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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細品 -【論習慣對顏值的影響】《全文完》

論習慣對顏值的影響 作者:細品

【內容簡介】:

  雙下巴,蝴蝶臂,小肚腩,大象腿!

  譚熙熙站在鏡子前納悶:鏡子裡這個女人是自己嗎?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個大美女來著。

  不過鏡子裡這個形像也挺熟悉,那份發自心底的親切感讓她很篤定這個就是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

  譚熙熙的思維有些混亂,是碰到靈異事件還是自己人格分裂了?

  習慣性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優雅微笑,鏡子裡那個形像如菜市場裡胖婦人般的女人便也跟著嫣然一笑。

  譚熙熙一個激靈,轉身就走,覓著記憶裡的方向去床頭櫃裡翻銀行卡——不管是靈異事件還是人格分裂,她得先把牙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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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佳男主角: 很棒的文章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20 金錢 + 20

第一章

    雙下巴,蝴蝶臂,小肚腩,大像腿!

    譚熙熙站在鏡子前納悶:鏡子裡這個女人是自己嗎?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個大美女來著。

    不過鏡子裡這個形像也挺熟悉,那份發自心底的親切感讓她很篤定這個就是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

    譚熙熙的思維有些混亂,是碰到了靈異事件還是自己人格分裂了?

    習慣性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優雅微笑,鏡子裡那個形像如菜市場胖大媽般的女人便也跟著嫣然一笑。

    譚熙熙一個激靈,轉身就走,覓著記憶裡的方向去床頭櫃裡翻銀行卡——管它是靈異事件還是人格分裂呢,她得先把牙整了!

    柔軟簇新的超長真皮沙發,尺寸巨大的壁掛電視,璀璨的水晶吊燈,吊著晶瑩玻璃酒杯的酒櫃,富有時尚元素的室內裝飾和吊頂,美麗的觀賞綠植,只一個客廳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整套房子的面積。

    緊挨著客廳的是同樣寬敞明亮,極富檔次感的西式餐廳和廚房,樓上有主臥,客臥,書房,健身房……

    這是一處很高檔的公寓。

    ……

    晚上,譚熙熙手裡端著杯紅酒,坐在客廳裡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看電視。

    電視裡不是時下正火的宮鬥大片《柔妃傳》,也不是收視率一直穩占榜首的綜藝節目《奔跑吧,姑娘們》,而是鋼琴王子王躍躍的世界巡演。

    譚熙熙一邊欣賞著華麗悠揚的鋼琴曲一邊在心裡梳理著自己一點都不華麗的人生。

    為什麼說是不華麗的人生呢?

    首先,出身不華麗。她母親是從鄉下進城的,給人做住家保姆,一做二十年,現在還在做。

    其次,學歷不華麗。她既沒有很多貧寒人家出來的孩子身上所擁有的堅韌不拔的學習毅力,也沒有超過常人的學習天賦,只勉強混了個高中畢業就再也讀不下去了。

    最後,工作不華麗。因為沒學歷,也不是特別的聰明能干,所以她找不到好工作,最後只能女承母業,也給人當住家保姆——這處寬敞無比的高級公寓就是她雇主的家。

    說起來,就是這份住家保姆的工作,也還是靠關系才得來的,譚熙熙的雇主是她母親雇主的兒子。

    妥妥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保姆的女兒自然也是干保姆這行上手最快。

    譚熙熙沒有任何歧視保姆這個崗位的想法,都是勞動掙錢,誰也不見得比誰高貴!

    只不過,唉——,這人生真是太不華麗了!譚熙熙忍不住在心裡嘆氣。

    電視裡的鋼琴王子結束了一首歡愉的莫扎特小夜曲之後又彈起了貝多芬的F小調《熱情》。

    譚熙熙在不知不覺中拋開了對不華麗身世的煩惱,閉上眼睛進入狀態,沉浸在了激昂的樂曲中。

    等她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沒拿酒杯的那只手正在跟著旋律一起彈奏,指法嫻熟,輕盈靈活又不失力度。

    這本不該是譚熙熙這個水平的小保姆能有的舉動,但任何事情經過了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三而四,四而五之後都會變得平平無奇,甚至理所當然。

    所以譚熙熙這個時候非常淡定,只平靜地看著自己那歡快彈動的手指在心裡默默想:又人格分裂了。

    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從頭一天發病開始,這些天譚熙熙已經總結出了經驗,她這人格分裂的病症一天至少發作三次。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次了,抬頭看看時間,鬧完她正好洗洗睡覺。

    正沉浸在假想彈奏的歡樂裡,忽然“砰!”一聲響,大門被重重推開,一個高個子的漂亮男人快步走了進來,後面還急匆匆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助理。

    是譚熙熙的雇主覃坤回來了。

    譚熙熙一愣,脫口問道,“覃先生,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後天才能回來嗎?

    覃坤是個當紅藝人,很紅!

    前兩個月很紅的覃坤一直在H省的外景地拍戲,譚熙熙得到的通知是他後天才能回來。

    覃坤不知是累了還是心情不好,一言不發,板著漂亮的臉蛋徑直走到沙發前重重坐下,遠遠地伸開兩條筆直的長腿往後一靠,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後面跟進來的兩個貼身助理也都是老熟人了,誰也不跟譚熙熙客氣,跟沒看見她一樣,該干什麼干什麼。

    男助理叫耀翔,瘦瘦的小年輕,一臉機靈勁兒,幫覃坤掛好外套後就過來輕聲問,“坤哥,下周要試鏡的劇本我給你放臥室床頭櫃上好不好?”

    覃坤擺擺手,攤在沙發裡閉目養神,“順便去把洗澡水給我放好。”

    耀翔答應一聲忙換鞋上樓去了。

    女助理叫莎莉,比男助理耀翔還要大幾歲,同樣的精明干練,譚熙熙有時候甚至覺得她比覃坤的經紀人歐陽淑華更像經紀人。

    莎莉去給覃坤倒了杯溫熱的白開水來放在手邊,見譚熙熙還杵在那裡就一皺眉頭,“你傻站著干什麼,沒見坤哥累了?去幫他把拖鞋拿來換上,再去煮點夜宵,熱量不能高,蔬菜粥吧。”

    這就是譚熙熙為什麼會覺得莎莉比覃坤的經紀人歐陽淑華更像經紀人的原因,太會擺譜使喚人了!

    歐陽淑華來和覃坤談事情,譚熙熙給端杯茶她還會回個謝謝;莎莉則是能使喚譚熙熙去把茶水換三次,冷了熱了,濃了淡了的折騰,最後還一臉你怎麼這麼笨這麼沒眼色,一點不會伺候人的表情。

    就像這個給懶得動的覃坤換鞋的事情,作為貼身助理,莎莉和耀翔偶爾做做都沒什麼,畢竟藝人是個很特殊的職業,經常會有作息不規律,自己顧不上照顧自己情況發生,有當紅藝人經常日程太緊,連軸轉上二十幾個小時,一停下來馬上就能在保姆車上睡著,這種情況下助理給幫忙換件衣服脫掉鞋子都是正常事情。

    保姆就不一樣了,工作性質不同,家裡的保姆只負責買菜做飯打掃衛生好不好!給換衣服穿鞋的那是舊社會的佣人!

    譚熙熙嘆口氣,把手裡的紅酒杯往茶幾上一放,轉身去找了覃坤的拖鞋來,直接遞給莎莉,“你幫覃先生換換吧,我馬上要去給他做夜宵,不適合摸男人的腳和鞋。”

    因為譚熙熙從來都是一副老實頭的樣子,莎莉對她指手畫腳慣了,沒想到老實頭忽然有不聽話的一天,猝不及防,順手接過拖鞋才反應過來,頓時有點火,豎起紋得又細又彎的柳葉眉,“你——!”

    譚熙熙因為自己正在犯病(每日間歇性人格分裂中),所以干了平常不太敢做的事情也心安理得,就好像一直嚴於自律的人忽然找到借口放縱一樣,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豪放,漫不經心地對莎莉攤攤手,“你剛才不是要我給覃先生做點夜宵吃嗎?”

    莎莉一時無言以對,總不能說不要緊,剛給人換過鞋的手就去做飯這種行為坤哥不會嫌棄。

    倒是靠在沙發裡閉目養神的覃坤覃大少爺睜開眼,不樂意道,“我的鞋很干淨,腳也沒味道!”

    譚熙熙繼續人格分裂中,對雇主不再像平常那樣小心翼翼地刻意逢迎,而是敢於據理直言了,清清楚楚地說,“那也不行,覃先生,給你做飯是我的工作,我保留在工作中堅持原則的權利,今天我要是不顧原則替你換了鞋再做飯,那下次我是不是可以給別人換過鞋後也接著給你做飯呢?”

    莎莉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輕聲呵斥,“你吃錯藥了,沒見坤哥都累成這樣,在這兒啰裡啰唆的說什麼歪理!趕快去煮東西吧。”說完自己蹲下來給覃坤把拖鞋換上。

    覃坤大概在外總要注意公眾形像,保持明星風度,搞得十分辛苦,所以在自己家裡會格外本性,而他的本性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傲慢無禮脾氣差!所以對別人給他換鞋這件事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反正譚熙熙不換就莎莉換,他自己是懶得動了。

    還有點嫌煩,“都少說兩句,吵死了!”

    莎莉立刻閉上了嘴,譚熙熙也聳聳肩,轉身要去廚房。

    覃坤半眯著眼睛探身從茶幾上摸了杯子過去,一口下去頓時就清醒了,瞪眼看莎莉,差點要發脾氣,“你給我倒的什麼東西,這麼難喝!”

    他雖然混演藝圈,但出身不錯,從小養尊處優的養出點強迫症,事事要求精益求精,連入口的食物,飲料,酒水也不例外,這口紅酒喝得他滿嘴又酸又澀,細抿抿好像還有點細微雜質,吐也吐不出去,別提多難受了。

    還在人格分裂中的譚熙熙幾步走過來,直接拿走他手裡的紅酒,把一杯白水塞進去,直言不諱,“你喝錯了,這杯才是你的,那杯是我剛喝了一半的紅酒。”

    這男人真龜毛,自己能忍他幾年可是不容易!

    覃坤看看手裡的白水,再看看譚熙熙那杯殘酒,不知道應該先抱怨她亂放東西還是應該先惡心一下喝了別人的剩酒,最後把挺漂亮的眼睛一橫,“你喝的什麼怪東西,難喝死了!”

    譚熙熙心想我還能喝什麼?“燒菜用的紅酒,超市裡買的,三十五塊錢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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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覃坤帥到天怒人怨,是文藝片中總裁酷霸拽的現實寫照,不過和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悄悄看兩眼就足以。

    另:他脾氣可真臭啊,要不是因為找不到其他工作,我才不在他家當保姆,連那兩個勢利眼助理都欺負人,什麼玩意兒!

    ————By 第一人格譚熙熙

    覃坤個傲嬌龜毛男,有夠討厭!要不是他工資開得夠高我才懶得在他家工作。不過做人要懂得適應環境,既然不能離開就要學會苦中作樂,比如作弄一下覃坤或者他的助理,再看看這些人快要抓狂的臉色什麼的……

    ————By 第二人格譚熙熙

    覃坤之前在H省的外景地辛苦了幾個月,拍了一部仙俠劇,回來之後經紀人給安排了一周的休息時間。

    說是休息其實也不是一點事兒沒有,每天上午還會有兩三個小時的形體訓練或者聲樂訓練,下午的時間才是覃坤的,能用來休息休息順便看看劇本,琢磨一下下周要試鏡的那個角色。

    早上八點。

    穿戴整齊的覃坤准時從樓上下來,一進餐廳就聞到濃郁的早餐香味。

    餐桌上擺了一碗灑了葡萄干和松子仁的白粥,還有一碟金黃香酥的千層肉餅,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覃坤剛要坐下開吃,譚熙熙就從廚房捧著一個托盤出來了,“錯了,錯了,那不是你的早晨,這個才是。”

    托盤上是一碗沒加沙拉醬,只加了一點點鹽和橄欖油的蔬菜沙拉,一個白水煮蛋,一塊白水煮雞肉,還有兩片黑麥面包。

    譚熙熙很自然的把這盤子看著就沒滋沒味的早餐放在覃坤面前,順手把噴香的什錦粥和千層肉餅拉到桌子的另一頭,自己坐下來,毫不客氣地開始享用。

    覃坤氣得鼻子都要歪了,修長優美的手指曲起來一敲桌子,“喂!譚熙熙,你搞搞清楚誰是老板!憑什麼給我吃這個,你自己就吃那個!”

    譚熙熙很淡定地看他一眼,“這是你助理昨天特意和我交代了半天的你的減肥餐,早中晚都有清單明細,我是嚴格按照上面的要求給你准備的,莎莉說你的經紀人發話了,你必須按照這個食譜吃一周。”

    覃坤大言不慚,“我要減什麼肥?我的身材不要太標准,最苛刻的服裝設計師都挑不出毛病!”

    譚熙熙咽下嘴裡的千層餅,看看覃坤,因為坐著看不到全身就在腦子裡勾勒了一下他的整體形像,隨後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大言不慚的資本,這龜毛男的身材好到沒話說。

    可惜啊,身材再好也不能改變他要吃一周減肥餐的可悲(喜人)命運!

    譚熙熙慢吞吞的喝口粥,白粥雖簡單,但禁不住原料用得好,米香撲鼻,再加上那種綠色的葡萄干和東北小粒松子仁,三樣東西混在一起清甜可口,香而不膩,真是絕配!

    譚熙熙咽下粥的同時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然後才貌似拍馬屁一樣對覃坤說,“這還用說嘛,你身材這麼棒,肯定最標准了!不過莎莉說好像你下周要試鏡的角色是個很瘦的人,吃減肥餐是工作需要。”

    這話說得婉轉,並且提到了工作,覃坤就只好閉了嘴。

    下周他要試鏡一個歷史劇中滿腹經綸的軍師角色,這軍師什麼都好就是個病秧子,從這部戲的開頭一直瘦弱到結尾。

    覃坤龜毛到對工作也精益求精,為了新角色吃幾頓減肥餐實在算不得什麼。

    其實剛才他也想到了,就是在自己不得不吃白水煮菜,對面卻有個極沒眼色的家伙大嚼高熱量美食時,誰都不會開心,忍不住要說兩句。

    十分郁悶的塞了幾口沒加沙拉醬的蔬菜沙拉,感受了一下兔子的生活品質後覃坤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譚熙熙平時不是都在廚房裡或者她自己房間吃飯的嗎,怎麼今天大刺刺擠上餐桌來和自己一起用餐了?

    搞沒搞錯!自己請的是保姆,又不是邀朋友來家裡做客。還這麼沒眼色,在老板只能吃減肥餐的時候給她自己做香噴噴的油炸千層餅!還是夾肉餡的!

    正要開口說幾句,那兩個來接他去公司做聲樂訓練的助理就到了。

    莎莉和耀翔有覃坤公寓的鑰匙,直接開門進來,因為房子太大,一時找不准覃坤在哪兒,所以耀翔一進門就提高聲音喊一句,“坤哥,歐陽姐替你和聲樂老師約在九點鐘,咱們再過十分鐘出發正好。”

    覃坤對譚熙熙還沒出口的教訓因為時間問題胎死腹中,只得低下頭加快吃飯的速度。

    兩個助理覓著香味進了餐廳。

    耀翔抽抽鼻子,“真香!”又對悶頭嚼菜葉的覃坤說,“坤哥,不用急,等你吃完早飯走剛剛好。”

    莎莉則是扭身就進了廚房,以前譚熙熙為了討好她和耀翔,在准備包子,餡餅,三明治之類能打包的早餐時都會多准備一點,方便她和耀翔來接覃坤的時候蹭早餐。

    莎莉剛看見譚熙熙盤子裡一塊金黃的千層小肉餅了,就篤定廚房裡還有她的份兒。

    耀翔干脆在莎莉身後喊一聲,“莎莉,順便給我也裝塊餅。”又對覃坤諂媚笑,“坤哥家的早飯從來都是最香的!這肉餅光聞味道就知道肯定好吃。”

    覃坤心情不好,沒理他。

    譚熙熙為了避免他尷尬好心接話,“嗯,我今天起得早,做得比平常仔細,這個餅是先用醬料調肉餡,然後用黃油炒洋蔥末提味,再裹了雞蛋煎出來的,一定要趁剛出鍋的時候吃,新鮮熱脆!”

    耀翔正餓著,被她說得忍不住咽口口水,“哎呀,聽著就好吃!”

    話音剛落,在廚房搜尋一圈未果的莎莉黑著臉空手從廚房出了來,用質問的口吻問譚熙熙,“小譚,難道你就只給你自己做了一份早飯?”

    譚熙熙把最後一角千層肉餅塞進嘴裡,朝她很肯定地點點頭,按照第二人格的習慣,嘴裡有食物的時候堅決不說話,細嚼慢咽地吃下去之後才答道,“是啊,你不是通知我覃先生這周要吃減肥餐,不能給他做別的吃嗎!”

    莎莉瞪她一眼,剛要開口,那邊覃坤已經把最後一片菜葉子咽了下去,把餐巾往桌上一丟,站起身來,淡淡地打斷她們,“好了,走吧。”

    這些小事他平常是懶得管,但不代表莎莉就可以當著他的面指責譚熙熙沒給她准備早飯。

    譚熙熙是他花錢雇來給自己服務的,不是雇來伺候助理們的,這點事情都拎不清莎莉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耀翔和莎莉聽出了他的不悅,不敢再多說,連忙一起急匆匆地先出去,一個下去發動車子,一個去給覃坤拿要帶的東西。

    覃坤走在最後,要出餐廳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轉頭問譚熙熙,“今天周一,你是不是要去看桂姨?”

    桂姨就是譚熙熙的母親杜月桂,杜月桂在覃坤的母親覃馨倩那裡做保姆已經做了十幾年,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老實本分,勤勞肯干,覃母很信任她,估計只要杜月桂的身體沒問題,就一直會讓她干下去。

    譚熙熙每周一休息一天,她一般都會在這天去看看母親杜月桂,覃坤這個大忙人就經常會讓她當當‘順風’快遞。

    這次也不例外,“客廳角櫃上擺了盒我從H省山區帶回來的靈芝,是那邊山民采的真正野生靈芝,你給我媽帶回去,跟她說我這個周末會抽半天時間回去看她。”

    譚熙熙點頭答應,“好。”

    收拾好廚房和餐桌後,譚熙熙回自己房間換衣服。

    一件老式的土黃色連衣裙,外搭一件黑色的寬松長袖厚毛衣,這就是她外出時最常穿的一套衣服。

    譚熙熙皺眉看著鏡子裡那個憨厚土氣的形像,感覺自己的第二人格在越來越頻繁地冒頭,以前自我感覺還可以的一身打扮,現在看起來真是不順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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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雖然看不順眼,但譚熙熙最後還是穿著那條土黃色裙子外搭黑毛衣出了門。

    原因有二:

    第一是因為她的衣櫃裡找不出其它更順眼的衣服了。

    第二則是為了她現在的這份工作的穩定性著想。

    話說工作面前人人平等,大明星面對工作時有大明星的煩惱,比如必須克制自己去吃很難吃的減肥餐;小保姆面對工作時也有小保姆的煩惱,比如經常要面對雇主母親那雙審視的眼睛。

    按理說,像覃坤這樣一個單身的年輕男人要雇居家保姆,最起碼得找個五十歲朝上的老阿姨才合適,把譚熙熙這樣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同樣二十幾歲的姑娘放在家裡實在是有點問題。

    這種情況下,男的比女的漂亮太多時男的有危險;女的比男的漂亮太多時女的有危險。

    現在看來,明顯是覃坤的危險更大些。

    不過覃母對譚熙熙知根知底,曉得這丫頭和她媽杜月桂一樣老實聽話到幾乎木訥的地步,來歷又可靠,非常值得信任,而她兒子覃坤的出身背景有點復雜,又是從事演藝這一行的,最忌諱身邊的人嘴不嚴,心思多,所以覃母才在深思熟慮之後把譚熙熙派給了兒子。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每次見到譚熙熙時都要隱晦提醒她兩句,所以譚熙熙覺得自己去見她時還是打扮得土氣點好——保險!

    覃坤的父親吳炳是個很有背景的人物,出身政治世家,二十幾年前國內經濟形勢開始逐步轉暖時在家裡老爺子的安排下棄政從商,一手建立起了吳氏的家族企業,如今那資產規模傲人的吳氏集團就是吳家過硬的後台和吳炳本人超強能力完美結合的產物。

    可惜覃坤不是吳炳的正牌妻子生的,他母親覃馨倩是吳炳養在外面的外室,而覃坤作為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連姓吳都不能夠,只能跟著母親姓覃。

    恐怕覃坤早早地出道當演員也是一個明哲保身的做法,既向他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妹表明了不會去吳家和他們爭地位爭財產的立場,又能讓吳炳在對他這個懂事的私生子滿意的同時感到些內疚,願意出錢出資源在背後給他的演藝事業鋪路。

    說起來覃坤這人雖然性格龜毛傲嬌,不怎麼招譚熙熙(的第二人格)喜歡,但頭腦還是蠻清楚,也沒有那些富幾代的紈绔勁兒,自己知道努力,算得上難得。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想得簡單了,覃坤只是表面上裝作不爭,其實城府很深,現在的作為不過是為了迷惑對手,為以後的厚積薄發打基礎,打算在關鍵時候發大招進軍吳家也說不定。

    譚熙熙抱著個裝野生靈芝的盒子,一路在腦子裡琢磨些有的沒的,搭乘公交車來到了覃母覃馨倩的家裡。

    覃母住在本市大學城附近一個環境十分優美的別墅小區裡,這裡要算是本市一處格調較為高雅的富人區,住著不少文化人,小區裡的景觀錯落有致,全部是獨棟建築,每一戶的間距都比較遠,擁有大面積的花園,保證了足夠的私人空間。

    在寸土寸金的城區內能這樣奢侈‘揮霍’土地面積,這裡別墅的價格自然也很‘奢侈’。

    覃母獨自在這裡住了一幢位置非常好的四層別墅(據說她在海外和國內的兩個渡假勝地還另外有房產),身邊除了杜月桂這個跟了她十幾年的居家保姆外,還有一個廚師,一個司機,一個專門做室內外清潔的工人。

    看覃母的這套排場,就知道吳炳還是很重視她的,很舍得給她花錢。

    譚熙熙先去見覃母,把覃坤帶回來的野生靈芝給她看。

    覃馨倩在家裡穿了件旗袍款的中式連衣裙,輕柔的絲麻質地配以淡雅水墨圖案很襯她的氣質,身材也保持得極好,快五十歲的女人了,除了胳膊上的肌肉略有松弛外其他地方都纖秾適度,臉上的妝容也精致到無可挑剔。

    微笑著搖搖頭,覃馨倩風韻猶存的臉上帶著提到兒子時獨有的溫柔神氣,“都跟他說過多少次了,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最重要,不用總想著給我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靈芝好看不好吃,收拾起來怪麻煩的。”

    話是這麼說,卻自己親自下樓,把東西仔細收進儲藏室一個專門放貴重藥材和補品的櫃子裡。

    然後又例行公事地在客廳裡問了問譚熙熙她兒子覃坤的情況,吃得好不好,工作忙不忙,胖了還是瘦了之類的。因早上還約了人一起去做頭發,於是匆匆問了幾句,聽說兒子一切正常後就放心站起身來,“我還約了人,該走了,熙熙去看看你媽吧,阿桂早上接了個電話,說是老家打來的,不知說了些什麼,我看她好像有點心事的樣子,你當女兒的也多去關心關心她。”

    譚熙熙忙跟著站起來,老老實實地答應了,“噯,覃阿姨,我知道了。”

    覃馨倩臨離開前又看了兩眼譚熙熙身上的土黃色裙子,覺得實在是不好看,忍不住說她,“熙熙,你年紀輕輕的怎麼總穿成這樣,也去買兩件漂亮點的衣服打扮打扮。”

    譚熙熙很憨厚的笑,“我人長得不好看,穿什麼都一樣,只要舒服就行。”

    覃馨倩不贊成,“長相是長相,穿戴打扮是穿戴打扮,女人不能在這方面偷懶的。”

    譚熙熙知道她就是心情好的時候這麼一說,要是哪天自己真的忽然特別愛打扮了她只怕反而要不放心,所以態度老好的嗯嗯啊啊,其實一點沒放在心上。

    她現在比較擔心母親杜月桂。

    杜月桂接了老家來的電話,然後就一臉心思得雇主都看出來了?

    譚熙熙剛一聽說時心就沉了沉,估計到不會有什麼好事。

    果然,一進杜月桂的房間,她媽就憂心忡忡的告訴她,“熙熙,你二舅媽早上打電話來,說你三表弟今年就要從鎮上的中學畢業了,他成績不好,肯定考不出去,你二舅舅打算把村後的一片林地承包下來,帶著你三表弟一起干,就是手頭錢不夠,想跟我借十二萬塊錢,說是給他們救救急,以後你姥姥和姥爺的養老就包在他們身上了。你姥姥和姥爺也是這個意思,說你二舅舅家這會兒正是困難時期,讓我一定幫幫忙!這可咋整?我這兩年都沒敢回老家去,省吃儉用的就只攢下十二萬塊錢,打算給你當嫁妝的,一下子都借出去了你嫁人我就一點都拿不出了。”

    譚熙熙即便有思想准備,也是聽得火往上冒,她媽杜月桂是老實人容易被欺負沒錯,可是這些年下來,外人還真是沒怎麼欺負過杜月桂,倒是被自家人算計了個溜兒夠!

    又要錢!還有完沒完!

    張嘴就是十幾萬,她媽是來城裡給人當保姆打工的,不是來當大老板的,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那點錢都是辛苦錢!就算不給她當嫁妝那也還要留著以後養老呢!

    皺起眉頭問,“她們怎麼知道你手裡有十二萬,還可丁可卯的正正好好就要借這麼多。”

    杜月桂幽幽嘆息,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大前年回去的時候你舅媽問過我一個月到底能掙多少來著,估計這十二萬是他們算出來的。”

    譚熙熙恨鐵不成鋼,“跟你說過多少次,回去了不要什麼都和人說,你怎麼能連掙多少錢都告訴他們呢!這下好了,方便人家算得准准的,全都給你掏光,一個子兒也不留!你這些年往我姥姥家貼補了多少啊,這些人怎麼貪心沒夠呢,難道一定要把你榨干才肯罷休!”

    杜月桂氣嘆得更長了,“熙熙,你別這麼說,畢竟咱們就只剩你姥姥這邊的親戚了,總得維著不是,不然等你老了想走個親戚都沒得走。”

    “這種親戚沒了我也不稀罕!”

    “唉,你大舅和二舅是麻煩了點,但你小舅和小姨還是挺好的。”

    杜月桂從不在背後說人壞話,能讓她說出麻煩了點那就說明這人已經很差勁了。

    譚熙熙看著萬分為難,一臉可憐相的母親,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管住她,嫁妝什麼的可以不要,但杜月桂屬於外來務工人員,城市裡的各種福利保障她統統沒有,手邊總得留筆錢用來養老吧!她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現在開始存養老錢都有點晚,哪裡還禁得住再大筆大筆往出給。

    苦口婆心,勸到嗓子都快冒煙,譚熙熙終於堅持到了中午犯病的時候(第二人格冒頭了)。

    第二人格當然更看不慣杜月桂懦弱的樣子,連勸都懶得勸,直接采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收走了杜月桂的身份證。

    “你去跟她們說,你的身份證被我拿走了,要不出來,沒法取錢給她們!”

    “哎呀呀,熙熙,這不太好吧?”杜月桂很是遲疑,“這不跟我直接拒絕她們是一樣的嗎?你姥姥都說了,你二舅家現在特別困難,你三表弟又沒地方去,讓我一定要幫幫忙的,要不我再打電話和你二舅媽商量商量,看先借給她五萬行不行。”

    譚熙熙背起包,不打算再在這個無聊問題上繼續和母親糾纏下去,“五毛都沒有!我還有事,先走了媽。”

    杜月桂這才反應過來,忙伸手拉住她,“怎麼剛來就要走?今天你覃阿姨約了人一起做頭發喝下午茶,要晚上才回來,我閑著呢,給你做點好吃的。”

    譚熙熙抽回手,“我真有事兒,走了,下周再來看你。”她約好了牙醫做牙齒矯正。

    杜月桂追在她身後,“熙熙,你是不是因為媽媽准備把給你攢的嫁妝借給你舅舅所以不高興了?我——我這不是還沒借呢嗎。”

    譚熙熙站定回頭,“但你已經打算借了!媽,這不是你給不給我攢嫁妝的問題,而是個原則性問題!要是三表弟這會兒生病住院急需要救命錢,那我二話不說,這錢肯定得借給他們。但現在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家三口人年紀都不大,有手有腳的干什麼不能養活自己,憑什麼跟咱們要錢!說得好聽,還什麼姥姥,姥爺以後的養老就全歸他們了,這明擺著是不打算還!有這麼厚臉皮的嗎!”

    杜月桂覺得女兒真的生氣了,忍不住有點心虛。

    女兒和她很像,都是抹不開面子的老實人,前幾次家裡親戚打電話過來幾千,一萬的借錢,女兒雖然也悄悄和她嘀咕這不太好,但從沒有板起臉正兒八經的反對過,看來這次娘家人是有點過分,開口就要這麼多。

    譚熙熙從母親那裡出來後直接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高級齒科診所,她在這裡定了一個牙齒正畸套餐,正在矯正療程中。

    齒科診所位於市中心商業大廈的頂層,環境非常好,價格也無比貴,譚熙熙為了這個牙齒矯正一次性刷掉了自己幾乎四分之三的積蓄。

    這種事情當然是第二人格譚熙熙才干得出來的,第一人格譚熙熙對此感到了無比的肉疼,她這幾年在覃坤家辛辛苦苦的干家務活,還要忍受這人的臭脾氣和兩個討厭的助理,她存點錢容易嗎!

    但第二人格譚熙熙自打出現後就比她強勢,第一人格譚熙熙除了肉疼也沒有其它辦法。

    拍片,做牙模,討論正畸方案,這一系列事情之前都已經完成了,正在定制牙套,這次譚熙熙去只是洗洗牙,為戴牙套做准備。

    到了地方,被前台禮貌溫柔的護士小姐領進去之後才得知她的專屬牙醫李醫生今天忽然有點事情請假沒來,不過關照了自己的助理醫生陳醫生來接待她。

    譚熙熙有點不樂意,她的專屬牙醫李醫生是個斯文儒雅的精英男,當初之所以選擇李醫生給她做牙齒正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醫生養眼,有他在能抵消大部分治療過程中的不適。

    不過來都來了,在護士小姐輕聲細語的解釋了半天之後,譚熙熙只得接受了今天的助理醫生。

    陳醫生是個挺年輕的女醫生,身材不錯,扎一個利落的馬尾,大概是才被調到李醫生這邊做助理的,譚熙熙之前沒見過她。

    雖說之前沒見過,但乍一看又覺得有點眼熟,陳醫生見到譚熙熙後也是一愣,隨後訝笑,“你是譚熙熙?!”

    譚熙熙還沒想起來她是誰,努力回憶,“對,我是譚熙熙,你是——?”

    陳醫生笑,“我是陳家麗啊,你中學同學!”

    譚熙熙經她一提就想了起來,也笑,“對阿,你是陳家麗!”

    這下就沒什麼好抱怨的,雖然沒見到斯文儒雅的李醫生,但偶遇個老同學也不錯。

    陳家麗有些吃不准譚熙熙的近況,看她打扮得十分土氣但卻有錢來這樣的高級齒科診所消費,實在有些矛盾,於是試試探探地問了幾句。

    譚熙熙故作高深,“我現在在接一些私活,就是搞搞私人定制什麼的。”給覃坤做特色減肥餐也勉強能算是私人定制吧。

    陳家麗做恍然大悟狀,“噢,你挺厲害嘛,現在做這個吃香。”

    譚熙熙謙虛,“也沒什麼,收入其實不高。”

    陳家麗用一副你騙誰啊的神情看她,“算了吧,收入不高你還來這裡整牙?去正規醫院裡一樣做。除了需要經常排長隊,環境比較髒亂之外,做出來的效果其實差不多啦!”

    譚熙熙告訴她,“我因為工作原因,時間不穩定,沒法經常去排長隊。”

    陳家麗點點頭,拐彎抹角地想要問問她具體做些什麼。

    這回譚熙熙就不肯多說了,以牽涉顧客隱私為借口,一點都不肯透露。

    陳家麗看她實在不肯說就聳聳肩換個話題,“下周我們有個同學會,你好像前幾次都沒有參加,這次一起來吧。”

    譚熙熙對此興致不是很大,一般只有混得好的人愛參加同學會,像她這樣高中畢業就再沒接著讀書,最後勉強找到個工作還是給人當居家保姆的人,去同學會那種地方實在沒談資,還得小心遮掩,別讓人看不起自己,所以一直不愛去。

    “同學會啊,我看看吧,到時如果有時間就去。”

    陳家麗和她聊了聊幾個混得較好的中學同學近況後忽然想起了那時候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校草覃坤,“噯,可惜沒人有覃坤的私人聯系方式,不然叫上他來一起參加同學會,那多有意思啊!他上中學的時候就帥到沒朋友,沒想到還真的走了演藝這條路,都已經成大明星了!說起來我們這屆最有出息的人不就是他嗎。”

    譚熙熙想到覃坤的臭脾氣不由撇撇嘴,不以為然,“他啊,也就是屏幕上看看還行,當面說話經常能噎死人。”

    陳家麗瞪大眼睛,“天啊,熙熙,你們還有聯系?”

    譚熙熙很淡定,“偶爾能見到啦。”

    陳家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動無比,“那你去邀請他試試,說不定他願意來參加我們的同學會呢!”捂住臉,“我的天!有機會和覃大明星一起吃飯,說不定還能合影,我會幸福死的!”

    譚熙熙嘴角抽抽,“我不記得你上學的時候特別喜歡覃坤,而且他就只在我們學校上了半學期而已。”之後就轉去一家貴族學校,不跟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混了。

    陳家麗一點不覺得只同學了半學期和喜歡偶像有什麼衝突,“那時候全班,不,是全校的女生都暗戀他啊!”推一把譚熙熙,“既然你能聯系到他就去邀請下試試嘛。”

    譚熙熙提不起熱情,“邀請他——挺麻煩的,我也不是想和他說話就一定有機會。”

    陳家麗拋出誘惑,“熙熙,拜托你去試試嘛!這樣,我們齒科過年的時候聚餐抽獎,我抽到一個親友矯正八折券,我家裡最近沒人用得上,你要是能幫我們請來覃坤,我這張券就送給你當辛苦費怎麼樣?”

    八折?

    譚熙熙伸出手和陳家麗擊掌,“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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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譚熙熙下午五點鐘回到覃坤的公寓,發現覃坤也已經到家了,正滿臉不耐煩的在等她。

    “你怎麼才回來?玩忽職守!我都要餓死了!”

    譚熙熙立刻卷袖子,准備去做飯,“你想吃什麼?”

    “紅燒排骨,蔥爆牛肉,干鍋包心菜,蘿蔔肉丸湯!”

    譚熙熙身形一僵,把已經向廚房方向邁出去的一只腳又收了回來,“覃先生,我想起來了,你不是正在吃減肥餐嗎,這些菜全部不在你助理給我的一周食譜裡。而且今天我休假。”

    覃坤是個天生的瘦人,想長肉都長不了。身上除了健身鍛煉出來的肌肉外,脂肪含量絕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所以這人一直很幸福的想吃什麼吃什麼,從沒有受過減肥這樁可怕事情的荼毒,這會兒他都快恨死減肥餐了,陰著臉,“那你說說我能吃什麼?”

    譚熙熙回憶了一下他的一周減肥食譜,“你晚上可以吃一小塊雞肉,蝦,萵苣,生菜,胡蘿蔔,青豆,還有半個土豆或者一兩全麥面條,不過全部不能過油,只能水煮,還可以喝一杯脫脂牛奶。”

    覃坤用你可以去死了的眼神瞪譚熙熙。

    譚熙熙非常慶幸自己現在每天犯病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第二人格到這會兒還沒消失,得以支持住她勇敢回視那雙透著‘凶光’的漂亮眼睛。

    覃坤大概是看譚熙熙這次難得硬氣,加之他自己沒理,不一會兒就收回了瞪人的目光,往沙發裡一靠,郁悶抱怨,“我恨水煮菜!”

    譚熙熙悄悄松口氣,心裡出現一個慶祝勝利的跳舞小人,不過面子還要給覃坤留的,畢竟人家還發她工錢呢。

    安慰道,“我給你煮鮮蝦雲吞面吧,這個是正常做法,味道和平常吃的差不多,蝦和生菜都能煮進去,再拌一個雞肉沙拉,用鹽和胡椒調味,加煮青豆和胡蘿蔔丁,味道也還可以。”

    覃坤提要求,“雞肉沙拉裡再加點辣椒。”

    “沒問題。”

    譚熙熙卷起袖子進廚房精心做了兩份鮮蝦雲吞面和兩份雞肉沙拉。

    在這個屋子裡,其實她才是更需要減肥的那一個,所以不介意跟著一起吃吃減肥餐。

    只不過不會有人下周就來驗收她的減肥成果,沒什麼緊迫感,所以給自己多煮了兩個雲吞一綹面。

    等把兩份晚餐端上桌,覃坤在餐桌上掃視一圈之後,眼神又開始不善起來,“你那碗怎麼比我的多這麼多!”

    譚熙熙早就知道這龜毛男在私下裡沒有形像可言,屏幕中那個光芒四射的大明星不過是個假像,因此對某人連這種事都計較的行為很能容忍,非常耐心地解釋給他聽,“你那碗面是一兩,我的是二兩嘛。”

    同時好意隱瞞下了自己碗裡的雲吞也比他多兩個的事實,免得覃坤太過不平衡,影響了吃晚飯的心情。

    覃坤憤憤,“一兩!你家男人吃面條一頓只吃一兩?塞牙縫都不夠!”

    譚熙熙知道他就是這麼一說,並不需要自己回答這種無聊問題,於是不吭聲,只當沒聽見,拿起筷子愉快開吃。

    對於覃坤這樣一個大男人來說,一頓只吃一兩面條確實是塞牙縫都不夠,他覺得自己一共只吃了兩筷子,真的只是兩筷子!那點面條就消失不見了。

    這種時候自然是越看對面那個還在繼續大吃的人越不順眼,特別是那人面前的碗明顯比自己的大一號,這種落差感沒吃過減肥餐的人不會理解。

    於是開始挑毛病,“你不是一直都在廚房吃的嗎,怎麼又出來了,我不喜歡在自己家裡吃飯的時候對面總坐個人。”

    譚熙熙眼神無辜,“廚房餐台旁邊的高腳凳太高,我上次坐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差點疼死,現在看見那種高凳子就害怕,哪兒還敢坐!”

    覃坤哼一聲,到底沒好意思說出來讓她回自己房間吃飯的話。

    譚熙熙低下頭繼續吃她的面,並且暗下決心以後只要沒外人,她都要在餐桌上吃飯。

    做保姆也是勞動掙錢,同樣應該受到尊重,這會兒覃坤家裡又沒客人,她憑什麼要躲到廚房裡去吃!

    以前的自己就是把姿態擺得太低,人家還沒說什麼,自己就先低人一等的去廚房了,這個壞習慣一定要改一改。

    別人會怎樣對待你,這取決於你自己的態度

    ——By 第二人格譚熙熙

    晚飯之後,譚熙熙應覃坤的要求,泡了一杯綠茶給正在背台詞的覃坤送去,順便說道,“我今天出去遇到米佩佩了。”

    覃坤從劇本上抬起眼睛,“米佩佩?以前班上的那個米佩佩?她還在C市?”

    譚熙熙,“是啊。”

    米佩佩也和陳家麗一樣,是她的中學同學。同理,也和覃坤同學過半年,當時的情況是全校的女生都暗戀覃坤,覃坤則在暗戀米佩佩。

    果然,覃坤聽到米佩佩的名字,神色悠遠了一下,嘴角帶出點淡淡的笑意。

    譚熙熙再接再厲,“她比上學的時候更漂亮了,說起話來還是老樣子,文氣得不得了。我碰到她的時候,她和陳家麗在一起,兩個人正商量著去參加下周五同學會的事情。”

    覃坤從來沒把譚熙熙當成過老同學,自然不耐煩和她聊以前學校裡的事情,但是提起了米佩佩這個曾經占據他少男心半年整的白月光,覃坤忍不住也要跟著評論幾句。

    “米佩佩上學的時候就氣質好,我記得她是學校裡最溫柔的女孩,斯斯文文的,看著就舒服。”

    譚熙熙點頭贊成,“可不是。”隨後有點不好意思,遲遲疑疑地說道,“陳家麗順便也叫我了,這些中學同學已經有好幾年沒見,我還挺想他們的,能不能——”

    覃坤一板臉,“能不能什麼?”

    譚熙熙期期艾艾,“我周五能不能請半天假去參加同學會?”

    覃坤不高興,“就說你今天怎麼話忽然多了呢,原來是打這個主意。不行!你周五請半天假跑去參加同學會,我晚上吃什麼?”

    請假失敗,很郁悶?

    當然不會。

    譚熙熙的目的本來就不是請假,而是找個借口把周五有同學會的信息傳達給覃坤。

    這一周是經紀人給覃坤安排的休整時間,只有每天上午要做做形體訓練和聲樂訓練,下午都是閑著的。如果哪天下午有一個足夠引起他興趣的小消遣,覃坤很有可能會‘伸伸懶腰’去一趟,權當散心。

    況且還有米佩佩這個小誘惑呢。

    她當然沒在街上遇到過米佩佩,更不確定那天米佩佩是否會去,但這些自然都不在譚熙熙的考慮範圍內,畢竟誰也沒規定米佩佩不能因為臨時有事而缺席同學會不是。

    周五晚間。

    XX大酒店的一間小宴會廳裡,陳家麗滿臉放光,激動無比地拉著譚熙熙,“覃坤!真是覃坤!熙熙,你竟然把他請來了!”

    譚熙熙一把捂住她的嘴,把陳家麗拖到角落裡,嚴肅萬分地叮囑她,“保密!記住,一定要保密!不能和別人說是你拜托我去把他請來的。覃坤是個明星,最忌諱別人有目的地把他請到什麼場合去,我這次就是找機會在他面前提了下咱們今天有個同學會兒而已,其他多余的話一句都沒說,他自己感興趣才來的,你懂不懂?你要是告訴他是你專門讓我去請他來的,他非得把我拉進黑名單不可!”

    陳家麗嗚嗚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譚熙熙這才松開手。

    心想好險,差點穿幫!這次做事情怎麼這麼不仔細,竟然都沒有想到要提前叮囑一下陳家麗的。

    記得以前她做事都是滴水不漏,再復雜十倍的計劃都沒出過差錯,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粗心啊!

    由於第二人格在越來越頻繁地冒頭,譚熙熙現在大多數時候已經不大能確定自己正處於什麼狀態了。

    不過這會兒她很肯定是她的第二人格在占主導地位,因為譚熙熙十分清楚自己一直都是個沒什麼心眼的老實人,別說比這再復雜十倍的計劃了,復雜五倍她也干不來,更別提還要完成得盡善盡美,滴水不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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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順利拿到陳家麗的親友優惠券,省了好幾千塊錢的譚熙熙心情很好,她心情一好,便也願意拿出點精力來照顧一下別人的情緒。

    所謂獨樂不如眾樂嘛。

    於是就給覃坤做了頓改良版的減肥早餐。

    白水煮雞肉和不加沙拉醬的蔬菜沙拉不變,但把兩片黑麥面包改成了一個芝麻燒餅,白水煮蛋變成了調味蛋羹。

    芝麻燒餅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芝麻燒餅,那個油太大,而是那種北方家家會做的烙餅,做餅的時候只在裡面加少許的油鹽提味,然後一點油也不放,在平底鍋中不停翻動,兩面輪換烤,一直到烤熟,剛出鍋的時候餅面焦黃,外酥裡軟,吃到的完全是原汁原味,面粉本身的天然香味。譚熙熙給烙餅上又壓了一層芝麻,出鍋的時候就更香了。

    雞蛋羹也做得細致了些,蒸好一碗嫩嫩的蛋羹後用調豆腐腦的方法調一下,蔥花,香菜,榨菜,蝦皮,紫菜,一點點香油和辣油,趁熱加進去,蛋羹的味道瞬間提升一個檔次,不再那麼單調了。

    覃坤下樓來,看到餐桌上一模一樣的兩份早餐,差點被感動到。

    終-於-沒-有-被-區-別-對-待-了!

    在自己的家裡,身為主人,每天過著兔子一樣頓頓啃菜葉子的生活,還要看著對面的小保姆吃香喝辣,這日子真能郁悶死人。

    譚熙熙忙出忙進,看到覃坤下來了,就問他,“昨天見到米佩佩了嗎?我看你只待了一小會兒就被耀翔接走了。”

    覃坤,“見到了,還說了幾句話。”

    譚熙熙很好奇,“感覺如何?”

    覃坤意興闌珊,“還好吧,大家都說她沒怎麼變,我也覺得她還是老樣子,不過——”說著嘆了口氣,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樣子,仿佛是有點小失望。

    譚熙熙笑笑,毫不意外,白月光嘛,就是要虛無飄渺,可望而不可及才好,真的落入現實也就不再成為白月光。況且覃坤如今這麼帥又這麼紅,比起上學時的青蔥美少男幾乎魅力翻倍,米佩佩當年就算再清高,現在見了他也難免要有點見到偶像明星的小激動,這種狀態自然是不利於發揮她那文雅嫻靜氣質的長處。

    覃坤這天下來早了些,吃過早飯助理們還沒來,於是就坐在桌邊慢悠悠的喝一杯綠茶,看著譚熙熙再忙忙碌碌的把餐桌上的碗盤又收回廚房去。

    她穿了套很合身的米色運動裝,動作輕快麻利,因為腰挺得比平時直,所以那一直讓覃坤很不入眼的大媽身材好似都變得順眼了一點。

    便順口問,“你這幾天早上怎麼都穿運動裝,難道做早飯前還去跑步了?你起得夠早阿!”

    覃坤在家裡很少搭理譚熙熙,除了要她干什麼事兒的時候會說一聲,平時幾乎不和她說話,在外面拍戲忙的時候就干脆由他助理來來回回和譚熙熙交代都要干什麼。

    這會兒忽然願意主動和她搭話,讓譚熙熙有點受寵若驚,所以回答得認真細致,“沒有跑步,我就是早上起來要先做一遍伸展體操,早起十五分鐘就可以了,在我自己房間裡就能做,沒跑步那麼麻煩,效果也很好,把關節拉伸開了,一整天都舒服。”

    這是第二人格譚熙熙興出來的,開始時第一人格譚熙熙嫌麻煩,覺得還不如多睡十五分鐘呢。不過幾次之後就發現早上伸個懶腰做套伸展體操,把胳膊腿兒和身上的各個關節都活動開之後,一整天都會渾身舒服,於是逐漸被同化,就算偶爾哪個早上第二人格譚熙熙沒有冒頭,她也會堅持做一遍。

    覃坤喝口茶,拿過手機來刷微信,一邊漫不經心說道,“做什麼伸展操,你應該去做減肥操。”

    譚熙熙擦桌子的手一頓,心裡憤憤,這個沒風度的龜毛男!還不如不和她搭話呢,隨便說一句就能氣死人。

    就算她不是美女,而且外形很像菜市場大媽,但她也是女人!

    女人可以自己天天把‘我太胖,該減肥了’這種話掛在嘴邊,但是絕不接受別人當面說‘你太胖,該減肥了’!!

    把手中的抹布翻一面,再擦一遍已經光潔無比的桌面,若無其事地問,“吃了一周減肥餐效果好不好?”

    提起這個覃坤就生氣,把手機往桌上一丟,“沒什麼用!”

    譚熙熙,“我也跟著吃了幾餐,別說,效果還挺好的,早上一稱,發現比上周輕了四斤呢。”

    覃坤斜睨她,“怎麼回事,你給你自己的碗裡加減肥藥了?”明明沒見譚熙熙吃幾次,憑什麼比他這個頓頓啃菜葉的效果好那麼多。

    譚熙熙,“哪能阿,大概是脂肪多的人效果才好吧。這種減肥餐只控制了油脂和糖分的攝入,蛋白質還是保證供應的,所以應該只減脂肪,對身上的肌肉影響不大。”說完收了覃坤的空茶杯,拎上抹布回廚房洗刷去了。

    留下覃坤坐在那裡生悶氣,減肥可不就是減脂肪嗎,他前兩天竟然沒轉過這個彎兒來!

    身上有脂肪的人可以減,像他這種沒脂肪的人減什麼,減辛辛苦苦練出來的那點肌肉嗎?

    抓起電話就給經紀人歐陽淑華撥了過去,“歐陽,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吃一周減肥餐能有什麼用?你覺得我身上有肥肉可以減嗎!”

    歐陽淑華在電話那邊咳嗽一聲,“小坤,不管能不能減下來,我要的都是一周之後的效果,你知道的,這個角色除了你之外,方凱和宋子屹也在爭取,那兩個都是當紅小生,演技不比你差的,所以下周的試鏡我們一定要准備萬全才行。”

    覃坤,“拜托!如果是這樣,試鏡前先讓化妝師化個病容妝不就行了。”

    歐陽淑華的口吻嚴肅起來,“金半山導演的這部《影壁之戰》,是華氏影業今年最大的制作,電影還沒有開拍,光是在預算評估階段,投資方就追加了三次投資,這部戲的份量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你這幾年在演藝圈發展得很好,現在就差參演兩部這樣能撐門面的大制作影片,要是再能憑著其中的角色得到個獎項,那你的事業肯定會更上一層樓。小坤,你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懈怠!”

    覃坤暈,“我哪兒懈怠了?!”

    歐陽淑華,“小坤,不管做哪一行,都要付出了努力才會有成績,相信我,根據我的經驗,提前一周節食出來的效果和現場化妝的肯定不一樣。”

    覃坤等對方掛掉後對著電話皺皺眉,有個太認真的經紀人也是麻煩,歐陽淑華工作能力的確出色,但太追求精益求精了也是問題!她應該還沒到四十歲吧,怎麼說話總是這個倚老賣老的腔調。

    譚熙熙早上一時意氣用事,多了幾句嘴後就有些後悔。

    人家正主苦大仇深的吃了好幾天減肥餐,效果還不如自己一個在旁邊隨便湊湊熱鬧的,這得多鬧心啊!

    而且她知道自己早上的說法有點偏頗,她是瘦了好幾斤沒錯,不過並不全是因為吃減肥餐的原因,還與第二人格出現後,生活習慣被硬性改變了不少有關,比如早起必要鍛煉做操,炒菜時輪番做瑜伽動作裡的後彎腿動作,連刷牙的時候都要踮起腳跟站足五分鐘之類的。

    於是在晚上給覃坤送綠茶時,一起送去一支唇膏。

    覃坤莫名其妙,“你給我這個干什麼?”

    譚熙熙告訴他,“這是我在同學會上和幾個女同學聊天時分到的好東西,她們人手一個的——請病假神器。”

    “嗯?”

    “就是塗上以後嘴唇顏色會變很淡,沒有血色的那種,再裝得沒精打采一點,就跟生病的時候一模一樣。”

    覃坤有點嫌棄,“我要這東西來干什麼?”

    “唉,減肥餐吃多了不好,你又那麼瘦,哪禁得起頓頓那麼清淡,還是吃點正經飯菜吧,等下周和歐陽老師去試鏡的時候把這個塗上給她看就行了。”

    覃坤嗤之以鼻,“那不是自欺欺人嗎。況且交到你手裡的食譜都是營養師制定的,不會影響健康。”

    譚熙熙的第二人格這會兒休息了,只剩第一人格孤軍奮戰,習慣性一和覃坤說話就有些怯生生的,鼓起勇氣反駁道,“不算自欺欺人,歐陽老師的要求是有道理,但因人而異,放在你這種天生的瘦人身上實在沒必要,和她解釋起來還要費不少話,不如該吃什麼吃什麼,到時候塗點這個唇膏給她看看不就行了,能保證大家合作愉快。”

    想了想又說,“我媽說吃什麼都不如按老習慣正經吃各種飯菜好,那些營養師專家們的說法不一定靠譜,動不動就吹噓這種新產品怎麼怎麼好,一天一粒保證人體所需各種微量元素和礦物質;那種維營養藥,多麼多麼高效,一粒頂五個番茄的維生素含量。真研究得這麼透徹,怎麼不見有人能用這些營養素反過來人工造個西紅柿出來呢?還得是地裡才能長出來,可見沒有研究透,不能全信他們的。”

    覃坤被她難得的長篇大論逗得笑了一下,“沒看出來,桂姨這麼個老實人還挺有想法。”

    他很少當著譚熙熙的面笑,這一笑就立刻變了樣子,彎起黑黝黝的眼睛,露出排雪白整齊的牙齒,身上總裁酷霸拽的影子徹底消失,變成了鄰家的可愛大男孩。

    不過笑容稍縱即逝,鄰家的可愛男孩便也跟著不見了。

    覃坤拉開書桌抽屜,把譚熙熙給他的唇膏丟進去,“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這東西我用不上,不過沒收了,”挑起眉毛看看她,“省得你用它裝病來和我請假。”

    譚熙熙轉過身委屈扁扁嘴,這位真挺適合當演員的,變臉變好快。自己就是太老實了,在餐桌上不小心說了句他不愛聽的話就心虛得不行,要跑來安慰,結果人家根本就不領情,還懷疑自己會裝病請假,豈有此理,下回再不干這傻事了!

    第二天一早,第二人格譚熙熙就給頭晚受了點委屈的第一人格譚熙熙報了仇。

    她直接給覃坤煮了碗泡面,並且語氣強硬地請了五天假——她要出趟遠門。

    看得一大早來接覃坤的兩個助理眼都直了。

    覃坤這人出手大方,給下面的人工資開得都夠高,但他脾氣也不怎麼好,跟著他干都得小心翼翼的不能出差錯,沒事就請假什麼的想都別想。

    莎莉自從上次和譚熙熙鬧了點不愉快後就一直對她冷冰冰的心存芥蒂,這時就幸災樂禍的等著看覃坤訓人。

    誰知覃坤對著面前一碗泡面運了半天氣後卻沒發作,只不耐煩一揮手,“行了,行了,你趕緊去收拾東西走吧,記得過五天就趕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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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譚熙熙忽然要請五天假並不是在硬和覃坤對著干,而是她真的有事。

    頭天晚上,她的母親杜月桂大半夜忽然打電話來,說老家二舅舅家要借錢的事兒急轉直下,出大問題了!

    原來譚熙熙的二舅媽滿擬著杜月桂人老實好拿捏,這次借錢又被她搞得鄭重其事,連譚熙熙的姥姥都出面幫他們說話了,杜月桂怎麼說也得拿筆錢出來給二哥家救救急,就算十二萬太多,杜月桂一時拿不出,先給個五六萬總不成問題吧。

    誰知等她過一天再打電話去催錢的時候,杜月桂這個向來在親戚面前抹不開情面,什麼都答應的老實頭卻鬧出了麼蛾子,期期艾艾的跟她說,身份證被女兒拿走要不回來,暫時取不出錢來給她們。

    譚熙熙的二舅媽當時就氣得差點罵出來,心想你糊弄誰呢,你女兒我又不是沒見過,和你一樣老實巴交沒主意,她能做得了誰的主阿!用這種借口來騙我們不想給錢,也太過分了!

    二舅媽滿肚子火氣,認為這次杜月桂對自家恁不厚道,於是又大張旗鼓的拉著丈夫,婆婆一起給她打了兩次電話,讓杜月桂拿出點當媽的威嚴去管管女兒,哪有女兒扣當媽的東西的道理,這還有沒有家教了!又給支個招,讓杜月桂實在不行就去派出所掛失,然後重新辦一張身份證。

    杜月桂老實歸老實,但人不傻。以前娘家人開口借錢,數目都還不太誇張,她實在不好意思拒絕,最後都答應了,因為不要借條,也從不催帳,所以全部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次二哥二嫂開口就十幾萬,數目太大,杜月桂不得不慎重。

    她只有譚熙熙一個女兒,她的錢如果不貼補娘家人,那以後肯定全部都是譚熙熙的,親女兒和二哥二嫂孰輕孰重她總還分得清,加上譚熙熙的二舅媽第一次信心滿滿的卻沒拿到錢,有點惱羞成怒,話裡話外不客氣起來,說譚熙熙這樣做太沒規矩,竟都管到大人頭上來了,像什麼話!

    說她女兒不好,杜月桂肯定不愛聽,心裡也憋了一口氣,因此難得的強硬,咬緊了牙,就是說錢取不出來,工作的地方也忙,請不出假來跑派出所補辦身份證。

    譚熙熙的二舅媽碰了兩個軟釘子後,越發氣憤,心想不就是跟我玩心眼嗎,誰怕誰啊,你會玩我難道不會玩!

    便動起了歪腦筋,過了幾天後,忽然告訴杜月桂,你別急,不就是工作的地方一時不能請假,沒法去派出所掛失重辦身份證嗎?那當然是工作要緊,你別硬來,慢慢請,等能請下假來再去辦身份證取錢。我們這邊已經和熙熙的爸說好了,他先把這筆錢給我們,就當是你跟他借的,等你取出錢來再還上就行,熙熙爸這次很夠意思,說如果一兩月內能還上,他就不收利息。

    杜月桂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當場暈倒。

    譚熙熙的爸爸是她娘家鄰村的一個木匠,為人無比惡劣,是杜月桂這輩子最不願回憶起的噩夢!杜月桂在譚熙熙不到兩歲的時候就抱著女兒離開了那個丈夫,自己含辛茹苦的把女兒養大。

    譚熙熙的爸是個什麼樣的人杜月桂的娘家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沒想到為了從自己手裡弄錢出去,連這種事兒都做了出來!

    譚木匠能答應這種出力不占便宜的事兒,背後不知會有什麼目的!

    杜月桂一想就怕,立刻顫顫巍巍地指責兄嫂不能這麼做,憑什麼做主替她向別人借錢!

    譚熙熙的二舅媽立刻精明無比地反駁,咦?不是你自己說沒有身份證取不出錢嗎,辦身份證又需要時間,我們替你想辦法解決了你還不樂意了?你前幾天在電話裡可說得清清楚楚,你願意借錢給我們,就是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罷了。月桂妹子,說過的話賴賬可不行,那段電話我可錄了音的!你肯定得還錢給熙熙她爸,反正就是轉一圈的事兒,你也別不情願了。

    杜月桂吵不過二嫂,又聽說自己的話被人錄了音,成了借錢的證據,心裡緊張,只好掛了那邊的電話打過來和女兒商量。

    譚熙熙也被氣得發抖,不停地追問細節,杜月桂被家人傷了心,越說越剎不住閘,嗚嗚咽咽地流著眼淚把多少年前的舊事都說出來了。

    說起來杜月桂也是個挺命苦的女人。

    她出生在西北地區的一個很偏遠農村裡,當地重男輕女思想極其嚴重,加上窮,女孩兒是沒可能上學讀書的,她只在還太小,不能成為勞動力的時候被父母送到村小學裡勉強認了幾個字,之後就一直輟學在家務農。

    長大後由父母做主,嫁給了鄰村一個姓譚的木匠,順帶給她大哥換回了娶媳婦用的三大件:木床,桌子,大衣櫃。

    該木匠家裡同樣窮得叮當響,杜月桂嫁過去後比在娘家過得還要辛苦,不但要下地干活,還得伺候家裡一個刁鑽婆婆。

    譚木匠生得五大三粗,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打老婆卻是一把好手,用當地人的話來說,就是譚家當家的每天必干三件事:干活,吃飯,揍婆姨!

    這在當地其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貧窮落後,相對閉塞的環境往往代表的並不是民風淳樸,而是愚昧和陋習。

    村子裡男人打老婆是個常態,他們不受文明思想的約束,尊重女性在他們眼裡就是個笑話,女人力氣小,沒見識,挑不起家裡的經濟大梁,活該要挨揍。

    而男人在家干活多,力氣大,自然地位也就最高,平時煩了,累了,或是夫妻吵嘴,老婆不聽話了,想都不想就會直接幾大巴掌扇上去,隨之而來的就是天下太平,渾身舒爽,再沒人敢在家裡挑戰他的權威。

    只是杜月桂家的情況特殊些,譚木匠每每下手太狠,都不是別家男人那樣隨便給幾巴掌出出氣那麼簡單了,杜月桂經常被打得幾天起不來床。

    她自己太老實,不會像別家女人那樣實在被打急眼了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大鬧一場,她娘家則因為嫁女兒時額外收了幾件家具的彩禮,拿人手短,也不給她撐腰,一味讓她忍,只說誰家夫妻不打打鬧鬧,等生下兒子就好了。

    結果杜月桂生了個女兒。

    自從賠錢貨女兒落地後,譚木匠打老婆打得更順手了。

    在一次做飯沒做好,挨了丈夫一頓狠揍,並被威脅下回再犯就打斷腿之後杜月桂終於嚇破了膽,不敢再忍,決定離家出走。

    她心裡明白,憑丈夫的粗魯暴躁,還有下手時那股狠勁兒,真有可能在下次火氣上來時打斷她的腿。

    村子裡十幾年前就出過一個這樣的先例——有個婆姨被暴脾氣的男人打斷了腿!

    現在村子裡的那些三姑六婆們聚在一起閑聊天的時候還經常會興致勃勃的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上一遍,說得時候仿佛吃了辣椒一樣興奮,一個個滿臉的刺激。

    據說那倒霉女人當時嚎得幾裡地以外都聽得見,現場慘得堪比殺豬,但大家都認為男人打老婆天經地義,即便受到了這種非人的虐待村子裡也沒人站出來替那女人說話,就是幾個輩分高的晚上一起去勸了勸,讓那男人收斂點,家裡躺下一個,要人伺候不說,還平白少個勞動力,裡外裡的不劃算,況且天天這樣一個打一個嚎的,會吵得鄰居家也不得安生。

    這事就這樣過去了,那女人養傷的時候沒養好,留下了後遺症,後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杜月桂剛嫁來的時候還見過她,後來被女兒接去鎮上住就再沒音信。大家說起她來還都說她是個有後福的,年輕時雖然男人凶了點,但養個女兒有出息,老了能跟著女兒去鎮上享福。

    杜月桂可不這麼想,這其中的可怕誰切身體會過誰知道,被生生打斷腿,這種罪是人能挨住的嗎?那女人後半輩子走路都一瘸一拐,說輕了是留下點後遺症,說重了就是落了殘疾!好好的人要遭了多大罪才會變殘疾!況且到時她的女兒該怎麼辦,婆婆和丈夫是沒有可能替斷了腿的她照顧孩子的。

    所以在被打得忍無可忍後,她義無反顧地抱著女兒逃了出來。

    那個時候,偏遠地區的農村人進城打工還不是很普及,能走出這一步的不是膽子極大心思極活絡,就是像杜月桂這種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人。

    杜月桂沒文化,進城打工只能給人做家政當保姆,工作時沒法帶孩子,只好忍著父母兄嫂那黑如鍋底的臉色把女兒放在娘家,自己在外面拼命干活,每個月掙的錢一分不留,全都寄回去做女兒的生活費。

    開始時很艱難,後來終於慢慢挺了過來,等被覃坤的母親覃馨倩長期雇佣後,有了穩定收入,加上女兒到了上學年紀,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就把女兒也接了出來,再以半年的工資為代價,和譚木匠離了婚,這才徹底擺脫了之前那噩夢般的生活。

    譚熙熙聽得震驚之極,沒想到還有這種可怕事情。

    譚熙熙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在杜家過的那兩年壓抑生活,在自己姥姥家受虐待當然還談不上,但也沒什麼好待遇,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要先給杜家那兩個親孫子享用,人家吃剩玩膩了才會輪到她。大舅媽和二舅媽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在自己兒子欺負她的時候還經常會拉偏架。

    不過那段壓抑的生活時間並不長,沒過兩年杜月桂就把她接到城裡來了,之後情況就迅速好轉,到底是自己的親媽,有口好吃的都想著留給譚熙熙,上學讀書也沒多大壓力,杜月桂對她要求並不高,她一路平平穩穩的長大成人,童年在鄉下的那段生活,在記憶裡已經淡成了一個影子。

    現在這影子影影綽綽的又開始濃重起來,譚熙熙替她媽心疼得一晚都沒睡著,對那個沒一點印像的父親和母親娘家那幫可恨親戚簡直恨得牙癢,等早晨第二人格譚熙熙出現之後更是火冒三丈的決定立刻回老家一趟,把這攤子爛事處理了。

    敢這樣欺負她媽!絕對一個個收拾得他們找不著北!

    在種情緒的支配下,第二人格譚熙熙還能記得給覃坤煮碗方便面,再當面請個假,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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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人格譚熙熙嫌杜月桂戰鬥力不夠強,和人起爭執的時候,有她在旁邊反而會礙手礙腳,所以堅決不帶杜月桂,只自己收拾個小包就上了火車。

    現如今的火車四通八達,速度飛快,從東部第一大城市C市到西部的風城只要十幾個小時,再轉乘長途客運走兩個小時高速路就到杜月桂的娘家了。

    譚熙熙在火車上坐得百無聊賴,就用手機上網看看小道消息和八卦新聞打發時間,隨便看了看後很驚訝的發現好幾個版的娛樂頭條都被覃坤參加同學會的消息占據了。

    什麼【覃坤低調現身同學會,數女生捂臉驚呼,驚喜萬狀】;什麼【覃坤參加同學會,與老同學親切笑談,重溫昔日學生時光】之類的。還附上一張角度很好的照片,覃坤坐在好幾個同學的中間正說著什麼,果然是一臉親切的笑意,帥到沒邊兒,直接把周圍的人都襯托成了背景。

    譚熙熙很佩服小編憑空瞎編的能力,覃坤那樣臭脾氣的人要是都能算作親切溫和,平易近人,那世界上恐怕就沒有不具備這項美德的人了!

    不過竟然連偶然興起去參加個同學會都能記得提前和經紀人商議一下,安排人現場拍照,過後借此炒作一把,覃坤還真是————

    譚熙熙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形容:還真是挺敬業的!

    明明就是想去看眼米佩佩的,估計看清楚後又敷衍了大家幾句就走了,那天感覺他連十分鐘都沒待到,竟然還能整出個和老同學們溫馨重聚的頭條來,厲害!

    火車到達風城時已經晚上八點多鐘了,譚熙熙在長途客運站附近的一家經濟型酒店住了一晚,趕第二天最早一趟長途車去了姥姥家。

    杜月桂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大哥因為家裡兩個兒子年紀大了都要娶媳婦,五六年前就在村裡另批了宅基地,蓋房分家,搬出去了,譚熙熙記得她大舅蓋房時還和杜月桂借了萬把塊錢,至今也沒有要還的意思。

    二哥,也就是譚熙熙的二舅一家一直和譚熙熙的姥姥姥爺住在一起,看那意思,老兩口以後要指著這兒子養老,所以貼補他貼補得最多。

    弟弟和妹妹,一個在鎮上給人打工,一個在同村找了個婆家,嫁過去也有七八年了。

    因為提前打了電話,譚熙熙到的時候姥姥和二舅,二舅媽,大表姐杜艷兒都在屋裡等著呢,還有譚熙熙的小姨,正巧來給譚熙熙的姥姥送一小筐她家香椿樹上新摘下來的嫩芽,因為許久沒見外甥女,便也留下來一起見見面。

    譚熙熙也不廢話,進門就往堂屋的飯桌前一坐,把背包裡的東西一一攤出來。

    二舅媽估摸著她忽然跑回老家肯定是和自家繞彎硬借了她媽杜月桂一大筆錢有關,但一時又想不出譚熙熙一個大姑娘自己回來能有什麼用?

    她是能吵架啊,還是能打架啊?

    想來想去不得要領,雖然覺得自己這一家子人呢,肯定能制住譚熙熙一個,但總是有點不安心,已經將神經繃得老緊,嚴陣以待了一早上。

    譚熙熙到了之後,二舅媽的第一感覺是幾年沒見,外甥女竟然好似又長大了點——上次見譚熙熙是大前年過年,她應該就已經有二十歲,按理說已經過了女人的發育期,不應該再長。

    但就是看著感覺大了些,那次見還像個跟在媽媽後面回鄉過年的晚輩,這次就像個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以前的譚熙熙只會跟在她媽杜月桂後頭,略有點駝背,逢人就老老實實打招呼,臉上還會帶著點羞怯的笑意。現在腰挺起來了,臉上總掛著的那點讓人想欺負她的羞怯笑意也沒了,剛進來時走得騰騰騰騰,步子又重又快,很有點要橫衝直撞的架勢,眼神也不像從前那麼軟,直統統硬邦邦地就在屋裡幾人臉上掃了一圈。

    譚熙熙進門後二話不說,打開背包往桌子上擺東西。

    二舅媽心裡虛,忍不住第一個湊過來看,“熙熙啊,好幾年沒見,我都怕認不出了,不過還好,還能認得出。你這孩子,怎麼進門也不叫人呢,你這是擺的什麼——什——麼——。”

    看清楚離自己最近的一摞是一疊彙款憑證,隱約看到最上面第一張上的收款人處就是自己丈夫的大名,頓時沒了聲音。

    小心用指尖撥了撥,發現下面的都是此類東西,彙款人全部是杜月桂,收款人是自己家裡這幾個,大伯,小叔,婆婆,甚至還有兩家親戚的名字。應該是這些年杜月桂給家裡人彙錢後留下的的單據。

    訕訕說道,“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一進門就把這些東西攤出來做什麼?”

    譚熙熙哼一聲,又把一張清單樣的東西拍到她面前,“二舅媽再看看這個。”

    這張東西上的內容有點復雜,好多數字,二舅媽看不太懂,還是湊在一旁的女兒解釋給她聽,“這個好像是熙熙在XX證券的股票賬戶明細,熙熙買了兩萬股游霸游戲公司的股票——”她也沒炒過股票,乍一看也看不太懂,猶豫道,“好像是這麼回事。”

    譚熙熙指給她們看,語氣裡帶著冰渣,“就是這麼回事!這裡,是每股成本價十五塊;這裡,是現在的每股市值一塊二。”

    杜艷兒年輕,腦子轉得最快,略一思索就捂住嘴驚呼,“我的天!熙熙,你瘋啦!你買這些股票一共虧了十幾萬!”

    譚熙熙黑著臉,“我一個朋友給的內部消息,說是黑馬股,穩賺!讓能買多少買多少,我怎麼知道忽然就能大跌這麼多!”

    轉向二舅媽,“我今天來就是跟你們說一聲,我媽的錢都被我買股票套在裡面了,她現在手頭一分多余都沒有,你們從我爸那兒借了多少就趕緊還回去,逼死我媽她也沒錢替你們還這個賬!”

    二舅媽驚疑不定,“你騙人的吧,就憑這麼張紙,誰信你啊!”

    譚熙熙啪一下把捏在表姐杜艷兒手裡的清單奪回來,語氣暴躁,“你愛信不信!也不想想,憑我媽那軟和性子,你們既然開了口,她要是真有錢能一點都不出?”

    又把那幾張彙款單往她姥姥面前一推,“我給人打工呢,硬請了兩天假回來,明天就得趕回去,沒空一家家找,姥姥你幫我們要要,讓他們趕緊還錢。”

    老太太張口結舌,“這——這都給了的咋還能要呢?”

    譚熙熙一副生活受到重大挫折,看誰都想咬兩口的氣急敗壞樣子,好像她真的買股票虧了十幾萬一樣,跟她姥姥說話也不客氣,手往腰裡一插,怒道,“要錢的時候都說是借錢救救急,現在我和我媽炒股賠得精光,要揭不開鍋了,也需要誰來救救急,憑什麼不能要!”

    譚熙熙的姥姥還有二舅一家人面面相覷,實在是沒想到還能鬧出這麼一出。

    二舅媽還是不信,“你們瞎編的吧,月桂以前也不炒股,怎麼我們一借錢就炒股了。”

    譚熙熙啪的一聲,又把一摞紙拍在她面前,這回用的力氣更大,震的二舅媽和舅舅都往後一躲,“我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們得把打著我媽名義借的錢還了,不然明天我就把這個給我爸送去。”

    那一家三口,頭湊在一起看了幾眼就慌了神,“起訴書!!!你-你-你——”

    二舅媽手抖著指譚熙熙,“你個黑心的死丫頭,為了點錢要告你親舅舅親舅媽詐騙!”

    譚熙熙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你們才黑心,我媽為這債急得都快上吊了!”

    二舅媽也橫起來,“我不管,她答應過的事兒,在電話裡說得明明白白,她是想借給你二舅舅錢的,只不過身份證被你拿走一時取不出錢來,我們不過找別人幫她周轉一下,她得認,那天電話我可是錄了音的。”

    譚熙熙的二舅舅輕輕拉了他老婆一下,想讓她說話別那麼衝,卻被正冒火的老婆一把甩開。

    譚熙熙冷笑,“干這種缺德事兒還有臉說是親舅舅親舅媽!我告訴你們,我來之前花了五百塊錢咨詢費咨詢過我們那裡的正規律師了,人家說得明明白白,你那種錄音沒有法律效力,而且我媽也從來沒有明確說過要委托你們替她向別人借錢這種話,所以債務關系根本不成立,誰借的錢誰自己還。而且你們做這種事情有詐騙嫌疑,我爸可以告你們,法律規定三萬塊以上就屬於數額巨大詐騙行為,像你們這種十幾萬起碼判五年!”

    二舅媽畢竟只是個農村婦女,平時在鄉裡吵個架撒個潑還行,一說到可能會被告上法庭,立刻就傻了,顫巍巍一把抓住譚熙熙的姥姥,“媽,媽,你快管管你外孫女,有這麼心狠手辣的嗎,竟然想把她舅舅送監獄去!”

    表姐杜艷兒也有點急眼了,“譚熙熙,你少在這兒嚇唬人,騙誰呢,不就是親戚間借點錢的事兒嗎,怎麼就成詐騙了!人法院才沒空管這些閑事兒!”

    譚熙熙白眼翻她,“法院是你家開的?你說不管就不管啊!人律師說了,這種金額的,只要我爸告就肯定能立案!”

    無視了杜艷兒和二舅媽那要吃人的眼神,一把抓回起訴書,自己找張凳子坐下來,“我給人打工的,請假扣錢,要不是你們干這破事兒,我才沒空回來。二舅媽,我時間有限,今天就得把這事情解決了,明兒一早我還要坐火車趕回去。給你十分鐘考慮,不想上法庭現在就跟我去我爸那兒一趟,把錢還了,當面說清楚;要是不信邪,那我就自己去我爸那兒一趟,跟他講明白,你們借這錢第一我媽不知道,第二我媽現在窮得要砸鍋賣鐵,沒有償還能力,就是賴上她也沒用,要是不想錢打了水漂就盡快來找你們要,起訴書我都幫他寫好了,你們敢不還,他直接起訴就行!”

    譚熙熙的姥姥大概沒見過這個陣仗,捂著胸口也坐倒了,嘴裡翻來覆去地念叨,“這哪兒至於!娃阿,咱都是一家人,怎麼就要上法庭了呢!快別亂說話了!”

    譚熙熙冷著臉看手表,誰也不理,十分鐘一到站起身就走,“我去譚家村我爸家了。”

    一直木訥少話的二舅舅一拍桌子做了決定,“艷兒他媽,回屋拿存折去鎮上取錢,跟著熙熙去給前妹夫把錢還上,月桂既然手頭也緊,咱就先省省,那塊林地別包了。”

    二舅媽眼看吃進嘴裡的還要吐出來,肉疼得肝顫,急赤白臉,“你說得容易,那錢咱都已經花了一萬多了,怎麼還啊!”

    二舅舅瞪眼,“那也得還,先拿咱自己的錢墊上。”

    二舅媽直跺腳,“咱辛辛苦苦存那麼多年,就那麼點錢,還要留著給宏兒取媳婦呢!”杜宏是他們家那個馬上要中學畢業的兒子。

    二舅舅把他媳婦揪到院子裡,壓低嗓子說,“那也得取出來,法院什麼的先不說,那姓譚的咱就惹不起!!他可開著家具廠養著十好幾號工人呢,到時候隨便叫幾個壯實的來討債,咱一家人就得討頓好打!”

    二舅媽嚇得一縮脖,只得委委屈屈地點頭答應。

    譚熙熙跟出來催促,“想好沒有?我可走了!”

    二舅媽咬牙切齒回頭,“你去村口等著,我要先去鎮上取錢。”

    一直沒吭聲的譚熙熙小姨出了來,一把拉了譚熙熙,對她二嫂說道,“二嫂去鎮上跑一趟回來還不得下午了,熙熙先去我那兒歇著,你回來直接去我那兒,我讓我們那口子開電三輪送你們去。”

    譚熙熙知道她小姨和她媽一樣,都屬於老實厚道的老好人,不過小姨比她媽運氣好,在同村找了個婆家,丈夫婆婆都通情達理,日子頗過得去,這些年她姥姥這邊也就小姨從來沒開口跟她媽借過錢,所以印像不錯,跟著小姨就回去了。

    小姨也確實是心疼外甥女的,帶著譚熙熙回去後給熱乎乎煮了碗面吃,又悄悄包了幾百塊錢塞給她,“最近和你媽手頭緊也別太虧待了自己,拿去買件衣服。”

    譚熙熙瞬間被感動到,這才是親小姨,剛才那舅舅絕對不是親的!

    她小姨又告訴她,“別怕,你爸那邊人多勢眾的,你二舅舅他們絕對不敢賴你爸的賬,你媽不出這個錢,他們肯定得自己還上,下午去說清楚就沒事了。”

    譚熙熙聽她那口氣,好像自己爸在這一帶還混得挺厲害,不由大為驚訝。在她的概念裡,沒本事的男人才打老婆,以求在家裡找到心裡平衡,好奇問,“我爸現在在干什麼呢?”

    譚熙熙的小姨也驚訝,“你不知道?”

    譚熙熙點頭,“不知道,我媽從來不提他。”要不是被這次借錢事件牽涉到,她幾乎要忘了世界是還有這個人存在。

    譚熙熙除了像她媽一樣性格軟和,沒什麼大本事外,還有一大特點就是心寬,說不好聽了就是太過隨遇而安。

    連自己身上忽然出現雙重人格這麼詭異的事情,她都硬給忍“習慣”了,不但沒去看醫生,連自己上網查查資料,了解一下什麼的都因為求知欲望太不強,隨便看了兩次,知道個大概,就混了過去。

    所以從小沒有爸爸這件事兒她也從沒強求過,隱約記得小時候問過兩次,杜月桂沒說,她就算了,沒覺得這是個必需品,她媽不願意說她就當世界上沒這個人。

    譚熙熙的小姨嘆口氣,“也是,你媽肯定是這輩子都不敢再碰和你爸有關的事情。”

    看時間還早,二嫂去鎮上取錢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就大概給譚熙熙講了講她爸的情況。

    原來自從把老婆杜月桂打跑之後譚木匠就惡名在外,一般人家都不肯把女兒再嫁給他。

    譚木匠起先還沒當回事,過了兩年還討不到老婆就有點急了,眼看周圍幾個村子裡沒女人敢嫁給他,他就打算走遠點去找。

    他有木匠手藝,在各個村跑動的時候就順便收點舊家具回來,自己修修補補,上遍漆再賣出去。

    邊做二手生意,邊找老婆,結果桃花運沒找到,財運倒是不大不小地撞上幾回。

    西北地區雖然窮,但歷史悠久,曾是幾朝古都的所在,年深日久,散落在民間的高門大戶也比比皆是,說不准哪個村子裡誰家嫌舊想扔的瘸腿桌子或是厚重架子床就是件幾百年前的老古董。還有那些洗臉的銅盆,喂豬的石槽,歷史悠久得經常能讓老專家也兩眼冒光,越破落的人家說不定越藏著好東西。

    譚木匠算小半個內行,雖然沒研究過古董,但哪件頂著破破爛爛的外表,其實是做工精細的紅木老家具;哪件看著新穎時髦,其實是這些年家具市場裡粗制濫造的樣子貨他總是分辨得出來的。

    一來二去的,譚木匠收的大堆二手破家具裡出了幾件確實工藝精湛,木料上好的老家具,譚木匠沒舍得翻新轉手,就堆在了自己家裡,結果前些年古董買賣越來越熱,有人專門下鄉來收,就搭上了譚木匠這條線,有兩個很有點來歷的古董商接連在譚木匠這裡收到幾件真正的好東西之後就和他確定了合作關系。

    賣古董和賣二手家具是兩個概念,譚木匠幾乎是一夜暴富,成了遠近幾個村子裡最有錢的人,他為了把這個生意做長遠,干脆在村子裡批了塊地,圍個大院子,辦起了一個所謂的家具廠,其實就是在偏遠農村裡收了古董來集中倒賣,由於外面的大形勢一片大好,古玩古董越來越熱,譚木匠的生意也越做越穩當。

    有了錢,再想找女人就不成問題了。

    譚木匠可著心意,討了個腰細屁股大的小媳婦回去。

    小媳婦是譚家村本村姑娘,當地有名的一枝花,心高氣傲的就想嫁個有錢人。只是周圍的男人她看不上,城裡的有錢男人看不上她,婚姻大事不上不下的被卡在那裡。

    於是財大氣粗的譚木匠上門提親的時候,她把牙一咬:嫁了!

    嫁之前狠狠收了筆彩禮,和家裡都做好思想准備,要是譚木匠打得她太狠,實在忍不下去,那就再離婚。譚木匠那麼有錢,離婚的時候再狠狠要一筆分手費也值了。

    譚木匠事業有成,意氣正風發,自然不可能收斂脾氣,該動手時就動手。只不過他忙於做生意,能用來打老婆的時間大大縮水,加上小媳婦自己爭氣,嫁過去後接連生了兩個兒子,譚木匠看在兒子的份上倒也不太動她了。小媳婦咬牙忍了忍就把日子忍了下來,如今譚木匠的生意是越做越好,房子翻蓋好幾次,手底下雇了十幾號人,她也跟著成了周圍一帶最享福最有錢的女人,進進出出都耀武揚威的樣子。

    小姨的口齒清楚,敘事能力很不錯,將譚木匠的一段發家史講得十分生動。

    譚熙熙聽得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的老媽杜月桂可真是個沒福的,白忍了那麼多頓痛打,最後還要倒賠錢給譚木匠才好歹離了婚。

    看看她爸後娶的那小媳婦,雖然據傳也有鼻青臉腫出門的時候,但一來是她自己願意,二來是忍了就有回報,多有成就感啊!

    譚熙熙想想又納悶,“他自己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得挺好,應該和我們家沒有來往了才對,二舅和二舅媽是怎麼找他借到錢的?”

    小姨搖搖頭,“誰知道呢,估計是你爸年紀大了,想起還有你這麼個女兒,前些天不知怎麼的,忽然來問了問你和你媽的情況,你二舅舅他們大概就是那會兒開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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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了下午,小姨果然讓她家那個看起來和她一樣厚道的男人開著一輛改裝過的電動三輪車把譚熙熙和二舅媽一起送去了譚木匠家。

    黃土飛揚地開了半小時就到了譚家村。

    譚熙熙兩歲以前在譚家村住過,不過現在肯定沒印像了,這可以算是第一次來,仔細觀察一下,發現這裡是個和自己姥姥那邊差不多的村子,只村頭那幢四層小樓和小樓前一個有鐵門的大院子看著比別家氣派許多。

    那裡就是譚木匠家。

    譚木匠的確是前些天在村裡溜達時看見有人逗小女兒,一時興起,想起來自己也有個女兒,就去杜月桂家問了問。

    杜月桂嫁給譚木匠的時候就是黃臉婆,現在又老了那麼多歲,自然只有更加的黃臉婆,譚木匠如今連家裡那個曾經是村裡一枝花的媳婦都有點看不上,經常會出去找樂子,自然不會對杜月桂這個前妻再有什麼興趣。不過,對前妻生的女兒倒是起了想見一見的心思。

    他年輕的時候對兒女都不怎麼上心,就是被傳統觀念影響,覺得女兒是賠錢貨,兒子才重要。這二年年紀大了,手裡又有了錢,才覺出膝下有兒有女才是最好。想起自己其實也是有女兒的,勉強也能算作兒女雙全,就心血來潮的去杜家問了問女兒的情況。

    譚熙熙的二舅媽十分精明的抓住時機和他說起了借錢的事兒,不說是她自家用,反說是杜月桂母女最近手頭有點周轉不開。

    譚木匠一不缺錢,二也不怕譚熙熙的二舅賴賬,於是就大手一揮借給了他們。

    這會兒見他們來還錢也沒多想,只是覺得自己才想起要見見女兒,女兒就主動來了,這心想事成的速度還挺快。

    坐在自家那土不土洋不洋,風格混搭的小樓裡,譚木匠饒有興味地打量了坐在對面沙發裡的女兒譚熙熙。

    打量完之後覺得挺滿意,這女兒到底是在大城市裡長大的,穿著打扮雖然不很出挑,但大方順眼,坐姿端正,說話禮貌,人也長得壯壯實實,看著很健康。仔細去觀察,那眉眼中還有幾分和他相似的地方。

    譚木匠到底做了那麼多年生意,眼界比從前開闊不少,譚熙熙從進門後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說出來的都句句得體,思路清晰,對他這個從沒見過面的父親也態度自然,既沒有指責,也沒有刻意討好,言談舉止都十分拿得出手。

    反觀他那兩個不愛讀書的兒子言行就沒這麼大方,被媳婦教得有點小家子氣了。

    譚熙熙則是被看得很不自在。

    對面坐著的人身材高大,稍許有些發福,能看出來年輕時有個五大三粗的健壯體格。

    看著那長胳膊大手,譚熙熙就替當年的她媽害疼,這要是輪一巴掌上來得多疼啊!她媽當年跑得對,就算這人後來發了財,也不能再跟他,人不能要錢不要命。

    除了體格健壯引起了譚熙熙一點不好的聯想外,譚木匠其他方面都挺普通,面相也沒有想像中那樣不善,便沒有再繼續引起譚熙熙的不適。

    這人是她血緣上的父親,但譚熙熙看著他毫無看親人的感覺,父親對她來說和陌生人沒有區別。

    現在這陌生人在向她努力示好,這麼一會兒功夫,水果,咖啡,瓜子花生的已經指使他身邊那個細眉白臉的中年女人跑了三四趟,端了幾茶盤東西出來待客。

    中年女人五官長得不錯,腰身也還細溜,只是眼角唇邊已經出現了皺紋,皮膚也有些松弛,但她顯然不想服老,在臉上化了一層很厚的妝來遮蓋這些皺紋。

    雖然沒人給介紹,但譚熙熙覺著這人肯定就是那個要錢不要命的女人了——自己老爹後娶的那個媳婦。

    她因為對自己親爹都沒有什麼大想法,直接把他歸入了陌生人行列,所以對這個便宜後媽當然更沒想法。除了暗自對這女人為了錢敢於挨拳腳的勇氣表達了十二萬分的敬佩之外,只打定主意出了這個大門後就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認識誰。

    但人家明顯不這麼想,便宜後媽在背對著譚木匠時,看譚熙熙的眼神十分犀利不善,是名副其實的眼刀。

    譚熙熙自己一人出門在外,勢孤力單,不想多惹事,只求能把無端冒出來的那筆債務處理掉就好。

    這雖然有悖她出門來是想要把敢欺負她媽杜月桂的人全部收拾得找不到北的初衷,但譚熙熙表示,那是第二人格自說自話定下的目標,現在第二人格潛伏不出,她自己能把事情處理到這個地步就很不錯了!

    於是盯著二舅媽還了錢,要回一張明顯寫得文理不通,內容竟然是她二舅舅代替自己姐姐杜月桂借錢,最後又是她二舅舅簽字按手印的借條後就站起來說自己還要趕當晚的火車,時間不早該走了。

    譚木匠要不是今天約了重要客人來看貨,就要留下譚熙熙吃個晚飯。不過這女兒畢竟一天都沒養過,光看著順眼其實沒什麼感情,肯定比不上生意重要,於是微微一猶豫就沒留她們,光是親自送了出來。

    聽譚熙熙說要去鎮上坐長途大巴,和她二舅媽與小姨夫不是一路,就招手叫過院子裡一個工人,讓騎摩托把譚熙熙送去鎮上。

    話音剛落,就有一輛這個地區很少見的黑色高檔越野車風塵僕僕開進了院子。譚木匠顧不上再理別人,趕忙迎了上去。

    車上下來三個人。其中兩個男的都十分年輕,穿著打扮得很講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往這個鄉下院落裡一站,看著分外搶眼。第三個則更加引人注目,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老頭。

    譚木匠應該是和其中一個年輕男人熟識,熱情滿面的上去寒暄幾句後便直接將三人領了進去,沒往小樓裡走而是繞過小樓去了後院。

    譚熙熙總認為金發碧眼是形容外國美女的,沒想到今天見到個能用這個詞兒來形容的外國老頭,還是在這樣一個鄉下地方,忍不住多看幾眼,等那幾人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這時候來送她的摩托車開了過來,車上騎著個小男生,細眉細眼,長得挺秀氣,看著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對著譚熙熙一點頭,“走,送你去鎮上。”

    譚熙熙知道農村裡很多人家都是這樣,家裡孩子要是讀書不好,那十幾歲就會離開學校,回來幫農或者打工,因此對她爸會雇這麼小的工人也沒多想,還客氣了一聲,“麻煩你了。”

    小姨夫覺得已經完成了譚熙熙小姨交代的任務,囑咐了譚熙熙兩句,讓她路上小心就載著臉色一直黑如鍋底的二舅媽回村。

    譚熙熙背著自己的小包坐上摩托車。

    那小男生摩托開得挺不錯,又穩又快,譚熙熙先還挺滿意,只是半個多小時後就漸漸覺得不對勁兒起來。

    按照小姨夫的說法,譚家村去比他們村子離鎮上還要更近一些,小姨夫開電三輪走過,大概需要半個小時,騎摩托車肯定比電三輪更快,這怎麼都過半小時了還沒到!

    不但還沒有一點要到鎮上的跡像,反而越走越僻靜,路上好半天才過一輛車,這實在不合理。

    譚熙熙在背後叫那小男生,“你是不是走錯路了?這麼長時間還沒到鎮上。”

    小男生把車往路邊一停,“下來!”

    譚熙熙莫名其妙下車,以為他摩托出了問題,“怎麼了?”

    小男生剛才就神情淡淡的,這時臉上干脆露出一絲輕蔑,“不遠了,還有幾十公裡,自己走過去吧!”上下看看她,很是不屑,“就長這樣,你媽肯定更醜!我告訴你,我爸的錢以後都是我和我哥的,你們少打厚著臉皮就能回來沾便宜的主意,下回再敢厚臉皮往我爸跟前湊,就不是把你扔出來這麼簡單了!”

    譚熙熙瞪大眼,“你——”這才發現面前少年的細眉細眼正和她那便宜後媽如出一轍,這人是她的一個便宜弟弟!

    便宜弟弟大概還處在中二期,又壞又橫,做事沒個輕重,冷哼一聲就調轉車頭,一溜煙揚長而去,真把譚熙熙丟在了半路上。

    譚熙熙顧不上生氣,頓時有些著急,這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快五點鐘了,她一個年輕女孩,不管長得醜俊,一個人待在這樣一段偏僻的路上都會有危險。

    不敢留在原地隨便攔車,就先沿著公路慢慢往前走,希望能看到一個顯示位置的標識,然後打電話給小姨,讓她找人來接自己一趟。

    走了一陣,天色開始有了轉暗的趨勢,譚熙熙也還是不能很確定自己現在到底在什麼位置,心裡使勁打鼓,暗自琢磨不知道這會兒直接打個報警電話會不會管用。

    忽然看見前面路邊停著輛車,旁邊還站了幾個人,看樣子像是車拋錨了,走到跟前一看,其中有個金發碧眼的外國老頭,竟然就是她走的時候來找譚木匠看貨的那幾個人。

    沒想到這幾個人速度挺快,看完貨開車離開都趕到她前面去了。

    那幾人大概也覺得譚熙熙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在這個時候獨自一人背著個包出現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上挺奇怪,疑惑看她。

    譚熙熙好不容易碰到幾個有點認識的人,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她不太會與人搭訕,費半天勁兒對幾人說出句廢話,“車拋錨啦?”

    那兩個年起男人中一個眼睛修長,長得有點像譚熙熙之前追的韓劇中的男主角的人問她,“你從譚家村過來的?我剛才好像在老譚家的大門口看到你。”

    譚熙熙忙點頭,“是啊,是啊,我家裡親戚來找他有點事兒,我就跟著一起來了。”

    那人皺眉,“那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兒?”

    譚熙熙覺得自己抓著親戚來還錢,然後被便宜後媽和弟弟誤會是來討好老爹搶財產的,於是暗中使壞把她丟在半路上這種事實在不好聽,而且說起來也太復雜,於是就找了一個自己認為最能取信於人的簡單理由,“我和我男朋友吵架,結果他一生氣就半路丟下我先走了。”

    這個理由雖然狗血,但聽起來還是能合理解釋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那兩個年輕男人都不屑挑眉,金發碧眼的外國老頭干脆直接感嘆了一句,“沒有風度的中國男人!”

    譚熙熙囧,早知這老外聽得懂中文她就編個其他理由了,這下可好,連累了全體無辜的男同胞。

    她的模樣太普通,那兩個一看就不一般的年輕男人大概是自重身份,都不再搭理她。

    譚熙熙肯定不能再自己往前瞎走,估計著他們應該已經找了人來接,或者叫了救援車,於是努力想找點話說說,等一下好蹭車,有點尷尬的四周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路邊那輛拋錨的黑色車子上。

    這是一輛M國產的高檔四驅越野車,價格很高,性能極好。

    這款車子黑色的其實不好看,也不實用,她還是喜歡最經典的那款叢林迷彩色。

    譚熙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只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我看看,出什麼毛病了。”

    另外一個一直沒和譚熙熙說話的年輕男人一愣,“你會修車?”

    “不是很專業,不過可以試試。”譚熙熙聽見自己說,“這種越野車的發動機功率都不是很高,因為它其實不是為公路飆車設計的,而是低速高扭和輸出穩定,主要的性能優勢在低速區,為越野通過性服務,所以長時間在城市之間的高速路上高速行駛有時會出些小問題。”

    這話說出來,那人立刻就讓她試試了。

    試試的成效也很顯著,譚熙熙動作利落,只用十分鐘就搞定,擦擦手,“好了,可以走了。”

    幫忙修了車,再搭車就理直氣壯,譚熙熙不客氣地擠上了越野車後排和那個金發碧眼的外國老頭並排坐。

    外國老頭擺脫了半路拋錨的煩惱,十分高興,不吝誇獎,“中國女孩,很能干。”

    讓譚熙熙修車的年輕人受不了他了,從副駕駛座轉過臉來提意見,“歐仁,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說話就覆蓋一大片阿!剛才就是中國男人沒風度,現在就是中國女人很能干,你這涵蓋的範圍也太廣了,一開口就快七個億,再一開口又是七個億!”

    歐仁很狡黠地回答,“強,我是外國人,我中文不好,你要體諒我。”

    譚熙熙沒想到這些人還有點小幽默,全國人口快十四億,可不就是男人有快七個億,女人也有快七億嘛,被外國老頭兩句話全給牽扯進去了。要不是她現在心事重重,肯定要捧場笑一下。

    譚熙熙剛才一連串的舉動都是下意識的行為,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在又能行駛的越野車裡。

    譚熙熙對自己第二人格的大膽直率早就有清晰的認識。網上說了,第二人格往往會與第一人格有著巨大的反差,所以譚熙熙覺得第二人格和她原先的性格迥異這一點她可以理解。

    但是剛才腦子裡出現的那些東西是什麼?她什麼時候擺弄過越野車,還這麼在行?對此她可是一點印像都沒有。

    網上還說了,當人格分裂症比較嚴重的時候,不同的人格會相對獨立,各自記不起對方做過的事情,譚熙熙很揪心,她該不會是病嚴重了吧!

    最先和她搭話,長得有點像韓劇主角的那個人一邊開車一邊側頭問譚熙熙,語氣比剛才客氣了許多,“看不出來,你也喜歡玩越野車?小姐不像是本地的,你是哪裡人?”

    譚熙熙干笑,心想我自己也沒看出來,含糊答道,“我從C市過來探親的,馬上就回去了。”

    歐文一聽就笑了,“真巧啊,我們馬上也要去C市,參加那裡一年一度的明逸齋拍賣會,據說每年都有人能淘到好東西。”

    譚熙熙心不在焉,順口告訴他,“這兩年的明逸齋拍賣會不如以前了,少有好東西,難得有兩件也會被炒到天價,要是真想淘稀罕古董,行內人其實都去通運軒。”

    “我的天,是真的嗎?!”歐仁頓時有點興奮,用法語驚呼了一句,碧藍的眼睛裡閃著光。

    譚熙熙還在苦思,她到底什麼時候學過修車,“當然,不過要業內人引薦,自己冒然找上門他們是不會接待的。”

    前面兩個一起回頭,十分驚訝地看她,開車的看一眼就轉了回去,被歐仁叫強的那個看得時間長一點。

    歐仁欣喜,“親愛的,你還會法語!”

    譚熙熙一愣,“我不會——”隨後自己也聽出來了,她在說法語。

    天——

    譚熙熙面無表情地對著歐仁,其實都要暈倒了。她就是蹭個車而已,至於要搞出這麼多意外打擊她嗎!她什麼時候還學過法語了!這要命的第二人格到底背著她干了多少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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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譚熙熙沒趕上當晚的火車,只好又在來時住過的那家經濟型酒店住了一晚,坐第二天上午的火車從風城回了C市。

    火車到站是晚上十點鐘,加上譚熙熙沒舍得坐出租車,乘地鐵轉了一趟公交回去,到了覃坤那裡時已經夜裡十一點半了。

    闊大的房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客廳裡和樓梯上的兩盞夜燈還亮著,隱約看見長沙發上扔著件衣服,客廳與餐廳之間的迷你吧台上還擺著一只用過的高腳玻璃杯。

    看這架勢,覃坤應該是已經睡了,譚熙熙立刻放輕動作,踮起腳尖往裡走。

    覃坤是個當紅藝人,對形像要求很高,十分注意保養,平時晚上沒有工作的時候都盡量作息規律,早睡早起。說直白了就是只要有條件,他晚上肯定早早上床睡美容覺,要是中途被什麼人吵醒了,那是會很不爽的!

    所以譚熙熙不敢吵他,即便覃坤的臥室在樓上,距離挺遠,她也不敢把動靜搞太大了。

    躡手躡腳去廚房裡倒杯水喝,然後就回了自己房間。

    譚熙熙住樓下的保姆房。

    覃坤這人很會享受,給自己買的這套豪華寓所面積超大,連保姆房都自帶一個衛生間,譚熙熙猶豫半天還是沒敢折騰,只進去簡單擦一把,換件睡衣出來睡覺。洗澡什麼的嘩嘩嘩水聲太大,夜裡靜,就算在自己房間那聲音也是挺突兀的,還是明早再洗吧。

    躺上她那張可愛的粉色溫馨小床准備關燈時,忽然想起這一路光顧著擔心自己的人格分裂症,把一件重要事情給忘了——後媽和弟弟缺德沒夠,把自己丟在半路上事情不能這麼算了!

    忘記的時候還好說,忽然記了起來,不由得越想越生氣,起身翻出離開時譚木匠特意給她的家裡電話號,抄起手機就打了過去。

    譚木匠又不給她發工資,譚熙熙也不指望分他的財產,所以一點沒有這麼晚打電話會不會吵到人睡覺的顧慮,說打就打。

    電話鈴響了幾下後被接起來,接電話的正巧就是譚木匠本人,聽他那邊還有挺大的電視聲和人走動說話的聲音,應該是一家子都習慣晚睡的。

    譚熙熙也不迂回,直接就說自己已經回到C市了,不過從譚家村走的時候卻受了點驚嚇。他那邊一個十幾歲的男生不知想干什麼,明明應該是騎摩托車送她去鎮上的,卻把她帶到一處很偏僻的地方丟下就走了,那時候快到傍晚,馬上就要天黑,她一個人在路上被嚇得夠嗆,幸虧當天去譚家村看貨的兩個男的和一個老外隨後開車經過,才把她帶回了風城,她實在對那三人很感激,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幫她好好謝謝人家。

    重點描述了騎摩托送她那個小男生的外貌:白皮膚,細眉細眼,頭發有染過的痕跡,發梢還是黃的,穿藍色帶帽T恤,脖子上還有根金鏈子。

    不信譚木匠聽不出這是他兒子!

    “他媽的,有這種事!”譚木匠直接就跳腳了,譚熙熙聽見他在電話那頭扯著嗓子吼,“王鳳喜!王鳳喜!個臭娘們,給老子滾過來!還有老二那個兔崽子呢!一起給老子叫過來!”

    譚熙熙囧,心想原來她後媽的大名叫王鳳喜。

    她爸好像是一生氣就忘記了掛電話,譚熙熙聽見那頭一陣兵荒馬亂。

    先是雜亂跑動聲,然後是王鳳喜小心翼翼的聲音,“當家的,這麼晚誰惹你了?你發什麼脾氣呢?”

    譚木匠怒罵,“老二那個兔崽子呢!一個個都皮癢了!別跟我說昨天他把他姐扔半路上的事兒你不知道!”

    便宜弟弟被叫來了,略帶心虛的嘴硬,“我就是要教訓她一頓!她和她那個媽一對不要臉。爸,你也是糊塗了,這兩人這麼多年都沒露過面,怎麼借錢時就知道來了!下回再敢來,我拿棍子把她們趕出去!”

    哐當一聲,不知是譚木匠砸了什麼東西過去,“老子的事兒用得著你管!老子這些年是短你們吃了還是短你們喝了?我閨女這麼多年才來一次就看不順眼!”

    便宜弟弟用事實證明了他果然是正處在重度中二期,大聲辯解,“我媽說那臭女人來了就大模大樣往那兒一坐,使喚她端茶倒水,沒半點見長輩的樣子,眼風四處亂瞟,一看就是來打量咱們家有什麼便宜可以沾,我媽替我和我哥著急呢……哎喲……”

    說著好像被譚木匠用什麼打了一下,然後響起騰騰騰的腳步聲。

    譚木匠叫罵,“你老子還沒死呢,現在就敢想著老子財產怎麼分!你個兔崽子,有種跑了別回了!”

    那邊隱約回一句,“爸,你老糊塗了!”

    王鳳喜也急得喊,“個討債鬼,胡說什麼!你瞎嚷嚷完就跑,你媽怎麼辦!”隨即就是一個巴掌響,王美鳳帶著哭腔一聲嚎,顯然是被沒抓住兒子的譚木匠給揍了。

    劈裡啪啦的扇巴掌聲接連不斷,也不知譚木匠是怎麼打的,響聲那叫一個脆,王鳳喜被打得哎喲,哎喲直叫喚。

    譚木匠一邊打一邊罵,“你個臭娘們,老子幾天不收拾你你就翹著尾巴要上天了!老子好好的兒子給你教成這個德行,看老子揍不死你!”

    譚熙熙舉著電話有點傻眼,心想她弟絕對是傳說中的豬隊友!專業坑同伙的。

    電話那邊王鳳美忽然拔高一個調門,哭叫,“當家的,別——別拿那皮帶打,我跟你閨女去賠禮還不成!”

    譚木匠的大嗓門不遜於她,吼道,“賠個屁禮,今天不把你這臭婆娘收拾服帖了老子不姓譚!”

    隨後就是哧啦,哧啦幾下撕衣服的聲音,跟著是‘啪啪’幾記不同於巴掌拍肉的擊打聲,王鳳喜猛地殺豬般尖叫出來。

    譚熙熙嚇得一把將手機遠遠丟到桌上,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這就算報仇了——還挺快的!

    只是這現場版的家暴真是聽得人好驚悚。

    正是周身汗毛直豎,還沒緩過勁來呢,房門忽然嘭得一聲被人猛然撞開。

    譚熙熙頓時尖叫出來。

    闖進來那人被她的尖叫嚇得差點又退出去,怒道,“你亂叫什麼,嚇死人了!”

    譚熙熙這才看清,是覃坤穿著圓領汗衫和睡褲,手裡舉了只網球拍站在門口。

    譚熙熙驚魂未定地按住胸口睜大眼看他,“你干嘛呀?嚇死我了!”

    覃坤放下手裡的球拍,也長出口氣,抹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隨即氣憤道,“還問我干嘛?你怎麼回事,怎麼提前回來了!也不打招呼,還大半夜在房裡不睡,悉悉索索的弄點動靜出來,害得我以為進來賊了呢!”

    譚熙熙弱弱回答,“我事情辦好就提前回來了,這裡安保那麼好,不會有賊的啦。”

    覃坤好好睡著覺被打擾,氣不打一處來,使勁瞪她,譚熙熙感覺脖子後面陣陣發涼,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都沒說話,桌子上手機裡那點不同尋常的聲音便在靜謐的夜晚裡顯得突兀起來。

    覃坤走過去拿起譚熙熙的手機,舉在離耳朵半尺遠的地方聽了聽,頓時臉色變得古怪,看向譚熙熙,“這什麼?你在聽午夜小劇場?這也勁爆了點吧?”

    譚熙熙張口結舌,差點結巴,“不,不是的,就是通正常電話,那邊是我爸。”

    覃坤愕然,“你爸?你爸在干嘛?”

    譚熙熙很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在打他老婆。”

    覃坤做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一把將手機扔還給她。譚熙熙接住了,對著話筒輕聲說,“千萬冷靜點,別打了,再打下去影響家庭和睦。”說完果斷掛了電話。

    覃坤嘴角抽抽,“他根本聽不見。”

    譚熙熙干笑,“反正算我勸過了。”

    覃坤扭頭就走,“明天六點半開早飯,我七點要出門。”

    譚熙熙看著他那穿著睡褲和圓領汗衫,顯得極性感的背影郁悶,她提前回來一天是想有時間休息一下,不是趕回來上早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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