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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薰 -【桃色訊息(桃色系列)】《全文完》

簡薰 -【桃色訊息(桃色系列)】

都是這該死的面紙頭獎惹的禍,  
叫她自此心扉緊掩,容不下任何男人。  
除了那年夏日海島上的耀眼男孩;  
五年後又重逢,他已是知名樂團吉他手,  
而她卻成了個長短腳的小宣傳,  
聲稱過目不忘的他早忘了她是誰;  
本以為做不成情人當工作夥伴也好,  
怎知她一與其他男人握手他便氣急敗壞,  
見她被音箱壓倒昏迷就心焦如焚;  
在聽說她要出國留學更是忿忿不平,  
連她人已到了國外他仍不嫌辛苦來回跑,  
只因他說少了個貼心助理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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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還未進入溽暑,氣溫已高得讓人發昏。

    私立學校的教室裝有冷氣,但公立學校別說冷氣,有電扇就該偷笑了,五十個人擠在一間教室,整日下來就像一場耐熱比賽。

    老師在臺上揮汗如雨,學生在台下被熱氣蒸得昏昏欲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聽到“第幾排某某同學,不要睡”的聲音。半堂課過,見到台下一雙雙無精打采的眼睛,國文老教師發狠似的說:“要是再被我抓到誰在睡覺,就罰抄課文二十遍。”

    學生的眼睛瞬間睜大,二十遍可不是開玩笑的,眼睛用力睜大一點,撐過這堂就是午休,午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睡,忍耐,忍耐。

    沒多久,平穩的授課音調中,突然爆出一聲“第四排第二位同學”的聲音。

    被點名的女生慌忙地抬起頭,但為時已晚,只見老師一臉怒氣,“課文二十遍,明天放學前交到我桌子上。”

    就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下課鐘響了。

    同學們面面相覷,笑的話有點缺乏同窗愛,但在看到這種可笑的狀況後,要人不笑好像又有點困難。

    靜了幾秒鐘,終於有人開口了,“程司雨,你好衰。”

    名喚程司雨的少女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因為剛睡醒,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會背到在下課前三十秒被抓到,一雙大眼透出一絲茫然。

    “司雨,你要保重。”美琪一臉同情的看著她,“對了,因為你睡太久,所以可能不知道,你要抄寫二十遍的是桂花雨。”

    “桂花雨?”她一下子全醒了,她有預習過那篇,是很長的白話文,“不會吧?!”

    家寧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我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的樣子,“我中間有醒來幾分鐘,我很確定今天上的是桂花雨,二十遍。”

    她覺得自己很背,但下課前三十秒被抓到打瞌睡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就仿佛衰神上身似的,在她身上發生了一連串的不幸

    便當的壽司中包有蘆筍,她沒注意,一口吃下去,午休還沒結束,全身已開始長疹子。

    上體育課時,跑在後面的同學體力不支昏倒,好巧不巧就把剛好跑在前面的她當肉墊壓了下去,結果她不但摔傷膝蓋,咬到舌頭,還擦傷了鼻子,痛得直掉眼淚。

    敷好藥,經過西大樓時,學妹正在清魚缸,將水從視窗潑下,她淋得一身濕。

    沒衣服替換的她,未至放學,喉嚨已開始痛起來,並感覺鼻水快要出現,回家前,她在學校的福利社買了包面紙擤鼻涕。

    一旁的美琪咦了一聲,“有抽獎耶。”

    司雨一邊擤鼻子,一邊拿起面紙翻過背面,上面寫著純風衛生紙十周年慶大抽獎,即日起只要寄回包裝,即有機會抽中夏威夷六日遊之旅。

    司雨從會寫字以來就是個抽獎狂,只要有獎可抽,無論獎品是什麼,她統統都會寄回函,但由於今天的運氣實在不好,所以顯得有點興趣缺缺。

    她吸吸鼻子,“不會中的啦。”

    “那可不一定。”美琪一副儼然“心海羅盤”節目的葉教授,侃侃說道:“好啦,司雨,就做點讓自己高興的事情嘛,說不定負負得正,真的會讓你抽到夏威夷六日遊,想想看,夏威夷,多美啊!碧海,藍天,還有滿街晃的老外。”

    司雨知道她只是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但還是頗為懷疑,“你真的覺得我會抽中嗎?”

    “真的。”

    “可是你的臉在抽搐。”

    美琪嘻嘻一笑,“了不起就是浪費一張郵票而已。”

    她想想也是,反正今天已經是集下課前三十秒被抓、過敏、被人壓傷、淋到水、感冒等衰事之大全,說不定會有否極泰來的奇跡,加上美琪在一旁極力鼓動,她便寄了回函。

    昔日時只不過是想轉換心情,但沒想到就在高中聯考過後,她意外收到了純風面紙廠商的掛號信,恭喜她抽中夏威夷六日遊之旅!

    於是,十六歲的司雨即快樂的收拾行李,開始她人生中第一次的飛航旅行。

    ***

    夏威夷檀香山機場

    在中正機場登上飛機時,司雨就已經後悔了,等到檀香山下了飛機,後悔的感覺更是達到最頂點。mpanel(1);

     雖然是一級幸運,可是沒有人告訴她這是自由行。

    國中剛畢業的十六歲女生,在人生地不熟的國際機場,沒有導遊,沒有地陪,有的只是在機場與她碰面的旅行業者對她說的話

    “安啦,那邊的飯店會派人去接你,這是地圖,這是回程機票,夏威夷很小,不會迷路的。啊,我教你一個絕招,出門前帶一張飯店的名片,如果真的不小心迷路了,拿出名片問人家要怎麼回去就行了。對了,飯店的人說你的名字太難寫,所以接機板上寫的是我們公司的名字。”

    “你們公司的名字?”

    廠商快樂的回答,“純風面紙啊。”

    想想,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個嚴重的打擊,要在機場中對一塊寫著“純風面紙”的板子揮手真是需要勇氣啊,所幸,她在各色人種往來頻繁的檀香山機場中,看到板子上寫的是純風小姐。

    拿板子的是個白人大叔。

    司雨走過去,對他指指板子再指指自己,白人大叔恍然大悟的指指她再指指板子,兩人各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後,他立即接過她的行李,領她坐上車,由於語言不通,不小心對到眼神時,也只能尷尬的笑,所幸交通方便,不多時,她已經在飯店大廳中辦手續。

    “你好,我有預訂房間。”她在櫃檯以不甚流利的英語說出自己的中文姓名,“請給我房間鑰匙。”

    櫃檯小姐查詢後,表示沒有用這個名字訂房的客人,接著笑說:“我們還有空房,歡迎隨時住入。”

    司雨先是一怔,繼而想起那個酷愛自己廠牌名字的衛生紙廠商,“麻煩你再查一下“純風”這個名字?”

    “純風?稍等一下,喔,有的。”櫃檯小姐揚起職業性的燦爛笑容,很快的給了她一張卡片,“祝您玩得愉快。”

    司雨接過印有房號的卡片,感覺實在有點好笑,純風?

    在機場接機的白人大叔很客氣的替她將行李提上去,在打開房門的瞬間,她心中只有感動二字,即使在夏威夷要改名叫純風也不要緊,因為衛生紙廠商居然大手筆的訂了人氣飯店的貴賓房。

    由房內看出去,完全是月曆中才會出現的美麗景色。

    坐電梯往上攀升時還不覺得,待打開窗簾,她才發現這是面對威基基海灘的高級房間,視野極為遼闊,碧空如洗,海水湛藍,一整片沒有盡頭的藍天大海,風中有著潮水的鹹味。

    由於樓高,海灘上的觀光客只有指頭般大小,有的在曬太陽,有的在游泳,樂高娃娃似的感覺,讓司雨一時忘卻了對自由行的恐懼。

    出發前,美琪還特別打電話給她,要她把自己打扮得美一點。

    “夏威夷那種度假聖地最容易有豔遇了,說不定你還可以來段異國之戀呢。”

    即使透過話筒,她也可以感覺到美琪正處於亢奮狀態,乍聽之下,她只覺得好笑,“我才去六天耶,還有,我才國中剛畢業。”

    “如果我們不是念女校,十六歲早就交男朋友了,哪用到現在還過著尼姑般的清現生活。”美琪唉聲嘆氣的說,“你想,如果有男朋友的話,兩人共赴夏威夷,多浪漫啊!”

    司雨不知道會不會浪漫,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面對這樣海天一色的景致,即使只有一個人,也別有一番情趣。

    欣賞過海迷人的景色後,她開始整理行李,因為是來夏威夷,感覺就需要帶一件游泳衣,只是,她帶是帶了,但問題是她根本不會游泳。

    每次到游泳池,唯一能做的就是泡在水裡跟同學聊天,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外國人,她能跟誰聊啊?

    其實,也可以單純的泡泡水啦,可是,一個人泡水有點無聊……咦,飯店的游泳池好像有在教觀光客游泳,但是那個教練應該不會說中文啊……

    她一邊在床上滾來滾去,一邊考慮著要不要去泡水,一下“其實”,一下“可是”,在海浪聲與微醺南風的雙重作用下,眼皮不知不覺變重,等她醒來,已是晚上十點多了。

    ***

    梳洗過後,司雨到了飯店樓下,雖然夜幕低垂,但游泳池畔卻是人聲鼎沸,搖滾樂的音符與遊客嬉鬧的聲音,讓夜晚呈現出有別于白日的享樂式繁華。

    她慢慢踱到游泳池畔,泳池中央有個小酒吧,除了在水中以外,它就跟一般的吧台沒兩樣,有燈光、調理台、倒扣的玻璃杯架,還有圍著吧台的高腳椅,調酒師穿著黑色制服,下半身浸在游泳池中,雙手正忙著替遊客調酒。

    池畔的小型樂隊正演奏著爵士樂曲,在游泳池反射的波光中,氣氛顯得極為旖旎。

    司雨獨坐在池邊,雙手撐著下顎,看著成雙成對的外國遊客或在池畔調情,或在池中游泳,只是看,就覺得熱鬧非凡。

    原來,成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啊!

    “你是偷窺還是無聊?”

    咦?中文?

    她回頭,看到一個東方少年,年紀不大,有一雙與年齡不符的眼眸,還有很陽光的笑容。

    他在侍者的盤子上取下兩個玻璃杯,遞給司雨紅色的飲料,在那樣的善意之下,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謝謝。”她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口,發現裡面裝的是番茄橙汁。

    少年在她身邊坐下,“怎麼不下去玩?”

    她微微遲疑,“我不會游泳。”

    在異國還能遇到同胞,司雨覺得十分高興,很想跟他多接近,但對於國小、國中都讀女校的她來說,跟男生這樣單獨相處其實有點不自在,還好少年一直笑容滿面,有助於緩和她緊張的心情。

    “我十九歲,你呢?”

    “十六歲。”

    他看了她一眼,笑說:“那不是還在唸書?”

    “我才剛考完高中。”她回答,“你應該也還在唸書吧?”

    她聽說夏威夷有大學專門招收外國學生,而那些外國學生在沒有課程的寒暑假,不是到飯店當工讀生,就是到海灘當臨時游泳教練,有時也擔任短期地陪等等,一方面是打發時間,一方面也賺取學費。

    司雨以為他也是這種學生。

    “我十四歲時被學校開除後就沒再進過學校,不喜歡唸書,書裡也沒有我喜歡的東西。”他站起身,“要不要游泳?”

    “可是我不會。”

    “我教你,很容易的。”

    司雨被他拉著走,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年將她推入波光粼粼的游泳池裡,激起的大片水花惹得躺在椅上的遊客怪叫連連,她連喝了幾口水,好不容易從水中抬起頭來,便見到脫了上衣的少年從池邊一躍而下,姿態俐落,完美的像是游泳教學帶上的示範版本。

    待他抬起頭,司雨看到他一頭濕,想到自己必也如此,忍不住笑了出來,緊張的感覺霎時消失無蹤,“突然推我下來,會嗆到耶。”

    “池水很乾淨。”

    “這不是重點。”

    “來吧。”他牽著她的手走向淺水區。

    那一夜,她在泳池中反覆練習,閉氣、換氣,閉氣、換氣,當遊完第一個二十五公尺時,她終於承認,游泳其實不難。

    待遊客都已散去時,時間已經很晚了,音樂從現場爵士樂變成了唱片播放,水中吧台也只剩燈光閃爍,大片泳池的顏色就像寶石,晶瑩透亮。

    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司雨才有了真實的度假感覺。

    “Rain.”少年喚她,“你是跟家人還是朋友來?”

    “我是自由行。”

    他看她的表情突然多出一種激賞,“不錯嘛,十六歲就有勇氣自由行。”

    “我是被逼的啦。”司雨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時光,“我買面紙抽到夏威夷六日遊,到機場後才發現得獎者只有我一個,一上飛機我就後悔了。”

    “現在還怕嗎?”

    “有人陪,感覺就沒那麼差了。”她踢著水,讓自己漂浮在水面上,“你呢,怎麼會在這裡?”

    “工作。”他一臉開心的笑,“你今天晚上聽的爵士樂表演是前天才被聘請來的,在這之前,都是我和朋友所組的新古典搖滾樂團在表演。”

    司雨大感驚喜,“你在玩樂團?”

    “我是吉他手。”

    哇,吉他手耶,司雨第一次認識玩樂團的人。“我可不可以聽你彈吉他?”

    少年揚起眉,“現在?”

    看她猛點頭,他笑了,起身離開泳池並說:“等我一下,我去拿樂器。”

    在等待時,司雨一個人飄在水上,水很冰涼,月光……小時候不知道是誰跟她說月光會迷惑人的心靈,害她好久好久都不敢直視月亮,只怕自己的心會迷惘,直到逐漸長大,才知道那是為了讓小孩子乖乖閉上眼睛睡覺的人編出來的。

    今天是滿月呢!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樂聲,司雨一回頭即瞥見少年正坐在池邊,彈奏一把看來頗有重量的吉他,她連忙遊了過去,將雙手伏靠在池畔,聆聽他的演奏。

    一會兒後,彈奏終止,少年看著她,“怎麼樣?”

    “好聽。”

    他眼神一亮,“哪裡好聽?”

    “這是古典樂對不對?”

    “布蘭登堡協奏曲。”少年笑了,模樣極是開心,“現在我來把一些古典的曲子改成電子演奏,看看效果怎麼樣。”說完,他又彈奏起來。

    她覺得,少年很專心的時候,仿佛變了一個人。雖然他們都在游泳池畔,但他就像處於一個被結界包圍的獨立空間,水光環繞著他,令他散發一種難言的光芒,

    讓她一時間失了神。

    待彈奏完畢,他彎下身來在她額上一吻,“Rain,要不要到我房間?”

    司雨一時反應不過來,“到你房間做什麼?”

    少年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先是一怔,繼而笑得更開心,他低下頭輕咬了她的耳朵,“健康教育沒有教嗎?”

    她臉一紅,懂了。而在他燦爛的笑容之下,她突然有點恍神起來。

    司雨十六歲那年,再次相信月光,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她知道這樣不太好,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她年紀還太小,連他是什麼人都不清楚……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就是無法拒絕。

    ***

    在少年的房間裡,他熟練的替她褪去濕衣,將她放在床上,纏綿細膩的吻著她每一寸肌膚。

    他們沒有開燈,但在隱約的月光中,司雨始終記得他的容貌,往後,她也從沒忘記他的輪廓。

    後來少年告訴她,他叫Sun,與飯店的樂手合約已經結束,要到倫敦一個朋友開的酒吧繼續樂團生命,兩天后就要離開。

    被他環在臂彎中的司雨有點茫然,“兩天,這麼快?”

    “我還有點迫不及待呢。”他一個翻身壓在她身上,“十四歲以後,我的生命就只有音樂,舞臺才是我站得最穩的地方。”

    司雨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卻吻住了她,讓她無法開口。

    之後醒來,他替她穿好衣服,拉著她出去吃早餐。

    在別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姿態親密的小情侶。Sun幽默風趣,很會說笑話,司雨實在喜歡極了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即使時間正快速的流逝Sun早說了,他只能再待兩天,而這兩天的時間,就在恐龍灣看淨海、爬形狀奇特的鑽石山、騎朵兒農場的腳蹬車以及享受威基基海灘的浪漫熱潮下揮霍殆盡。

    第二個日落,司雨覺得自己就像小王子書中的狐狸一樣,很傷心也很不舍,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看著沙灘上Sun的側臉,聽他說預想中的樂團之旅。

    她的眸光定在他的臉上,“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是啊。”跟她相反的,Sun一臉輕鬆愜意,“在這裡駐演了三個月,突然要離開,感覺還有點捨不得。”

    “你……會記得我嗎?”

    “咦,你怎麼不是問“我們要怎麼聯絡”?”

    “你會跟我聯絡嗎?”司雨問。

    她聽飯店的人說,上一個駐演的英倫樂團很擅長與遊客發展戀情,英籍的主唱與鼓手最是風流,其中最年少的華裔吉他手則偏好找華人少女,只要有華人少女單獨出現,他必會上前攀談。

    司雨知道自己也是華人少女中的一個,不盡特別,Sun與她們談的是短暫戀情,跟自己自然也不會長久。

    他連她中文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會。”他笑了,模樣再自然不過,“到今天結束,會是一場美夢,延續下去,就會變成惡夢。”

    雖然知道他會這麼說,但當他說出真正的想法時,司雨內心還是覺得疼痛難當。

    他是她的最初,她卻只是他的之一

    織女星與牛郎星相距十個光年之遠呢,Sun這麼告訴她,所以人與人之間的相遇也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希望我的樂團能踏遍全世界,飯店也好,酒吧也好,只要有舞臺,我就能表演下去。”不知是說起夢想,還是夕陽使然,他的臉像是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不管台下有幾個人,我要他們一聽到我的音樂就會記得我,追逐我的背影,為我失控,為我瘋狂。”

    司雨笑了,深吸一口氣,她對著海洋大聲尖嚷,聲音劃破海風,引得沙灘上散步的遊客紛紛回頭張望。

    Sun看著她,笑問:“怎麼了?”

    “要你記得,我是第一個為你尖叫的人。”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笑了。

    他們唯一的一張照片是在海灘吃烤肉時,飯店特別提供的拍立得服務。Sun是搖滾少年的及肩長髮,而她則是俐落的短髮,照片拍得不是很好,但兩人卻笑得十分開心。

    “送給我好不好?”

    Sun很大方的點頭,“好。”會這麼直接,是因為根本不想記得她。

    晚上,Sun走了,不讓司雨送,只在兩人照片的背後寫上Takecare,myprettyRain.

     陽光與雨滴交會時會出現彩虹,彩虹很美麗,卻不長久。

    司兩十六歲的戀情於此告終,除了一張照片為證,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甚至可供回憶的甜言蜜語都沒有。

    接下來的三天,司雨用來重溫與Sun的回憶,她去了每一個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並在每個地方拍下她的獨照。

    終於,她也要離開了。

    依然是那個接她的白人大叔載她到機場,檀香山機場應該是非常嘈雜,但司雨卻不覺紛擾。

    離開地面的瞬間,有點像坐雲霄飛車的感覺,隨著機身不斷拉高,地面的一切逐漸縮小,在轟隆的聲音中,飛機衝破雲端,從窗戶看出去,是一片廣大無垠的金色雲海。

    司雨看著那片白色海洋,清楚知道自己的初戀已然結束。

    ***

    司雨高中畢業後,選擇兩年制的專科學校就讀,白天在學校念商務管理,放學後則到WMM國際唱片公司擔任工讀生。

    WMM三個字母所代表的意思是wemakemusic.會到唱片公司擔任錢少事多的職位,跟Sun給她的影響有很大的關係。

    這三年來,她沒有忘記過他,或者說,根本不想忘記。

    他們唯一的合照被她放在桌上,他的樣子早已深植腦海。

    兩年來,司雨在WMM待得十分愉快,平常下了課,她就搭公車到公司;寒暑假時由於要搶攻學生市場,通常是大量出片的時間,簽唱會、握手會、演唱會之多,足以讓所有人人仰馬翻。也因此,司雨的時間很緊。

    再加上課業、工作壓榨了她所有的精神體力,所以沒有時間悲傷。Sun說得對,如果他們繼續聯絡,她可能會因為遠距離的戀愛而不安、傷心,但現在很好,除了剛從夏威夷回來的那個夏天之外,每次想起他,她都能夠微笑了。

    Sun給她最大的影響就是音樂。

    為了不忘記他,她頻繁的接觸音樂,即使半工半讀超過了一個少女所能負荷的範圍,她還是甘之如飴,直到專科畢業為止。

    ***

    “劉哥,我畢業了。”司雨在領到畢業證書當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沖回辦公室,向自己的直屬上司報告,“你上次說,只要畢業就讓我成為正式員工,還算不算?”

    劉格致是WMM的音樂總監,除了負責公司的音樂事務,也握有幾個大牌藝人的合約。他待人和善,即使小妹端咖啡給他,也會禮貌的說聲謝謝,毫無老闆的架子。只是,他俊逸挺拔的外貌加上體貼的個性,幾年來都被貼上同性戀的標籤,大家當他的面叫劉哥,私下有時會喊他劉姊。

    “當然算。”劉格致一臉笑意,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卡片,就著光滑的桌面朝她推去,“你的工作證已經做好了。”

    她接過那張有相片、名字的全新證件,興奮的“耶”了一聲,終於可以跟那張破破爛爛的工讀證告別了。

    “現在剛好是暑假,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一臉蓄勢待發的樣子,“我有一個新企劃。”

    司雨回憶著宣傳部的大白板說:“選秀會?”

    “選秀已經過時了。”他得意揚揚的道:“我新簽下一個樂團,你先負責帶他們。”

    她揚起眉,雖然沒說話,但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在臺灣,樂團幾乎是出一團死一團,這幾年來,不要說開售票演唱會,有能力號召一千位歌迷來看街頭演唱的樂團都寥寥可數。

    “樂團?”她想再確定一次。

    “沒錯。”

    “劉哥,你嫌公司錢賺太多?”

    司雨記憶猶新,他們公司去年砸大錢捧過兩個樂團,除了搭配連續劇、電影、商品之外,大量的廣告、宣傳,無孔不入的滲入消費族群,結果不但無法殺出血路,還賠了兩千多萬。

    自己負責的藝人慘烈至此,大大打擊了宣傳人員的自尊心,結果當時帶樂團的宣傳人員紛紛表示,下次再也不帶樂團。

    “我知道這個工作吃力不討好,你就幫幫我。”劉格致一臉哀求,“我對這個新樂團真的很有信心。”

    司雨提醒他,“你上次也是這樣說。”

    “我這次不只很有信心,而是超有信心。”

    “我沒差啦,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做,可是萬一時不我予,”她拍拍他的肩,“你也不要太難過。”

    聞言,劉格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看著司雨,他終於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管會不會紅,他們現在就在會議室中,要不要先過去認識一下?”

    司雨想,先認識有助於後來的工作,便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途中,劉格致不斷說著新樂團的好話,鼓手多有魄力,鍵盤手的古典造詣多深,主唱的嗓音多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吉他手的指法又是多麼出神入化;創作的歌曲好聽,演唱別人的歌曲也有另一種味道……簡言之,就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神奇樂團。

    談話間,他們已來到會議室門口。

    由於WMM是國際級的唱片公司,必須出席會議的主管眾多,會議室自是十分考究。

    灰色厚地毯的盡頭是整片落地窗,由座落的高樓望出去是視野極佳的城市風景,正中央有一張黑色漆亮的馬蹄型會議桌,角落的茶几上放置著歐洲風的藝術宮廷燈,由天花板垂吊而下的水晶燈更顯得氣派恢宏。

    司雨推開厚重的木門,裡面有四個人,不像一般新人會拘謹的坐在一起,或是看到有人進來立刻起立,那個被劉哥大為讚賞的樂團成員,各個分坐在不同的位子上,各想各的事,看到他們進來,除了把眼光移到他們身上之外,沒有特別的表現。

    “來,這是我剛簽下的樂團,他們的名字叫reaL,前面三個字母小寫,最後一個L大寫,這是吉他手亦陽,主唱武焰,鼓手莫烈,還有鍵盤手靳煒。”劉格致開心的替他們介紹,“這位以後將暫時擔任你們的助理,不要看她才剛畢業,她已經在我們公司待了兩年了,程司雨,你們的助理。”

    司雨微微一笑,“請多指教。”

    鍵盤手靳煒是第一個跟她打招呼的人,沒說話,但給了她一個溫文儒雅的微笑。

    接著是主唱武焰,用著極為俊雅的姿態跟她點了點頭。

    鼓手莫烈就像他粗獷的外型一樣,只哼了一聲。

    最後一個吉他手,亦陽,卻始終面對落地窗,沒有回過頭來。

    劉格致笑了笑,帶著司雨繞過馬蹄型會議桌,到落地窗前拍拍他的背,他回過頭,司雨看見他正專心於手中的掌上型遊戲機,視線往上,那人有一雙與年齡不符的眼眸,還有很陽光的笑容Sun?

    她驚愕的瞪大眼,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吉他手亦陽,這位是我們公司的企宣人員。”劉格致絲毫沒發現她的異樣,仍自顧自的說著,“你們將會相處一段很長的時間。”

    Sun,陽,原來他的英文名字緣于中文。

    司雨怔怔的看著他,他沒什麼改變,五年了,他跟她記憶中的人完全一樣。

    亦陽站了起來,細看她的臉,“我有一個問題。”

    司雨心跳如擂鼓,他會不會認出她,叫出她的名字,或說她很面熟,還是……

    “她是工讀生吧?”

    什麼?!

    劉格致回答,“她在這裡已經有兩年的工作經驗了。”

    亦陽咧嘴一笑,“意思就是你們雇用童工嘍?”

    “她不是童工,只是身高不夠而已。”劉格致絲毫沒發現亦陽的玩笑,還在拚命解釋,“你不要以為她要胸部沒胸部,要屁股沒屁股就很年輕,事實上她已經二十一歲了。”

    四人頓時爆出一陣大笑,其中以亦陽的聲音最響亮。

    他將視線移到她身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程司雨。”她頓了頓,清晰的說:“叫我小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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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WMM國際唱片公司

    辦公桌旁,司雨正與英國廠商努力溝通,“是的,我們主管希望由席門先生設計這次巡迴演唱會的服裝。”

    對方嗯啊了一陣後,又開始打太極,“小姐,席門先生很忙,我們公司還有其他優秀的設計師,我相信他們都樂於與貴公司合作。”

    “真的很感謝你的建議。”將近三十分鐘都重複著相同的話,她頭昏無比,“不過,我只是代表本公司的藝人表達他們的想法,若席門先生沒有時間,我們恐怕得另外找設計師了。現在請你回答我,席門先生到底有沒有時間?”

    接下來又是一陣三十分鐘的拉鋸戰,後來才終於敲定,那位名負英倫的設計師席門將于九月抵台,為reaL的世界巡迴演唱會量制服裝。

    大功告成後,司雨在reaL專用的行程白板上畫了一個記號,雖然只是個簡單的圈圈,但前後卻花了她許多時間,於是她在白板前多站了一會,好記住這感動的一刻。

    感動達到頂點時,宣傳小愛正好經過,看到那個符號,哇的一聲,“司雨,你真的把席門拗到啦?”她眼中有著無限崇拜。

    席門,那個享譽國際的名設計師居然要到臺灣來了。

    “他還答應要停留到第一場演唱會結束,以便視情況做部分修改。”

    “你好厲害!”

    “我也這麼覺得。”她做了一個大力水手的姿勢,“以前以為自己什麼都不行,現在發現我什麼都辦得到。”

    小愛笑了,“當然,reaL那麼強,助理也不能太弱啊。”

    “我也不喜歡動不動就威脅別人。”面對小愛的崇拜與敬畏,她倒是語重心長的說,“跟那四隻鬼在一起四年,弱雞都會磨成藍波。”

    是的,四年。

    司雨原本以為自己只是暫時擔任reaL的助理,沒想到一合作就長達四年的時間。

    在這段日子裡,reaL共出了五張專輯,前四張分別標榜工業搖滾、前進搖滾、後龐克與碾核金屬,今年的夏天大碟則是以新浪潮為主要元素的“SuntaMonica”,人氣與銷售達到前所未有的顛峰,並預計從十一月開始展開世界巡迴演唱會。

    一個團體,四個人,四種個性。

    武焰是個後天紳士,對司雨一直照顧有加,就連武焰的女朋友何聆歌都跟司雨相處愉快。

    莫烈對她不算好,但也不壞,就跟對別人沒什麼兩樣。

    靳煒對她最好,但她想那是天性使然,因為他即使面對流浪狗都還是一派溫文儒雅。

    至於亦陽,這個佔據她少女時代重要記憶的人以前他對她來說像個謎,現在她則清楚的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在波光粼粼的游泳池畔,他跟她說,十四歲被學校退學。

    她記得很清楚,於是理所當然的以為亦陽是中輟生,後來才知道他十四歲便跳級念完高中,而那個開除他的學校是劍橋大學。

    “學校風景不錯,交通還算便利,可是扣除資優生的福利與獎金外,沒有什麼吸引我的地方。”他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著,“後來迷上音樂,就不想回去唸書了。”

    在發現唱片公司員工都以崇拜的目光注視他之後,亦陽又補充,“我沒那麼聰明啦,只不過有過自不忘的本事而已。”

    十六歲相遇,二十一歲重逢,然後以工作夥伴的身份陪伴至今,他給了她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折。

    號稱過目不忘的他,竟然想不起來她是誰?!

    亦陽對她就像對待任何一個工作夥伴,打打鬧鬧之餘,偶爾口出惡言,兩人吵架乃至打架都曾發生過,後來雖然因為某個契機轉而對她很好,但卻像兄妹,沒有一點愛情的感覺。

    他從以前就說自己喜歡冷淡的女生,最理想的典型是WMM旗下的頭號玉女夏沁雅,美麗而高貴,可惜認識以來不是ReaL忙,就是夏沁雅忙,一下他們要做唱片,一下她又跑去拍電影,所以即使欣賞也沒時間追求。

    曾經,亦陽還對司雨說:“你真像我的小妹。”

    剛開始,司雨還會幻想亦陽有天會想起她是那個海島上的Rain,直到半年多後,她才願意承認,現在的自己與當初的小女生相差太多,別說他們只相處了三天,有些過去相處了三年的同學,看到現在的她都還會嚇一跳。mpanel(1);

     亦陽一直把她當作無性別,重逢後第一次對她稍有一些溫柔,是在reaL開第一場售票演唱會的時候司雨看著年曆,算算,距離現在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

    ***

    六月簽約—半年的製作期,reaL的第一張工業搖滾專輯於耶誕節前推出,熱賣了足足半年,WMM決定應廣大歌迷的要求,替reaL在中山足球場舉辦第一次的售票演唱會。

    六月的天氣很不穩定,中午明明還出大太陽,下午就下了午後雷雨,等了兩個多小時,雨勢不減反增,由於時間有限,眾人冒雨彩排,每個人看起來都像剛從游泳池走出來一樣狼狽。

    後來大概是因為被水浸得太難受,大家都換上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十塊錢塑膠拖鞋,在一片塑膠拖鞋的趿趿聲中,只有司雨仍堅持穿著原本的鞋子。

    不耐水湟,乾脆打赤腳的亦陽看了故意損她,“我到現在才知道你的鞋子有防水處理。”

    司雨微慍,“怎麼可能。”

    “那還不去小潘那邊換塑膠拖鞋。”

    “不要。”

    “腳泡在濕襪子裡,小心回去腳爛掉。”

    “沒關係。”

    “你在鬧什麼彆扭?”

    “我沒有。”

    亦陽研究似的看著她,突然喔的一聲,“生理期對不對?”

    司雨大怒,拿起手上的面紙盒朝他拋去,“你去死。”

    “動不動就叫人去死,難怪沒人要。”看她生氣,亦陽一臉樂不可支的樣子,“不過你放心,萬一你孤單到老晚景淒涼,少爺我絕對會看在共事的情分上,好好照顧你。”

    她哼了一聲,正想還以顏色,剛好武焰在前臺用麥克風召集團員總彩排,亦陽神采飛揚的給了她一個飛吻後離開後臺,她只好將滿肚子的怨恨化為狠狠的一瞪。

    笨蛋亦陽,叫她脫鞋子,她脫了鞋子要怎麼走路?

    大夥到海邊玩的時候,她穿著鞋子浸在海水中;去八仙水上樂園,她則是遠離游泳池;停車場淹水,她也是踩水而過……粗心鬼!難道共事近一年,他沒發現她從來不在人前脫下鞋子?

    司兩將休息室的門板闔上,卷高褲管,小心翼翼的解下特別訂制的矯正鞋。

    車禍後遺症,使得她一旦赤腳便會顯得不良於行,沒人看出她的不對勁,是因為她兩隻鞋跟高度不一樣的鞋子平衡了她的腿長,為了掩飾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她總是穿著蓋到鞋跟的長褲,看不到鞋跟就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

    她將襪子脫下,又倒出鞋子裡的積水,正要將鞋子再次穿上時,亦陽突然闖了進來。

    “程司雨,有沒有看到我的彈片放到”

    她猛然抬起頭,想要藏起鞋子卻來不及,同時也無法做其他反應,只能任由他看著。

    他的目光從那雙鞋跟高度不一的鞋子移到她的臉,了然於心的表情讓她一陣心慌。

    司雨暗罵自己遲鈍,門板被推開時,她就該將鞋子踢到椅子下面,幹麼突然變成一座雕像?

    亦陽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替她調整繁複的鞋扣,“什麼時候的事情?”

    語氣不同於平常的嬉笑怒駡,那個不是在損她就是在損別人的聲音,在此時卻有著毫不掩飾的憐惜。

    她低聲回答,“高二。”

    “怎麼發生的?”

    “車禍。”

    他替她穿好鞋子,陽剛的五官出現了些微的內疚,“對不起,我一直沒發現。”

    “不要緊。”她故做輕鬆,“老實說,我也不希望你們知道。”

    “程司雨”

    “我說不要緊。”

    “不是。”亦陽看著她,一本正經,“我只是想請你幫我買東西,我肚子餓,我要烤布丁。”

    司雨先是一怔,繼而笑了。不知道為什麼,那樣笨拙的安慰讓她非常高興。

    共事的第一年,兩人老是打打鬧鬧,但因為這個夏日午後的契機,他們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

    面對亦陽若有似無的體貼,司雨不好意思再對那個號稱過目不忘,卻又不記得她的人挾怨報復,接下來的三年多,他們相處得十分愉快,亦陽把她當成貼心小妹,什麼事都不瞞她,甚且要她幫忙掩護以利與女明星約會。

    司雨在人前會開他玩笑,但人後需要花費多少力氣才能維持表面的平靜,卻無人得知了。

    ***

    秋日的陽光將原本白色的房間映得一片金黃,早過了睡眠時間,但亦陽卻還躺在床上,不是疲倦,是因為美人在抱。

    對他來說,在不用工作的日子裡有美女陪伴是人生至樂,何況這個美女是主動投懷送抱,更加證明他的魅力不同凡響,想要不笑都很難,唯一殺風景的是美女的手機頻頻響起,有點破壞氣氛。

    躺在他臂彎中的青春少女在接到第七通電話後,終於不甘願的從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後,回身給了他一吻。

    “給我電話。”

    亦陽笑,“我記得的話。”

    “你敢不記得?”少女佯怒,“那我就告訴劉哥你拐我上床。”

    “第一,我不怕你告訴劉哥;第二,不是我拐你上床,是你硬爬上我的床。”

    他撥弄著她的長髮,一臉愉快,“身為青春玉女的你都這麼主動了,我怎麼好讓你失望呢?天新。”

    少女的全名是藍天新,與reaL同屬一個唱片公司,打著青春玉女的形象出道,人氣扶搖直上,聲勢很是看好,曾跟reaL的主唱武焰傳過緋聞,但事實上有曖昧的卻是吉他手亦陽。

    藍天新撒嬌的說:“你好壞。”

    “再壞也沒你壞。”亦陽老實不客氣的道:“奪命連環Call已經出現了,還不回公司?”

    “你不留我?”她一臉期盼。

    對藍天新這樣的少女來說,亦陽充滿了難言的魅力眼神很深沉,笑容卻帶些大男孩的天真,把髒話掛在嘴邊,卻是出身教授家庭的天才兒童,矛盾複雜的氣質讓許多女星對他趨之若騖,身為同門師妹,藍天新自然得到了近水樓臺的好處。

    亦陽擺出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留你?不用了吧。”

    藍天新半嗔半怒的說:“你把人家當什麼了?”

    “我沒把你當什麼。”

    她輕打了他一下,不太懂他那句乍聽之下沒問題,實際上卻大大失禮的話,到底是隨口說說還是他真的這麼想。

    她正想再說些什麼,手機卻第八次響起,她睹了來電顯示一眼,露出職業性的笑容,“我走了。”

    他嗯的一聲,沒有起來的意思,“記得幫我鎖門。”

    藍天新離開約莫半小時之後,亦陽才起身到廚房覓食。

    很難想像一個住在臺北市中、心華廈的人,冰箱除了罐裝飲料及鮮奶之外,什麼也沒有。

    為了通告及開會方便,公司替他們在鬧區的華廈租了四個單位,又為了讓他們有合適的空間專心創作,每個單位都是三房兩廳的大格局,除了常態帳單由公司支付外,另有家事助理幫忙打掃家務。

    亦陽對家事助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甚至連備菜都不用,唯一的要求是冰箱一定要有新鮮牛奶。

    原因之一是胃不好,但更大的原由是個人飲食習慣。

    他的父母是劍橋大學教授,從小是跟著保母長大,那位古板的英籍老太太除了照顧他的生活,也規定三餐的注意事項,尤其早餐更是受到嚴格的管理,偶爾他會有別的要求漢堡、垃圾食品、稀飯?營養不夠。培根蛋?太過油膩。蔬菜沙拉?老太太說那是鳥食。

    一直到亦陽十四歲之前,他的早餐都是玉米片加牛奶。

    離家後雖然嘗試了別種早餐,但是他不願承認,最習慣的居然還是那兩樣食物,而且玉米片還非得要家樂氏的東尼玉米片不可。

    他最愛吃的食物,就是家樂氏東尼玉米片加冰牛奶。

    但是如果讓他的歌迷知道,那個在舞臺上把吉他飆得出神入化的人,居然喜歡吃這種可笑的東西,他還有臉嗎?

    他不能忍受歌迷不用崇拜的眼神看他,也不能忍受自己的瀟灑形象與兒童食物畫上等號。

    雖然他不能自己買,也不能交代家事助理買,但他的食物櫃中還是會有東尼玉米片,就像現在,櫃裡塞了滿滿六大盒,光看就讓人覺得感動,那可是他一整天的活力來源呢。

    冰箱上面有一張紙條,歪斜如小學生的字跡寫著加上冰箱裡的草莓一共九百塊,記得還我。

    知道他愛吃東尼玉米片的人只有一個,字寫得這麼醜的人也只有一個,他們的親親小助理,程司雨。

    ***

    司雨才推開“夏天小樹”這間複合餐館的門,就看到角落有一隻狂熱揮舞的手,手臂的主人正是她的國中同學美琪。

    剛坐下,美琪便很快的伸出手,捏著她下巴研究似的左看右瞧,歎口氣後搖搖頭,把她弄得莫名其妙。

    “你幹麼那麼詭異啊?”

    “原本想問你的感情有沒有什麼發展,不過從你的臉色看來,還是算了。”美琪撫著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一臉同情,“面有菜色,而且還是缺乏愛情的那種菜法。”

    司雨趴在桌子上,一陣哀號,“你不要提醒我這個殘酷的事實。”

    美琪跟她認識已超過十年,兩人的感情好到讓美琪的老公一度以司雨為頭號假想敵。有這樣的老友對司雨來說,是幸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有人能分擔自己的情緒,適時給予建議;不幸的是,因為太過熟悉,所有的情緒都無所遁形。

    就像現在,美琪看著她的臉,笑得十分詭譎,“你不要生氣喔,聽說亦陽對你照顧有加。”

    “那是因為同情我。”

    美琪皺起眉,“你還介意自己的腳?”

    “我怎麼能不介意。”她雖然笑意不減,但語氣中難免苦澀,“如果真能雲淡風輕,你就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她奇道:“那我要叫你什麼?”

    “大師。”

    司雨清秀的五官雖然掛著一抹微笑,但在美琪眼中,那樣的微笑是揉合了多種複雜思緒的表達方式。

    美琪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十年,三個階段。

    司雨國中時是個迷糊又樂觀的女孩,熱中抽獎,迷信命運,這樣一個小迷糊卻在升高中的暑假後變得多愁善感,常常掉眼淚。她既擔心又著急,經過再三詢問,才知道她在夏威夷談了一場無疾而終的短暫戀情,那個凡事不在乎的Sun,重創了司雨的心。

    接下來的日子,為了鼓勵自己最好的朋友,美琪死命的舉辦連誼,司雨雖然是兒童體型,但由於五官清秀,頗受男生喜愛。可面對頻頻邀約,她卻恍似入定的老尼姑,完全不為所動。

    不管美琪怎麼慫恿,她永遠都以仿佛被瑪莉亞附身般的神聖模樣說:“我不想認識別的男生。”

    就在大家都以為,司雨會這樣以淚眼美少女的形象活下去時,她卻出了一場車禍,在醫院待了四個多月,出院後個性丕變,喜歡出去走,也不排斥認識新朋友,什麼情況之下都笑得出來,發起飆來無人能擋,但卻不太掉眼淚了。

    美琪知道現在的她外強內弱,於是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今天約你是有事情要告訴你。”

    “我怎麼感覺不太妙?”

    “你的第六感只有在這種時候准。”美琪左看右看後,壓低聲音說:“我老公不是在印刷廠嗎?他跟我說,貳週刊下一期的封面人物是你跟亦陽。”

    “我跟亦陽?”真希望自己聽錯。

    “如果你聽清楚了就不要再重複我的話。”完全知道她想法的薑琪忍不住好笑,“貳週刊的記者拍到你們半夜一起去便利商店。”

    司雨開始挖出記憶,然後喔的一聲,“那天我們彩排到半夜,因為肚子餓一起去買飯團吃,應該沒什麼吧。”

    “那張照片應該是他正在跟你說話,可是從某個角度看來,很像在吻你。”美琪看起來一臉想笑,“可是你放心,那張照片很模糊,除非是像我這種認識你超過十年的人,否則是不會被認出來的,你很安全。”

    “可是你老公認識我才兩年,還不是把我認出來了?”

    “那是因為他以前把你當情敵,既然是這樣,不要說模糊的照片了,我想就算你化成灰,他也會把你認出來的。”語畢,美琪一臉哀怨,“哪像我,才敷個面膜,他就不知道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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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亦陽是被不間斷的門鈴聲吵醒的。

    全世界敢這樣按門鈴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從小管他管到大的英籍老太太,另外一個就是名義上是武焰的助理,但其實也替他打點一切的程司雨。非一即二的情況下,老太太還在英國,按門鈴的人想當然爾只有那傢伙。

    共事四年,他很瞭解程司雨,一旦她按了門鈴,除非他出來,否則她會按到裡面的人精神崩潰為止。

    亦陽抓了條毛巾圍在腰上,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開門,將頭從門縫中探出去,“程魔鬼,請問有什麼事情?”

    “為了十一月演唱會的服裝,拘提你到公司量身。”

    “我的尺寸你們不是都知道。”亦陽實在還想睡,“我這幾年的體重沒多大變化,身高更不可能改變,那麼麻煩做什麼?”

    “席門設計衣服一定要親自量身,武焰、莫烈跟靳煒已經跟承霞先走了,所以不要遲到太久。”她走進來,看到他全身赤裸,只在腰部圍了一條毛巾,連忙轉過頭,“快點換衣服。”

    “你是在害羞嗎?”

    “你很無聊耶。”司雨的頭垂得更低,臉更紅,“你有那麼多時間跟我說廢話,還不快點準備出門。”

    看到發窘的她,他玩心大起的走到她面前,“喂喂喂,跟別人講話要看人家的臉。”

    司雨面對牆壁,“別鬧了。”

    “我不知道今天要穿什麼,進來幫我選。”既然要欺負就欺負到底,他開了臥室的門,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禮貌的張開右手,“裡面請。”

    “又不是叫你去開記者會,隨便穿就好了。”

    “你再不幫我選,我就拉掉毛巾自己挑了。”

    司雨大叫,“啊,不要不要,我選、我選,你站在原地不准動。”

    然後,仿佛是為了不想看到赤裸的他似的,她面對牆壁,以一種詭譎的螃蟹步伐朝房間移動。

    見狀,亦陽更是樂不可支。

    “放心,小程。”當他叫她小程時,通常代表他此時此刻不把她當女人看,“你一沒有夏沁雅的臉蛋,二沒有她的身材,對女人很挑剔的我是絕對不會對你怎樣的。”

    因為他沒穿衣服,平常這時會還擊的司雨這下居然連回頭瞪他也不敢,仍一路橫著進去他的房間,不一會兒便傳來翻衣櫃的聲音。

    亦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傢伙也真有意思。

    開演唱會時他在後臺換衣服,趕通告時則在車上換衣服,認識四年,年年看他半裸體,她居然還會臉紅?!

    原本他很得意的以為是自己魅力超凡,後來才發現她的臉紅是源於不自在,不自在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不習慣,而不習慣的原因聽WMM一些比較老的工作人員說,她以工讀生身份進入唱片公司至今七年,不喜歡以交往為前提的聯誼,拒絕相親,沒交過男朋友,如果不是有去看Liveband的嗜好,生活簡直跟尼姑沒兩樣。

    生活規律、行為規矩、思想保守,明明有個女性化的名字,但公司大部分的人卻叫她“小程”,小陳、小張、小李,通常只有男生才會叫小什麼,這個程司雨,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清秀的五官卻被配上男生的綽號。

    沒男友,沒精神寄託,連綽號都像男人

    亦陽一邊換衣服一邊想,如此乏味的人生,突然出現了十全男,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

    啊,程司雨,你的生活太無趣了,來暗戀我吧,比起跟普通人相愛,暗戀一個完美的男人會得到的更多……

    “亦陽,你怎麼了?”

    他回過神,看到她正睜著一雙妙目望著他,“你是不是又在想什麼低級的事情?”

    “怎麼可能。”這種情況抵死不認就對了,“不是有人說,“若是埃及豔後的鼻子塌了一些,世界歷史就要改寫”,所以,我在想若是中國人能善用指南針,世界強權圖現在會怎麼分佈。”

    “真的?”

    “我像是會騙人的樣子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是。”mpanel(1);

     “你居然這樣說本大爺?”

    “這位大爺,我們真的要快一點了。”司雨看了看手錶,“我們跟席門先生約好四點見面。”

    席門“先生”?這麼有禮貌,她從來不叫他什麼先生。

    他突然覺得有些不愉快,“那個席門是做什麼的?”

    “他是唯一在英國推出自創品牌的華裔服裝設計師,這幾年他設計的衣服非常受歡迎,所以才請他負責這次巡迴的服裝。”沒有事先準備好席門的資料,是她的疏失,司雨連忙替他臨時惡補一番,“席門對顏色與剪裁都有自成一格的概念,雖然現在才三十歲出頭,但已經被看好是未來二十年引領服裝潮流的設計師,副牌明年也會上架。”

    聽到她如此稱讚那個席什麼的,亦陽更不爽,“設計師就設計師,你幹麼把他講成凡賽斯?”

    “我哪有?”

    “你的眼睛都快冒出心形符號了,還說沒有。”他頓了頓,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還有,中國人回到自己的地方,就該用中文名字,沒事取什麼英文名字,假洋鬼子,哼。”

    “你一直針對他做什麼啦。”

    “本大爺從不針對任何人。”開玩笑,他對自己可是信心滿滿,有自信的人不會針對任何人。

    “才怪。”司雨亳不客氣的糾正他,“還有,席門不是外國名字,他本來就姓席,單名一個門,席門是他的中文名字。”

    ***

    今天是reaL第一次與席門見面的日子,WMM早早便將會客室的沙發茶几移開,改成方便開會或繪製草圖的辦公桌椅,從煙灰缸的煙蒂看來,武焰、莫烈、靳煒以及遠道而來的席門,已等了不少時間。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跟亦陽步入會客室的司雨連忙道歉,“席門先生,不好意思。”

    “不要緊。”這從倫敦過來,且準時出現的席門脾氣極好,面對遲到的兩人,還是維持著英國紳士的微笑,連忙跟亦陽握手,“你好。”

    然後,他轉向司雨,原本應該也是握手寒暄,說幾句場面話就算了,但沒想到他和司雨面對面時,卻突地眼睛瞪大,呆立三秒,臉上還散發出仿佛看到金磚的光彩,捂著胸口說了一句語意不明的話—接著,他臉上立即像變魔術似的冒出一朵笑容。

    他一把拉住司雨的手,“這位是程司雨小姐嗎?”

    “我是。”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席門沒放手的意思,想到對方是重金禮聘來的知名設計師,她也不好大力抽回讓他難看,只好繼續與他握手,“你好。”

    看著自己被席門握住亂晃的手,司雨覺得很莫名其妙。

    雖然沒說,但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對席門最後那七字訣很是疑惑,什麼叫做“我好,我好,你也好”?

    不知所措中,亦陽往前一步,一手將席門往前推,一手將司雨拉向自己的身後,硬生生的將他們分開。

    “這位席什麼的,你是來替我們設計服裝的,不是來替她裁制手套,你可以儘量摸我們的身體,但請不要再握她的手。”亦陽立即脫掉上衣,雙手一攤,“請量身吧。”

    席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補救的說:“我跟程小姐通過幾次電話,所以看到她時感覺非常親切。”

    亦陽皮笑肉不笑的發出一個鼻音,顯然頗不以為然。

    席門還是一貫的好脾氣,從皮箱中取出圖紙和布尺,開始為打赤膊的亦陽量身。

    他的手在動,嘴巴也沒閑著,“程小姐,請問你平常喜歡什麼休閒活動?”

    “我”

    亦陽介面,“她喜歡看我們的現場演唱。”

    席門不氣餒的問:“那程小姐對歌劇欣賞有興趣嗎?”

    “我”

    “她對歌劇一點興趣也沒有。”

    席門再接再厲又問:“程小姐,你有沒有試過穿海洋色系的衣服,很能表現你的個人風格。”

    “我”

    “她這輩子最討厭穿藍色衣服。”

    整個量身過程,就在席門發問,司雨開口,亦陽接話中結束。

    結束量身,席門取出幾張他在英國看reaL錄影帶所得到的靈感設計,請reaL的團員們給予意見。

    “最好的服裝,就是設計師的概念加上模特兒的想法,再以舞臺效果做最後的修正。”席門如是說。

    亦陽用一種看似自言自語,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的聲音介面,“紙上談兵。”

    音樂是自己選的路,以前無論多不高興,亦陽還是將敬業放在第一位,但今天的感覺卻頗為暴躁,看著席門為他設計的幾款舞臺服飾,他說出了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想修改的部分之多,幾乎讓人以為他在搗亂。

    討論結束後,席門要求見WMM的音樂總監,司雨於是陪他前往高級主管的辦公室。

    兩人才走,會容室中除了亦陽以外的三個人爆出笑聲。

    武焰笑,“亦陽,你什麼時候變成小程的媽了?”

    “我才沒有。”

    “那你處處針對席門做什麼?”

    亦陽哼了一聲,“看他不順眼而已。”

    雖然情況可笑,靳煒仍然維持著風度,“可是就我們看來,席門並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怎麼會沒有,他”不對,他在生氣個什麼勁?他握手的人是程司雨,而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亦陽連忙改口,“明明是來幫我們量身的,可是正事不做,還猛對我們的助理獻慇勤。”他特別強調“我們”,“當然啦,我不否認那個席什麼的所設計的服裝還勉強及格,不過呢,我可不會因為那幾張草圖就此對他改觀。”

    莫烈毫不客氣的說:“我倒覺得正事不做的人是你。”

    此話一出,武焰與靳煒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太不夠兄弟了吧。”亦陽忙為自己辯護,“你們明明知道我這個人是很敬業的。”

    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麼似的,靳煒自願自的說:“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覺得席門好像對小程有好感。”

    亦陽故做輕鬆的乾笑幾聲,“就算那個席什麼的想追程司雨,也不代表什麼。”

    靳煒微微一笑,“那代表小程有可能會談戀愛。”

    亦陽一悶。

    “有可能。”武焰也頗表贊同,“席門的條件很不錯。”

    天啊!又來落井下石。

    亦陽將目光轉向莫烈,只見他點頭,雖然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分明是“感覺上有一點”。

    簡直太可惡了。

    “那個席什麼的是勉強可以,不過比起才貌兼備的本大爺,可就差遠了。”他將香煙撚熄,“真搞不懂程司雨那傢伙幹麼把他當神。”

    靳煒微微一笑,“你在嫉妒嗎?”

    “開玩笑,我又沒有戀童癖。”跟那個小個子?

    “為了表示你真的沒有嫉妒,你就應該幫助小程。”武焰一臉不懷好意的笑了,“席門一表人才,很配得上她。”

    “一表個鬼,他根本就是看到女人就流口水的那種人。”

    武焰奇道:“咦,你跟席門很熟嗎?”

    “喂,你們今天是怎麼搞的?一直針對我。”亦陽站起身,“懶得跟你們說,我要回去補眠。”

    “小心點,”靳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有個號稱跟你在英國已經註冊結婚的女歌迷守在大樓出口。”

    天啊!又是這種芭樂事。

    他承認自己非常喜歡女人,但也沒有哪次頭昏到跑去註冊結婚的同居可,結婚則免談。

    他是亦陽,他絕對不會跟任何人結婚。

    ***

    為了要赴席門的約會,司雨今天特地梳妝打扮,要不是前幾天量身時亦陽一直找席門的碴,害大家沒溝通到什麼,席門也不會打電話請她以reaL的工作夥伴這個身份赴約。

    席門在電話裡這麼說:“那天你在場,知道情況是怎麼樣,所以請你一定要幫我忙。”

    她當然知道席門所謂的情況是什麼。

    亦陽那白癡,從頭到尾一直針對席門,還說她的眼睛快冒出心形符號,天知道是誰先喜歡席門的啊,是他耶,要不是他前年對席門設計的春裝目錄,讚譽有加的說“希望哪天有機會能跟他合作”,她犯得著從去年到今年拚命跟席門所屬的公司約時間嗎?笨蛋。

    “我對reaL並不瞭解。”席門最後表示,“怎麼說,服裝都是為了襯托而存在的,所以我希望它能發揮最大的功效。”

    待司雨答應後,才知道見面地點是五星級的觀光飯店。

    即使她不在乎席門的眼光,但也不能讓自己穿著襯衫牛仔褲出現,於是她換上白色晚宴服,長長的裙擺剛好將鞋子蓋住,為了配合這套衣服,她將長髮放下,並化了淡妝。

    而這樣大費周章的效果,完全在席門讚賞的眼神中得到回應。

    席們替她拉開椅子,“你真美。”

    司雨微怔,美?

    這幾年,由於工作忙碌或是日夜不分的關係,她都是穿著中性服飾,長髮總是以最簡便的方式在頭上挽個髻,有時來不及,戴著塑膠眼鏡就出門,沒有正式打扮,也沒人說過她漂亮。

    “我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了,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席門一臉挖到寶似的興奮,“不用雕琢,只要稍作修改,你可以比明星還漂亮。”

    “光是漂亮是當不成明星的。”

    司雨笑著想,美女何其多,可是光有一張開麥拉臉不見得就能吸引觀眾在意,能站上頂端,最主要的還是本身是否具有明星特質,像是藍天新的青春,夏沁雅的冷傲,統統都有聚光的作用。

    “我說的是平面。”席門更顯興奮,“你的五官很清秀,但脾氣卻不是很好,眼神躁怒中帶著一點憂鬱,我的眼光不會錯,這種矛盾氣質可以讓你成為一流時尚雜誌的模特兒。”

    她揚起眉,這個席門到底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轉開話題,她問:“對了,你不是找我出來該服裝的事情嗎?”

    “喔、喔,對。”對於必須結束私人對話,席門露出無限惋惜的神色,“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意見。”

    “其實我對服裝根本不懂。”

    “你不用懂服裝,因為服裝是我在設計,你只要懂reaL就好。”此時的席門,終於有一些時尚大師的樣子,“我要你告訴我關於他們的事情,不管好事壞事,只要你想得起來的都好。”

    於是,司雨從頭述說。

    從她專科畢業那天,第一次在WMM看到四位團員開始,reaL對音樂的喜愛與狂熱、為了決定音樂方向發生的爭吵、四目交會時的默契、第一次開售票演唱會三次安可欲罷不能、登上紅墈、成功地打入日韓市場、發行第三張專輯時,開始第一次的世界巡迴演唱會……

    當然,reaL不是就此一帆風順,也發生過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情況。

    例如,有歌迷買不到票,乾脆假扮成護士,對驗票人員說自己是主辦單位請的特護,企圖混進場。

    也有號稱自己是被亦陽拋棄的糟糠妻的女歌迷,跟著亦陽四處跑,要求履行婚約義務,甚至還威脅要告上法院。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上個月發生的事情,出道七年的玉女張甯甯自己召開記者會,說武焰已跟她求婚,完成手邊這張唱片後,她即預備息影,專心替武焰生兒育女。

    “當然,不是只有怪歌迷,大部分的歌迷都很好,而且非常熱情。”司雨想起,不禁一陣微笑,“居然有歌迷組團跟著reaL巡迴,只要reaL開唱,在世界各地都看得到他們的影子。”

    “帶這樣的藝人,你一定很驕傲。”

    “也不算是驕傲,我很慶倖。”慶倖因為這樣,得以跟亦陽朝夕相處,“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跟亦陽之間,她知道不會有結果,也不會幻想要有結果,她只是想陪著他,以一個沒有壓力的身份陪著他。

    以後會怎麼樣她不知道,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她不曾後悔。

    她將感情隱藏得很好,她相信除非自己說出口,否則不會有人知道她這些年來的空白究竟是為了什麼。

    談話之間,席門突然歎了口氣。

    “怎麼了?”

    席門看著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很好?”

    大概是吧,司雨想。

    因為想起喜歡的人,所以會有溫柔的顏色。

    司雨跟席門度過了愉快的晚餐時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裙子的關係,她覺得自己今晚特別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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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reaLSantaMonicatour的世界巡迴演唱會將於臺北中山足球場起跑,這幾天,舞臺已經搭起,在視覺上為了突顯reaL的特殊寫法,將唯一的大寫字母L設計成火焰狀;另外,WMM更是大手筆的設置了五百寸的大螢幕,好讓全場樂迷可以看清楚reaL的精采演出。

    亦陽知道後興奮無比,特別交代司雨,“大螢幕架上去的那天,記得叫我去看。”

    就因為這樣,亦陽現在與司雨雨人站在中山足球場,自最右邊走到最左邊,再從最左邊走到最右邊,從不同的角度看著這個超大螢幕。亦陽,這個天生的吉他手,看著屬於自己的舞臺,眼中散發出異樣的光芒。

    “怎麼樣,滿不滿意?”

    “太滿意了,光看就覺得血脈僨張。”他顯然極是亢奮,“想像如果台下站滿觀眾,那真是太棒了。”

    司雨看著他發光的側臉,微笑,“當然啦,舞臺才是你站得最穩的地方嘛。”

    亦陽嚇了一跳,一臉狐疑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你自己說的。”

    “不對。”他看著司雨,神色更是懷疑,“我是說過這句話,不過,不是跟你。”

    司雨一驚,突然想起,知道這句話的人是少年的Sun和少女的Rain,而不是亦陽與程司雨。

    亦陽的記憶力很好,他的確沒跟“司雨”說過那句話。

    “程司雨,快點從實招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掩飾性的潑潑頭髮,“不過就一句話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雖然這樣說,但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麼說服力。

    她知道對他來說,事情只有“記得”與“不記得”的分別,絕對沒有記錯這種事。

    “我怎麼可能不覺得奇怪,我上次說這句話是很久以前,久到我們還不認識。”

    他低下頭,研究似的看著她,“我不說醉話,也不說夢話,當然不可能是無意間說出來的。”

    司雨心一急,“武焰跟我說的啦。”

    “武焰?”

    “嗯。”天保佑亦陽真的跟武焰說過這句話才好,“之前在討論場地的事情時,武焰跟我提起來的。”

    “那你早說嘛,我還以為你有特異功能。”

    亦陽說完,轉身繼續欣賞舞臺,而司雨卻已經嚇出一身汗。

    運氣……真好。

    趁著亦陽跟工作人員詢問的時候,她連忙打電話給武焰,才接通,司雨便立刻說:“請你幫我一個忙。”

    武焰笑了出來,“什麼事情那麼嚴重?”

    “我跟亦陽扯了一個謊。”她一邊講電話一邊偷瞄亦陽,“如果他問起你有沒有告訴我“舞臺才是我站得最穩的地方”這句話,拜讬不要拆穿我。”

    “幫你忙?我有什麼好處?”武焰還在笑。

    “你如果拆穿我,我就只好去撞牆了。”

    “好吧,”武焰頓了頓,“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你看過他的背後全裸?”

    司雨臉一紅,“沒有。”

    “那就奇怪了,出道之前,他有一次跟靳煒打賭,賭輸的人要把自己的口頭禪刺在屁股上,那時亦陽的口頭禪就是那幾個字。”武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笑了起來,“後來他自己覺得很丟臉,天下第一大帥哥怎會遜到賭輸還在屁股上刺青,於是那幾個字便從口頭禪變成絕口不提。小程,你是我們出道後才認識的,又沒看過他全裸,怎麼會知道?”

    司兩聽了一陣好笑,卻又一陣沒力。

    原來亦陽的屁股上刺了那幾個字,難怪他那麼緊張,哈哈……

    笑完之後又想,她是跟亦陽蒙混過關,可是武焰呢?

    “武焰,我、我手機沒電了,下次再跟你說。”丟了一個爛理由,司雨掛了電話,立刻關機。

    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還得想辦法跟武焰解釋,武焰的個性如果像靳煒就好了,靳煒會很阿莎力的答應,而且不會逼問任何原因,嗚,早知道就說是靳煒跟她說的就好了……

    “程司雨!”

    她嚇了一跳,亦陽什麼時候跑到她身邊的她都不知道。

    “在想什麼?”他看著她微紅的臉頰,有點不太高興,“你在跟誰講電話,不會是跟那個什麼門的吧?!”

    講到那個什麼門的設計師,他就一肚子火。

    九月時特別來臺灣說要親自量身,量完身又硬是多待了一個星期才走,他後來才從小潘那裡知道,整整一個星期,那個什麼門的天天假公事之名,行追求之實的約會程司雨,還好後來終於走了。

    不過他昨天又從小潘那裡知道一個壞消息,那個什麼門的下星期會帶著替reaL設計的巡迴服裝來臺灣,除了做修正之外,還決定留下來觀賞他們的演唱會。簡言之,大約會在臺灣待上三個星期,美其名是要看看臺灣的音樂環境,但其實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想看的是程司雨。

    “我跟武焰講電話。”

    “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很紅?”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嗎?”

    “不是跟那個什麼門的?”

    “你有病。”司雨看著他,“還有,不要叫他什麼門的,他叫席門。”

    他當然知道他叫席門,只不過要他說出那兩個字,感覺會很不快而已。

    不過說也奇怪,那傢伙是知名設計師,一年四季都有服裝發表會,接觸過的模特兒多如過江之鰂,怎麼會喜歡司雨……哈哈,他知道了,過盡千帆,波霸看多了有點消化不良,所以對兒童有好感。

    ***

    承包公司足足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將舞臺全數搭起,除了大螢幕及全新音箱之外,這次還特別將舞臺往前延伸,以便更深入歌迷群中。

    正式排練那天,天公不作美的再度下起雨,包括早上才下飛機的席門,大家都穿著便利商店買來的雨衣,一切冒雨進行。

    後臺,reaL的團員正和舞臺監製做最後的確認,不久,煙灰缸中的煙蒂越堆越高,有人的煙抽完了就借別人的煙,到最後終於決定請人去買。

    “小程,麻煩你,”武焰指指桌上殘存的幾種煙盒,“每種都買些回來。”

    “你們肚子會不會餓?要不要我順便買些飯團?”

    她一提醒,眾人恍似夢中醒來一樣喊餓,有人要飯團,有人要麵包,她拿起筆,一一記下。

    當她正要離開,從大家開始討論吃東西起就退到角落的亦陽突然出聲,“小程,過來一下。”

    “你要吃嗎?”

    亦陽的手招得更快了,“過來一下。”

    司雨見他還是不肯說,只好走過去。

    他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說:“幫我買東尼玉米片。”

    司雨笑了出來,原來是這個,難怪他會不好意思說。要自戀度超高的亦陽在眾人面前說要吃東尼玉米片,不如殺了他比較快。

    “如果有人問的話,不要說是我要吃的。”他左看右看,確定沒人注意他們後,又說:“便利商店可能沒有,我的車停在外面,你開車去。還有,順便幫我買一罐蕃茄汁,昨天看到廣告突然有點想喝。”

    司雨拿了鑰匙正要走,席門立刻跟上去,“我陪你去。”

    “那位席什麼的先生,”亦陽立刻大叫,“我的衣服好像有點問題,這裡、這裡跟這裡,都不太合身。”

    席門看了看司雨,又看了看亦陽,工作優先,不得不放棄與司雨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微微一笑,走出了後臺。

    大雨夜,司雨先在便利商店買齊了香煙與點心,在一家生鮮超市找到亦陽要的東尼玉米片,車子又往足球場的方向前進。

    經過入口處的時候,她很驚訝的發現,居然有人已經在排隊了。

    歌迷在演唱會前開始排隊是時有所聞,可是,reaL還要一個星期才開唱耶,何況現在雨又那麼大。

    遠遠的,她看見歌迷自己製作的板子,上面寫著夢想與勇氣。

    那是reaL在不同的音樂類型中未曾變過的音樂元素……司雨半眯起眼,那些在大雨中等待的歌迷,從reaL那裡所得到的是夢想與勇氣,而自己呢,她並沒有抱持著什麼樣的夢想或是理想,也不認為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叫做勇氣,她只是很單純的想留在亦陽身邊。

    這幾年來,亦陽身邊美女不斷,花邊新聞不斷,雜誌說他是玉女殺手,他也不否認自己私生活的確多采多姿……

    司雨曾經給過自己期限。

    原本她告訴自己,以reaL的工作夥伴的身份待兩年,可兩年到了又延一年,再一年,不知不覺她也二十五歲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會留到什麼時候,她怕自己會等到年華老去還在看亦陽換新人。

    美琪說:“只要還在他身邊一天,你就不可能不愛他,愛著他,眼中就不會有別人。”

    她當然知道甩脫記憶最好的方法是離開臺北、離開亦陽,唯有如此,她才有辦法掙脫套在心中的金箍咒。

    天知道,每次替他挑禮物送給那些玉女時她有多痛苦,他從來不把她當女生,也忘了在夏威夷與她的初次見面,那時他曾說她是PrettyRain.

     司雨停好車,大包小包持在手上,從後門進去。

    後門旁邊停著二口大卡車,有人正冒雨急忙的搬卸東西進去,那包裝看起來很巨大,要好幾個工人才有辦法抬得起,雨聲太大,工人與工人之間甚至必須大吼,才有辦法讓對方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司雨心不在焉的走著,驀然間撞到人,正想道歉,重物竟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迎頭而落……

    ***

    司雨離開沒多久,reaL全員就上臺彩排。

    要測試的東西很多,燈光、音響,甚至是電線長度或升降舞臺的安排,若不事先從頭彩排一次,不會發現問題出在哪裡,如果演唱會已正式開跑才發現問題所在,那死十次都不夠。

    燈光師、攝影師、音效、舞臺監製各就定位,就連經紀人劉格致與席門也坐在搭著雨棚的控制台上,無人缺席。

    “沒想到會下雨。”席門頗為惋惜的說,“布料受潮,線條裁制被影響,要不然他們穿起來應該會更挺、更出色。”

    劉格致渾然不覺,“我覺得很好。”

    “那是因為你是外行人。”席門一臉心痛,“原本有一百分的,現在只剩八十分了,濕氣降低了我的設計。”

    兩人在控制台上嘮嘮叨叨,reaL也在主舞臺正式彩排。

    亦陽抱著名喚愛妻的吉他,莫烈坐在鼓座上,靳煒的位置則在鼓座的左前方,武焰拿著麥克風,先熟悉一下新搭設的舞臺,他們的默契很好,不過音箱顯然因為連日大雨出了一點問題,聲音忽大忽小,而且雜音不斷。

    “我的愛妻今年第一次出場就發生這種烏龍,簡直是污辱。”亦陽拿下為了調音而咬在嘴上的彈片,“可惡。”

    武焰笑,“你這是第幾號愛妻?”

    “十九。”

    亦陽的每把吉他都叫愛妻,依年代取名為一號愛妻、二號愛妻,依此類推。一號愛妻年代久遠,是他少年時代買的第一把電吉他,雖然聲音不是很好,但由於具有紀念價值,他偶爾還是會把它拿出來彈奏。

    因為雨大,講話必須比平日加大音量才行,連平日不太說話的莫烈為了傳達想法,也不得不如此,“我們第一次開售票演唱會也是大雨,後來年年巡迴的第一場都是大雨,怎麼搞的。”

    亦陽一笑,“沒辦法,誰叫我們身邊有個雨神。”

    “小心讓小程聽到。”

    “不會啦,她去買東西,沒那麼快。”想到東尼玉米片,亦陽忍不住高興起來,“小程最大的長處就是會守密,任何事只要交代過她不可以讓人知道,就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靳煒微微一笑,“怎麼,除了貴臀上那幾個字之外,你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亦陽抱著愛妻十九號跳了起來,“靳煒!”

    屁股上那幾個字是他畢生之恥,打賭過程愚蠢而荒謬,不只輸得莫名其妙,甚至可說是一塌糊塗。

    靳煒笑了起來,“放心,我可是守口如瓶的。”

    亦陽一揚眉,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向武焰,“你為什麼會跟小程提到那句話?”

    “這位同學,請你放心。”武焰露出面對歌迷時的笑容,“我只有說那是你的口頭禪而已,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雖然武焰這麼說,但憑著多年相處的直覺,亦陽知道武焰那抹微笑絕對不是單純的應對,而是另有含意。

    難道武焰跟小程之間……

    亦陽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奇特的想法,這兩個人該不會日久失情吧?

    武焰那傢伙雖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夏季時追到了飛航娛樂的小記者何聆歌,但她現在在紐約唸書,距離遙遠,難保他不會心情脆弱。

    危險!還是問一下好了。

    亦陽抱著愛妻十九號,慢慢踱到武陷身邊,“何聆歌還好吧?”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她來了?”

    “也算朋友嘛。”他乾笑了幾聲,“何況我們發SantaMonica時,人家還特別追去布拉格,此情此意,問候一句也不算過分啊。”

    “她很好。”

    “再多講一點。”

    武焰看著他,一臉懷疑,“你幹麼對何聆歌這麼有興趣?”

    亦陽一笑,長手往他身上一搭,“我有興趣的人是你啊,焰哥。”

    一瞥眼,亦陽見到他頸上掛的項鍊墜,與何聆歌成套的對戒還戴在身上,感情應該沒問題……奇怪,他喜歡的明明是夏沁雅啊,何況小程又不是他的誰,一下阻撓席門,一下詢問武焰,他在擔心個什麼鬼!

    正當四人在開玩笑時,突然從後臺傳出喧鬧的爭執,聲音居然蓋過了不曾停歇的雨聲。

    四人對看一眼,旁邊的助理晶晶立刻說:“我去看一下發生什麼事。”

    不一會兒,晶晶從樓梯處沖上來,神色慌張的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亦陽笑問:“見鬼還是著火?”

    “都不是。”晶晶面如土色的回答,“工人從卡車上搬備用音箱下來,進後門時卡到東西,結果掉下來了。”

    沒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武焰笑著安慰,“不就是摔壞一個音箱,看你嚇成那樣。”

    “不是啦。”晶晶大急,“音箱下麵有人。”

    亦陽微微揚眉,剛才他們要小程去買煙跟吃的東西,他叫她開自己的車,而他的車就停在後門附近的停車場……

    他不覺斂起了開玩笑的神色,“知不知道是誰被壓到?”

    “小程。”晶晶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覺得自己手上多了一把吉他,“亦陽?”

    人呢?跑哪去了?

    ***

    亦陽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後面。

    大雨滂沱中,搬運工人與工作人員淋著雨,七嘴八舌的爭論要先搬音箱把人救出來,還是保持現狀,讓救護人員以最不會傷害到小程的方式把人救出。

    “人呢?”

    一名工作人員唯唯諾諾的說:“還……在下麵。”

    亦陽大怒,“為什麼不把東西搬起來?”

    “剛才要搬,可是才動了一下,小程立刻哼了一聲,大家怕越救越糟,所以沒人敢動。”

    亦陽一陣火大,“你、你、還有你,一人一邊站好,我數到三,一起抬起來,然後往卡車那邊移動,懂了沒?”

    被點名的工人連忙按照作戰位置站好,一、二、三,起,移動

    司雨躺在淺水湟中,手中物品散落一地,胸口還有一大片紅漬,雨水滴落,將胸口的紅漬渲染開來,模樣煞是驚人。

    亦陽正要喚她,背後居然又傳來一聲慘叫,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重物落地。

    嘈雜聲中,聽見劉格致的聲音,“席門先生,你沒事吧?”

    “席門被血嚇暈了。”

    “快點扶他進去。”

    亦陽始終沒有回頭,看著司雨的臉,十分著急,“小程,你聽得見嗎?我是亦陽,聽見的話應我一下。”

    她蹙了蹙眉頭,呻吟了一聲。見她有反應,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另一個工作人員阿安連忙拿出電話,“我叫救護車。”

    媽的,要叫救護車不如他自己開車比較快。亦陽一把抱起司雨就往停車場的方向沖,“晶晶,你跟著來。”

    大雨中,亦陽一路飆高車速,不管紅燈黃燈,統統當做綠燈行,但讓他不解的是,明明已經把油門踩到底了,怎麼感覺就是快不起來?!

    這條路平常沒那麼擁塞,奇怪今天怎麼……

    後座,晶晶被嚇得魂飛魄散,“亦亦亦陽,下雨天,不要開那麼快,很危險。”

    “我哪快了?”他無視破百的車速,“你膽子小吧?”

    “亦亦亦陽……”

    “又怎麼了?”媽的,他已經夠煩了,晶晶的問題還這麼多。

    “小程的衣服濕了,你又開冷氣,她在發抖。”

    車上沒毯子,他索性將冷氣關掉,可是這麼一來,因為熱氣的關係,視線更不清楚。

    “不要這樣。”晶晶臉色發白,“很危險、太危險了。”

    最後,三人終於在晶晶的驚叫聲中抵達醫院。

    亦陽將車子停在急診室前面,抱起司雨,將車鑰匙一丟,“想辦法停車,然後通知小程的家屬。”

    掛好號,一位護士過來問他事情的發生經過,然後說這種情形應該要照X光跟斷層掃瞄檢查比較保險,可是健保只能給付一項,問他要不要自費做另外一項檢查。

    亦陽極為暴躁的說:“費用我會出,該做的檢查與治療全部給她做,一樣都不准少!”

    然後他就被迫留在原地,看著小程躺在病床上被接上點滴,正推往X光室時,他不覺又擔心起來,不知道她傷到了哪裡,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這時,隔壁有位少婦在正哀哀痛哭,“原還都好好的,怎麼才撞到頭一下就變成不能說話,我不懂什麼語言區啦,醫生求你想辦法救救我的孩子……”

    亦陽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襯衫上有紅色痕跡,他想應是抱司雨上車下車時染上的,而她胸口一大片的赤漬……咦,這個……天啊,這是番茄汁!

    他跳了起來,將襯衫拉起仔細再看,沒錯,是蕃茄汁。

    是他叫她買的蕃茄汁,由於視線不良,他一直以為那紅跡是血,正煩惱那不知道是受了多嚴重的外傷,原來只是蕃茄汁。他的心情頓時輕鬆許多,哈哈,蕃茄汁。

    晶晶灰頭土瞼的走到他身邊,“亦陽。”

    “聯絡上小程的家人了嗎?”

    “小程她在臺灣沒有家人。”晶晶深吸一口氣,“全部都在多倫多,我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過去,如果小程沒事,不是害他們白緊張?”

    “緊急聯絡人是誰?”

    “朱美琪,好像是她的朋友,我已經聯絡她了,她說馬上過來。”

    亦陽點頭,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問,“還有什麼事情?”

    “那位朱小姐問我有誰在醫院,我說你在,她說……說……”

    亦陽一臉不耐煩的看著,“晶晶,有話說完,再讓我問一次你就皮癢。”

    “好啦好啦。”晶晶受到威脅,連忙補充,“朱小姐說,叫那個混帳待在醫院不准走。”

    “她幹麼恨我?”

    晶晶聳聳肩,一臉我哪知道的表情。

    沒多久,靳煒、武焰、莫烈與劉格致先後到了醫院,至於誤將番茄汁以為是血而嚇昏的席門也送進了觀察室。

    等候司雨出來的時間,一個孕婦進到急診室,看到他們六人,旋即走了過去,“我是宋美琪,司雨呢?”

    “還在檢查。”亦陽看了她一眼,“小程的朋友?”

    “廢話。”美琪沒好氣的說:“還有,她有名字,可以叫她司雨,連名帶姓叫也沒關係,不要叫她小什麼的。無論怎麼樣,她始終是個女孩子,你們以為被人家叫小什麼、小什麼的很開心嗎?小亦、小武、小靳、小莫,怎麼樣?感覺是很親切還是很糟糕?”

    美琪挺著大肚子,聲勢驚人,一陣狠罵後,沒人敢介面。

    靳煒這時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杯熱湯,“朱小姐,你懷有身孕,別這麼激動,坐著休息一下。”

    靳煒的聲音像是有催眠能力,美琪看了他一眼,居然就坐下了。

    話題自然而然的繞著司雨轉。

    亦陽發現這個名叫美琪的孕婦似乎對他特別感冒,對武焰、莫烈、靳煒尚且和善,但只要跟他講話,一定是用那種打量的眼光,從頭瞄到腳,再從腳瞄到頭,然後露出“我看也不怎麼樣嘛”的神色。

    “以前唸書的時候,還有男生特別跑來我們班參觀她,她是車禍之後才故意把自己弄成那樣的,可是老同學結婚的話,她還是會打扮得美美的出席。咦,你們幹麼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美琪打開皮包,拿出一張照片,“幸好我有帶結婚時的照片。”

    亦陽接過。

    新娘當然就是眼前的孕婦,至於新娘旁邊那個人,沒有戴黑色塑膠框眼鏡,頭髮也不再是個懶人髻,雖然差別很大,但真的是司雨沒錯。

    認識四年,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女性化的她。

    她化了淡妝,長髮鬈成大波浪技在肩上,一襲微露香肩的白色曳地長紗裙,小性感中帶著些微的天真,笑容十分燦爛。

    他從不否認小程,不,司雨五官清秀,可是,他從沒看過她那般亮眼的表情,也沒看過她不戴眼鏡的樣子。

    他當她是小妹,笑她的體型像兒童,就是沒把她當異性看。

    晶晶大呼,“哇,好漂亮。”

    亦陽也頗為認同,但如果她有點胸部和屁股會更好。

    “司雨本來就是美女。”美琪收回照片,“她的家人在三年前移民加拿大了,要不是為了你們,她才不會留下。其實她的家人本來就很擔心她一個人在臺北沒人照顧,萬一發生什麼事情,她的腳又不方便,要怎麼辦才好?現在可好了,如果她需要人照顧,根本就沒人可以照顧她。”

    原來這幾年,她都是一個人生活……亦陽心中浮現一些些連自己也難以解釋的憐惜情緒。

    他一個大男人,有家事助理整理環境,有公司助理打點瑣事,饒是如此,他總還是覺得回到沒有人等待的家感覺很奇怪,而她竟然能夠在沒人照顧的情況下,堅持了三年。

    這樣過日子應該是很辛苦的,可是她怎麼都沒說?

    程司雨,不要小看女生的韌性。

    美琪頓了頓,“她一直告訴我,能看著你們創造音樂是件很棒的事情,只要看著你們,不論多辛苦,她都可以繼續下去,“愛與勇氣”,這是她說的,不過,卻是你們給她的。”

    ***

    司雨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是全身酸痛。

    白色的天花板,點滴架,還有一股濃濃的藥水味醫院?

    然後她想起來了,採買回去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壓到,最後聽到的是一陣尖叫,現在卻是骨頭快要散開的全身酸痛。

    “司雨你醒啦?”

    這聲音……咦?

    “美琪?”她驚喜萬分,“你怎麼在這?”

    “因為你在這啊,你一定渴了,先喝點水。”美琪倒了些開水到吸管杯中,遞給她,“你被音箱壓到了,醫生說要觀察兩天看看。還好沒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媽說。”

    司雨大急,“你你你說了嗎?”

    “沒有。”

    她松了一口氣,還好。

    起初,她說要留在臺北,全家都不贊成,後來還是她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自己—家人才勉強同意雖然在WMM只是個小助理,可是對程家來說,她可是四個兒子後好不容易才生出的女兒,是程家的掌上明珠,要是讓他們知道她受了傷,一定會連夜趕來把她架回去多倫多就近照顧。

    “不過呢,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晚一點會打電話給你大哥。”

    “什麼?”告訴大哥就跟告訴她爸沒兩樣啊。

    “你家人一定不會希望你什麼事情都不告訴他們。”美琪握起她的手,“司雨,其實我兩年前就該問你了,你考不考慮去多倫多?雖然這樣我們見面會變得很不容易,可是你需要人照顧。”

    “我可以照顧自己。”

    “我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明年就要當媽咪了,你呢?”

    司雨賭氣的回答,“我可以三十歲再考慮結婚。”

    “你以為自己三十歲一定有人要?”

    “美琪。”她抗議,“我是病人耶。”

    “醫生說你沒事。”美琪毫不容氣的激怒她,“還有,你最好乖乖照顧自己,如果再有意外,就算會被你砍,我還是會直接跟你爸媽要機票,把你送回多倫多。”

    “你很討厭耶。”

    “我再討厭也沒你討厭。”她替司雨拉過被子,“休息一下,我去幫你買點吃的回來,直接吃那些止痛藥很傷胃。”

    “美琪……”

    “神經病,你感動什麼啊,衛生紙放到哪裡去了,哎唷,不要哭啦,我等一下就回來。”

    司雨伸手拉住她,“你再陪我一下。”

    兩人聊著聊著,美琪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起國中時的豆子老師,時光仿佛一下子倒流,他們陸續想起了許多往事,而說到快樂的事,司雨自然不會忘記在國三的運動會上,她打敗眾家好女嬴得百米金牌的事。

    她語氣中充滿無限懷念,“那塊金牌真是得來不易。”

    “是啊。”美琪一臉好笑,“哪有人像你那麼衰,第一年拉肚子,第二年生理痛,感覺上好像有種無形的力量,在阻撓你的金牌之路。”

    “還好讓我抱回一面,要不然我會恨死自己的肚子。”她頓了頓,又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這種地方,不過醫生怕你有腦震盪,所以還要觀察,你現在是病人,乖乖在病床上躺好就對了。”

    兩人說說笑笑,並沒有注意簾後還有其他的人。

    他們所認識的司雨,是二十歲後的司雨。

    那個司雨待在娛樂圈總共六年,已經是人精,會笑不會哭,發起飆來很恐怖可是裡面的那個司雨,會撒嬌、會掉淚,聲音聽起來柔柔軟軟的……

    亦陽、靳煒、莫烈、武焰、晶晶還有劉格致,在司雨不時傳來的輕笑中,沒有人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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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音箱事件本來只是個意外,但沒想到隔天卻上了橘子日報的頭版,而且還被扭曲成多人受傷的嚴重事件。

    WMM緊急將亦陽及另一名受傷的工作人員送至醫院

    報導中不斷出現“現場血跡斑斑”、“意外瞬間發生”、“令人怵目驚心”之類的驚悚形容字句,更爆笑的是席門誤將蕃茄汁以為是血而嚇昏的事情,被描述成當天的第二次意外。消息見報,WMM光接歌迷的電話就接到手軟。

    不管公司員工怎麼解釋,擔心不已的歌迷還是忍不住大哭,成千上萬的郵件湧進了WMM的官方信箱,reaL專屬網站討論區的留言也以驚人的速度激增,哭的哭,傷心的傷心,難得有些較為理性的歌迷出現,但那樣的留言很快就被“我已經哭了一整天,不知道亦陽的情況怎麼樣”的留言擠到後面,不到三個小時,網站就因為流量過大而被迫關閉。

    可是,網站關閉的後遺症是更加的風聲鶴唳。

    中午,reaL的團長莫烈與經紀人劉格致召開臨時記者會,媒體蜂擁而至,差點將大樓中庭擠爆。

    “請各位歌迷朋友放心,亦陽沒事。”莫烈顯然想速戰速決,連開場白都省了,“我現在要講的只有這個。”

    “請問一下,如果亦陽沒事,為什麼不親自出來開記者會?”

    “亦陽在補眠。”

    “啊,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劉格致看到莫烈有些不耐,連忙跳出來幫腔,“昨天受傷的工作人員跟亦陽的感情很好,我們都離開後,亦陽還留在醫院陪那位受傷的工作人員,直到早上特護到了他才回家休息。我相信歌迷朋友們都知道,亦陽休息時不接手機、不接電話,有時候還會拿掉門鈴的電池,唉,這個,我們真的不知道怎會傳出這麼離譜的傳聞。”

    記者會就此結束,原本是想安撫歌迷的,但由於劉格致說話時眼神閃爍,反而啟人疑竇。

    更不巧的是那天正好是週末,有些歌迷捺不住性子便親自殺到WMM問個詳細,大臺北地區的歌迷組織更在短短的時間內動員起來,劃分好區域,想辦法要查出亦陽現在在哪家醫院。

    結果,“亦陽受傷,緊急送醫”這八個字以傳染病的速度蔓延。晚報出爐時,更驚人的標題也出現了根據可靠消息指出,亦陽傷重恐不治。

    然而,當各大媒體記者正各出奇招追蹤時,亦陽人在司雨的病房,陪同一起的還有晶晶。

    三人吃著晶晶特別從台大附近買來的排骨便當,說到了席門誤以為蕃茄汁是血而嚇昏的那件事情,聊得正高興時,護士送報紙進來,亦陽瞥見晚報頭條居然是自己傷重恐不治的標語,一時間啼笑皆非,順手將報紙拿給司雨與晶晶,兩人邊看邊笑,只感到一陣沒力。

    事情結束于亦陽主動撥電話給各大娛樂主播,請他們在節目現場連線解釋自己並沒有傷重,這個烏龍才算過去。

    雖然引起這麼大的騷動,但一切還是如期進行。

    reaL照樣排練,席門照樣到場,司雨休息兩天后,也穿著印有reaLSantaMonicatour的衣服出現在中山足球場,什麼都沒變,唯一不一樣的是大家不再叫她小程了,包括工程大叔都有點彆扭的喊她司雨。

    為什麼會這樣?晶晶說是reaL說的,不准大家再叫她小程,被聽見一次罰五百塊。

    終於,SantaMonica巡迴演場正式起跑了。

    連續三天,歌迷將中山足球場擠得水泄不通,每天晚上都有數以萬計的歌迷在台下揮舞著雙手。

    臺上搖滾,台下歌迷大聲呐喊。

    當燈光全滅,四束燈光分別照在reaL團員的身上,唱起了抒情歌曲時,舞臺下螢光棒規律的做著慢幅移動。

    尖叫、激動,連續三天晚上都是欲罷不能。

    最後一天,安可兩次,現場的萬名觀眾還是不願散去。

    “真的非常謝謝大家。”主唱武焰拿起了麥克風,對台下的歌迷們說著話,“臺灣的歌迷給我們最多的愛,所以這裡也是我們最重要的地方,這次的世界巡迴時間很長,於臺北起跑,東北亞、東南亞、歐洲,然後是美洲,四個月後回國於嘉義表演最後一場,希望到時候能再看到大家的笑臉,謝謝。”

    語畢,四人走到延伸舞臺前,手拉著手,一起向觀眾鞠躬道謝,在眾人的驚喜聲中,絢麗奪目的煙火接力升空,將夜晚的中山足球場點綴得五彩繽紛,同時宣告這演唱會正式結束。

    ***

    由於演唱會十分成功,WMM於是大手筆的包下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做為慶功宴的場所,受邀的除了辛苦的工作人員之外,最重要的是感謝媒體記者們連發了三天的頭條。

    這幾天,就連向來以辛辣新聞著稱的橘子日報,居然也落下一個“更勝英美搖滾的臺灣樂團”這樣讚譽有加的標題,叫WMM的高層都開心無比,加上巡迴的門票銷售一罄,出手自然不會小氣。

    亦陽剛到慶功宴的會場,立刻被橘子日報的記者逮到。

    “今天的感覺怎麼樣?”

    “很興奮。”已經換過衣服的亦陽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才從臺上又彈又跳三個小時下來,“當歌迷對自己尖叫時的感覺真的很棒。”

    “臺北場超乎意料的成功,會不會對後來的巡迴造成壓力?”

    “有壓力才有進步,我希望一次能比五次好,如果只是不斷重複相同的步驟,reaL不可能會走到今天。”他看起來心情極佳,“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歌迷,所以我也希望能呈現不同的東西。”

    舞臺殘留的亢奮使然,亦陽幾乎是有問必答。

    慶功宴的會場裡,埋頭大吃的是工作人員,拿著答錄機或攝影機亂跑的是媒體,還有多人目光聚集的中心點,就是reaL的團員。

    驀然,門口一陣騷動後耳語傳開

    “夏沁雅來了。”

    “她不是跟武焰傳過緋聞嗎?經紀人怎麼會安排她來?”

    “可是聽說她的下一張專輯會由reaL替她製作。”

    “她跟武焰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在眾人竊竊私語下,夏沁雅踩著優雅的步伐進入會場,短短的一小段距離鎂光燈此起彼落,而她也非常合作的微笑以對。

    她將花束獻給武焰,別有深意的說:“恭喜你們演唱會成功。”

    武陷一笑,“謝謝。”

    武焰的緋聞文友夏沁雅居然帶箸花束出席慶功宴?勁爆的畫面讓記者發了瘋似的猛拍照。

    笑一個,再一個,這邊還有那邊,為了因應廣大媒體的要求,武焰與夏沁雅就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合力捧著那束花,微笑、微笑再微笑。

    不只是記者抓狂,就連亦陽也大為驚歎。

    驚歎的不是夏沁雅的驚人之舉,而是她的驕傲美麗。

    他自從去年在公司第一次見到夏沁雅時就有些動心,交談過後更是大為傾倒,沒有立刻行動的原因,是自己當時確有其事的緋聞太多,不便追求,光是溫和疏離那些女友就已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終於,當他身邊無人一身輕,正預備對她展開攻勢,夏沁雅卻在公司的安排下到歐洲拍新銳導演的實驗電影,一去三個月,由於導演是蒙太奇的身體力行者,整個工作組根本居無定所,想到歐洲給她驚喜也無從結起。

    待她回到臺灣,reaL已經開始SanataMonica專輯的準備工作,開會、錄音、宣傳、準備演唱會,又是好幾個月過去,如此你忙完換我忙,我忙完換你忙,居然也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之前亦陽一直覺得,自己跟夏沁雅之間好像被詛咒似的沒緣分,但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會出現在reaL的慶功宴上,這不就是上天賜予的機會嗎?即使她的花束是遞給武焰

    見武焰身邊剛好沒人,亦陽連忙把他拉到角落,“焰哥,沁雅小公主為什麼只獻花給你?”

    “因為我們交情好。”

    亦陽挑起眉,“多好?”

    仿佛為了刺激他似的,武焰露出俊雅的笑容,“很好。”

    “什麼?”亦陽大驚,“你為什麼從來沒說過?”

    “這又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

    WMM旗下的頭號玉女,打著公主牌出道,不但才華洋溢,不說話時更是散發出一種出身良好的高貴氣質,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情人典型。

    亦陽這陣子常常在算,SantaMonica巡迴演唱完差不多是明年二月底,然後明年春天reaL將會幫夏沁雅製作下一張唱片,近水樓臺加上他人才出眾,只要肯花時間,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他壓低聲音說:“我從去年看到她就想追她了,但是機緣不巧,兩人的工作時間一直錯開,你看她那種冰山型的,若我沒有百分之兩百的火力是不會成功的。”

    這下換武焰驚訝了,“你喜歡她哪一點?”

    “高貴、冷漠、談吐優雅。”

    武焰笑了出來,“她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型,快點放棄比較好。”

    亦陽朝夏沁雅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襲白衣的她正在與靳煒說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高雅中帶著些微的天然冷漠,十分動人。

    什麼叫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明明就是。

    “這樣的人不是高貴、冷漠、談吐優雅?”他顯然對武焰的倒數第二句話有疑問,“整個娛樂圈,找不出比她更符合公主形象的人了。”

    “你跟她熟不熟?”

    “當然不熟。”

    “你跟她不熟,我卻跟她很熟,你覺得誰的說法會比較准?”

    亦陽再看看夏沁雅,“總不可能低級、熱情、談吐聒噪吧?!”

    “我永遠不會那樣說。”武焰低笑,“沁雅不是你會喜歡的那種女生,而你跟她心中的理想形象剛好相反,所以不要想那麼多了。”

    亦陽當然不相信武焰的話,親自印證也是他的人生哲學之一。

    沒錯,她看起來應該不好追,可是他就是喜歡這一型的。

    沒想到啊,她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連上帝都在支持他的戀愛,要是今天約不成夏沁雅,他這天下第一帥的名號就要讓給他人了。

    見靳煒一副跟夏沁雅相談甚歡的樣子,接著兩人點點頭分開了,夏沁雅落單,真是大好機會啊!

    “小師妹。”亦陽自然的就像是不小心走過來,又不小心看見她似的,“怎麼有空過來呢?”

    夏沁雅沒讓他失望的展露微笑,“特別過來的。”

    特別?真是悅耳的兩個字。

    “其實我昨天有來看你們的演唱會,非常精采,也非常讓人感動。”她美麗的唇角漾出一抹微風般的笑意,“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晚上排了通告,我一定會再看一次。”

    美女的聲音比天籟還動人,尤其是她居然看了reaL的表演,美女的點滴心意,身為男子漢的他當然得湧泉以報。

    “沁雅,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省掉姓氏是拉近距離的第一步。

    “你不是已經這樣做了?”

    美女含羞帶怒,更是動人。

    “如果不介意的話,晚上去喝一杯?”他記得八卦雜誌說她喜歡的主題是人心和人性,雖然這些東西很無聊,但如果她喜歡,他樂於奉陪。“我們可以聊音樂、聊人生,或是意外轉折對生命歷程的影響。”

    夏沁雅沒有扭捏作態,也沒支吾其詞,而是像她所散發出來的高貴姿態一樣,大大方方的答應了,亦陽更是“順便”記下電話,雖然他可以跟WMM的工作人員拿,但是私人電話這種東西,若不是跟本人要就沒意思了。

    兩人就這樣聊過大半個慶功宴,夏沁雅先走,亦陽取車後開到飯店門口接他的沁雅小公主,正計畫喝一杯之後,微醺夜遊好培養感情,卻意外的從後照鏡看到司雨搖搖晃晃的從飯店裡走出來。

    不到三秒鐘,有個人從後面沖上來扶住她,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什麼門的傢伙?!

    他在司雨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就攬住步伐不穩的她朝飯店裡走去。

    ***

    司雨頭痛欲裂。

    這幾日平均每天只得到三個小時的睡眠,而且睡眠品質都不好,不是夢到演唱會因為大雨取消,就是夢見歌迷太過瘋狂發生意外……好不容易完美落幕,跟幕後的工作人員一起大吃大喝之餘,當然不會忘記注意亦陽。

    每場演唱會,她總在舞臺側方注視他們,今天的亦陽表現得好亮眼,那光芒幾乎要蓋過拿著麥克風的武焰。

    她知道,他並不是為了台下的觀眾而彈奏,而是為了自己。

    只有在他身邊的人,才知道他對音樂是多麼的忘我,在那個無限的世界中,他就是君主。不會將任何人放在眼中,只為了娛樂自己而彈奏。他一直處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直到一切結束,才回過神來。

    慶功宴上的媒體很多,司雨只能遠遠看著亦陽的笑,後來夏沁雅出現了,他的笑容就變得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見獵心喜的笑容。

    夏沁雅,亦陽心中的情人典型高貴、美麗、姿態優雅,舉手投足都像精心設計出來般的動人。

    真美!司雨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居然就不小心對上她的視線,一個心虛拿起桌前的杯子一飲而盡,等那有著水果香氣的液體全進肚子後,她才突然想起那是晶晶剛才倒的超猛水果酒,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六十。

    “那個女孩子很不錯。”席門這時突然挨到她身邊的位子,“什麼都對,不過雕刻得痕跡太重,不太自然。”

    “才怪,她明明美得很。”啊,如果能有她一半的氣質就好了,能被生成這樣,真是祖上有德。

    但席門顯然不同意,“司雨,我看女生的眼光絕對不會錯,這個女孩子只是個人工美女,不是真實的人。”

    “美成那樣,就算是假的也沒關係。”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這輩子看過的女生不少,如果要放在某個位置,你可以放在最上面,只要你別隱藏自己,就可以很美麗。”席門的樣子仿佛耶穌附身,“我記得九月份我第一次來臺灣時,請你吃飯,那時的你比場中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還像公主。”

    “席門你真是好人。”她接過晶晶再度倒滿的杯子,又是一口喝下去,“可是我並不合適天天打扮。”

    “我說真的,你要不要來我的公司?”

    司雨睜大眼睛,“是我醉了還是你瘋了?”

    “都不是。”席門一臉正經的說:“我要請你到我的公司,歐洲各大城市都有我的專賣店,明年副牌會在夏天上架,而且我預計要同步推出精緻的潮流雜誌,教現代女性如何選擇合適自己的衣服,你來英國幫我,住的地方我會想辦法,薪水我加一倍給你。”

    司雨點點頭又搖搖頭,“席門,謝謝你,可是我還不想離開WMM.”

    “你不用馬上回答,明年夏天的事情,二月再給我答案也沒關係。”

    “不用了,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雖然醉態可掬,但她語氣卻十分堅定,“我不會,也不想離開WMM.”

    語畢,她站起來想離開,但才站立三秒,馬上不敵酒意的又坐下來。

    晶晶大樂,“司雨,醉了喔。”

    她點頭。

    正煩惱要怎麼回去時,席門扶起她,“你這樣坐計程車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家。”

    她搖搖晃晃出了飯店,站在門口,秋日的風有些涼,吹在臉上總算醒神了些,只是頭昏加上肚裡的湯湯水水太多,讓她很反胃。

    突地,司雨拉住正招手叫計程車的席門,“不行,我、我還是走路回去好了,坐車子我怕會吐。”

    “你這樣有辦法走回家?”

    “可是我不想吐在人家車上。”

    席門靈機一動,“啊,我們不就在飯店樓下?一定有空房的,在這裡休息好了,就不用擔心會吐在別人身上,高興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好不好?”

    她點點頭,歪歪斜斜的讓席門拉著回飯店。

    接下來的事情她其實都還有點印象,辦理住房、上電梯,進到可以看見夜景的商務房間後,正當席門扶著她要進浴室洗臉,結果她還是吐了起來,弄髒房間不說,還沾染了席門的高級西裝。

    終於洗完臉,她躺在床上,聽見超級注重門面的席門正哇啦哇啦的鬼叫,“程司雨,你要賠我洗衣費,居然連襯衫都沾到了。”

    “對不起,我忍不住……”

    席門哈哈一笑,“開玩笑的,待會兒叫服務生送洗就好了。”

    聽著嘩嘩水聲伴著席門五音不全的歌聲,司雨頓覺睡意襲人。就在她將睡未睡之際,突然有人拉起她的手臂,“喂,起來。”

    “不要。”沒看到她在睡了還叫她起來。

    “豬頭,起來。”

    咦,這聲音不是亦陽的聲音嗎?

    她勉強睜開眼睛,真的是他,可是他不是跟夏沁雅走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亦陽沒好氣的強迫她坐起,“看什麼看?起來穿鞋走人。”

    她點點頭,想下床的結果卻是整個人滾下來,發出一陣不小的聲音。

    “司雨?”正在浴室的席們居然也聽到了,“你沒事吧?”

    亦陽低聲說:“應他一下。”

    “我,”痛得要命,“我沒事。”

    這是什麼情形啊?亦陽怎會出現在這裡?

    亦陽皺眉,“醉貓。”語畢,他一把抱起她,順手拿起床頭櫃的眼鏡,拎起床尾的鞋子,在席門愉快的唱著歌的時候,迅速離開了房間。

    這一路上,司雨隱約還有記憶鋪著厚地毯的走廊、電梯、停車場、被拋入車子的後座、車子駛出地下室、車速很平穩、亦陽在說話、另外還有一個美麗的嗓音……她想起來了,是夏沁雅。

    接著,她就昏睡過去了。

    ***

    以往,演唱會結束的隔日,亦陽總會就近到休閒飯店住幾天,按摩、泡溫泉之類的,不過這次結束時出了點小狀況,為了這個狀況,他雖然收好行李,卻還沒出門的打算。

    秋日午後,他正換看第二片瑪丹娜的MTV,臥室旁的盥洗室有些細微的聲音傳來,他看了看時鐘,下午三點,裡面那傢伙足足睡了十四個小時。

    不久,臥室的門終於開了,司雨一臉神采奕奕的走出來,“早。”

    “早個頭。”

    “沒禮貌喔。”

    沒禮貌?!他沒撲上去咬她一口洩恨算是客氣了,要不是擔心她被席什麼的佔便宜,他才不會犧牲跟夏沁雅的約會。

    原本的調酒、夜景,變成帶她回家,她如果乖乖睡就罷了,偏偏還拉住他講了一堆外星人才懂的話,簡直是疲勞轟炸。

    “知道你損失慘重,下次在公司見到夏沁雅,我會幫你說好話。”司雨一笑,“就說你對工作人員很好,又有正義感,見到朋友有難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是個曠世奇男子,這樣好不好?”

    “你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這種說法人家會以為我有問題。”

    “那你想怎麼樣?”

    “什麼你啊你的,你才沒禮貌。”他一本正經,“要稱我為恩公。”

    “恩公!”

    “乖。”

    亦陽必須承認,他雖然有時把她當兒童,偶爾會叫她豬頭,不過若要對她發什麼脾氣,卻也做不到。

    從簽約到出片,司雨全心全力説明他們,預算有限,買不起好樂器錄音,樂器行老闆還是看在司雨的份上,才同意將樂器借給他們使用。出道後,他看得更多,沒有哪個文宣人員會這樣對新人,根本就是同袍。

    “你要不要吃早餐?”

    “冰箱有東西嗎?”

    “怎麼會沒有!”他像是受到極大污辱似的,“我有東尼玉米片。”

    司雨噗哧一笑,“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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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reaLSantaMonica巡迴演唱,十一月從臺北中山足球場起跑,飛抵紐約時,大蘋果已是雪花紛飛。

    由於飛行疲累,亦陽打算到飯店的酒吧放鬆一下,打開房門才發現,隔壁的武焰正好要外出。

    見武焰不但換過衣服,整個人容光煥發的就像是特別整理過似的,認識多年,他當然知道曾在紐約少年監獄待過的武焰極恨這座城市,每到大蘋果必定悶悶不樂,這次……啊,他知道了。

    武焰那位年方二十歲的小女友何聆歌在紐約念大眾傳播,他重工作,她重學業,這種聚少離多型的情侶,有機會見面當然得大見特見才行。

    亦陽長手一伸,搭上了他的肩——“跟聆歌約會對不對?”

    “我們要去吃飯,然後去中央公園滑冰。”

    “外面在下雪耶。”饒是在英國成長,亦陽仍舊不習慣冰點以下的天氣,他以前在英國,冰點以下絕不出門,總是蹲在火爐邊等天氣乾爽才出去。“滑冰?不要被冰給滑了。”

    “聆歌喜歡。”

    簡單的一句話,卻道出了無盡寵愛。

    這是亦陽第一次在武焰的臉上看到真正的戀愛神色,並非有多大的表情變化,而是一種微妙的氛圍。

    真正的戀愛就是這樣子?

    武焰看看手錶,“再跟你說下去會遲到,我要走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

    “一起出去可以,但不准打擾我們約會。”

    “重色輕友是不對的,正確的想法是,美女放兩旁,朋友擺中間。”亦陽扮越學長角色,“我們這種搖滾人絕對不能沉迷於美色,江湖以義氣為重,為朋友兩肋插刀,萬死不辭。”

    “那是談玩票戀愛的人才會這麼說。”

    說話間,兩人已步出飯店,兩個轉彎後,進入紐約市最繁華的第五大道。

    耶誕節將近,每家商店都盡其可能的將門面妝點出聖誕的感覺,聖誕樹、鈴鐺、紙雕麋鹿,當然還有那一千零一遍的聖誕頌音樂,每家都在播,差別只在於經過時所聽到的片段不同。

    雖然天冷卻絲毫不減遊客的興致,雪花紛紛沒關係,有一種東西叫雨傘,打開照樣可以擋雪,憑著意志抗冷,撐著傘在名店中穿梭採購,刷卡機的聲音顯然比聖誕頌響得更奮力。

    “天空飄著雪,地上積著雪,真是好一副人間景色。”廢話完畢,亦陽很快的導入正題,“最近跟何聆歌怎麼樣?”

    “一直很好。”

    “我覺得見不到面的愛情很虛擬。”

    reaL主要的工作據點在臺灣,何聆歌又在紐約求學,時差十二個小時,無法見面的時間只能靠手機或電腦聯繫對亦陽來說,距離太遠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

    他愛一個人一定要天天看到她才行,無論是笑顏或聲音,都要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分開得太遙遠,他可能會漸漸不愛她,甚至忘記了,然後再找一個可以天天在一起的情人。

    “這個問題見仁見智。”武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以前喜歡小靜的時候,就在同一個城市,很常見面,但即使見到面還是會覺得不安。我那時老是想,小靜的人跟我在一起,但心呢?不知道,很虛幻。跟聆歌會吵架、會生氣,不過我反而覺得那才是真的在戀愛。”

    亦陽笑了出來,“你也會跟人吵架?”

    “我不喜歡,不過事情總有例外。”他拉掉不離身的護腕,護腕之下是個鮮明的齒痕,“上次那件事情發生時被聆歌咬的,雖然很痛,但其實還滿高興的,愛情就是會讓人做出一些反常的行為。”

    “我想戀愛,不,焰哥,我確定要戀愛了。”

    “你還是決定朝夏沁雅前進?”

    “那當然。”他一副萬死不辭的樣子,“你不要阻止我,我有信心跟沁雅小公主一起墜入愛河。”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武焰與何聆歌約定的街口。

    人潮來往的繁忙通道,何聆歌撐著紅色的傘,紅色的絨毛大衣與絨毛帽讓有著異國血統的她裡得像個洋娃娃,看來極是美麗。

    她一直望著他們的方向,待視線對上的瞬間,她綻出了笑容,然後在紅磚道上小跑步起來。

    武焰張開雙手,將從街角奔過來的聆歌一把抱起,又攬著她轉了幾圈之後才放下來。

    聆歌整個人埋在武焰的懷中,“我好想你喔。”

    “再說一次。”

    “我好想你喔。”

    武焰在她左邊的臉頰上一吻,“真乖。”

    她微笑著側過瞼,“這邊也要一個。”

    他依言在她右邊臉頰吻了一下。

    一旁的亦陽看到這出第五大道上意外上演的連續劇,頭髮都快豎起來了,現在已經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有這麼芭樂的對話跟這麼芭樂的行為?更讓他無法置信的是,其中一個主演的還是他的好兄弟。

    雪花紛飛中,只見兩人你儂我儂的你想我、我想你,聆歌少女的思念全開,而武焰顯然也頗喜歡被撒嬌的感覺。

    五分鐘過去,兩人還沉溺在愛情的氛圍裡。

    亦陽忍不住了,“喂,你們,不要那麼目中無人。”

    聆歌終於從甜蜜世界回過神,待她看清楚是誰之後,大眼中滿是驚訝,“咦,你怎麼在這?”

    毫不掩飾的詫異讓亦陽大受打擊,生平沒遭受過這樣的冷落與忽略,他是亦陽耶,唯一登上時代雜誌封面的華人吉他手,在這裡站了五分鐘,她卻沒有注意到他?

    “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對不起啦。”她挽著武焰,一臉燦爛,“我是真的沒有看到你。”

    再一次打擊。

    “你不要生氣,過幾天我帶最近學會的西班牙菜去看你們。”

    “為什麼不是這幾天?”

    “因為這幾天我要陪武焰啊,”她一臉武焰為天,理所當然的笑靨,“沒有空理其他人。”

    接著,兩人共撐一把傘,很快的消逝在吵嚷的人群中。

    孤單留下的亦陽,百思不解武焰何以能對長距離戀愛保持信心,也百思不解何聆歌那個脾氣不太好的小記者,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小鳥依人?

    真想找人說話啊。

    他拿出手機,撥了藍天新的號碼,助理說她正在上節目;而萱萱的直接轉語音留言;妮娜的打不通;恩麗正在練習短劇會用到的跳火圈;預玟講不到兩句,已經傳來導演大聲找人的聲音。

    奇怪,他一直以為自己女友滿天下,但現在才發現,原來並沒有人像聆歌對武焰一樣的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亦陽只好安慰自己,真是破天荒的認知!

    最後,他帶著測試的心情撥了夏沁雅的號碼,她沒有在上節目,也不是語音或占線,更不是要練習跳火圈或演戲。

    她接了電話,並且跟站在街角的亦陽愉快的聊起天來。

    ***

    適應時差後,司雨照例跟著reaL去看演唱會場地。

    只是,這一看之下才知道,主辦單位在紐約所訂的場地居然是莫內音樂廳,它雖然可容納八千人,但美中不足的是,音樂廳內的佈置是紅黃色調的安妮王朝視覺感,跟搖滾的感覺有點不太搭。

    “感覺,”亦陽在舞臺上走了一遍,“有點怪。”

    “反正觀眾會把座位擠得滿滿的。”司雨比劃著台下的位子,“看不到那些鑲金邊的紅絨座椅,感覺應該就會好一些。”

    “可是場地是圓形的,怕回音太大。”

    “這個交給劉哥去煩惱,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是將自己調整到最好的狀況,預備兩天后演出。”她看著亦陽,“你還好吧?”

    這兩天,她覺得亦陽有些不尋常。

    以前他思考很快,三五秒的時間就會立刻想通,馬上有結論,可這次不知道在考慮什麼,居然還會偶爾出神。

    “我前兩天跟武焰出去,”他頓了頓,“正確的說法是,我跟他談話談到一半,他要去赴約,我不想談話中斷,於是跟著他一起走到約定的場合,在第五大道的一個轉角看到何聆歌,她以前是小老虎,現在變成家貓,改變怎麼會這麼大?”

    “因為她愛武焰呀。”司雨回想與聆歌變成朋友的經過,不由得笑了起來,“聆歌爽朗、大方,心無城府,我一直覺得武焰跟她很配。聆歌很聰明,但她的聰明不是用在耍心機上。聆歌真誠,武焰又體貼,簡直可以當模範情人了。”

    “你心裡永遠都是偏武焰多一點。”

    剛開始,她是他們四個人的助理,待第一張工業搖滾專輯破百萬之後,WMM恍似由夢中醒來,給了每一位reaL團員兩名助理。

    那時武焰的瑣事最多,最熟悉reaL的司雨理所當然的就派給武焰,後來又加入媽媽型的小潘;靳煒現在的助理叫晶晶;莫烈喜歡玩神秘;至於亦陽,換助理就像是古代有錢的大爺在換小妾,那些助理每次都被他的惡口嚇跑,最後司兩自然得將他的事全部接收。

    “我是偏心,不過跟你想的不一樣。”

    “總不可能是偏我。”

    “那可不一定。”她故作猙獰狀,“呵呵,reaL中我最愛的就是你了。”

    亦陽聽了大笑,看了看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司雨,“可惜我沒有戀童癖。”

    開玩笑似的一問一答,司雨知道他不會當真才敢那樣說,但也因為他的不認真,心中頓時好似被細針輕紮著,感覺有點痛。

    他過目不忘,卻不記得她。

    談話間,他們已步行到莫內音樂廳的中央,司雨在紅絨椅坐下,笑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夏沁雅那一型的。”他跟著在她身旁坐下。

    “那你又跟藍天新在一起。”

    “天新只是一夜情……好啦,多夜情。可那不一樣,天新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生,我喜歡的一定要有雙大眼睛,有點冷,要聰明,我不能忍受跟一個沒大腦的人在一起。”他長腿一伸放在前座的椅背上。

    “以前教授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中國人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最簡潔有力的朋友論點,跟笨人在一起,有傷腦細胞,不過太聰明也不行,怕吃不消,在中間最好。”

    “你再這樣東挑西揀下去,啊,等一下,我有預感了。”她閉起眼睛,一副聆聽天音的樣子,“我看見了,你最後的下場就是住到獨居老人安養社區,由護工陪你走完人生路。”

    亦陽聞言,立刻給她一記爆栗,“你才住獨居老人安養社區。”

    司雨按著剛才受擊的地方,笑了。

    亦陽在這一點上真的很好玩,因為不想獨自走完人生,所以對於陪伴自己的伴侶非常挑剔,但是過於謹慎的結果,反而造成某種心理弱點就像迷信的人聽不得人家說他會不幸一樣,自命天下第一帥男的他,最怕的也是別人說“他會獨居到老”這句話。

    “武焰說,等聆歌畢業就要結婚。”司雨看著亦陽的臉,存心刺激,“而且,他連房子都買好了,獨棟三層,裡面還有嬰兒房喔。”

    亦陽咒駡了一聲,“他來真的。”

    “那也沒什麼不好,如果知道這個人就是自己想要的,又何必費心去尋找不存在的人?”

    “咦,司雨,你這句話有點禪機耶。”

    “說我好話也沒用,我不收弟子。”

    第二個爆栗又落,“去你的。”

    司雨呵呵直笑,雖然遭受連續兩個爆栗襲擊,但亦陽能高興一點也就夠了。

    一直以來,他都有著資優的驕傲,開開玩笑可以,但不太會認真的跟別人討論什麼問題,別人要花上幾天才完成的東西,他可能只要幾小時就OK,而長期不與外界溝通之下,總會有些地方看不清楚。

    就像這一次,只不過看到何聆歌的變化,他居然就想不通了。

    很簡單的東西,但教科書上並沒有教該怎麼辦。

    “不要老說我,說你,WMM又不是修道院,幹麼不交男朋友?”

    亦陽問得很自然,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支吾了一下才說:“這有什麼好問的。”

    “你二十五歲了耶,大小姐,現在是十二月,再過幾天就二十六歲了,你難道真要當老姑婆?”亦陽研究似的看著她,“臉色這麼古怪,你該不會是那種受過傷之後,就沒再交過男朋友的人吧?”

    司雨一驚,“你,”說了一個字之後她突然想想不對,連忙硬生生的把“怎麼知道”四字給打住。

    “你不用回答,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我猜對了。”

    她心中怦怦亂跳,認識四年,他們從來沒有談起這類的事情,當然也就無從猜測,可是萬一他想起來了怎麼辦?如果真的那麼不巧,她就只剩撞牆跟離開WMM兩條路了。

    “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他皺起眉,“那個害你這麼傷心的人,該不會是我認識的吧?”

    就是你本人啊,笨蛋。

    步步逼近的猜測,讓她有點欲哭無淚。

    “如果你跟他註定要在一起,他就不會讓你傷心。現在,他不但讓你傷心,還讓你空白著時間等他,若用上帝的語言來解釋,就是沒緣分。天下男人這麼多,你不用這麼固執,不是你的等到死也不會是你的,懂嗎?”

    司兩低聲說:“我……並沒有想要成為他的誰。”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只想看著他就好,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大大方方的關心他,大大方方的支援他,然後大大方方的讓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紀錄。

    “這種犧牲奉獻的感情更糟,暗戀其實很糟糕,你喜歡一個人就是要讓他知道,他知道以後,這份愛才有意義。”

    “萬一對方覺得困擾呢?”這是司雨心中的疑問。

    “會讓人困擾的戀情基本上是起於不當的行動,舉例來說,不顧對方有花粉症的事實而堅持送玫瑰表示心意,害對方痛苦,這種一意孤行的示愛才叫困擾,單純的心意絕對可以獲得某些回應。”

    圓形音樂廳中,亦陽加大的音量引起了某種程度的回音,“如果我知道有人暗戀我,即使我不能愛她,我會感謝她,因為對方的愛在我的記憶裡留下痕跡,這才是重點。被愛者不知道的愛,根本不是愛,充其量只能說是自我滿足。”

    “你會感謝對方的愛?”

    “感謝而肯定。”他頓了頓,“她們畢竟是有眼光的。”

    ***

    在紐約的最後一夜,WMM包下飯店總統套房開舞會慶祝,除了一路跟隨的臺灣工作人員之外,還有紐約當地的工作人員,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應該就是席門了,照理說,應該早就回到英國的他,居然在演出當天出現,然後理所當然的出席一切WMM所辦的官方活動。

    吃的玩的當然都省不了,尤其是在有人照應的情況下,大家喝起酒來更是肆無忌憚,如此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才開始沒多久,人人都像是淩波征步。

    “席門,”崇尚流行的晶晶一直都想跟席門接近,奈何總缺乏了些勇氣,為了今晚的自然表現,她可是對著鏡子練習了許久,“我們跳舞好不好?”

    席門正在隔間超多的總統套房裡搜尋著司雨,對於晶晶的主動,有點天外飛來的感覺,但是在英國受教育的他,一向信奉大英的紳士禮法,其中之一就是不可讓女士吃閉門羹。

    他彎下腰,“請。”

    主廳中,銳舞樂放得大響,而被席門掛念的司雨此時在套房中的巴羅克書房,正與劉格致玩西洋棋,她雖然棋藝不佳,但所幸劉格致也好不到哪去,勉強殺了個半斤八兩。

    “你怎麼不出去跳舞?”

    劉格致笑,“我對跳舞有障礙。”

    “我也有。”門並沒有全關,她從門縫中隱約可見主廳中的瘋狂人群,“只是,連續三小時在原地跳腳甩頭的感覺,不知道是怎麼樣?”

    “頭會昏吧。”

    司兩脫口而出,“可是我很想跳舞。”

    看到劉格致發怔,她很快的補充,“開玩笑的,我最怕人家大聲了,外面那麼多人在尖叫,我的頭會爆掉”

    說到一半,有人從書房的長沙發後面站起來伸懶腰,突如其來的驚嚇,讓兩人齊聲啊了出來。

    “啊什麼啊,我啦。”

    “亦陽。”劉格致臉上殘存著驚嚇後的扭曲,“你沒事躲在這裡做什麼?”

    “剛才喝太多了,進來躺一下。”看到桌上的方格子,他一臉想笑,“不打擾二位的雅興,我走了。”

    他倏地冒出又消失,令司雨和劉格致兩人不禁怔愣對望。

    幾秒鐘後,劉格致率先拿起棋子,“騎士。”

    外面是小型的銳舞派對,裡面是沒什麼智力的兩個人玩的智力遊戲,下棋兼聊天,談論的自然是自家藝人。

    從亦陽到他的夢中情人夏沁雅,再從夏沁雅談到前排聞男友武焰,最後是由武焰聯想到他的真命天女何聆歌,公司中只有少數人知道武焰想結婚這件事情。

    “那天看到武焰設計將來結婚後住的房間,說不羡慕是騙人的,我也想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將軍。”劉格致將棋子吃下,“我知道很多人懷疑我的性向,但別人的看法跟我沒關係,我很想有個家,可以不要有婚姻關係,但要有愛。”

    司雨一笑,“好沙文。”

    “這不是沙文,你不覺得現代的婚姻問題,就是出現在證書這張紙上嗎?”他看著她,似乎很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觀點,“結了婚,有了法律保障,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女人不修邊幅,男人忘記體貼,變調的兩人會維持和婚前相同的甜蜜感覺才有鬼。可是如果沒有那張紙,大家就沒安全感,因為沒安全感,就會更小心呵護對方,這樣的感情才會長久。”

    “萬一對方變心呢?”

    “至少可以省去離婚的律師費。”他一邊整理棋盤一邊說,“如果哪天有了男朋友,你會想要一個婚姻嗎?”

    “那要看對方會不會跟我求婚啊。”

    雙方棋藝平平,一下子就分出勝負,整理好棋盤,又重新玩過。

    談話間,亦陽再度進來,一下子又倒在沙發上。

    司雨知道他在私人派對上喝酒的方式,一股作氣,一次好幾杯,大量的酒精一次入胃,醉意當然瞬間爆發。

    劉格致走了過去,“亦陽,不要在這邊睡。”

    “我……躺一下就好。”

    “你人這麼高,沙發扶手會被你踢壞。”他朝司雨招招手,“來,一起扶他回房間。”

    於是,司雨和劉格致便一左一右夾著亦陽離開。

    ***

    亦陽剛在床上躺下,劉格致的電話就響了,講完電話後,他向司雨丟下“你好好照顧他,我上去了”這句話,便匆匆消失。

    司雨沖了杯濃茶讓亦陽喝下,替他蓋好被子,正要離開時,一直半醉半醒的亦陽突然開口了,“那個是……”

    司雨笑言,“星星。”

    亦陽住的這個房間是宇宙風格的設計,熄了燈之後可以看見滿天星斗,一顆一顆人工星星高懸,像極了深夜曠野的穹蒼景色。

    “真服了他們,做得這麼像。”話雖然流暢,但從聲音聽來還是帶著醉意,“你知不知道牛郎織女距離多遙遠?”

    “十光年。”

    “我還以為只有我知道。”

    她笑看著他,心想你告訴過我呀。

    在多年前的某個夏季,在太平洋的美麗海島上,少年Sun對少女Rain說過,只是你忘了。

    以前會想著你,是因為還年輕。

    現在會想著你,是因為時間累積了真正的感情。

    司雨臉上不自覺的出現了溫柔的神色。

    亦陽的眼神有些微不解,“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怎麼看你?”

    “你現在看起來好像一個人……”他蹙起眉,“對了,像聆歌,我前幾天碰到她也是這個樣子。”

    “你眼花了,我跟聆歌才不像。”

    “像,那天,她看武焰的表情,就跟你現在看著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笑著替他蓋好被子,轉身要離開,他突然伸手拉住她,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跌在床上,她想起來,他卻緊緊拉住她的手,再也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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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飛回臺灣的飛機上,亦陽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咖啡,莫烈補眠,武焰跟工作人員聊天,隔壁座的靳煒閱讀著《百年孤寂》一書,而司雨……她坐在機艙角落,再度將長髮盤成髻,戴起黑色塑膠眼鏡,膝上攤放的是檔案夾,正低著頭振筆疾書。

    亦陽無法不去注意。

    以前覺得她是個清秀中帶著男孩子氣的女生,可是今天早上,她的長發散在白色的枕頭上,在他的臂彎中沉睡,雙眉舒展,安心的模樣像個小嬰兒,他承認,那時他有一點心動。

    他對她無法像以前對其他女孩子那樣,一夜情之後還能嘻嘻哈哈。

    司雨跟她們不一樣。

    可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靳煒闔起《百年孤寂》,“你要一路歎氣回臺北嗎?”

    “我現在很苦惱。”

    “你不是一向以邏輯解決問題嗎?”

    “邏輯可以解決很多事情,卻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因為總有一些東西是在軌道之外,那些就跟邏輯無緣。”亦陽不自覺的又朝角落的司雨瞥去,“別人的經驗加上自己的體驗就是邏輯,但有一些事情是別人沒有經驗過,自己沒體驗過,卻突然發生的。”

    他記得當時的所有狀況,他抱著她直至醒來,眼神相對的瞬間彼此都有些尷尬,之後在沉默中各自穿回自己的衣服。

    他很難、也不想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所以主動開口。

    “司雨,”他喚她,“昨天的事”

    她沒有害羞跑掉,也沒有捂起耳朵說不聽,只是抬起頭來看著他,這一動,亦陽一眼就看到她襯衫領口處的鮮明吻痕。

    “我昨晚並不是因為很想做才留你下來,而是……”怎麼說呢?他是喝了酒沒錯,但卻在看到她對他微笑時模樣,那瞬間的溫柔模樣讓他情生意動,“如果我說那時你的表情讓我很心動,你會不會相信?”

    “我相信。”

    亦陽揚揚眉梢,“你相信?”

    “相信你,對我來說又沒有損失。”司雨臉上閃過一個複雜的笑,“算了,反正我們都不是孩子,也不需要給誰交代,這樣就好了,onenightstand,不是嗎?”

    也是啦,只是沒想過一夜情的物件會是她。

    為免破壞感情,不碰熟人一向是他的第一守則,他一直放在心中,只是,記得這麼牢的事情怎會突然忘記?司雨甚至什麼都沒說,既沒煽動他也沒誘惑他,就只是一個微笑而已……

    不過,失控之後,就是要面對。

    “司雨,我不想推卸責任說自己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面對她的眼神,善於對女生花言巧語的他只覺得辛苦異常,“是onenightstand沒錯,但不是那種很輕浮的隨便抓一個人開始。”

    司兩澀然一笑,“你在緊張什麼,怕我叫你負責?”

    “我知道你不會叫我負責,也知道你有本事裝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是在你走出我的房間之前,我要跟你說清楚,即使你認為言語不代表什麼也沒關係,我可以對任何東西發誓,現在所講的都是真的。”他頓了頓,“我不是為了要人陪才拉住你,而是因為那個人是你。”

    他並不知道司雨信不信他的話,總之,她很認真的聽著,聽完後離開房間,留下他一個人。

    昨天晚上到底怎麼了?

    天花板的人工星空,落地窗外紛飛的雪花,大蘋果與生俱來的城市炫惑,然後,一切就超出邏輯範圍之外。

    亦陽無法解釋,他對司雨並非處子之身有些……或者比有些還多一些些的耿耿於懷。

    那表示,他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當然啦,這沒什麼,她也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只是,唉,他現在腦袋中竟不斷去猜測,那第一個擁有她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他跟藍天新那樣的青春美少女發生關係時,他也沒有對藍天新非處子之事而耿耿於懷,可是司雨

    奇怪,他憑什麼認為她之前不能有感情生活?

    亦陽試著對靳煒說出心中的疑點,“我想事情應該是有解釋的。”

    “有解釋的事情不會花你這麼久的時間。”靳煒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語帶保留,“如果這件事情很棘手,我的建議是不要以常理推斷,事情可以用非A即B來解釋,思緒卻有一大片模棱兩可的灰色地帶。”

    “我想她不是要我為難,只是我自己想不通。”

    靳煒一笑,“說出來,也許我的意見可以做為參考?”

    “我想還是暫時不要好了。”亦陽絕對信任靳煒,只是把這種事情拿出來討論,對司雨是種羞辱,“也許我過一陣子就會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感情還真奇怪,他以為自己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打動夏沁雅,沒想到自從他在紐約的第一天打電話給她之後,他們幾乎天天通電話,夏沁雅對reaL的工作以及團員合作都很有興趣,他們還約好回臺灣後要一起見面吃飯。

    結果,他在很微妙的情況下跟司雨發生關係,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司雨的介懷居然還大過對夏沁雅的期待。

    邏輯亦陽開始考慮起有什麼東西沒學習到的可能性。

    以前,他的指導教授偶爾會用那種“小子,有些事情你現在不會懂,等你長大後就明白了”的表情看他。

    但是,問題究竟出在哪?

    ***

    直到回家以後,司雨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WMM體諒團員以及工作人員的奔波,回臺灣後給了一個星期的假,也就是說,至少在這個星期裡,她不必去面對那個擾人的問題。

    她跟亦陽上了床!

    “如果我說那時你的表情讓我很心動,你會不會相信?”

    從飯店到機場,飛行到降落,她一直讓自己看起來很忙,避免和他眼神相對時的尷尬,說得更明白些,也算是避免傷害若是亦陽看到她之後露出很苦惱的神情,她會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不撥開他的手。

    空了兩個月的套房已被收拾乾淨,司雨拿起書桌上的照片,忍不住出了神。

    這是她跟亦陽的第一張合照,初識的Sun&Rain,兩人稚氣未脫的在海邊對著拍立得鏡頭微笑。

    Takecare,mynrettyRain.

     “是onenightstand沒錯,但不是那種很輕浮的隨便抓一個人開始。”

    司雨從行李箱中翻出這次SantaMonica中,得來不易的兩人合照。

    當然,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她要和亦陽合照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因為心中有一些什麼,所以她反而會儘量避免這種情形。

    這次真的很巧,停留在三藩市時,武焰一時興起,買了一台拍利得相機對著大家狂拍,那時亦陽在抽煙,她正在吃蘋果,武焰從背後一喊,兩人同時回頭就此入鏡。

    司雨很喜歡這張照片,因為是聽到熟人的聲音,所以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是自然而輕鬆,天很藍,太陽暖洋洋的,背景是三藩市的三十九號碼頭的熱鬧人群,靜止的畫面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暖氛圍。

    她將兩張拍立得照片放在一起,認真的思索著,是不是該下決心,到此為止了?

    “我不是為了要有人陪才拉住你,而是因為那個人是你。”

    這幾個月來,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然而,席門給了她另外一條路。

    當然,她去英國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但是他給她的肯定,卻讓她增加了一些自信,讓她覺得自己是有可取之處的。

    亦陽不記得夏威夷的Rain,所以她能隱藏一切情感,但是他不可能會忘記紐約的程司雨,她會變得無所遁形。

    一旦她無法隱藏自己的感情,她就無法在他身邊自然的留下來。

    ***

    回臺灣後的第四天,司雨和席門見面了。

    一月的臺灣有點冷,司雨才走出捷運站,幾乎是瞬間,她立刻看到了席門,雖然他已經儘量打扮得很平民化,但感覺就是和周圍有點格格不入。

    司雨一向很有時間觀念,但席門居然比她早到,現在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呢。

    司雨笑問:“要去哪?”

    “去外面走走,見面老是在飯店面對面的動刀動叉,沒意思。”

    她靈機一動,“去九份吧。”

    兩人看了列車時刻表,買了火車票上車,自板橋後一路上都飄著霏霏霪雨,司雨更覺自己的決定正確。

    他們在車上先是一陣閒聊,她感激席門這點小小的體貼,如果他一下子就切入正題,她一定會想跑。

    她一直沒忘記去年九月時,席門問她要不要去倫敦的事情。

    這段日子來,他很有誠意的儘量出現在reaL的官方場合,出現當然是為了提醒,即使他曾被她襯衫上的蕃茄汁嚇昏,而後還給其他的工作人員帶來困擾,但無論如何,他會冒雨跑到後門觀看總是關心。

    火車前進著,席門清了清嗓子問:“司雨,你決定了沒?”

    司雨搖了搖頭,她“正在”決定,但還沒有正式決定。

    “我不喜歡當偽君子,所以先告訴你,我就是在潑你冷水。”席門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嚴肅,“你跟亦陽不會有結果的。”

    她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他是怎麼知道的?

    沒道理啊,她對亦陽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壞,而且共事已經進入第五年,沒有人看出來,席門總不可能會讀心術吧?

    “不要那麼驚訝,”席門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知道亦陽喜歡的人是誰嗎?”

    “夏沁雅。”

    “什麼時候知道的?”

    “去年,不對,應該是前年,她剛進公司,剛從舞蹈室出來,跟reaL碰見了,在劉哥的介紹下聊了起來,亦陽的眼神在發光,那時候我就知道了。”司雨澀然一笑,“不過他不曉得我發現這件事情。”

    “你一直看著亦陽,所以會在別人沒發現的情況下,知道他喜歡夏沁雅,我也是,最困難的一點想通之後,其他的就不難了。”在火車的轟隆聲中,席門放大了音量,“你有沒有跟他說過喜歡他?”

    “有。”

    “他的反應是不是大笑,然後說你嚇不到我?”

    司雨一陣氣餒,“對。”

    “我看過亦陽這類的人,他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簡單來說,在有書可循的方面都是資優生,唯獨在感情方面卻像個低能兒,怎麼說、怎麼教都不懂。他追逐女孩只是憑著本能,也很懂得怎麼討女孩高興,但那都是推理出來的結果,跟愛情無關。”

    司雨無法辯駁,她怎麼會不知道。

    亦陽將女生分成幾大類,每一種女生都有不同的約會方式,跟藍天新那類的,就要看夜景,然後趁著星光滿天時拿出花束或禮物,恩麗愛刺激,路上要飆車,海上要飆船,一切以速度取勝;預玟一心以奪下影后為目標,陪著她看藝術電影,分析劇情架構,絕對可以獲得美人青睞;妮娜愛下廚,要她做一桌子菜,然後當她的面津津有味的吃完,便可獲得高分。

    夢幻型、古惑型、上進型、賢妻型……並不是瞭解才這麼做,而是簡約分類後的結果。

    席門沒說錯,亦陽並不瞭解女生,他只是懂歸納統計而已。

    太正確了,司雨忍不住開他玩笑,“席門,你觀察的是我還是亦陽啊?”

    席門一臉又好氣又好笑,“一般女孩子碰到這種情況都會沉默不語,你居然還有辦法損我?這種個性會害死你。”

    “我正在自食惡果啊。”

    “生活不是只有笑,司雨,你要懂得表達自己的心情,哭有什麼關係?覺得受傷有什麼關係?你不能什麼事情都笑著面對,這樣別人會以為你打不死,就不會憐惜你。”

    “不會啦,他們對我其實不壞。”她自嘲似的笑笑,“當然,不是看在我是女生的份上。”

    是因為她的腳。

    亦陽看見她穿的矯正鞋,所以才給了她原本沒有的體貼。

    她並不願意承認,但事實上,他的憐惜讓她更形自卑,因為那會不斷的提醒她別忘記自己的缺憾。

    雖然她很努力讓自己跟一般人一樣,但這麼努力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很明白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在錄音室中,人人都得依規定換穿拖鞋,只有她能踏著自己的鞋子進進出出,在外人眼中難免諸多臆測她的身份地位,這種不同讓她不好受,但若換穿拖鞋,她會更難堪。

    席門顯然很希望她能早下決定,“你跟亦陽是不可能的,沒錯,他是很聰明,可是那種從小出類拔萃的孩子,天生與眾不同,瞬間解出複雜的計算,或是發揮超強的記憶力,過目成誦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但是,就因為他對死的東西太有辦法,對活的反而顯得很不上手。再這樣下去,你的感情會被丟到海裡去,連影子都沒有。”

    “席門,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白嗎?”

    “如果我說,“你好好努力,他遲早有一天會看見你”,這才是在害你。”長篇大論後,席門將水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他用過去的邏輯解釋所有事情,但就是忽略了,有些東西並不是靠邏輯就可以解釋。”

    又是邏輯。邏輯能解釋什麼?

    多年後繞過大半個地球的重逢,是什麼意思?

    記憶力極佳的他偏偏忘了她,又是什麼意思?

    只能說是命運,或是一種接近命運的東西,將兩人的時間與空間壓縮到同一個時段,才會有這樣的故事。

    “司雨,跟我去倫敦吧。”

    “可是我對衣服一竅不通。”

    “我不是要你當助理,我要你穿那些衣服,懂嗎?”席門看著她,“你的臉上常會同時出現倔強與溫柔兩種味道,我要的就是這種矛盾氣質,你能把我的衣服穿得很出色。”

    把他的衣服穿得很出色?

    他不是需要一個助理或是秘書,他要她穿他的衣服,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席門你瘋啦?你明明知道,你看過”司雨有點語無倫次,“你知道我不能走在舞臺上,我走路的樣子並不好看。”

    “我也不要你走路,我要的是照片。”他伸出雙手架成一個空框,視線穿透框框直望著她,“只要經過雕琢,你會是很好的平面模特兒,司雨,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夏日DM已經迫在眉梢,我需要一張全新的臉來幫我襯脫出衣服的特色。”

    席門是個懂得說話的人,對於正事談論,就到那為止。

    然後兩人撐著傘,在紛紛細雨中漫步在九份的階梯之上,景色美麗,然而司雨卻無心欣賞。

    ***

    未等假滿,司雨又回到WMM.

     reaL的SantaMonica只剩最後一場了,嘉義演唱會結束後,reaL在農曆年前的行程便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半年,他們除了幫夏沁雅製作唱片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安排。至於reaL的新專輯,預計是年底發行,當然,都只是計畫而已,計畫很容易生變,所以各家的行程表通常寫在白板上,為的就是塗擦方便。

    司雨拿出一大疊這次巡迴表演拍攝的照片,開始艱钜而繁瑣的過程。

    掃瞄、夾帶檔寄給各大平面媒體的娛樂記者,然後一一致電,接著是將拷貝好約莫十分鐘的帶子寄到各家娛樂中心,再一一致電,這是很重要的公關工作,一定要做好。

    reaL雖然紅,但沒必要因為自家的藝人有名就欺負媒體,該做的事情,一項也不能少。

    “是的,對,謝謝朱姊。”

    跟飛航娛樂的主播打過招呼,接下來是第一娛樂。

    “你是司雨對不對?”

    司雨抬起頭,咦,夏沁雅?

    “你一直低著頭,我認了好久。”夏沁雅漂亮的唇角揚起一抹輕笑,“你們不是有一個星期的假嗎?怎麼這麼快就回公司了?”

    “有幾位元記者打電話給我,跟我要巡迴演唱的照片,我想想還是先回來把公關工作做好。”

    “很辛苦吧?”

    “還好。”

    這是司雨第一次這麼近看夏沁雅。

    非常得天獨厚的一張臉,眼角眉梢有著天然的傲氣,但唇畔的小梨窩卻又平衡了高不可攀的印象,五官出色得像是美女範本一樣,而且她今天沒有化妝,素顏的她比起盛裝時多了一分親切可人。

    夏沁雅在司雨心中的印象是冰山美人,但是現在看她笑語嫣然的模樣,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武焰老是說你的好話。”

    好話?損她才是真的。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夏沁雅又笑,“武焰說你是他的心頭肉,而且是心尖上的。”

    “他以前拿過芥末包子給我吃,害我難過得要命。”那真是淚涕齊飛的惡作劇,記憶太過慘烈,害她想忘也忘不掉。

    “可是我聽亦陽說,武焰之前為了張甯寧欺負你的事情,跟她大吵了一架。”

    夏沁雅姿態優雅的在她身邊坐下,“亦陽還說你很怕見到張甯寧。”

    “他連這個都說?”

    怎麼解釋才好,其實她並不是怕張甯寧,之所以不願見到她,是因為她看見自己貼在皮夾內的照片亦陽,工作人員暗戀自家的藝人,這不是美談,而是醜聞,況且,她也不想讓亦陽知道自己對他有特別的情愫。

    “我不是怕她,不願意見到她是真的。”

    “那麼,不會不願意見到我吧?”

    “怎、怎麼會?”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還有,她的表情為什麼這麼認真,“你又沒有對我做什麼,何況四月的時候reaL就要幫你製作唱片了,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很常見面。”

    “那就好了。”夏沁雅露出放心的笑容,“我希望能跟你、晶晶、小潘都處得很好。”

    司雨被她的笑容弄得一頭露水。

    感覺上她極力要親近自己,而且還是放下WMM首席玉女的身段,在跟她閒話家常建立感情,這不是不好,只不過有點奇怪。

    “亦陽說,你跟在reaL身邊很久了?”

    “四年,不,五年了。”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第一次見到他們是什麼情形?”

    “我畢業那天第一次見到他們,那時候公司還沒搬過來這邊,辦公室也沒那麼大。”司雨笑,“那時候聽劉哥叫我帶樂團,心想完蛋了。”

    夏沁雅揚起眉,“為什麼?”

    “玩樂團的人跟培訓出來的新人不一樣,樂團的人有一種奇怪的傲氣,因為有實力,所以配合度很低,從前制到宣傳都會是問題,比如上了節目不說話,或著乾脆不上節目,那很傷腦筋。”

    “可是reaL給我的感覺滿和氣的。”

    “是啊,我那時也很意外,他們從不為難工作人員。”她笑笑,“後來第一張工業搖滾的成績很好,我也沒有做另外的調動,從剛開始的宣傳兼助理就做到現在。武焰跟亦陽的脾氣比較不穩,莫烈跟靳煒就好得多,可是莫烈有點嚴肅,靳煒就比較溫和。”

    夏沁雅微微一笑,司雨看得出來,她對reaL的好感度很高。

    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跟夏沁雅像朋友一樣的聊天,而且在她黏貼寄送錄影帶的大信封時,身價逾億的夏沁雅居然還動手幫忙,司雨覺得,以後不管要票選什麼,她都會投夏沁雅一票。

    “reaL是在我進入高中那年出道的,不過在更早之前,我就在LiveHouse看過武焰的表演,因篇時間相近就變成了好朋友,他們開第一場售票演唱會時,我還有買票進場,而且是第一排。”

    在司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她笑著點了點頭。

    這會是大新聞!

    夏沁雅在未出道前,居然看過reaL的表演,而且還在第一排。

    看過演唱會的人都知道,要在萬人演唱會中站上第一排,不提前一、兩天去排隊根本就不可能,司雨記得reaL的第一場售票演唱會,提前來排隊的歌迷必須忍受六月的豔陽之苦,更糟的是還有午後雷陣雨,不是熱就是雨,連帶工作人員都快吃不消,更何況是那些帶著帳棚等候的歌迷。

    “等的時候雖然累,不過卻值得。”夏沁雅挑起一抹笑意,“那時看到他們的表演,受到很大的震撼,之後,我就不再以玩票的心態出現在LiveHouse的舞臺了,我告訴自己,不管台下有三萬人還是只有三百人,只要有觀眾,就應該全力做到最好。”

    她們接著又聊了許多,除了reaL,也因為同為女生,有了許多話題,而令司雨意外的是,在媒體前口風極緊的夏沁雅,居然承認自己現在有喜歡的人。

    兩人契合到幾乎相見恨晚,後來還是經紀人使出了奪命追魂連環Call,她們才不得不結束這次的對話。

    司雨笑,“四月見了。”

    “四月?呀,你可能還不知道。”氣息有點冷調的夏沁雅露出了笑意,“我前幾天跟亦陽見面時,他問我願不願意擔任SantaMonica嘉義閉幕場的特別來賓,公司很贊同這種雙重宣傳,我會參加彩排,過幾天就可以再見面了,到時候找時間再繼續今天的話題。”說完,夏沁雅翩然而去。

    司雨花了一些時間才回過神來,亦陽與夏沁雅?

    她知道亦陽欣賞夏沁雅,也知道自從他們抵達紐約後,亦陽便天天打電話回臺灣,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夏沁雅一定被打動了。

    有喜歡的人,臉上的微笑很可愛。

    對reaL出道時的事情有興趣,講到reaL臉上會發光,甚至還願意到嘉義擔任特別來賓……

    她知道亦陽對夏沁雅是認真的,所以這也意味著,她對自己的催眠該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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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SantaMonica嘉義巡迴演唱在滿場歌迷的尖叫不舍之下畫上句點,這也意味著reaL在年底的新專輯發表之前,不會再有任何的公開活動。

    沒有人想回飯店,所有的人都擠在後臺狂歡,不顧一月的寒冷天氣,拿起啤酒便玩起你澆我、我澆你的遊戲,不管是感冒、喉嚨沙啞還是全身酸痛,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剛開始時,還有看到亦陽與夏沁雅,半小時過去,兩人相偕消失。

    司雨關上攜帶式攝影機,離開了陷入半瘋狂的人群。

    棒球場上空蕩蕩的,很難想像就在一個小時前,這塊偌大的地方還擠滿了人,安可曲時的燈光有如白晝。

    上了二樓,在外野區的位置坐下。

    空氣很涼,四周很安靜,滿天星斗下,司雨此刻心清神明。

    “程、司、雨。”武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點起煙,對著她直笑,“你這樣算是擅自脫隊喔。”

    司雨給了他一記微笑,“幹麼跟在我後面?”

    “擔心嘛。”

    “我又不是去什麼危險的地方。”

    武焰揉了揉她的發,“你是reaL的隱形團員啊。”

    只有他們會叫她隱形團員。

    司雨笑,一半是高興,一半也有些感傷。

    武焰雖然有時候會捉弄她,但事實上她很明白,他把自己當做妹妹一樣,工作時是夥伴,私底下他們無所不談除了那個Sun&Rain的秘密之外。

    “我剛好有事要跟你說。”

    “怎麼啦?這麼認真。”他端詳著她的臉,“你這陣子老是皺著眉,女孩子皺著眉不好看。”

    “以後不會了。”

    “不是有事要告訴我,說吧。”

    “我、我……”連說了幾個我,她終於還是說出口了,“我要辭掉工作,先跟你說一聲。”

    武焰將煙蒂撚熄,“怎麼這麼突然?”

    “也不算突然,其實自從上次我被音箱壓到之後就已經開始考慮了,直到回到臺灣,才終於下定決心。”她放做輕鬆的微笑,“我二十六歲了,總覺得再不為將來打算,會有一個很淒涼的晚年。”

    “留下來,如果你子孫不肖,我會照顧你。”

    司雨想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眼眶一熱。她也很想留下來,永遠在reaL身邊,永遠看著亦陽,光明正大的關心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已經不是想不想,而是行不行的問題。

    雖然這樣想有點自私,但是她之所以能長時間單戀,是因為亦陽心中沒有別人。

    這一次,亦陽是真的戀愛了,他心中的公主夏沁雅也回報同樣熱烈的愛情,他們的感情進展迅速,會很快的在一起。

    她試著問過自己,如果亦陽真的跟夏沁雅在一起,自己是不是還能心平氣和的將工作做到最好?

    答案是,不能。

    她會躁怒、嫉妒,會皺著眉,或是動不動就歎氣,這種人很討厭,司雨不要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對不起,武焰,我不是為了撒嬌才這麼說,我是真的要辭職。”她低著頭,不過是很簡單的話,卻花了她很多力氣,“擔任你的助理會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一份工作,謝謝你。”

    武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第一次看見你心事重重。”

    “現在發現我是女生了嗎?”

    “你本來就是女生。”

    司雨聞言想笑,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哭了出來。

    他索性將她抱在懷裡,像哄孩子似的輕拍她的背,讓她在這個無人的棒球場上哭個痛快。

    千頭萬緒的心情像是找到出口似的,瞬間潰堤,哭聲越來越大,她早就知道這段單戀走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沒想到面對的時候,會遭受這麼大的痛苦。

    她已經好幾年沒這樣放聲大哭了,心難受,但狂哭的感覺居然還不壞。

    武焰輕拍著她的肩,司雨直到覺得眼淚掉夠了才抬起頭,同時赫然發現亦陽與夏沁雅竟雙雙站在她面前。

    由於逆光,她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夏沁雅應該還好,至於亦陽,想必他會很驚訝,相識多年,她不曾在人前哭過,何況今夜是放聲大哭。

    亦陽蹲下來,從外套口袋拿出手帕,往她臉上一陣亂抹——“哭得那麼大聲,我在好遠的地方就聽到你的聲音了,武焰欺負你?”

    “不是。”哭過的她鼻音很重,“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快點說出來。”亦陽一把撥掉武焰放在她肩上的手,“誰欺負你?”

    司雨淚眼婆娑的回答,“我是喜極而泣。”

    “喜極而泣是這種哭法?你當我是笨蛋?”他在她身邊坐下,不忘將夏沁雅一起拉住,“快說,本大爺絕對會站在你這邊。”

    “真的?”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武焰清咳了一聲,“亦陽,我想這件事情維持中立會比較好。”

    “焰哥,現在是我們的小司雨有問題,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語畢,他還不忘轉向夏沁雅,“對嗎?”

    夜色中,夏沁雅沒說什麼,只微微的笑了。

    司雨看著那樣的笑容,真是造物主的傑作,一個頷首,身旁的人都要相形失色。

    她擦乾眼淚,勇敢的抬起頭來,“亦陽,謝謝你的支持,我決定再去唸書,為轉行作準備。”

    亦陽好似沒聽清楚,隔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要離開我們?”

    武焰歎道:“所以我才叫你不要站在她那邊。”

    接下來,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亦陽跟武焰似有默契的一支接著一支煙抽著,司雨則緊抿著唇,夏沁雅雖然處於狀況之外,但也識相的保持沉默,靜謐的冷空氣中,沒人開口說話。

    許久,亦陽站了起來——“司雨,唸書很好,我支援你。”

    “謝謝。”

    “預計念什麼?”

    “服裝,不過得先念語言學校,我已經拿到申請書了,”雖然早知道他不會挽留,但是看到他如此颯爽的歡送,還是覺得有點難過,她得花上很多力氣才能像以前那樣笑出來,“以前在學校的成績不錯,應該沒問題。”

    “那就祝你幸運了。”說完,亦陽便帶著夏沁雅離開了。

    兩人越走越遠,背影越來越小,最後終於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

    司雨靠在武焰的肩膀上,看著繁星閃爍的天空,不發一語。

    可見的未來在心中塵埃落定,煩躁與憂鬱雖然漸漸消逝,失落與痛苦卻逐漸擴散。

    像是睡了沉沉的一覺,夢境中經過愛戀,而她就在夢境與黎明的疆界,因剌眼的陽光而醒來。

    而後發現,那一切的一切,竟只有在她一人心中留下痕跡。

    ***

    趁著工作結束,亦陽回到英國的家,原本他希望邀請夏沁雅來英國小住幾天,然後趁著西洋情人節一鼓作氣的加溫感情,但最後,他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離開,待小潘用電話追蹤,他人已經在機場了。

    回到家後,他才發現爸媽到美國參加學術討論會了,附有庭院的兩層樓房只有他一個人,更糟的是英國的氣候非常冷,阻撓了他出門的興致,也由於懶,他更是哪裡都不去。

    忘了是第幾天,正好是不得不出門補充糧食的時候,夏沁雅的電話來了。

    “你在那邊好不好?”

    “回家,哪能說得上好或不好。”

    “英國天氣怎麼樣?”

    “不是下雪就是下雨,反正一定會有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亦陽看了一眼灰撲撲的天空,“坦白說,如果不是面臨斷糧之虞,我才不想出門。”

    “你沒帶助理去?”

    “晶晶跟靳煒,小潘和司雨跟武焰,我事實上一個助理也沒有。”

    “不考慮找一個?”

    “麻煩,萬一像司雨一樣,相處久了卻突然要離開,感覺很不好。”他頓了頓,“少了司雨,武焰就好像少掉了一隻手,那天聽到他跟女朋友講電話,居然也說捨不得司雨去唸書。”

    別人看reaL星路順遂,但在順遂的背後花了多少代價,又有誰知道?

    簽約時,他們不過是新人,劉哥雖然看好他們,但預算畢竟有限,後來他們堅持要自己做唱片,於是就此開始刻苦的過程。要不是司雨百般支持,出片日期還不知道要延宕多久。

    “你呢?”

    “也心痛啊,司雨跟我們是革命感情,她這次決定到東京讀服裝,莫烈跟武焰幫她把兩年的學費全部繳清,靳煒借出他前年在東京買的公寓,看,我們對她多好。”

    夏沁雅輕笑,“你送她什麼?”

    “什麼也沒有。”

    “那還敢說對她好?她一個人到東京,人生地不熟,你也沒有稍稍支援。”

    “大不了有空去東京找她玩,反正現在交通這麼方便,幾個小時算什麼。”亦陽不以為然的說,“我要是高興,還可以早上在臺北錄音,下午跟她喝下午茶,晚上回來開會,遠?一點都不覺得。”

    “你們對司雨真好。”

    “那是因為她對我們更好。”

    這是實話。

    即使現在已經有了華人樂壇第一的地位,但亦陽一直不曾忘記reaL是怎麼出道的。

    第一張唱片做足了半年,不是工細,而是因為時間太有限。

    別人的錄音室是連續幾天幾夜的使用,而新人就只能卡中間的時段,運氣好的話可以有一整天,運氣不好時,練個兩、三個小時就散也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甚至只是修改幾個音符就結束。

    為了配合錄音室的使用時間,只能做一些兼職,兼職的薪水不多,數不清有多少次是吃泡面過日子。

    司雨知道後,跟劉哥要求中餐時多訂四個便當,接著還從公司的倉庫翻出舊的微波爐,每天下班時替他們帶吃的東西過來,WMM的中餐訂哪家的便當,住處的桌子上就會出現哪家便當,連附贈的飲料都不會少帶。

    夏沁雅微感驚訝,“四個便當不輕耶。”

    “所以啦,證明司雨對我們有多情深意重。”

    “司雨提了多久的便當?”

    “足足半年,風雨無阻天天來。”亦陽想起那時候被他們戲稱為司雨牌的便當,忍不住一笑,“在LiveHouse演唱也沒什麼錢,等到薪水下來,只會想買好一點的樂器,就這樣,一直都很窮,別人天天吃便當吃到怕,可是那個便當對我們來說,是一天中最好的一餐,更妙的是初二、十六公司拜拜的水果,最後總是會出現在我們的冰箱裡。”

    夏沁雅微笑,“真的?”

    “有一次我們去公司剛好在拜拜,被劉哥拉去,看到桌上一整排都是我們喜歡吃的水果,差點昏倒,覺得很像在拜自己。”其實他刻意省略沒說的是,那時還有一大疊他最愛的東尼玉米片。

    每天回到住處,桌上一定會有她留的紙條,告訴他們冰箱有些什麼吃的,要微波幾分鐘。

    司雨很體貼的一點是,雖然她看到他們玩音樂玩到敗家的事實,但也能體諒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她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全部建立在“公司資源”上,簽字後也屬於WMM的,他們使用得理所當然。

    “我之前還以為所有的新人都是這樣,後來直到reaL紅了,看到新人被訓練的情況,才知道不是。”

    “司雨為什麼對你們這麼好?”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半眯起眼,遙想著說:“那時錄音,第一張唱片是工業搖滾,司雨為了我們想要的錄音效果,百般交涉借來了價值百萬元的鼓,還有一把造價七十多萬的吉他,我看不到她費了多少心力,但知道她對我們真的是盡心盡力。”

    亦陽有一點沒說的是,後來專輯大賣後,他回到店裡將那把吉他買下當作紀念除了寫歌錄音之外,並沒有正式出現在會刊或是演唱會上。

    並不是為了保密或是更深沉的理由,而是吉他正面有reaL團員惡作劇的簽名以及司雨的塗鴉,他,怎麼可以帶著一把有著鬼畫符簽名以及怪水草圖案的吉他亮相?

    驀然,他笑了出來,“我們跟司雨的感情很深,連她寫的那些醜不拉幾的字條都還留著。”

    “什麼醜不拉幾的字條?”

    “司雨的字很醜,就像小學生那樣歪歪斜斜的,在我臺北家裡有一大堆她寫的醜字條。”亦陽笑了起來,“我十四歲就離家,這裡住任,那裡住住,跟朋友感情雖然不錯,但不會有誰管我吃飯沒、睡飽沒,第一次看到司雨留在桌上,提醒我們要吃冰箱內食物的字條,我覺得很感動,於是就把紙條留下來,現在已經累積到一整個抽屜滿滿都是。”

    就亦陽的人生來說,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邏輯解決,但這件事就是在幾乎之外。

    即使換了另一個企宣人員,就算咬著牙,他們還是會出道,只是過程就不會那麼愉快了。

    “所以reaL一直沒有出文字書,是因為那些回憶太棒了,我們完全不想跟別人分享。”他的聲音在笑,“你不要看司雨個子那麼小,她能做的事情很多,永遠有精神衝鋒陷陣。”

    “這我相信。”

    “以前雖然也曾分開過好幾個月的時間,不過也許是知道只要開始工作就可以見面,所以從來沒把離別放在心上,但這次不一樣,想到即使回到崗位上,司雨也不會出現,感覺就滿奇怪的。”

    夏沁雅微微一笑,“你跟司雨的感情特別好。”

    “他們應該也是一樣吧。”

    “我前天才跟武焰碰過面,他就沒你這麼長情。”

    “長情?”亦陽笑了起來,覺得這兩個字非常有趣,“武焰想聆歌啊,有那種五官美豔、氣質純真的女朋友,誰會管普通朋友死活?”

    夏沁雅被他逗笑了,“你根本就是無端遷怒。”

    “我才沒生氣。”

    “可是在我聽來,你好像為了武陷不掛念司雨這件事情感到有點忿忿不平。”

    亦陽和夏沁雅聊了許久,大部分都是出道之前的事情,她很有興趣聽,也不斷的詢問,對即將到來的合作也懷著很大的期待。

    結束電話,亦陽開車到超市購買一些食物,回到家後,他將暖氣打開,隔著玻璃望著,窗外翩翩雪花,吃著冰牛奶與東尼玉米片,香香脆脆……咦,不對,司雨不在了,以後誰幫他買玉米片?

    天啊,他之前居然都沒想到這個問題!

    身型修長的人變裝只會更啟人疑竇,可是晶晶跟小潘又不可信賴……還有,他到現在才想起來,夏沁雅難得主動打電話,可是他卻一直提司雨的事情,從認識講到分開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徹頭徹尾都在說別人的事情,卻沒問她一句好不好,她一定覺得很無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某個堅固的螺絲突然松脫了,軌道不再平順,讓他覺得生活全亂了。

    果然,人脫離既定的模式後會有一段時間不習慣,跟司雨在一起太久,所以他一下子無法適應沒有她的日子。

    司雨,好不好呢?

    剛才跟夏沁雅講電話時,他好像快觸碰到一直放在心中的某個疑點,那存在他心中很久,十分疑惑又不願開口問任何人的疑點。

    ***

    東京的二月尚冷,有時飄雪,有時下雨,即使放晴也是寒冷交加,對於臺灣出生的司雨來說,這樣的天氣顯然是出門的一大阻力。

    美琪說得好,“這叫凍人心迫。”

    她曾在一個小時之內,因為紅磚路上的積雪而滑倒兩次,起初鞋子裝了止滑器,卻因使用不慣而行走困難,最後只好放棄,採取緩慢前進法以策安全。只是要認路又要走好,去超市購物就成了驚奇大挑戰。

    那天晚上,她打電話給美琪,劈頭第一句就是,“真的是別人的國家。”

    “本來就是。”她見怪不怪的語氣。

    “我一直到現在才有真實感,每個人說的話都不是中文,招牌上的文字也不太熟識,眼睛看到的東西全都在跟我說你在國外、你在國外。”

    美琪大笑,“要是他們說中文,才真的會嚇死你。”

    日本人喜歡吃甜、吃生,這些司雨都不愛,她也很明白自己必須先習慣,所以即使四月才開學,她已先飛到東京這次來東京,除了有人出錢,有人借公寓之外,席門也幫了許多忙。

    若不是席門的背書保證,東京的服裝學校也不會這麼乾脆的收下這個天外飛來的學生。

    她的日文到現在只不過是三級的程度,趁著開學前,她想再多念一些與服裝有關的日文書,一些專有名詞及外來語當然也得加強。還有,她得先將居住環境的地理位置弄清楚,到學校有哪幾種方式,什麼時候搭電車,什麼時候搭公車,如果要去別的地方要怎麼轉車才快速……

    當然,到超市的路徑也是很重要的。

    只不過,她今天在購物的時候,卻一直想到一個問題她脫離了reaL的助理群,那以後誰幫亦陽買東尼玉米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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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WMM一早便彌漫著山雨欲來的低迷氣氛,今天兩大娛樂報的頭條新聞不約而同以桃色文章做為訴求,雖然女主角不同,但男主角卻是同一個人亦陽。不巧的是,今天reaL為了決定四月與夏沁雅合作唱片事宜的大方向,將會全員出現在公司。

    劉格致連忙將報紙收起,“不要讓他看到。”

    晶晶笑道:“幹麼收啊?”

    “免得他看到影響心情。”

    “劉哥,你放心。”晶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中文報紙不在他的吸收範圍之列,只要字面不要朝上,他不會去翻的。”

    新來的工讀生大奇,“那亦陽平常看些什麼?”

    “一些外國雜誌。”晶晶皺起眉,“大概是時代、先知或牛頓那一類的吧,這要問司雨才知道。”

    “可是司雨不在了。”

    晶晶笑,“劉哥,你那麼煩惱做什麼?就算沒人幫亦陽買,上網訂購就有了,他自己會想辦法。”

    說話間,玻璃門上的風鈴輕響,住在同一棟高級大廈的reaL團員們,各自帶著度假後的愜意表情出現,亦陽一貫的不羈,武焰笑意依舊,靳煒仍是一派俊雅,莫烈則一如往常的惜字如金。

    劉格致連忙將往前一跳,遮住桌上的報紙,“怎麼來得這麼早?”

    “早?”亦陽揚眉,“道路維修所以繞道,我們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小時。”

    “喔,我的意思是,”劉格致勉強擠出笑意,“這一次只是初步會議,都是公司人,不用那麼準時。”

    亦陽往前走了幾步,“你是不是有事瞞我們?”

    “哈,哈,怎麼可能?”

    “可是你明明一臉有事的樣子。”他回頭看了看其他三位團員,“你們覺得呢?”

    武焰點頭,“我認同你的疑慮。”

    靳煒微微一笑,“是有這個可能。”

    莫烈半眯起眼睛,“空氣不太尋常。”

    得到團員的全數支持,他又將眼光投射在劉格致身上,“看吧,我說你一定有事情,說,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們答應了什麼代言或是廣告?”

    “沒有。”

    亦陽逼近一步,“開幕剪綵還是服裝走秀?”

    “沒有。”

    他又逼近了一步,“饑餓三十體驗還是愛心大使?”

    太近了,劉格致一緊張,手碰到藏在身後的兩大娛樂報,啪噠一聲,報紙落在地上,更不巧的是原本摺疊的報紙因為掉落的關係,大刺刺的攤在辦公室的地毯上。

    劉格致往後退,晶晶往前撲,工讀生啊了一聲,旁邊更有文宣人員用一種大勢已去的聲音說“啊,報紙”。

    亦陽在眾人的注視下,彎腰拿給了報紙。

    首先是橘子日報,娛樂頭條是“藍天新神秘愛人曝光”,小標題是:藍天新與企業少東約會,表示可能為愛息影。

    亦陽飛快的瞄過內容,大致是有人見到藍天新與企業少東在酒館約會,記者電致藍天新,她本人也承認這段正在培養的感情,並且表示過去的戀愛都是少女的想像,這次才是真正動心。

    劉格致一臉擔心,“你沒事吧?”

    “很好啊。”

    “女友別抱,不心痛?”亦陽與藍天新在一起的事情雖然未曾曝光,但圈內已有不少人知道,身為reaL的經紀人,會擔心他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如果很難過的話,千萬不要壓抑啊。”

    亦陽大笑,“再找就有了,那麼心痛幹麼。”

    當然,他不否認跟藍天新曾度過一小段頗為愉快的時光,但是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天新小美女既然愛上別人,他自是大方祝福。

    晶晶好奇,“可是,你被拋棄了耶。”

    “雖然,我對她居然捨得放棄天下第一好男人這件事情有點不解,不過老實說,”他一臉愜意,“我松了一口氣。”

    “結論是,你也不愛她嘛。”晶晶與劉格致異口同聲道。

    他笑得詭異,“我也沒說過我愛她呀。”

    誰規定在一起就是愛?

    看完橘子日報,他接著拉過大功影劇報,上頭鬥大的標題是“夏沁雅:與亦陽只是朋友”,小標題是:夏沁雅表示自己欣賞的是溫和、成熟、穩重的男子,亦陽是傾談的好朋友,但不是戀愛對象。

    內容則是,由於夏沁雅自從去年在SantaMonica巡迴演唱跑場的慶功宴上現身之後,傳出與團員亦陽過從甚密的消息,經過記者求證,夏沁雅表示自己目前只想在事業上衝刺,並且反開記者玩笑說:“先是武焰,再來是亦陽,接下來會不會傳我跟靳煒談戀愛”……

    兩人過從甚密是真的,亦陽對夏沁雅十分動心在WMM也是眾所皆知,所以這時氣氛比較凝重,劉格致跟晶晶眉來眼去,最後靳煒上前取走了亦陽手上的報紙。

    “看完沒?”

    “沒什麼好看。”亦陽面無表情,率先走進會議室。

    砰的一聲,甩上大門,外面眾人面面相覷。

    晶晶靠過去,“他不要緊吧?”

    靳煒微笑,“他很好。”

    “那樣叫很好?”晶晶一副不認同的樣子,“分明就是心灰意冷嘛,我沒見過他那個樣子。”

    “相信我,他現在的心情雖然是因為這篇報導而起,但絕對與夏沁雅無關。”

    靳煒將報紙放好,“晶晶,你不用那麼害怕,劉哥,你也不用煩惱,我保證亦陽很好,他沒事,也不會影響工作。”

    “為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他說完,與武焰、莫烈三人對看,有默契的笑了。

    晶晶還想追問,會議室的門再度打開,亦陽從中探出頭,“怎麼只有烏龍茶?胃潰瘍不夠,要我喝到胃穿孔?”

    晶晶大奇,“你有胃潰瘍?”

    “你不知道?”

    晶晶怪叫,“我怎麼會知道?”

    “以前司雨準備的時候,你怎麼不多留意一下?”他的表情有些不快,“還有,我有自己的杯子,不要給我免洗杯。”

    語畢,砰的一聲,門板再度闔上。

    晶晶一臉委屈,“他幹麼,好像什麼都是我的錯一樣?他自己以前說不要人家碰的。”

    “不是你的問題。”靳煒溫言安慰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氣夏沁雅不喜歡他?”

    “不是那種淺而易見的原因。”武焰對晶晶鼓勵性的一笑,以示安慰,“我不否認夏沁雅長得很美,不過,她的感情歸屬還不至於讓他起這麼大的情緒反應。”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武焰說了三個字,與靳煒的眼神相對,再度露出好看的笑容,“身為好友,我不想出賣他的心事,晶晶,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話,就睜大眼睛看好了。”

    ***

    臺北三月,下起綿密的細雨,忙慣的人一旦閑下來,反倒有種無事可做的心慌。

    亦陽看完幾個常去的資訊網後,便登入線上遊戲,用“亦陽”作為昵稱,不到一分鐘,發現一起練功的人紛紛改名,知名明星如愛特戴蒙、周傑倫、李奧那多、寶井秀人各自出列,改名的前提都是“如果你真的是亦陽,那我就是某某某”。其實他很常用本名玩線上遊戲,只不過永遠不會有人相信。

    晉至三十二級,亦陽決定下線。

    臺北下雨,那麼東京呢?

    他拿起電話,撥了通國際電話。

    “亦陽?”司雨一時不能反應過來,“怎麼了?”

    “沒事不能打給你?”

    “我才不會那麼說,”她在那頭直笑,“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

    “幹麼那麼客套?”他到現在還是不習慣司雨居然離他如此遙遠,“你習慣那邊的生活了嗎?”

    “習慣了,同學跟老師都對我滿好的。”

    直到這時,他才聽出司雨的聲音有點怪,“你幹麼捏著鼻子說話?在擠青春痘?”

    “誰會捏著鼻子跟人家說話,我鼻塞,比起東京,臺北真的好暖和喔。”她的聲音聽起來好似壓縮過一般,“我每天都穿很多衣服才出門,回到家就開暖氣,也不知道怎麼會感冒,可是同學說多住一陣子就好了。”

    “有沒有吃藥?”

    亦陽記得司雨自從車禍後就異常排斥醫院,平常感冒肚子不舒服,她寧可在藥局買藥也不願踏入醫院一步。

    “一個同學的爸爸是醫院的胸腔科主任,我都到那邊去看病。”

    他心中突然湧起異樣的感覺,“什麼同學,男生還女生?”

    “你怎麼了?我跟我爸說的時候,他也這樣問,重點應該是那個醫生好不好,而不是我的同學是男是女。”司雨在那頭咯咯笑,“我現在才發現以前怕醫院都白怕了,原來不是每家醫院都有消毒水味。”

    她始終沒說那個熱心服務的同學是男是女,說起話來感覺也不太一樣,不只是聲音的問題,用字遣詞也比以前溫和多了。

    什麼樣的情況,能讓女生在短短一個月之內有這麼明顯的變化?

    難道是戀愛?!

    司雨戀愛了嗎?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他突然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

    隔天,亦陽做了有史以來最奇怪的一件事抄下司雨在東京語言學校的位址,直奔日本。

    在成田機場出關時,他還是有點不知自己飛來日本做什麼,只覺得非當面見到司雨不可。

    見到她,然後跟她說話。

    他叫了計程車,之後下榻在池袋的飯店,為了不讓司雨認出來,還特地改裝一番才前往語言學校。

    一路上,陽光普照,行道樹已發出線芽,啼聲嘹亮的春鳥站在櫻花枝頭,散發出一種春日將至的氣息。

    不一會兒,亦陽已站在街角,視線終點是語言學校的大門。

    下午時分,來自各國的學生魚貫而出,司雨身形嬌小,亦陽非常仔細尋找才將她從學生群中認出來。

    穿著白色外套的她跟一個男孩子走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煞是開心,驀然,她朝他的方向看來,他正想假裝路人走開,卻見她跟男孩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然後就向他站立的地方小跑步過來。

    “為什麼穿成這樣?”她拉拉他的外套,一臉好笑,“這根本不是你穿衣服的品味。”

    “來拍雜誌封面。”

    “真的?”

    騙你的,“當然。”

    他看著司雨笑意盈然的臉,這才發現一個多月不見,她在外表上的變化居然如此巨大。

    她摘掉了黑色塑膠框眼鏡,化上粉色系淡妝,從前挽起的頭髮此刻松鬆軟軟的散在肩上,還戴上了銀色耳環,唯一不變的,是她身上的白色衣裳。

    司雨變漂亮了,從WMM的小男生變成清秀佳人。

    “我沒看你穿過白色的衣服。”

    “你也沒看過我化妝呀。”司雨一笑,“我們去吃飯好不好?啊,不對,你是來工作的,攝影師什麼時候要人?”

    “晚上。”早知道就不說是來工作了。

    司雨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那我們在街上逛逛再去吃飯。”

    亦陽對東京不熟,但司雨顯然已經是個東京通,帶他去坐地鐵,一下出來就是上野。

    陽光融融,他們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廣場上有一大片鴿子在啄食司雨拋出的飼料,亦陽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她,這段時間以來莫名的焦慮竟一掃而空,心情異常平靜。

    “對了,你還好吧,我在網站上看到夏沁雅的報導。”司雨一下拋出大堆飼料,“你不要因為這樣就自暴自棄喔。”

    “你看我像嗎?”

    “我就是覺得你像才這樣講的,今天看到你的時候我原本很高興,可後來又嚇了一跳,你看起來就像被誰狠狠拋棄了一樣。”她拍拍他的手,“夏沁雅不欣賞你就算了,你還有藍天新嘛。”

    “藍天新在上星期閃電訂婚了。”

    司雨一怔,“那、那、那也沒關係,反正,一定會有愛你的人,過去就過去了,不要難過。”

    “我才沒為她們兩個難過。”

    “可是你看起來有點糟耶。”

    司雨看起來真的很擔心,可是,他要怎麼解釋,對於同時失去夏沁雅與藍天新這件事情,自己真的一點都不痛苦。

    那天同時看到橘子日報與大功影劇報並沒有任何感覺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對夏沁雅的喜歡只是假像,她是一個完美的典型沒錯,但他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喜歡她,所以才會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但接踵而至的疑惑是,如果那樣聰敏又美麗的女生都無法打動他,那麼他這一生的真愛在哪裡?

    沒錯,他還有本錢遊戲,但問題是他已經膩了。

    他不想兩、三個月就換一次女朋友,然後換女朋友像換衣服一樣不痛不癢,彼此在不瞭解的情況下在一起,又在不瞭解的情況下分手。

    得到沒有快樂,失去也不見痛苦。

    他已經不想要麻木的感情了。

    “別說我了,說你吧。”亦陽想起什麼似的敲了她一記,“你這傢伙,居然為了那個什麼門的跑來東京學衣服,對他也太好了吧。”

    “他叫席門。”

    “懶得記他的名字。”他伸長腿,“我前幾天跟晶晶聊天才知道,原來他是為了你,才那麼勤勞的跟著reaL跑,你跟他進展得怎麼樣?”

    司雨轉過頭,“不懂你在說什麼。”

    接下來的時間,亦陽沉默的抽著煙,司雨則沉默的喂著鴿子。

    飼料丟完,她站起身子,金色陽光中,那抹白色的影子就這樣印上亦陽的心版。

    他終於瞭解,篇什麼人家會說白色是魔女的顏色,後來,他常會想起司雨那時的側影。

    解決了掛念的瞬間,同時又多了另一個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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