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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七章 一觸即發(二)

    楚春城用略帶驚訝的眼神看了朱元璋一眼,他沒想到朱元璋竟然會如此坦然地承認自己的能力有所不逮。如果作為一個對手,朱元璋的確是當世最為可怕的對手之一。朱元璋吃透了吳天遠,只要他沒有過份的舉動,吳天遠是不會入宮來殺他的。朱元璋自始至終都立於不敗之地,而吳天遠則永遠處於朱元璋暗箭的鋒鏑之下。況且,朱元璋還有驚人的智慧,過人的毅力以及承認不足的勇氣,與這樣的人作對,無疑是任何對手的一場噩夢。

    楚春城走了,朱元璋望著楚春城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一個他無限信任的臣子,一個他曾經視為左膀右臂的臣子,就這樣離開了他。他起身步出華蓋殿,在花園內徐步緩行。

    此時剛過年關,京城內仍是寒氣逼骨。花園內除了幾株寒梅綻放出些許花朵來,儘是一片蕭瑟淒涼的景致。朱元璋身後的兩名太監似乎也明白他們主子的心境極差,誰也不敢過份靠近朱元璋,便得朱元璋的身影更顯孤獨寂寥。

    張正常故去了,孫德輝被殺,謝長風不知所蹤,李越前與楚春城的辭別,使朱元璋突然間生出了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悲涼。這一切都是因為吳天遠!一想到這裡朱元璋就恨得牙根發癢,難道這個世上當真就沒有什麼人可以對付吳天遠和張三豐嗎?

    朱元璋正想著心事,突然間一個人衝到他的面前,「卟嗵」一聲給他跪了下來。朱元璋定睛一望,來人卻是太子朱標。只見朱標一邊磕頭,一邊向朱元璋哭道:「兒臣求父皇放過宋老師。」

    朱元璋望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當真看不出來朱標有哪一點像他,原本不快的心情更是被弄得一團糟。轉而朱元璋想到李越前為了宋濂而劫天牢,楚春城也為了宋濂離他而去,現在竟然太子也為了宋濂來向他求情。宋濂這個老頭的能耐可還真不小,如今被關在天牢裡也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一旦把宋濂這個老傢伙放出來,那還得了。即使他先前曾經動過釋放宋濂的心思,到了此時,他卻斷了這個念頭,說什麼也要置宋濂於死地!他寒著臉,冷冷地道:「宋濂是胡黨,罪在不赦!任何人替他求情也沒用,即使你身為太子也不行!」

    朱標卻一點也不體諒朱元璋的心境有多差,仍是不依不饒地道:「兒臣可以用身家性命擔保宋老師不是胡黨,萬望父皇法外開恩,饒過宋老師。」

    「你用身家性命為宋濂那老頭子擔保?」朱元璋暴躁地道,「宋濂不過是當了你幾年的老師,你就同他這麼親?我告訴你,你越是替他求情,我就越是不會放過他。」說完朱元璋遊目四顧,逕直走入花叢中扯出一根荊棒來,扔到朱標的面前:「你把這根棍子給我拿起來。」

    朱標見荊棒之上滿是倒刺,手微微動了一下,終究沒敢伸出去拿那根荊棒。朱元璋冷笑一聲:「你看看你,你連一根荊棒都不敢拿,你還能幹什麼事情?為父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替你把荊棒上的倒刺去除乾淨,好讓你安安穩穩地坐江山。宋濂、劉伯溫、胡惟庸這些人都是亂世豪雄,一世英傑,他們一但聯起手來足以改天換地,你明白不明白?而你呢,你生性柔弱,又怎麼能是他們這些老傢伙的對手?朕作了這麼多事情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好好想想吧!」說完,朱元璋便不再理睬跪在面前的朱標,自顧自地去了。

    可是令朱元璋心煩的事情還遠未結束,到了晚間不死心的朱標再度找上了朱元璋。朱標與朱元璋軟磨硬泡,可是說了許久朱元璋始終不肯鬆口放過宋濂。而朱元璋的忍耐同樣也到達了極限,最終衝著朱標怒道:「我已經說過許多遍了,宋濂是胡黨,是逆賊,誰來求情我都不會放過他。我更不想聽到你這個太子為他求情,你快給我滾出去!」

    朱標此時也是怒氣上衝,抗言道:「有道是:『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

    朱元璋聞言大怒,自己的兒子竟然在譏諷他,說他自己就是靠造反才取得天下的,所以他的大臣們才會謀逆犯上。當時他就大聲喝道:「你這小子說什麼?我看你也反了!」他的話沒說完,便抄起一張凳子,當頭向朱標砸了過去。

    話一出口,朱標自己也是十分後悔,他再見到父親的暴怒,當下再也不敢說些什麼了,頭一縮躲過飛來的凳子,轉身落荒而逃。而朱元璋望著朱標逃走的方向仍是怒不可遏,他打定了主意,明天早朝就當眾宣佈將宋濂滿門抄斬!

    此刻朱元璋的心裡又怒又亂,也沒有心思再處理什麼政事,起身步出御書房,信步閒行。而他身邊的太監都知道他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問他去哪裡,只有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他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陣,等他注目自己身在何處時,卻發現自己已來到坤寧宮門前。

    朱元璋一想到自己的結髮妻子,一股暖流在胸中湧動起來。他緩緩步入坤寧宮,希望能在馬娘娘這裡找到心靈的籍慰。他見到馬娘娘後,馬娘娘立刻令人準備御膳,可是等到飯菜準備妥當之後,朱元璋才發現眼前卻是一桌素宴,而且也無美酒相佐。

    朱元璋猛地想起吳天遠曾說過馬娘娘不過只剩數年性命的話來,整顆心猛地揪起來,他生怕馬娘娘宿疾突發,忙向馬娘娘關切地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適?我這就傳太醫來為你診治。」說到這裡,朱元璋隨即想到普天之下能為馬娘娘醫病的也只有吳天遠一人而已,指望太醫院的那些庸醫是沒用的。

    馬娘娘微微搖首,讓朱元璋長出了一口氣,懸在半空的心又放了下來。卻聽馬娘娘道:「妾身這是在為宋老先生作福事。」

    朱元璋一聽這話,覺得頭大了一圈。他到髮妻這裡來,原本就是想避避風頭,不想聽到任何關於宋濂的事情,甚至連宋濂這兩個字都不想聽到。可是,他沒想到即使他到了馬娘娘這裡,也沒能躲得過去。一怒之下,他將手中的筷子一扔,道:「阿大(朱標)是不是來過你這裡?讓你替宋濂那個老傢伙求情?人家都為宋濂求情也就算了,怎麼你也摻和進來了?就一個宋濂,竟然牽動了那麼多人,這樣的人我是決不會放過他的!」

    馬娘娘輕歎一聲:「陛下,太子並沒有來過臣妾這裡。再說,宋老先生是太子的老師,太子為自己的老師求情,也不算是什麼罪過吧?」馬娘娘見朱元璋還想說些什麼,忙道:「請皇上讓臣妾把話說完。宋老先生是一代大儒,他出身貧寒,早年不過是一個羊倌,居然到最後成了太子的老師,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當今讀書人的典範。如果這樣的人被皇上所殺,妾身怕傷了天下士子之心。失一人而失天下,臣妾竊為陛下所不取。況且,宋濂身為一代名儒,最看重的就是名節,妾身也不相信,宋老先生會與胡惟庸合夥謀反。」

    馬娘娘的話起了作用,朱元璋沉吟良久,不禁長歎一聲:「這件事情,你再容朕好好想想。」

    次日早朝時,朱元璋第一次網開一面,宣佈宋濂一家老小流放茂州。當李越前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高興,雖然宋濂並未能無罪釋放,可是一條性命卻總算是保住了。只是他並沒有想到,僅僅過了一年,宋濂便客死茂州。當然,比起胡惟庸、李善長之流來,宋濂已經算是十分幸運的了。

    李越前得到宋濂被流放的消息後,立時找到柳含煙,興奮地道:「多謝煙姊姊,若不是有你教我,恐怕還救不出宋老師。」柳含煙微微一笑,道:「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能教得你說動朱元璋。朱元璋肯定是聽了別人的勸告,才放過了宋濂。」

    李越前卻道:「不管怎麼說,宋老師得救,你也有一份功勞。」接著又向吳天遠道:「大哥,我聽說宋老師即日就要動身了,我想去送送他。」

    吳天遠點了點頭,道:「你送完他,就趕緊回來收拾一下,我們也要上路了。」

    「上路了?我們去哪裡?」李越前愣了一下。

    吳天遠道:「張真人已經派人送來了口信,說燕王朱棣和魏國公徐達明天就要返回北平府,並邀請我們與『武當派』一道護送他們。」李越前道:「知道了,那我先去送宋老師了。」說完,李越前便急匆匆地去了。

    李越前走後,柳含煙剛向吳天遠問道:「那件事情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吳天遠眉頭微皺道:「還差一點。」柳含煙輕歎一聲:「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我們隨時有可能用得上。」吳天遠道:「這東西配起來比較費事,而且得我聞不出來才行。」

    柳含煙道:「那你就再加把勁吧,無論如何這兩天就要把這件事情辦成。雖然『白蓮教』與阿古拉現在已從京城撤離,可是我想他們實力猶存,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最後還會拚死一搏。」

    吳天遠笑了笑:「不過如今朱元璋大殺群臣倒是給『白蓮教』教眾好好地教訓了『白蓮教』教眾,讓他們知道拚命地為主子打江山打江山,其最終的下場是什麼。接下來,大家也未必再肯為張良望拚命。」

    「話雖然是這樣說,張良望等人卻明白『白蓮教』的勢力經過這些年的劇烈膨脹,已經難以駕馭,如果此次造反不成,『白蓮教』勢必面臨分崩析離的局面,他們不得不拼上這一次。『白蓮教』兵精馬壯,可是朱元璋在京城內同樣保有更為強大的兵力,使得他們在京城內難以得到施展。因此,燕王與徐達北歸,無疑是他們下手的好機會,同時也是他們最後一個機會。」

    吳天遠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之中。

    雖然已是初春,北國大地仍是一片嚴冬的景象,原野四方都堆積著皚皚的白雪,而遠處的群山則更是銀裝素裹,也分不清究竟哪裡是道路,哪裡是原野。

    原野之上空無一人,遠方的疏林更顯得寂靜蒼涼,只是偶爾有一聲寒鳥饑鳴響起,隨即便再度回歸一片空寂。突然間,鐵蹄如雨點般敲打著地面,發出如雷鳴般的聲響,撕破了原野上的這片寧靜。一百餘騎如狂風一般從官道上疾馳而來。

    李越前一馬當先,他那高大身形坐在馬背之上,顯得滑稽可笑,如果他長得再高一些,兩腳就得直接與地面接觸了。而伴在他身邊的柳含紫小臉紅潤,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燕王朱棣與徐達都換了便裝,吳天遠與張三豐二人的坐騎則緊緊地貼在二人的身邊,混在馬隊中間疾速奔行。

    根據劉古泉定計,燕王與徐達此次北歸分為三隊沿不同路線北上,其他兩隊作為疑兵,都是盛兵嚴衛而發。而他們這一隊卻只有「武當派」的數十名好手加上吳天遠及其好友換了平民裝束,護衛著燕王與徐達悄然潛行,力圖在神不知,鬼不覺以及「白蓮教」也無法預知的情況下將他們平安送至北平府。

    在柳含煙看來劉古泉壓根用不著如此故弄玄虛,可是人家是「武當派」的前輩高人,既然人家煞費苦心地想出了這樣一個方案來,自己也不好反對。以她的判斷,無論劉古泉如何安排,他們這一行人足有百餘人,想要不被「白蓮教」發現他們的蹤跡,幾乎比登天還難。

    柳含煙一直跟在吳天遠的身後,一路之上,他們極少交談。她觀察著一路的情勢,突然間想起什麼,縱馬上前,想與吳天遠說些什麼。可她剛剛到達吳天遠的身邊,張三豐卻突然間將右手高舉起來,整個馬隊齊齊戛然止步。狂暴如雷的馬蹄聲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野之上立時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所有的人都在凝視著前方的那片疏林。吳天遠與張三豐、獨行狼縱騎緩緩而前,來到李越前的身邊。吳天遠向李越前微微一點頭,李越前立時朗聲道:「『白蓮教』的朋友們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快出來相見!」

    李越前聲若洪鐘,聲音順著風足以傳出好幾十里地去,疏林內如果有人不可能不會聽到。果然,李越前的聲音仍在半空中飄蕩的時候,疏林之內煙塵大起,一匹匹戰馬如潮水般湧出,馬背之上騎士一個個白衣勝雪,手執大砍刀,一水的雄武壯漢,好不威風。

    轉眼間,千騎萬乘便已衝至吳天遠等人的面前,展開成一個半圓,擋住他們的去路。燕王朱棣從人縫中向外望去,卻見眼前白茫茫一片,遠方仍有戰馬不停地向這裡湧來,看上去對方至少也有四五千人,而自己這一方也不過區區百餘人,雙方的力量相較起來也太過懸殊,臉上不禁微微變色。

    朱棣轉頭再向自己的泰山老大人徐達望去,卻見徐達面色如恆,似乎一點也沒把眼前四五千號「白蓮教」教眾放在眼內。他再望向吳天遠等人,卻見張三豐意氣自若,吳天遠安靜閑雅,李越前面如寒霜,虎目中冷電如流,獨行狼則是一臉興奮,雙眼中流露出食肉獸那種特有的嗜血的光焰。甚至於跟在吳天遠身後的柳含煙也是不露懼色,臉上只有那種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似乎她早已勝券在握一般。

    朱棣見到這情形,心頭微微一寧,隨即又覺得臉上微微發燒。自己一個堂堂的王爺,危難臨頭之時,怎麼能被一幫子江湖草莽給比下去,甚至連一個女人都比不了?當下,他不再左顧右盼,斂容屏氣,挺直了腰板,也擺出了一股子視死如歸的架勢。

    「白蓮教」的陣勢站定之後,張良望、韓秉文、彭瑩玉、「破頭潘」等人越眾而出。在他們的身後則是諸如「風雲二使」、「雷壇八將」之類的人物,足有三四百人。只是不知為何「白蓮聖女」唐彩兒卻沒有隨眾前來。張良望衝著吳天遠與張三豐二人微微一拱手,道:「張真人、吳大俠,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

    吳天遠在馬上向張良望微微一欠身,算是還禮。張三豐則也是微微一拱手,淡淡一笑,道:「張教主擺出這麼大的陣勢來迎接老道和吳小友,還真有些出乎老道的意料之外。」

    張良望道:「我們大家都是明白人,說什麼事情也不用繞彎子。張真人,吳大俠,張某人知道你們絕藝通天,我打心裡也不想與你們為敵。可是今天的事情實關係到本教的生死存亡。只要兩位肯將朱棣和徐達交給張某人,我『白蓮教』日後自當報答兩位的恩德。」

    吳天遠冷笑一聲:「如果我們不交呢?」

    「破頭潘」在一旁厲聲道:「如果你們不交人,就休怪我們不客氣!」

    李越前道:「你們不就是想仗著人多,把燕王和魏國公從我們的手上搶走嗎?即使你們憑借這樣的手段成功,也算不上英雄。」李越前說這話倒也有些色厲內茬的味道。

    「破頭潘」冷笑一聲道:「廢話,我們憑的就是人多勢眾。縱然你們武功通神,我就不信我們一擁而上,你們也能架得住!你們面前有五千名『白蓮教』的大好兒男,他們的鐵騎足以踏平天下,更何況只對付你們這區區百人?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朱元璋為了登上帝位,也用過很多卑鄙無恥的手段,到了現在還有誰敢當面指責他?同樣的道理,將來若是我們得了天下,誰敢說我們不是英雄?」

    李越前嘴笨口拙,鬥起嘴來,絕不會是「破頭潘」的對手。李越前當時就被「破頭潘」說得啞口無言。吳天遠見微微一聲,兩眼望向天空,道:「潘誠,你也不必吹大氣,如你們這般人手再多十倍也沒放在吳某的眼內。」繼而他又向張三豐道:「請張真人為我掠陣,我倒要試試當年橫行天下的『白蓮教』戰陣,是不是如他們自吹自擂地那般無堅不摧。」吳天遠說到這裡,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虎目中湧起濃濃的殺機。

    張三豐尚未作答,柳含煙這時卻插進話來:「天遠哥,請你再等一等。」

    吳天遠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面上便湧起一絲淡淡地笑意,朗聲道:「靈真大師什麼時候也到了?」

    遠方靈真大師的聲音響起:「貧僧受楊施主重托,已在這裡守候兩日了。」

    說話間,一條人影在吳天遠等人的身後的地平線上閃現,緊跟在那條人影身後的,則是一片黑鴉鴉的人群,向著他們疾速飛馳而來。吳天遠顯得有些詫異,回頭望向楊疆閒,道:「楊老哥會算命嗎?你怎麼能算到我們將在這裡遇上『白蓮教』?」

    楊疆閒苦笑一聲:「我哪裡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我老叫化子從頭到尾都是聽我這干閨女的安排。你別說,這小丫頭還真他媽的神了!」

    而「破頭潘」剛剛那種囂張的神情卻已消失不再,臉上寫的儘是詫異與凝重。他遠遠地望去,靈真至少帶來了兩千來人。對方雖然人比己方少了一倍,又是一群烏合之眾,可是從這些人的來勢與身形上看來,對方來的基本上都是在武功上有了一定功底的高手。這些人合起來未必能勝過己方的五千鐵騎,可是如果這些人一但與吳天遠、張三豐這樣武功絕世的高手朕起手來,自己一方想劫殺燕王和魏國公無疑將大費周折,究竟能不能成功,也將變得難以預料。

    張良望的臉陰沉著,他也沒想到眼前的情勢會變得如此複雜,也沒想到靈真這一眾人竟然能在「白蓮教」的眼皮底下埋伏了兩天的時間,看來自己當真是志大才疏,小看了天下英雄。他朗聲道:「靈真大師,本教與貴寺向來兩不相犯,今日貴寺為何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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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七章 一觸即發(三)

    靈真道:「『白蓮教』號稱天下第一大教,若在平日,敝寺非但不敢相犯,倘若貴教與武林各派有什麼嫌隙,本寺還力當化解。可是貴教此次要劫殺魏國公與燕王,究其最終目的還是要起兵造反。老衲與眾位江湖朋友都早已見識過天下大亂,烽火連天的日子,誰都不相天下再起兵劫。所以江湖朋友們都自發地前來要護送燕王與魏國公回北平府。張教主,如今天下已經太平,人心思定,貴教逆天而為,恐怕不合時宜。況且在老衲看來那張龍椅坐上去也絕沒那麼舒坦,每日所思不過是勾心鬥角,心中所想也不過是爭權奪利。如今的皇上就是一個例證,而胡惟庸等人則是一道打江山老臣們的下場,貴教又是何苦呢?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望張教主三思而行。」靈真說完這番長篇大論之後,便已到了吳天遠等人的身邊。

    靈真接著向魏國公徐達微微一欠身道:「貧僧與中原武林同道謹遵徐大人號令。」靈真說得不錯,若論武功,吳天遠與張三豐無人可敵,可是若論起行軍打仗來,魏國公徐達普天之下難覓對手。

    徐達望著靈真帶來的這一幫烏合之眾,不禁苦笑一聲。心知這些人武功雖然高,人也不少,可是向來不遵從號令,一旦當真與「白蓮教」的五千精騎交鋒,必將一觸即潰,還不如給他五百兵丁來得有用一些。他的目光轉動,卻見眾人之後有一支隊伍倒是十分精整,再細一看,卻是「赤手搏龍」崔慶余所率領的五百名「丐幫」弟子。這些弟子一個個雖是身著破衣爛衫,可是各人卻手執丈餘長矛,卻正是對付馬隊的利器。當下徐達立即傳令讓崔慶余領著五百名「丐幫」弟子立於陣前,以對付「白蓮教」第一波攻擊。至於這樣的安排究竟能不能奏效,徐達的心裡卻連一點底也沒有。

    而張良望對靈真苦口婆心的勸解充耳不聞,心裡只是盤算著自己一旦傳令攻擊,會有幾成勝算。在場之人只見張良望一臉死不悔改,不肯放下屠刀的模樣,都知道張良望此時絕不會收手。剎那間,四下一片寂靜無聲,肅殺之氣充天盈宇,一場數十年難遇的江湖大血拼已經迫在眉睫。

    彭瑩玉這時卻躍馬而出,向吳天遠道:「吳世侄,今天的事情關係到我『白蓮教』的生死存亡,望世侄能給我這個世伯一點薄面,帶著你的兄弟,遠離這場是非,世伯日後自有重報。」

    吳天遠搖了搖頭,道:「對不起了彭世伯,我想我的話在京城時已經說清楚了,晚輩不想再重複。只要貴教以挑動天下大亂為目的,晚輩就不可能從這場是非中抽身而退。」

    彭瑩玉原本也沒指望吳天遠會答應下來,當時只有苦笑一聲,道:「吳天遠,如果你剛剛答應了我的請求,脫身是非之外,帶著你的兄弟遠走高飛,日後我們還能以禮相見,可是你卻選擇了拒絕。你不仁,我也不義!你記著!這是你逼我的,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吳天遠冷笑一聲:「彭世伯,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便是了,世侄照單全部收下。用不著這麼惺惺作態。」雙方此時已經完全撕破了臉,再也用不著虛偽的客套。而吳天遠也想不出彭瑩玉此時還能有什麼樣的奇謀妙策來扭轉乾坤。

    彭瑩玉挑起大指,道:「好樣的,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說完,彭瑩玉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雙手捧出,衝著吳天遠大喝道:「吳天遠,你還不給我跪下?」

    在場之人此時尚未看清彭瑩玉手中物件,心中卻在想你彭瑩玉手上能拿出什麼東西來?此刻便是拿出玉皇大帝的令牌來,也未必能號令動吳天遠。彭瑩玉是不是瘋了?甚至連張良望都覺得彭瑩玉有些失常了。

    可是結果卻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吳天遠一見到彭瑩玉手中的物件當時面色大變,「卟嗵」一聲便從馬背上掉落下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道:「『青衣門』弟子吳天遠敬候掌門之令。」這使得在吳天遠身邊的李越前驚訝得張大了嘴,老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到這時,眾人才看清彭瑩玉雙手所捧是一個外形古怪的搗藥缽。這個搗藥缽是銅鑄的,外方內圓,在藥缽的外面的四面上刻著鎏金四字:「如見祖師。」只是藥缽有些年代了,上面的金字顯得有些斑駁。接著彭瑩玉又將藥缽衝著吳天遠傾側,道:「吳天遠,你看清了,這可是『青衣門』的掌門令符?」

    吳天遠見那藥缽之內另刻有八字:「投身杏林,治病救人。」與師父平日裡所說的一模一樣,自然是本門的掌門令符不會錯的。雖然明知自己一旦認定這掌門令符的真偽,會令自己處於萬劫不復之境,可是他仍然點了點頭。

    彭瑩玉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是承認我這個掌門人的地位了?根據『青衣門』的門規,無論掌門人要求門人弟子要求做什麼,門人弟子都不得拒絕,是不是?」

    柳含煙雖然想到彭瑩玉的手中握有一樣對吳天遠極為不利的東西,卻沒想到彭瑩玉的手中竟然握有如此要命的令符在手中。她心頭念頭急轉,可不能讓彭瑩玉就此控制了吳天遠,當下忙向吳天遠道:「天遠哥,你可別聽他胡說。彭瑩玉他自己身為『白蓮教』的護教長老,又從未拜過『青衣門』門下任何一人為師,縱然他手裡握有掌門令符,也不能算是『青衣門』的掌門。」

    彭瑩玉卻道:「我想『女諸葛』可能不太清楚,按照『青衣門』門規,無論任何人擁有掌門令符,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青衣門』的掌門。『青衣門』的祖師早先定下這個門規只是為了防止門下弟子在行醫治病時見死不救,所以這掌門令符只允許在病家的手中流傳,『青衣門』的門人弟子則反而不可持有這掌門令符。當然,『青衣門』的祖師爺可沒想到他的門派內竟然會出現如吳天遠這樣的大高手,嘿嘿,吳天遠你藝成之後,這掌門令符一直就是你的一塊心病,即使你找到了這令符,礙於門規,你也無法將其掌握手中。另外,你也是怕受了人家的要脅,而受命於人,所以也一直不敢去找這掌門令符。估計你指盼著『青衣門』門人凋落,知道這些規矩的人大半都入了土,日子拖得越久,對你越安全。可是你卻沒有想到這掌門令符最終卻落在熟知『青衣門』門規的貧僧手上。」

    在李越前的印象中,吳天遠除了對父親李青山跪拜過以外,還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如此恭敬過。再聽彭瑩玉如此說方才知道原來父親的師門裡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古怪的規矩。當時,他就大喊起來:「這個門規定得不對,得改改!而且現在就得改。」

    而吳天遠跪在地上,臉色難看極了,時常掛在臉上的那種特有的微笑也不見了蹤影,冷冷地向李越前道:「住口!」李越前見到吳天遠已處在暴怒的邊緣,當下只有乖乖地閉嘴。吳天遠這才向彭瑩玉道:「既然你對本門的門規如此清楚,又何必問我?要我做什麼事情就儘管說吧!」

    彭瑩玉道:「我只讓你幹一件事情,就是殺了燕王朱棣與徐達!」

    雖然大家都知道彭瑩玉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來,可是當彭瑩玉說出這樣的要求,大家的心頭仍是一凜。他們的面前有「白蓮教」的五千鐵騎,而己方只有兩千來人的烏合之眾,如若當真拚殺起來,未必能是「白蓮教」的對手。他們所倚仗的不過是吳天遠與張三豐這兩大絕世高手聯起手來能夠倒傳乾坤而已。可是現在這兩大高手之中已有一人為「白蓮教」所用,他們即將面對從未有過的一場血戰。

    吳天遠一臉漠然地站了起來,轉身面向朱棣與徐達這翁婿二人。在場的人立時都將整顆心提到嗓子眼,誰都知道吳天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是驚天一擊,普天之下除了張三豐之外,再也無人可以阻止吳天遠。

    果然,吳天遠的身形還未動,張三豐卻已到了吳天遠的面前。吳天遠微微一欠身,道:「張真人,對不起了,在下實是身不由己。」

    張三豐笑了笑,雙目中奇光閃爍,道:「老道明白小友的苦衷。可是你也不一定要聽從彭大師的吩咐。」

    吳天遠聽到這裡,微微一怔,驚異地望著張三豐,也不知張三豐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卻見張三豐回過頭來,向著劉古泉一指,道:「古泉,你把那東西拿出來吧。」

    劉古泉當下伸手拿出一樣物件來,吳天遠一見卻是神光大變,一時間也呆在了那裡。卻見劉古泉的手中卻又是一個與彭瑩玉手中所持一模一樣的搗藥缽。藥缽的外面也同樣鐫刻著「如見祖師」四字。劉古泉又將搗藥缽傾側,吳天遠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寫著「投身杏林,治病救人」八字。而在場眾人也同樣是被這一變故驚得目瞪口呆。

    劉古泉笑道:「依照彭大師的說法,無論誰擁有『青衣門』的掌門令符,都可以向『青衣門』弟子提出要求,而『青衣門』弟子不得拒絕。所以,吳大俠,我令你盡力保護燕王和魏國公,不得讓任何人傷了他們一根毫毛。」

    彭瑩玉沒想到劉古泉的手上竟然也會冒出一個「青衣門」的掌門令符。隨即,他便反應過來,大聲喝道:「吳天遠,你別聽劉古泉胡說八道,他手上的那個令符是假的,我手上才是真的。你快照我所說的辦,否則你就是欺師滅祖!」

    彭瑩玉說得沒錯,當日張三豐找劉古泉單獨商量時,張三豐便猜到彭瑩玉的手中可能擁有「青衣門」掌門令符一事,向劉古泉討主意。劉古泉思來想去,便提出請「七巧頭陀」假造一個掌門令符,以備不時之需的計策來,得到了張三豐的首肯。一來「七巧頭陀」的技藝精湛,二來張三豐早年也曾親眼見過「青衣門」掌門令符的模樣,所以他們手中的令符當真可以算得上是以假亂真。

    吳天遠以前也沒見過掌門令符的模樣,關於掌門令符的一切,他都是從師父那裡聽來的。因此,他見到兩個掌門令符同時現身,一時間也莫知所從。但是他打心眼裡希望劉古泉的掌門令符是真的。所以當彭瑩玉再度發出號令時,他仍是一動未動。

    柳含煙見狀悄悄走到李越前的身後,用手指尖頂了李越前一下。李越前現在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傻大個了,也明白自己此時該說些什麼了,當時便向著彭瑩玉大聲道:「你憑什麼說你手上的令符是真的,而劉老道手裡的令符是假的。我看你手裡的令符才是假的。」

    彭瑩玉顯得有些氣急敗壞,道:「你胡說!我手上的令符才是真的,我與李青山相交多年,受李青山之托花了七年時間才從一個病家的手中找到的。所以我手裡的令符才是真的!」

    李越前道:「你還好意思提我爹?我爹當年就是托你這樣逼迫我們兄弟的嗎?」彭瑩玉聽到李越前這話不禁老臉微紅,心中實是羞愧不已,道:「這是你們逼我的,在京城我就勸你們早點離,你兄弟二人對我的話壓根就是不理不睬。現在是我『白蓮聖教』的危急關頭,你不能怪我出如此下策!」

    李越前的話出口之後,柳含煙則對著李越前挑起大指,示意李越前說得不錯,接著,又分別指了指彭瑩玉和劉古泉手中的掌門令符。李越前當即會意,向彭瑩玉道:「彭大師,你也別急著自吹自擂,你和劉老道手裡的掌門令符究竟誰是真,誰是假,只憑你們二人自己說也不算數。這個世上最有資格分辨掌門令符真假的人就是我和大哥。而大哥是『青衣門』的弟子,是不能碰那掌門令符的。李青山雖然是我爹,可是並沒有收我為『青衣門』的弟子,所以我才是最為合適的人選。你快把你手裡的令符拿來,讓我辨一辨真假。」

    彭瑩玉心想,你這小把戲只能騙騙三歲孩童。若是我將掌門令符交給你,你又如何能歸還於我,沒了掌門令符我又如何能號令吳天遠?可是他明白,即使他現在手裡抓著掌門令符同樣也號令不了吳天遠,因為劉古泉的手中還有一個掌門令符。而且自己不敢將掌門令符交給李越前辨認,劉古泉卻是敢的。到時候,只要李越前宣佈劉古泉手中的掌門令符為真,自己手裡的真貨立刻便成了假貨,對吳天遠毫無約束力了。一想到這裡彭瑩玉不禁在心裡大罵「武當派」的道士們卑鄙下流,下流無恥,無恥卑鄙,竟然連這種造假的下三濫手段都使了出來。縱然他彭瑩玉聰明一世,到了此時也是進退維谷,舉著手中的令符,不知所措起來。

    就在這時,張三豐的身形如被微風吹動,冉冉而起,卻在轉眼之間到了彭瑩玉的馬前,右手一探,食指中指直插彭瑩玉的雙眼。此刻彭瑩玉腦內一陣混亂,也沒想到張三豐會在此時偷襲,突然間只覺眼前一黑,心知不妙,百忙之中身體向後一仰,左臂疾揮,去截張三豐脈門。時下情勢對彭瑩玉來說萬分危急,是以他這一擊實是用盡平生之力。

    可是彭瑩玉揮手卻撈了個空,平生之力盡用在自己的手臂之上,所幸其發現不對勁時,略略收回了一些力道,使得自己的手臂沒因此脫臼,身體卻為這股力道所牽連,一頭從馬背上栽了下來。與此同時,他只覺手上微微一輕,「青衣門」的掌門令符卻已到了張三豐的手中。

    而彭瑩玉身邊眾高手也沒想到一代武學宗師張三豐也會出手偷襲,再者張三豐的動作看似不疾不徐,實則快逾流光,也不容眾人作出任何反應。當眾人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張三豐已經返回馬背之上,驅馬到了李越前的身邊。

    張三豐一邊將手裡的掌門令符交給李越前,一邊吩咐劉古泉將其手裡的假貨也交給李越前分辨。李越前接過真假兩個掌門令符,哪裡去分辨什麼真假,抬手便抽出腰間的「炫龍刀」將那兩個掌門令符削成無數碎片。

    吳天遠見狀不禁向李越前怒道:「這可是師門重物,你拿到手也就罷了,怎麼還毀了它?」李越前則道:「我的大哥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好漢子,怎麼能一天到晚對著這兩塊銅疙瘩下跪?萬一以後,這東西再被什麼卑鄙小人得去,你還要向人家下跪不成?」

    吳天遠不說話了,李越前是自己的兄弟,是師父唯一的骨血,即使犯了再大的錯,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其實他的內心深處對銷毀這樣師門重物也是十分贊成的。他自藝成以來,一直對這掌門令符擔心不已,使得他幹什麼事情都縮手縮腳。如今他親眼目睹這長久以來一直束縛在他心靈之上的沉重枷鎖被李越前毀去,也是輕鬆不已。

    李越前見吳天遠默認了這一事實之後,縱身下馬,向張良望道:「張教主,繞圈子的話我李越前也不會說。今天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想與張教主打一個賭,也不知張教主有沒有這個膽量。」

    張良望不知道李越前要同他賭什麼,可是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也不願退縮,只有冷笑一聲,問道:「你要賭什麼?」

    李越前揚起手中的「炫龍刀」,道:「大家都是練武之人,當然比武功!我賭張教主不能勝過我手中的這把刀。」

    「賭注是什麼?」張良望又問一句。

    李越前道:「如果張教主勝過我,我和大哥立刻離開此地,從此之後,只要有『白蓮教』的地方,我們兄弟便退避三舍。而如果張教主不能勝過我李越前,也請張教主立刻帶著你的人離開此地,別再打燕王和魏國公的主意!」

    在場之人聞言皆是一驚,無不暗捏了一把冷汗,所有的目光卻都聚集在吳天遠的身上。李越前的賭注可不小,一旦李越前落敗,吳天遠便要與李越前一道離場,那將只剩下張三豐一人獨撐大局,可以說護衛燕王的實力頓時損失近半。而且,從此之後李越前與吳天遠這兄弟二人不但得夾著尾巴做人,一旦燕王和魏國公因這一豪賭被「白蓮教」殺害,他們還得擔當千古罵名。當然一旦李越前能夠獲勝,對於張三豐與靈真大師等人來說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他們也並不想當真與「白蓮教」的五千精騎硬碰硬地血拼一場。那樣一來,即使他們將燕王與徐達護送至京城,對他們來說所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而對於張良望來說,這一賭注也同樣不輕,長久以來,他一直被江湖人稱作「天下第二人」,一旦他負於李越前,一方面將使他顏面無存,另一方面也將使劫殺燕王與魏國公的行動功敗垂成。為了刺殺朱棣和徐達,張良望已經將本教內最精銳的力量調集於此,一旦失敗,必將使「白蓮教」銳氣大挫,從此將無力再爭衡天下。

    但是李越前提出的條件也十分,一旦吳天遠離開此地,單憑張三豐一人估計也難獨撐大局。因此張良望始終沉吟不絕。過了好一陣子,他下馬衝著李越前道:「好的!本教主就同你們兄弟賭這一局。」說完,張良望則冷冷地向吳天遠望去,這個賭局牽涉到吳天遠,沒有吳天遠的首肯,這個賭局是不作數的。

    吳天遠神色不變,身形一晃,直向「白蓮教」的陣中激射而去,眾人還沒看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卻見吳天遠已出現在李越前的身邊,手中多了一柄單刀。吳天遠將手中的單刀交到李越前的手中,同時將李越前的「炫龍刀」取到自己的手中,道:「拿這柄刀去領教一下張教主的『霹靂柔雲劍』。休讓別人說我們兄弟用寶刀利刃佔了人家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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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八章 泰岱絕頂(一)

    李越前道:「知道了。」說完下了馬,緩緩走到張良望身前一丈處站定,舉起手中單刀,道:「張教主,請!」李越前雙手環抱單刀,護在胸前,好似一尊鐵塔一般。單刀在烈日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而絢目的光芒。森森的寒氣從李越前的軀體上向四面八方散發開來,有如潮水一般,一浪強過一浪。四周感應到這股寒意的人幾乎都難擋這份澈骨陰寒,無不紛紛後退。而雙方的戰馬感受到這股氣勢之後,也皆不安份地嘶鳴起來,緩緩地後撤,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

    張良望本來也未將李越前放在眼內,雖然曾聽說李越前自觀看過吳天遠與張三豐空前絕後的一戰之後武功大進,但他絕沒想到李越前的武功竟然精進到如此地步。僅僅憑借凜冽的殺氣便可以令萬馬嘶鳴的地步,當初自己還真是小瞧了這個李越前,看這情形自己也未必是這李越前的對手。難怪吳天遠會如此放心地將自己的一世英名交與李越前。

    長劍出鞘,聲若龍吟。張良望一劍在手,斜指李越前,同樣也是意氣風發,劍氣如刀,將李越前那撲天蓋地而來的寒氣從中剖開,直向李越前迫去。雙方的氣勢似是兩道潛流在半空中碰撞著,相互纏繞著,膠著著,他們誰也不願意在出手之前便輸給對方一籌。

    李越前單刀上的光芒越來越刺目,而張良望兩眼中的精光也同樣越來越熾烈。雙方的氣勢都暴漲到了極限,再也難以維繼了。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們出手了。

    李越前的刀如驚電,當頭向張良望劈下。張良望劍如毒蛇,逕向李越前的喉頭點去。李越前對張良望的劍視而不見,不閃不避,單刀依然帶著舊有的曲線直落而下。李越前身高臂長,張良望估計著他們雙方的速度相差無幾,自己的劍尖還沒碰上李越前喉頭,自己的腦袋就會挨上一刀。這樣一盤算下來,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吃虧同。無可奈何之下,張良望只得偏轉身形,避讓李越前這一刀。而李越前卻因此一招得手,盡佔先機,「定天九式」一招接著一招發出,刀刀發出隱隱雷鳴之聲。

    張良望只覺對方的「定天九式」一刀快似一刀,刀刀相互銜接得天衣無縫,如流不絕,使得他始終處於一種被動挨打的勢態。而且李越前似乎對他的「霹靂柔雲劍」十分熟悉,每一刀都攻向他的必救之處。轉眼之間,李越前便向他劈出了百餘刀,而也被李越前的刀鋒迫得狼奔豕突,苦不堪言。他每化解李越前的每一刀都得花費極大的精力,到了後來,甚至其體內的真氣流轉也顯得有些滯澀起來。張良望心道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自己如果再不拚上一拚,可真的得敗在李越前這傻小子的手下了。

    一想到這裡,張良望雙睛中精光暴漲,乘著李越前一刀橫截自己腰間之際,長劍迴環,迎架李越前的單刀。李越前的單刀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呼嘯而至,單刀與長劍在半空中狂野地撞擊。刀重劍輕,拚力氣,斗兵器,張良望的長劍絕非李越前單刀的對手。

    然而張良望並非要將李越前的單刀拒之門外,他藉著李越前單刀上的力道身體飛旋而起,左掌疾揮向李越前的面門抓去,足上頭下想就此飛越李越前的頭頂,繞到李越前的背後。饒是如此,李越前的單刀還是貼著張良望的衣衫而過,將張良望驚出一身冷汗,倘若他剛剛在李越前的刀下一招掛綵,那就等於勝負已定,後面也不用再比了。

    李越前熟知天下武功,對「霹靂柔雲劍」的變化同樣爛熟於胸,可是張良望這一招的變化卻絕非「霹靂柔雲劍」中的變化,因此讓李越前頓生措手不及之感。百忙之中,李越前順著張良望一抓之勢向後仰倒,右足疾彈,逕向張良望頭頂「百會穴」踢去。

    然而張良望向李越前面門的一抓不過是虛晃一招,手掌只行至半途便掉轉回來,手指連彈,向李越前右足上「大敦」、「行間」、「太沖」和「中封」四穴點去。李越前見張良望變招如此快捷,將自己右足的行進路線封得嚴嚴實實,不得已之下,只得偏移右足,將手中單刀回轉,向著張良望下墜之處狠狠地削去。

    張良望長吸一口真氣,身形在半空中飛轉起來,有如飛鳥翔空一般靈動自如,連吳天遠與張三豐看得都暗自點頭,看來張良望這幾十年「天下第二人」的字號可不是白叫的。至於四周觀戰的三山五嶽的高手奇士更是發出雷鳴般的喝采。張良望的身形在喝采聲中升至頂點,劍尖輕顫,抖落出萬點寒芒,帶著雷轟電擊之勢向李越前飛撲而下。果然勢如霹靂,劍似柔雲,當真是剛柔並濟,張良望的武功修為實至爐火純青之境。

    而李越前卻反手一刀,迅若流光般向張良望灑落的萬點寒星的中心劈去。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刀,中間決無絲毫變化,卻將張良望那萬點寒星拒於門戶之外,使得張良望只覺自己進取無門,不得不在心中暗讚李越前這一刀實是達到了以簡御繁的至臻境界。觀戰群雄看到這裡無不血脈賁張,皆暗喜此行沒有白走一趟,竟然能看到這樣兩大高手生死相搏,實在是眼福不淺。

    而張良望甘冒奇險才將劣勢扳回,自然不肯就此輕易放棄。劍尖在刀身上一點,張良望再度借力迴翔,長劍如靈蛇吐信般向著李越前一連刺出十七劍。十七劍每一劍的方位各異,劃出曼妙靈動的曲弧,向李越前匯聚,簡直可以稱得上妙到毫巔。而李越前的反擊仍然只有一刀,卻逼得長劍不得已在半空中再次與單刀相交,張良望的身影如同一隻碩大的白蝴蝶,在半空中飄飛曼舞起來。

    一連數十劍,張良望都是腳不沾地,完全憑藉著劍刀相交所產生的力道維繫著身形在空中的運轉。張良望劍招精絕,綿密細膩,每一輪攻擊都好似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而李越前單刀同樣是直來直去,硬打硬接,力大招精,悍野絕倫,每一次反擊都攻向張良望必救之處。單刀與長劍在半空中你來我往,越來越快,越來越明亮奪目,兩人那騰挪不定的身影卻顯得越來越模糊,到最後就好像兩道捉摸不定的流光在半空中自行飛舞。只看得觀戰群雄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采聲,在原野的上空久久不息。時間卻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流逝,漸漸地蒼茫的暮色籠罩大地,一輪彎月掛上了林梢。

    張良望越鬥越是心焦,從眼下情形看來,他與李越前不過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再這樣鬥下去,恐怕沒有個三天三夜也難分出勝負。可是張良望卻沒有這樣充裕的時間,他帶著「白蓮教」的兄弟們幹得都是造反殺頭的事業,一旦有人前往附近的城鎮通風報信,調集官軍前來,別說三天,只要有一天就足夠讓官軍將他們合圍,一鼓而殲。到時候自己縱然獲勝,卻也難逃「白蓮教」覆滅的命運。為今之計,他得速戰速決。

    一想到這裡,張良望發出一聲震天長嘯,一招快似一招,一劍快似一劍,看得眾人眼花繚亂。李越前倒是想穩紮穩打,可是張良望突然提速,逼迫他也不能求穩,只得與張良望快打快接。長劍與單刀在半空中連續不斷地交擊,發出一連串的金鐵交擊的暴鳴聲,刺得觀戰群雄兩耳好一陣生痛。

    正在眾人認為這綿密不絕的聲音可以一直響到天荒地老時,兵刃交擊的聲響卻在突然間消失了。原本高速幻動的兩條身影也乍然凝滯,變成了兩尊石像一般,長劍與單刀仍然相交著,可是他們卻都無法再向前遞進半分。大家都是行家裡手,一望就明白,雙方在招式上已無法勝過對方,不得已之下只能用內力真氣來一決勝負。只片刻之間,李越前與張良望的頭頂之上便已升起絲絲白氣,且愈來愈濃密,凝而不散。

    吳天遠看到這裡眉頭微皺起來,憑著他對二人武功的瞭解,這二人想要憑借內力勝過對方,非得熬到燈枯油盡之時不可,沒個一兩天,就別想分出高下。吳天遠可不想與這二人窮耗,另外他也怕這樣拼下去,最終對李越前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因此,他不得不向張三豐望去。

    張三豐明白,這個時候吳天遠可不放便出手,這是在求自己幫忙。當下,他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便到了張良望與李越前的身邊。眾人還沒明白張三豐要幹什麼的時候,卻已經看見張三豐的掌中多了一口長劍,而長劍的劍刃卻搭在刀劍交接之處。

    張三豐雙目中神光陡變,兩道精芒一閃而逝,劍刃之下刀劍齊斷。張良望與李越前各自只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席捲而至,壓迫著他們的身形一個勁地向後方退去。李越前也沒抗拒這股力道,順勢向後退出兩步,可是當他看到張良望雖然也退出兩步,可是張良望似乎一直在不停地與那強大的力流相對抗。李越前心中有些奇怪,這股力道雖然很強,可是卻異常的平和,並不是要用來取他們的性命,只要順勢退下便能化解,張良望又何必這樣白費力氣呢?

    李越前一邊想著,一邊再度退出一步。突然間,他的耳中卻聽到柳含紫的驚呼聲:「愣子哥,你可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輸了!」李越前聽到這聲間立時心頭一片雪亮,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了。張三豐肯定是用相同的力道分別施於他和張良望的身上,只要他比張良望多後退出一步,自己就算是敗在張良望的手下了。他自己輸給張良望倒也不要緊,可是他與張良望之間還有一個關係到大哥吳天遠的賭注呢!自己可不能輸。

    一想到這裡,李越前忙將右掌一抬向自己的身前奮起畢生之力劈出一掌去。他只覺得自己的掌力如同擊在棉花上一樣,只向前方行出兩寸便無影無蹤了。而張三豐的內力卻如同一堵牆一般緩緩地逼了過來。李越前心中抓狂起來,他知道大哥出於對自己無比的信任,才讓他與張良望進行這個賭局的。自己若是輸了,又何面目去見大哥?

    情急之下,李越前的腦海中倒是靈光一現,突然間想起柳含紫曾向他說起過的「御氣導虛」的法門。當下他左掌連晃將那半吊子的「御氣導虛」之法付諸實施(因為柳含紫自己也沒學全,就別指望她能教全李越前了),另一方面,右掌疾揮,再度奮起全身之力向前劈出一掌。

    「御氣導虛」的法門是有效的,張三豐的內力在李越前左掌的引導下被化解去了一小半,只可惜李越前沒有學全,否則張三豐的內力至少能被他化去一大半。饒是如此,李越前也覺得自己身前的壓力大減,右掌揮出的掌力總算是能碰到個實處了,可是他覺悟得太晚了,張三豐的內力也太過強勁,最終他還是被那股力道逼著向後退出了兩步。

    李越前站定之後,臉都白了,他以為自己已經輸了這場賭局。可是當他呆呆地望向張良望,卻驚奇地發現自己到張三豐之間與距離與張良望同張三豐之間的距離竟然完全相等。而張良望的臉色鐵青,顯然心中的驚懼並不比他強到哪裡去。

    直到這時,張三豐才開腔:「張教主,李少俠,老道剛剛發力之時並沒有偏袒你們中任何一人,而你們每人都退出五步,所以老道說你們打成了平手,你們兩人同不同意?」

    李越前聽到張三豐這樣說,連忙大點其頭。而張良望則一言不發。他剛剛在與李越前拼內力之時,只覺李越前的內力源源不絕地送至,當真是無窮無盡,永不枯竭。相形之下,這樣拚個半日下去,自己多半便支撐不住,最終必將敗在李越前的手下。

    只過了許久張良望才點了點頭,道:「張真人說的是。」說到這裡張良望的臉上流露出無限淒涼的神色來。先前李越前說得很清楚,只要他勝不過李越前,就得放棄動殺朱棣和徐達。現在他只與李越前鬥成平手,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他可不能食言而肥。

    李越前這時上前一步,向張良望問道:「張教主,當年你為何要矢志反元?」

    張良望怔了一下,方道:「大元朝奸佞當道,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當時天下仁人志士無不心懷報國之心,誓將異族逐出中原,還我漢家河山。」

    李越前道:「那麼請問張教主大明朝建立之後是不是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呢?」張良望沒說話。自大明朝建立之後,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昇平,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不容他狡辯。

    李越前又道:「張教主,我這個人笨嘴笨舌的,也不會說什麼大道理。雖然當年起兵反元,得到了天下百姓的支持,可是如今張教主再度起兵反明,恐怕天下百姓就不願意跟著張教主造反了。我也能看出來,你的這些手下至少有一大半不願隨著你起兵造反。張教主若是不信,可以回頭看看。」

    張良望回頭望去,卻見自己身為一教這之主雖然未能勝過李越前,可是那五千兒郎包括教中高手們卻不以為恥,竟一個個面帶欣喜之色,看來李越前說得一點也沒錯。當年「白蓮教」造反成功也只不過是因為大元朝倒行逆施,逼得老百姓沒了活路,「白蓮教」只不過是因勢利導,登高一呼,立時便讓大元朝土崩瓦解。即使當年沒有「白蓮教」和他張良望出頭,自然也會有「黃蓮教」,「花蓮教」、李良望、王良望之流揭竿而起。而如今這樣的年頭也沒有誰熱衷於造反了,誰都想平平安安地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

    看到這裡,張良望連一點脾氣也沒有了,苦笑著向李越前道:「多謝李少俠,張某受教了。」言畢,張良望向著朱棣與徐達二人道:「燕王殿下,魏國公,請你們轉告皇上,就說自今以後,『白蓮聖教』不再與朝廷為敵。不過也請皇上不要向江湖開刀。我『白蓮聖教』雖然沒落了,可是還有些人物,不會令皇上為所欲為的!」

    朱棣與徐達二人聞言心中皆是一喜,在近一年的時光裡,他們因為「白蓮教」的刺殺,沒有一天不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可是這樣的日子將一去不復返了,使得他們可以展開手腳,專心經略漠北,再也沒有比這更能令他們感到開心和安全的消息了。朱棣當下催動坐騎越眾而出,向著張良望的抱拳,道:「張教主能夠放下屠刀,實在是可喜可賀。張教主請放心,張教主的話,本王一定會轉告給皇上。」

    張良望點了點頭,便準備傳令下去打道回府。正這時,張三豐卻突然向吳天遠道:「既然如此,那麼老道便先行一步了。」張三豐這話說得十分突然,似乎他與吳天遠已經交談許久了一般,更另人摸不著頭腦的卻是張三豐也沒說他要去哪裡,言外之音卻有吳天遠也將去相同的地方。

    吳天遠只是微微頷首,道:「張真人一路好走。」

    張三豐轉過頭來,看了看自己的一眾徒子徒孫,目光中頗有留戀之意。吳天遠見狀,便道:「張真人請放心,日後『武當派』若有什麼難處,吳某自會照應一二的。」

    張三豐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謝了!不過我武當門下英才濟濟,也未必如小友說得那般不濟。」張三豐言語中充滿對他手創的「武當派」無限的信任與自傲。雖然駁了吳天遠的面子,吳天遠卻也不毫不生氣。一來他有這個資格,二來他們二人心神相交,雖然時日不長,可是雙方的情誼卻遠勝那些有著數十年交情的狐朋狗友。

    張三豐又向自己的徒子徒孫們道:「你們好自珍重!」言罷,張三豐仰天長嘯一聲,轉頭西行,轉眼之間便消失在蒼茫原野之上,只有張三豐的長嘯聲在耳邊迴盪不息。一代武學宗師張三豐,從此不再現蹤人間。其後,朱元璋、朱棣這對父子皇帝多次遣人尋覓張三豐,終究是仙蹤難覓,一無所獲。洪武二十四年,有人在寶雞金台觀見到這位活神仙,或為妄傳。一輪似乎永不落下的太陽終於謝幕了,而另一輪更為光芒四射的烈日卻已經升起,吳天遠的時代來臨了!

    「武當派」門下弟子被張三豐這一舉動弄得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望著,竟無一人發出丁點聲息。當張三豐的身影消失之後,大家又齊齊注目吳天遠。他們一個個滿腹狐疑,卻又不知該向吳天遠問什麼是好。甚至連準備離去的「白蓮教」眾高手也都怔在當場,忘記了自己此時應該離去。

    正這時,靈真的聲音卻響起:「吳施主,貧僧也該走了。」

    吳天遠轉過頭來點了點頭,道:「的確也到時候了。」

    靈真道:「貧僧可沒張真人那麼有豪氣,我少林門下弟子還望吳施主兄弟能夠照看一二。」

    吳天遠笑了笑,道:「靈真大師敬請放心,只要貴寺發出邀請,我們兄弟自然隨叫隨到。」

    靈真轉過頭來,向身邊的靈海道:「你武功雖強,可是生性過於執著,我走之後,你不可接任掌門。」靈海微哂道:「做方丈?我想都沒想過,我可沒把那個方丈看得比天還大。」

    「這樣就好!」靈真微微一笑,他也知道自己師弟的心性,之所以這麼一說,他是怕少林門下弟子因靈海輩份極高而硬要推舉靈海為方丈,所以他現在就把這件事情定下來。於是他又道:「生樂。」

    生樂聽到方丈在喚他,忙走到靈真面前,合什道:「弟子在。」

    靈真道:「你生性豁達,臨變多智,早幾年我就想將少林方丈的位子傳給你,可是我又怕耽誤了你的佛業精進。如今,這道坎是再也躲不過去了。從現在起,你就是『少林寺』方丈了。」生樂怔怔地望著靈真,不知道靈真為何會在此刻傳位於己。不過,他為人聰穎,片刻之後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靈真回過頭來向吳天遠笑道:「所謂殊途同歸,或許便是如此。」

    吳天遠也笑了起來:「正是如此。」

    靈真卻沒有回應。臉上依舊保持著那種淡淡的笑容,再沒有任何動作,整個人便如同雕像一般佇立在那裡。剎那間,靈真身邊之人只覺一陣異香撲鼻。微風拂動,那陣異香隨風飄散開來,而氣味卻不減分毫,到最後滿場皆聞。靈海口中微念佛號,神色莊嚴肅穆,整個人似乎都被一層聖潔的光輝所籠罩。

    轉眼間,少林派眾弟子已經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靈真大師圓寂了。群僧一齊走上前來,聚在靈真的面前。靈海這時卻道:「你們一起圍過來幹什麼?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副臭皮囊,一把火燒了就完了。」靈海在少林寺內輩份極高,因此誰也不敢多說些什麼,只得照著靈海的話去辦。

    「白蓮教」眾弟子在張良望的率領下正準備離去,而天下群雄也將護送朱棣與徐達北上北平府,一場天下級的英雄聚會即將風流雲散了。正這時,遠方卻傳來一聲厲嘯,一道紅色的人影向這裡疾馳而來。等到來人進至眾人之前,原來竟是阿古拉。

    阿古拉是北元的「大寶法王」,可以算得上是中原武林人士的公敵。誰也沒想到這個番僧竟然如此大膽,敢隻身一人獨闖虎穴。許多中原武林人士立時警覺起來,狐疑不定地望著「白蓮教」群雄,難道是張良望將阿古拉召來,想將中原武林人士與燕王、魏國公等人一網打盡?

    阿古拉的面上帶著慣有的詭異笑容,傲然望著眼前這黑鴉鴉一片江湖好漢們,兩眼中綻放出火一樣的光焰,最終這光焰落在了吳天遠的身上。李越前見到阿古拉這樣的眼神不禁有些發毛,知道阿古拉不懷好意,大聲喝問道:「你這個賊和尚又跑來作什麼?你若敢再動什麼歪腦筋,我可不放過你!」

    阿古拉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詭異,那對令人生怖的大眼睛回望了李越前一下,道:「你準備如何不放過我?」李越前立時大怒,道:「這個賊和尚肯定沒安著好心,老子現在就剁了他。」阿古拉此來沒安好心自然是人人都能看出來的,李越前的直覺告訴自己,吳天遠又有麻煩了,因此李越前出於防患於未然的考慮,首先發難。

    可是李越前的「炫龍刀」尚未出鞘,阿古拉卻搶先向吳天遠道:「吳大俠,你可認得這樣東西?」說話間阿古拉手中卻多出了半塊玉珮。

    吳天遠身邊的李越前與柳含煙見到這半塊玉珮卻立時神色大變。而吳天遠的神色也同樣是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方道:「這半塊玉珮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阿古拉笑而不答,一揚手,將那半塊玉珮擲向吳天遠,道:「你先別問貧僧是從哪裡得來的,你還是先看看貧僧這半塊玉珮同你身上的那半塊是否匹配。」

    吳天遠伸手一抄,那半塊玉珮便到了他的手中。玉珮拿在他的手中,他默然注視了一小會,這塊半塊玉珮質倒是與他腰間的玉珮材質一般無二。他解下一直在他腰間懸掛的那半塊玉珮,將兩個半塊玉珮合於一處,卻見兩塊玉珮果然如符連契合,渾然一體。只是在斷口之處略微有些磨損,這也說明這半塊玉珮已經有了些年代,看上去不似贗品。

    吳天遠抬頭又向阿古拉問了一句:「你這半塊玉珮是從哪裡得來的?」

    阿古拉詭異的笑容再度浮起道:「貧僧第一次見到你時,便發現你腰間的這半塊玉珮了。當時貧僧一直沒弄明白那半塊玉珮有什麼用處,後來是問了令弟李越前之後,才知道原來吳大俠自幼與親人離散,這半塊玉珮是與親人相認的表記。貧僧回去後便派人去搜尋另外半塊玉珮,經過半年多的搜尋,總算是機緣巧合,另外半塊玉珮終於在上月被貧僧尋到了。」

    「除了玉珮,你還找到什麼?」吳天遠冷冷地問道。

    「當然是找到人了。」阿古拉的笑容顯得十分陰險,「貧僧找到這半塊玉珮的時候也找到了吳大俠的父母和一弟一妹。」

    「他們現在何處?」

    「他們現在我大元地境,等待著吳大俠回去與他們聚,共享天倫之樂。」

    柳含煙這時卻突然道:「天遠哥,這個大寶法王滿嘴胡言,你別聽他的。我『昊天堡』眼線遍佈天下尚未能找到天遠哥的親人,大寶法王來中原也不過十數人而已,如何能夠找到?」

    阿古拉道:「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貧僧為了找到吳大俠的親人足足花了十萬貫,派出的人手未必比『昊天堡』眼線少到哪裡。貧僧哪裡胡言了,尚請女菩薩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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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八章 泰岱絕頂(二)

    柳含煙深深地凝視著阿古拉,問道:「你說你找到了天遠哥父母弟妹,那請問天遠哥的父母兄妹姓名為何。」阿古拉不假思索道:「吳大俠的父親原本是我大元的小吏,姓吳,名澄新,母親吳李氏。大弟名天清,小妹吳氏。」

    柳含煙看了吳天遠一眼,卻見吳天遠的面色一片茫然,然而虎目之中卻隱隱地閃爍著興奮地火焰。看來吳天遠並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的姓名,即使阿古拉胡說八道一通,吳天遠也不知道,因此柳含煙不覺間只得微微輕歎一聲。

    「那麼就請你帶我去見見他們。」吳天遠脫口而出,滿面的希望與熱切。

    阿古拉遲疑了一下,他總覺得吳天遠的熱切有些過頭了,依照吳天遠如此冷靜的個性,是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自身的處境才對。可是他轉念又想,吳天遠自幼與父母離散,對父母的思念絕非常人所能理解的。況且,漢人一向強調「百善孝為先」,所以吳天遠至少要在姿態上表明他是個孝子,否則他武功再高也得遭到中原武林人士的唾棄。想到這裡,阿古拉就想通了,當下陰陰一笑道:「吳大俠想見自家的親人,是不是還應該做些什麼?」

    吳天遠也知道阿古拉不會輕易讓他見到自己父母的,雖然明知對方要讓他幹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仍然得問上一問:「你要我幹什麼?」

    阿古拉道:「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了張良望!這個人身為『白蓮教』教主,挑動天下大亂,以至烽煙四起,我大元朝不得不暫歸北疆,否則吳大俠也不會與親人離散。你不殺了他還更待何時?」

    阿古拉此言一出,大家都不禁微微鬆了一口氣,看來張良望並沒有與阿古拉狼狽為奸。而北元王朝對張良望的痛恨也是十分容易理解的,張良望作為致使大元朝覆滅的元兇,北元王朝自上至下無不對其恨之入骨。而柳含煙、劉古泉等有識之士卻深知阿古拉用心險惡。「白蓮教」為天下第一大教,阿古拉讓吳天遠去殺張良望則不僅僅出於對張良望的仇恨,而是要讓吳天遠與「白蓮教」結仇,接下來,阿古拉就有可能命令吳天遠去殺少林與武當掌門以及燕王朱棣和魏國公徐達,最終目的是要讓吳天遠自絕於中原武林。饒是柳含煙機變多智,可是眼下她卻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只得焦急地盯著吳天遠。這種事情只有靠吳天遠自己去解決了。

    吳天遠顯得很平靜,至少面上表情如此。他反問阿古拉:「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阿古拉道:「事情明擺著的,吳大俠親人們的性命現在捏在貧僧的手裡。你若是不肯聽命於我,你應該知道是個什麼後果,難道吳大俠想做一個不孝子孫嗎?」

    「是這樣嗎?」

    吳天遠靜靜地看著阿古拉,令阿古拉心中一陣發毛。他又道:「吳大俠,貧僧知道你在想憑著你的絕世武功將你的親人奪回。可是貧也請吳大俠好好想上一想,如果貧僧不是想好了萬全之策,豈敢來吳大俠這裡送死?」

    「萬全之策?說來聽聽!」

    「貧僧此來,每隔一刻,就得發出嘯聲向遠方的同伴報平安。如果屆時我的同伴沒有聽到貧僧的嘯聲,他們就會認為貧僧已死,立刻便會分路返回北庭,處決吳大俠的親人,來為貧僧報仇。當然如果吳大俠不聽貧僧號令,貧僧同樣會發出嘯聲通知同伴,讓他們立即返回北庭,處置吳大俠的父母弟妹。現在差不多已經是時候了。令尊令堂的生死不過是在您的一念之間,貧僧望吳大俠能慎作抉擇!」阿古拉說完之後,便氣定神閒地望著吳天遠,似乎他已經吃定了吳天遠,不怕吳天遠不就範。

    吳天遠的雙眸中紅光大盛,誰都可以看出此時吳天遠已經恨透了阿古拉,若不是吳天遠的親人在阿古拉的掌握之中,吳天遠早已將阿古拉斃於掌下了。所有的人都緊張地望著吳天遠,誰也猜不透吳天遠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柳含煙卻道:「天遠哥,阿古拉和他的那些同伴肯定知道你的親人現在何處,只要我們抓住他們其中一個嚴加訊問,自然能得出結果來。只要你知道他們的下落,以你的絕世輕功,誰也不可能在你之前找到你的親人,你又何必聽他的危脅?」

    阿古拉聞言神色微微一變,道:「柳小姐說得的確有道理。可是貧僧也說過了,貧僧早已準備了萬全之策。貧僧以及貧僧的同伴們都配有絕毒的蠟丸,一旦被擒立時便服毒自殺。當然吳大俠的武功蓋世,或者我們也有失手被擒,無法服毒的情況,到那時,我們就會給吳大俠亂指一通,這樣一來,就可以為其他的同伴爭取時間,屆時自然會令吳大俠後悔莫及。」

    這個阿古果然是心思縝密,無懈可擊,連柳含煙聽到這裡也是無話可說了。阿古拉見陰陰一笑,道:「吳大俠,你想清楚沒有?貧僧現在就要報訊了,時間可不等人啊!」

    吳天遠不禁長歎一聲,道:「張教主,在下失禮了。」說到這裡,吳天遠的身形微微一晃便到了張良望的身前,抬手便向張良望的胸前點去。

    張良望知道吳天遠武功絕世,除了張三豐之外,當世幾乎無人可當其一擊。因此,自從阿古拉向吳天遠下令之時起,他便功行百脈,無時不在暗中提防吳天遠的突然出擊。即便如此,張良望也沒想到吳天遠的動作竟然如此迅捷,他只覺眼前一花,吳天遠的手指便已到了他的胸前,他忙抬手去封吳天遠的手指,又擔心吳天遠內力精深,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急忙飄動身形,向吳天遠的身側擺動,想利用攻擊吳天遠的空門,迫得吳天遠收手。

    兩條人影在半空中相錯而過,張良望卻只覺自己後腦的「風池」穴上微微一麻,全身勁力盡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斜飛而出,直至雙腳踏上實地,這才覺得內力盡復。

    張良望怔怔地望了吳天遠一眼,知道吳天遠存心相讓,否則此刻他已橫屍當場了。若是尋常的比武,張良望一招失手,只有認輸的份。況且輸給吳天遠也並不丟人。可是這一會吳天遠是聽從了阿古拉的命令,要來取他的性命,他自然不肯引頸就戮。所以只看了一眼之後,張良望再度猱身而上,雙掌幻起漫天掌影,將吳天遠包裹其中。

    阿古拉見到吳天遠終於聽命,面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仰面正準備發出嘯聲通知遠方的同伴。就在此時,彭瑩玉、「破頭潘「與韓秉文三人卻如三隻蒼鷹般向著阿古拉盤旋而至,六道掌力如狂潮怒湧將阿古拉四面八方罩定。他們三人一方面是想將阿古拉斃於掌下,不讓阿古拉發出嘯聲通知同伴。一旦吳天遠的親人因此被殺,自然不會再聽命於阿古拉。另一方面,他們也知道張良望絕非吳天遠的對手,也想通過攻擊阿古拉來減輕張良望的壓力,頗有幾分「圍魏救趙」的味道。

    阿古拉當然也明白彭瑩玉等人的用心,可是他卻毫不慌張。既然吳天遠現在已經接受了他的脅迫,這時自然不會坐視他被人殺害,而是會全力來保護他。果然,吳天遠的身形轉瞬間便出現在阿古拉的身邊,張良望所布下的漫天掌影如同虛設,壓根困不住吳天遠那鬼神莫測的身影。阿古拉只聽得一連串氣流撞擊的鳴嘯之後,彭瑩玉、「破頭潘」與韓秉文三人只覺自己的掌力如同撞在一堵厚實的牆壁之上,不容他們作出任何反應,便倒捲而回。

    彭瑩玉等三人毫無懸念地在自身內力激盪下倒飛而回,而阿古拉也發出了三短一長的嘯聲。張良望則如影隨形般也到了吳天遠的身邊,一連向吳天遠拍出十餘掌去。這十餘掌一掌快似一掌,一掌重逾一掌,十餘道掌力匯聚一處浩如洪流,足以摧山拔岳,實是張良望平生內力之所聚,即使張三豐在前也未必敢正攖其鋒。

    然而,吳天遠卻不動不搖,毫無閃避之意。張良望一見之下不禁勃然大怒,心道:「吳天遠也太過猖狂了,老夫這一掌豈非等閒?縱然你武功通玄,中了我這一掌也能讓你不死帶傷,你這簡直就是在找死!」轉而他又想到,吳天遠現在自尋死路對他來說可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普天之下除了李越前與自己相當之外,再無一人可與自己爭衡,自己應該高興才對,又何必動怒?

    可是張良望的內力一遇上吳天遠的軀體之上卻沒有如張良望所想像的那般被自己的內力擊實,將其震飛。自己的內力而是如同一頭重重地撞在一層厚厚的油脂之上,竟然圍繞著吳天遠的軀幹高速旋轉起來。本來自己用來對付吳天遠的畢生之力,現在轉而卻成了吳天遠身前的屏障,弄得張良望後續招式竟然連一招也不敢發出。

    而彭瑩玉等人卻不明白其中的變化,紛紛上前,晃動雙掌向吳天遠週身要害按下。可是他們的手掌距吳天遠的軀體尚有半尺之時,便與張良望那道無與倫比的內力相撞,他們只覺掌心一陣巨震,強大的力流有如排山倒海般向他們壓了下來。驚慌之下,他們不得不鼓動平生之力與這股內力相抗。可是他們的掌力一發,轉眼間便與那道高速旋轉的勁力合流,消逝得無影無蹤。

    彭瑩玉等人心中的驚訝是難以言喻的,當下他們再無一人敢進擊吳天遠,紛紛高速退回,當真是來如疾風,退似迅電。而此時吳天遠右掌疾揮,盤旋於他身周的那道勁力順勢而出,直向張良望席捲而至。

    這道勁力由張良望所發,彭瑩玉等三人的掌力也摻雜其中,實是剛猛無儔,天下莫與爭鋒,張良望哪裡敢硬接?他一躍而起,向右方疾退飄移,直退出十丈開外才站定身形。

    張良望的身體尚在空中,那道勁力卻已撞落在地面之上,眾人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漫天塵煙之後,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方圓數丈的大坑。張良望見到這個大坑,心中一陣駭然。剛剛自己若是被那道勁力擊中,只怕當場就得變成一灘肉泥!

    「白蓮教」教眾與天下群雄望著那個大坑,也無不心中凜然,都在心中暗想這個吳天遠的武功果然已奪天地之造化,幸虧他的對手是號稱「天下第二人」的張良望。若是換了自己與之對敵,只怕這一會早已屍骨無存了。一時間,竟無一人發出半點聲響,一個個面露驚懼之色。甚至連一旁的阿古拉也看傻了,忘記了催促吳天遠趕緊殺了張良望。

    正這時,「白蓮教」中不知何人大喊起來:「大伙還傻站著幹什麼?吳天遠這廝要投靠北元。一旦他成了北元的走狗,中原武林同道都難逃他的毒手。大家也別同他講什麼江湖道義,還不趁著我們現在人多勢眾,抄傢伙一擁而上把他給解決了,以免貽患無窮!」

    這人的鼓動起了作用,隨著張良望的再度進擊,數十名「白蓮教」高手隨之跟進。剎那間,吳天遠的四周掌風大作,劍氣四起,刀光霍霍,各種奇門兵刃及暗器,帶著尖銳的破空厲嘯之聲,向吳天遠星奔電射而至。可是無論他們如何挖空心思圍堵吳天遠,無論他們組成的刀牆劍幕如何嚴密,終不能將吳天遠那飄渺近於虛無的身影困於一隅。

    相反,吳天遠似乎想到哪裡,他的身影便能在何處出現,簡直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而「白蓮教」眾高手一個個追逐著吳天遠發招,唯恐自己的劍招不夠狠,不夠快。可是當他們的兵刃每每即將觸及吳天遠的衣衫的一瞬間,吳天遠總給他們來個驟然消失,他們所發的招式卻都作用在自己人的身上。卻只聽得兵刃交擊之聲四下鳴響,慘叫驚呼此起彼伏。再這樣下去,不用吳天遠出手,他們就得因自相殘殺而損傷大半。

    這時,韓秉文卻突然向少林、武當等在一旁觀戰的天下英豪們叫道:「諸位武林同道,江湖朋友們,今天的事情已不再是我『白蓮教』一家之事。吳天遠精通天下武學,倘若他一但為北元所用,我中原武林立時便有滅頂之災。請眾位武林朋友好好想上一想,所謂唇寒齒亡。吳天遠現在受命對付的是我們『白蓮教』,誰能保證他下一個對付的不是你們『少林寺』,或者是『武當派』。若任由吳天遠一人胡幹下去,我們大家都在劫難逃!」

    李越前聽到這話急得「哇哇」大叫:「放的狗臭屁!我大哥才不是這種人呢!你們鬥不過我大哥,卻想把所有的人都拖下水,我們才不會上你的當!」說完之後,李越前忙轉過頭來向著柳含煙和楊疆閒二人道:「煙姊姊,楊老頭,你們也說上兩句啊!」

    柳含煙與楊疆閒兩人卻是慘然失色,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們倆知道韓秉文說得一點也沒錯。而僅僅他們倆人的言論,也難以說服所有同來的武林同道。只有烏秀賢在一旁嚷嚷道:「愣頭青說得不錯!吳大哥可不會像『白蓮妖教』說得那樣。我們決不會出手幫助『白蓮妖教』的!」

    烏秀賢的話還沒說完,頭頂上便重重地挨了楊疆閒重重地一擊:「臭小子!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李越前回頭望著楊疆閒等人,面上變色道:「怎麼你們也相信那個『白蓮教』妖孽的話了?」楊疆閒等人不言,可是他們的眼光卻告訴李越前,他們是相信的。李越前驀然間怒道:「我大哥白交了你們這些朋友!」

    楊疆閒、劉四海等人一個個面露羞慚之色,可是誰也沒有說話。突然間,李越前抽出腰間的「炫龍刀」,大聲向楊疆閒道:「大哥是我的大哥,無論如何我都會與大哥生死與共。如果你們聽信『白蓮教』的話去相助『白蓮教』,就先過我李越前這一關。無論你們中任何一人現在出手,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敵非友!來吧!」

    柳含紫聞言神色大變,忙去拉李越前:「愣子哥,你可別這樣,我們再從長計議!」李越前道:「從長計議?這會火都燒到眉毛上了,怎麼從長計議個法子?難道你也懷疑大哥嗎?」

    李越前虎目中精光四射,柳含紫妙目流轉,與之一觸,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勸說李越前抽身而退。當下,她歎了一口氣,道:「你是我的丈夫,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的。」說話間,她也抽出了腰間的繡劍,道:「愣子哥,無論如何,我永遠都會和你站在一起。」李越前見柳含紫無條件地支持自己,心中不禁大為感動,重重地點了點頭,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柳含煙見狀不禁幽歎一聲,道:「你們這樣也是無用的,憑著你們倆的本領,怎麼能敵得過天下英雄?」

    李越前見柳含煙這時不幫著自己,竟然還在一旁說風涼話,心中好不惱怒,大聲道:「鍾大哥曾說過:『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我和大哥同生共死,縱然全天下的人都反對大哥,我也不會扔下大哥,獨自逃生的。」李越前說到這裡,狠狠地看了柳含煙一眼,意思在說:平日裡你和大哥情深意切,可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你竟然棄大哥於不顧,我們兄弟算是看走眼了。

    柳含煙當然明白李越前的言下之意,她只是在小瑤鼻內輕輕地哼了一聲,便不再理睬李越前了。與此同時,烏秀賢也叫了起來:「愣頭青說得不錯,吳大哥對我們不薄,我和林大哥也和愣頭青一般,你們任何人想要幫助『白蓮教』也得過了小爺這一關再說。」烏秀賢說完,便與東方天珠、林武堂以及展飛鶯一道來到李越前的身旁。

    李越前沒想到在這種萬般惡劣的情形下,烏秀賢等人竟然能挺身而出,與自己同舟共濟,實是感動不已。而楊疆閒卻是大為光火,向著烏秀賢喝道:「你這個臭小子竟然敢不聽師父號令,你這樣便等同於背叛師門,欺師滅祖!你還不快給我回來?」

    烏秀賢卻道:「師父,吳大哥對我們師徒不薄,徒弟一直想報答他一次。況且,師父是吳大哥的好友,你就真的想與吳大哥為敵?」楊疆閒道:「廢話,師父自然不想與吳老弟為敵,可是他今天能聽從北元大寶法王的號令,日後必將危及我漢家河山!」

    說到這裡,楊疆閒指著李越前、烏秀賢等人道:「你們這些小傢伙懂些什麼?我們反對北元,並不僅僅因為他們非我族類。你知道當年大元王朝南下西征,所過之處屠城焚野,簡直可以說得上是雞犬無遺,天知道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慘死在大元王朝的鐵蹄之下。當大元王朝一統天下之後,他們非但不好好休養生息,卻變本加厲地盤剝我中原百姓,每一個皇帝都是荒無恥,窮奢極欲,至於最後的元順帝,更是不理睬天下百姓的死活,只顧著自己的享樂。我們受夠了這樣的王朝,沒有人會歡迎它再回來壓在我們的頭頂上。吳老弟的武功與學識,我們是佩服的,可若他這樣的人才落到北元王朝的手中,對我中原百姓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只要吳老弟不相助北元,別說讓老叫化子不反對他,就算是讓老叫化子跪下來給他磕頭也行。可是若是他因顧及親人被阿古拉所控制,那麼今天便是有我無他!就算是拼了老叫化子的這條性命,我也不能讓他活著走到塞外大漠去。」

    楊疆閒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聽得烏秀賢等人頓時無言以對。連遠遠在一旁聽著的阿古拉都聽得面紅耳赤。的確!當年如果大元王朝爭點氣,元順帝不那麼窮奢極欲,能親政愛民一些,大元王朝或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李越前仍然擋在眾人之前,不讓眾人通過。楊疆閒也不再顧及與吳天遠的交情,上前向李越前道:「我老叫化子今天就來領教『百斬狂刀』的『定天九式』!」楊疆閒的語音一落,他身後的各大門派的門人和三山五嶽的奇人逸士都鼓噪起來,甚至有人大喊道:「同他們囉嗦什麼?直接殺了他不就得了?」

    李越前沒有說話,只是將「炫龍刀」一揮,斜指楊疆閒,凜冽的殺氣便如潮水般奔流激盪而至。楊疆閒被這股殺氣凍得微微打了一個冷戰,心中不禁暗讚,難怪連張良望也無法勝過這個傻小子,看來這個傻小子的確是有一套,單單憑這股子殺氣,自己恐怕便不是李越前的對手了。

    楊疆閒可不敢小覷李越前,更不願在氣勢上被李越前佔據主動,當下他雙掌一錯,便準備向李越前發起搶攻。就在這時,劉四海卻上前一步,向李越前道:「李少俠,老夫有幾句不當之言,請李少俠借一步說話。」

    「你過來。」李越前看劉四海的模樣不似要與自己為敵,況且父親生前一直對劉四海倍加推崇,因此他對劉四海還是比較信任的。

    劉四海走上前去,附在李越前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越前面色微微一變,反問道:「你沒看錯?」劉四海正色道:「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候,老夫也沒有丟下吳少君獨自一人保命逃走。老夫對你們兄弟的情義日月可鑒。如果你不信我,你去問一問自然就會知道了。」

    李越前不再說什麼了,卻收回了「炫龍刀」,退於一旁。烏秀賢等人見連李越前也不再阻攔楊疆閒,他們就沒什麼好說的,只有乖乖地退下了。楊疆閒見劉四海不過三言兩語便將李越前勸退,心中一陣驚奇,可是眼下卻不是他驚奇的時候,「白蓮教」與吳天遠的爭鬥已經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吳天遠出手了!

    原來阿古拉見李越前與楊疆閒等人糾纏不清,而吳天遠卻始終只守不攻,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阿古拉生怕夜長夢多,急忙向吳天遠喝道:「吳天遠,我讓你殺了張良望,你卻一再拖延。貧僧可沒有那麼好的耐性,你再不出手,我就要發出信號,讓貧僧的同伴回北庭對付你的親人了。」

    吳天遠的臉色很難看,也不言語,身形微晃,避過一名「白蓮教」高手的一劍,手指一彈,一縷指風正中那人的「鳩尾穴」,那人哼都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隨後吳天遠的身形猛地向前一撞,當他的身軀距左側一名使著一對判官筆漢子尚有三尺之時,那漢子卻突然沖天而起,直飛出三丈開外,直挺挺地摔落下來,也不知是死是活,更沒人知道吳天遠是用什麼手法擊倒了那名漢子。

    吳天遠只要一出手,必有一人倒下,有時不出手,卻照樣有人倒下,轉眼之間,便有十餘人被吳天遠以莫名其妙的手法擊倒,使得「白蓮教」眾高手無不心驚膽寒。楊疆閒深吸了一口氣,長身一縱,便到了吳天遠的身邊,展開他的成名絕技「閃電奔雷手」,加入戰團之中。緊接著,「少林三神僧」、「武當派」、「華山派」等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好手以及三山五嶽的奇人逸士也紛紛上前與「白蓮教」眾高手連成一氣,圍攻吳天遠。剎時間,劍氣沖天,掌風如雷,吳天遠的身周寒光閃爍,如海如潮一般。

    張良望,楊疆閒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少林三神僧」、、「破頭潘」等人也都是一世豪雄,這樣的人物數十人,連同三山五嶽的奇人異士,足足百餘人聯起手來竟然只對付一人,這可當真可以算得上是古今罕有。可是人多並不代表就有致勝的把握。吳天遠的身形在人群之人倏往忽來,形同鳳翔鶴舞,一旦飆飛突進,根本就沒人能夠阻攔他的腳步。這麼多高手就好像在同空氣作戰一般,連吳天遠的衣角也沒能碰到。

    在一旁觀戰的人可都算是開了眼了,他們中許多人也都是自命不凡之輩,雖然聽說過「武神」吳天遠的名頭,卻都認為自己的武功與吳天遠相較起來不會相差太遠。可是今天這一戰卻讓他們認識到他們與吳天遠之前的差距當真可以算得上是判若雲泥。

    至於身處戰團之中的高手們則更是苦不堪言,他們的對手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看得見,卻摸不著,就好像是一個幻影,是一個幽靈,是一個鬼魂,如同虛幻一般。可是當對方忽然間來到你的身邊,給你來上一擊的時候,卻又顯得那樣的真實,那樣的令人難以抵擋。

    可是吳天遠的武功越高,圍攻他的群雄就愈發地嫉妒,恨不能立時除掉吳天遠才好,否則大家日後都得在他的陰影下過活了。本來還有幾個人去對付阿古拉,可到了此時,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吳天遠發起攻擊,反倒將阿古拉晾在一邊,讓他靜觀風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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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八章 泰岱絕頂(三)

    當然,有了各大門派的高手加入之後,還是對吳天遠形成了巨大的壓力,使得吳天遠不再敢輕易出手,雙方形成了一個短暫地僵持階段。雖然吳天遠探試性地發起了一兩次攻擊,可是卻都被眾高手的掌風劍影給擋了回來。縱然如此,圍攻吳天遠的眾高手心中仍然是寒意不減,特別是楊疆閒等人。他們對吳天遠太熟悉了,這小子的心裡也不知裝了多少奇思妙想,這樣拖下去,總能被吳天遠找到法子將他們個個擊破。

    而戰團之外的李越前見到吳天遠落了下風,心中異常焦急,一步便來到柳含煙的身邊,問道:「煙姊姊,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能幫大哥?」

    柳含煙看了李越前一眼,淡淡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有主意?是劉四海告訴你的嗎?」李越前點了點頭,道:「劉四海說煙姊姊與大哥情深意切。大哥有難,煙姊姊絕不會坐視不理,除非煙姊姊早已成竹在胸。」

    柳含煙苦笑一聲,道:「成竹在胸?劉前輩也太高看我了。」說到這裡柳含煙正色向李越前道:「眼下辦法倒是有一個,可以試試看,不過我說出來,你也未必肯聽。」

    李越前聽到柳含煙有主意能幫吳天遠,大喜過望,忙道:「煙姊姊快說,我什麼都聽你的!」柳含煙道:「既然你肯聽我的,那我們就試上一試。你走到天遠哥的對面,給他一刀。」

    李越前聞言大奇:「煙姊姊,我們是要幫助大哥,你怎麼卻讓我幫著外人對付大哥?這事我可辦不了。」

    柳含煙道:「我就知道你不肯辦。」說完,她壓低了聲音向李越前道:「天遠哥現在內心中非常矛盾,他既想救自己的親人,卻又不想聽命於阿古拉。可是眼下的情形看來,他只能兩者選其一。他的內心中一直沒有定奪下來。而你是他這一生之中最親的人,你去與他交手,他一見到連你都反對他投靠北元,依他的心性肯定不會同你交手,多半會抽身而退。天遠哥的武功天下無雙,只要他想走,也沒有人能攔住他。只要他能從這裡離開,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至於搭救天遠哥親人的事情,待我們找到天遠哥後再從長計議了。」

    李越前對柳含煙出的主意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可是今天卻不太一樣。他聽到這裡,兩眼瞪得老大:「大哥會逃走嗎?如果他想走的話,早走了,哪裡能等到現在?」柳含煙苦笑一聲:「我不是說過,我們這只是試上一試,如果這個法子不靈,你便退下來,我們再想別的法子。」

    李越前想了想,眼下除了按柳含煙所說照辦之外,也沒有其他好法子。當下,他便提著「炫龍刀」,繞到吳天遠的正對面,刀走「開天闢地」,烏黑的寒芒如天外流星向吳天遠閃射而落。

    吳天遠當然也看到了李越前,面色卻顯得異常的平靜,雙手連連點抓勾拿,將身周向他進擊之人一一逼退,更是迫得所有人為李越前的刀鋒讓開一條道路,似乎他要直面李越前,單獨與李越前展開較量。而這一情景也令張良望、楊疆閒等人無不喪氣,看來剛剛吳天遠並未施展全力,否則這一會至少得有一小半的人都倒在吳天遠的指掌之下了。

    刀鋒帶著足以搖天撼地的氣勢,如驚電一般一閃而至。吳天遠沒有出手,也沒有閃避,任由李越前「炫龍刀」逼向自己的胸膛。李越前見到這情形,心中微感疑惑,他不知道大哥要幹什麼。心中念頭急轉,突然間他的腦海裡一片雪亮。十萬火急的情勢下,他急忙收刀。可是他自幼以來與大哥對敵必是用盡全力,剛剛使出「開天闢地」那一招時,還生怕力道不夠強勁,不足以驚走吳天遠,更是在刀身上注入了畢生之力,此時要收,又如何能輕易收回?

    刀鋒終於在吳天遠的胸前的衣襟上停歇下來,而吳天遠的一縷指風卻也點中了李越前胸前的「玉堂穴」。李越前手執「炫龍刀」如鐵塔般屹立在吳天遠的面前,而吳天遠的身影也挺立如槍,幾乎與此同時,圍攻吳天遠的眾高手齊齊停手,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四下不再有半點聲息,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完全凝滯不流。

    片刻之後,吳天遠終於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他突間踉蹌了一下,身體向後倒了下去,同時他右手伸出在李越前的雙膝之上輕輕拂過,李越前便不由自主地跪倒下來,使得包括阿古拉在內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見吳天遠的左胸處有一點殷紅。

    吳天遠身後的彭瑩玉,剛要伸手去接吳天遠那倒下的身軀,眼前一花,柳含煙卻不知怎麼到了吳天遠的身邊,雙臂緊緊摟住吳天遠的頭頸,輕聲道:「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躲開,為什麼不抽身而退?」柳含煙一邊說著,一邊席地而坐,將吳天遠頭顱枕在自己的懷中,半躺在地上,而吳天遠的面頰之上也多了數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緊接著,一道銀光閃動,「銀電邪龍」也來到了吳天遠的身邊,圍繞著吳天遠疾速游動,衝著吳天遠吐了好一陣子火信,也不肯安靜下來。直至吳天遠向它伸出手臂,它才一頭鑽入吳天遠的衣袖之內,再也沒有出來過。

    吳天遠卻顯得十分平靜,面上又浮現出他那獨有的笑容:「你什麼時候見我逃走過?再說我的父母弟妹都在人家的手裡,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動手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我的這條命是師父給的,現在我把它還給愣子,也算是不負師父的養育之恩了。」

    柳含煙似乎喉頭哽咽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粉面之上淚水漣漣。她只看到吳天遠胸前那點殷紅如蛛網般擴散開來,片刻間胸前半片衣衫便已浸在血漬之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吳天遠伸出手將柳含煙面上的淚珠抹去,可是舊痕未去,新淚又生,始終無法抹乾。他輕歎一聲道:「我知道我這樣撒手而去,太過對不起你了,也太過自私了。可是我也沒有別的好法子了,讓我幫助北元來反攻大明,挑起天下大亂,我寧死而不為。如果讓我置親人於不顧,獨自苟且偷安,我同樣也無法做到。」

    吳天遠說到這裡,氣息開始衰弱下來,精神也逐漸萎頓。他長吸一口氣,力圖振作,可是這樣一來,胸衣前卻有大量的鮮血湧溢而出:「大寶法王,請你回到北元後善待我的親人,放他們南歸。」

    李越前那一刀砍向吳天遠時,正背對著阿古拉,阿古拉並沒能看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甚至李越前現在跪在吳天遠的面前,同樣也是正背對著他,他也無法看清李越前現在的神色,只能看到吳天遠身周的張良望、彭瑩玉以及楊疆閒等人的神色極為古怪,想來他們也沒想到李越前這一刀竟然能擊中吳天遠。但是吳天遠胸前流出的鮮血,以及從吳天遠身上傳來濃濃的血腥味卻是假不了的。看樣子,吳天遠被李越前一刀正中心臟,肯定是活不成了。可是阿古拉的心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卻也說不出個究竟來。聽到吳天遠如此說,他只得道:「這件事情貧僧也做不得主。」

    吳天遠冷笑一聲,道:「請大寶法王回去轉告脫古思貼木兒,我吳天遠雖然已不在世間,可是我的兄弟李越前還在。以他的武功進境看來,不出三年,中原又將多一個吳天遠。所以脫古思貼木兒若敢殘害我的父母弟妹,我的兄弟終究會為我報這個仇的!」

    阿古拉沒動,口中只是道:「吳大俠請放心,貧僧一定會將你的話帶給吾皇陛下。」看來,阿古拉仍不死心。他只要沒看到吳天遠嚥氣,他的心裡就對控制吳天遠還存有一線希望。

    吳天遠卻也不再理睬阿古拉,只是向張良望道:「張教主,不是吳某人自誇,如果吳某人遵照大寶法王之命向教主痛下殺人,只怕張教主這一會也不能站在這裡了。」

    張良望臉上一熱,可是仍然點頭道:「吳大俠說得不錯,如果吳大俠有心殺我,第一招便取了張某的性命。」吳天遠道:「既然如此,我想求張教主一件事情——不要留難大寶法王。」

    「行!」張良望想都沒想便應承下來,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提出什麼樣的條件張良望都不會拒絕,更何況這個人是吳天遠?

    吳天遠的氣息越來越衰弱,他仍然撐著最後一口氣,向燕王朱棣與魏國公徐達道:「在下也求燕王殿下與徐大將軍放過阿古拉。」朱棣與徐達這翁婿二人對望了一眼,這才點了點頭,向吳天遠做出保證。

    吳天遠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胸口處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少,並伴有一些淡淡的黃水,面頰上染上一層如丹霞般的光暈。所有的人見了此景都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吳天遠的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了。卻聽他向著柳含煙道:「煙妹,我對不起你,我們來世再見了!」

    言畢,吳天遠的身體微微一震,頭顱歪了一下,不再發出半點聲息。而到了此時,柳含煙竟然也不再哭泣,縱然眼角仍然掛著晶瑩的淚珠,可是其目光仍深情地望著吳天遠的屍體,嘴角處竟然漾起淡淡的笑意。這將一旁的楊疆閒看得心底發涼,不由自主地向柳含煙靠近了幾步,生怕他的干閨女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阿古拉深通醫理,看著吳天遠的屍體,知道吳天遠真的死了。他自南下入京之後,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如何扳倒吳天遠。可是現在吳天遠當真死在他的面前,他卻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泛起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淒涼。他忍不住向柳含煙問了一句:「他真的死了嗎?」

    柳含煙抬起螓首,看了阿古拉一眼。那目光中沒有憤怒,沒有哀傷,也沒有仇恨,柳含煙的粉面也同樣沒有任何表情,這樣的表情阿古拉只看一眼,便足以令他終生難忘。柳含煙又漠然地低下頭,凝視著懷中的吳天遠,淡淡地說:「死了還是沒死,法王看不出來嗎?如果法王不信,可以過來驗上一驗。」

    柳含煙的聲音甚是平淡,可是阿古拉卻聽出其間怨毒至深。阿古拉原本還真有想上前去給吳天遠驗屍的念頭,可是聽了柳含煙的話後,竟然全身打了一個哆嗦,連一步也跨不出去。

    楊疆閒在心中大罵阿古拉,生怕阿古拉再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刺激柳含煙,忙向阿古拉道:「我們也不為難你,你這個番僧快滾吧!」

    阿古拉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身處險境,縱然吳天遠向張良望和燕王求情放過自己,可是這會子吳天遠已死,四周的中原武林群雄究竟肯不肯再聽從吳天遠的請求,這可是個問題。總而言之,現在是走上為上策!

    果然,阿古拉的身形未動,四面八方的人群已經向他湧來,足有數百人之多。他們一個個面色陰沉,雙眼中流露出火一般的光芒,似乎阿古拉與他們有著什麼血海深仇一般。其中烏秀賢更是高呼道:「這個番僧害死了吳大哥,我們可不能放過他。我們要替吳大哥報仇雪恨!」

    阿古拉見這許多高手圍著自己,心中也著實發慌,他可沒有吳天遠那種本事,可以和這麼多高手周旋,估計這些人一齊出手,不出三五招,自己就得被大伙剁成肉醬了。他忙道:「你們不是已經答應了吳大俠不為難貧僧了嗎?再說剛才楊疆閒也說過不為難貧僧,你們怎麼轉眼就忘了?」

    烏秀賢冷笑道:「那是燕王千歲和我師父以及張教主答應不為難你,可是我烏秀賢卻沒有答應放過你!」東方天珠在一旁接口道:「對!本小姐也沒有答應放過你!」在他們身周的武林群雄也是齊聲道:「我們也沒有答應放過你!」

    眾聲聲如洪雷,阿古拉眼見著眾人隨時便有可能出手殺了自己,而且也知道無論自己如何辯解都是無用的,情急之下他不禁向目光轉向張良望。張良望知道阿古拉的心裡在想什麼,於是道:「大寶法王!張某人身為一教之主,說話向來算話,我『白蓮教』今日絕不會同大寶法王為敵,這一點請大寶法王儘管放心。」

    阿古拉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張良望的意思。張良望是「白蓮教」教主,只能約束「白蓮教」教眾不與阿古拉為難,至於其他門派的英雄,他張良望就管不著了。這個道理阿古拉明白,烏秀賢等人同樣也明白。

    阿古拉又向燕王朱棣望去。朱棣則道:「阿古拉,請你明白本王的能力有限,這些中原異人都是來保護本王的,可是他們卻不是本王的屬下,不會聽從本王的號令。」

    阿古拉兩處碰壁,知道自己此番可以說是在劫難逃了。當下他也不再求援,將心一橫,左手中攢了一把「七彩喪心粉」,右掌蓄積畢生之力,準備與烏秀賢等數百名武林英雄拼了。而阿古拉的眼前同樣也是寒光凜冽,劍嘯刀吟之聲不絕於耳。看著這情形,阿古拉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從這裡走出去。可是他身上還有一些致命的絕毒,說什麼他也得拉幾條性命來墊背。當然大家也知道阿古拉週身是毒,是以所有的人都圍在阿古拉的身邊虛張聲勢,卻無人敢第一個向阿古拉發起攻擊。

    正這時,柳含煙的聲音卻透過人群傳了進來:「大家放他走!」眾人聞言都是一愣,隨即烏秀賢便高叫道:「為什麼?這番僧害死了吳大哥,煙姊姊難道不想為吳大哥報仇嗎?」

    「可是天哥的親人卻還在北元的掌握之中,如果你們殺了阿古拉,也無疑將會使天遠哥的親人陷入萬劫不復之境。眾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也希望大家不要讓天遠哥含恨終生。」

    烏秀賢沒有聲音了,悄然將長劍入鞘。東方天珠以及四周的武林英雄們也無不收刀撤劍,紛紛閃開,為阿古拉讓開一條道路。阿古拉死裡逃生,當然不敢在此地逗留,也不向柳含煙道謝,便匆匆而去。

    阿古拉向東北方行出二十餘里地去,回頭一望,卻見「白蓮教」的馬隊,以及中原群雄護送燕王的隊伍一支向北,一支向西進發了。他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怎麼吳天遠那麼容易就死了?若是將自己放在吳天遠的位置上又該如何應對呢?阿古拉想了想,發現自己除了與吳天遠一樣取死來逃避之外,的確是別無它法。把這一點想通了,阿古拉便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大步向西北方行去。

    再行出二十餘里地去有一座小山,已屬泰山餘脈,山上叢林密佈。阿古拉發出一聲清嘯,身形有如一朵紅雲飄飛而起,在樹木之巔高度馳行,片刻之後便來到小山的頂峰。

    頂峰之上,「漠北七鷹」、「天池四獸」等人焦急地守候在那裡,一見阿古拉到來,忙圍了上去。路飛阡頭一個發問:「師父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事情進行的如何?吳天遠呢?他怎麼沒跟來?」路飛阡說完,便緊張地望了望四周,似乎吳天遠的幽靈隨時可能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阿古拉見路飛阡一見面並不問候師父,相反卻一個勁地問吳天遠在哪裡,分明是一副被吳天遠嚇破膽的模樣,心中頗為不悅,當下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理睬路飛阡,走進眾人之中,席地而坐。「長白一梟」溫恃長則壓抑著心中的好奇,向阿古拉輕聲道:「法王甘冒奇險,深入虎穴,實在是辛苦了。」

    阿古拉聽到這話,臉上才有了一點笑意:「溫先生說得是哪裡話來?貧僧身為大元朝的大寶法王,為了我大元的生死存亡,貧僧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來辛苦二字?」溫恃長又道:「不知法王此行順利與否?」

    阿古拉苦笑一聲,道:「說順利,也算是順利。說不順利也不順利。」接著,他就把自己脅迫吳天遠,直至吳天遠喪生於李越前刀下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說給眾人聽。

    眾人聽後一個個沉默不語起來。過了好一陣子,唐劍秋這才仰天長歎一聲:「一代武林奇傑就這樣故去了,真是令人歎謂!」阿古拉看著愛徒面上那深深痛惜的神情,便知道唐劍秋在想什麼,問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太過卑鄙了?」

   唐劍秋木然點了點頭,道:「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我以前不齒而為之的事情。我唐劍秋不能靠掌中三尺青鋒勝過對手,卻用這種陰謀詭計,實在是羞生於天地之間。」路飛阡卻道:「師兄何出此言,人家可是與張三豐並駕齊趨的吳天遠啊!你剛剛沒聽師父所言嗎?百十名高手加在一起也沒耐何得了那個吳天遠,就我們這幾個人和人家明刀明槍地對陣,人家一出手就把我們給收拾了,到時候只有更加丟臉。」路飛阡一想到吳天遠已經故去,心中實是不勝歡喜,那小子也太強悍了,強悍得也太不像話了。只要吳天遠還活在世上一天,他們「漠北七鷹」便不會有出頭之日。

    唐劍秋聞言只是「嘿」了一聲,卻不再說多言,神色之間卻流露出老大的不屑。言運長則道:「不過話說回來,師父只用了一塊假玉珮,便要了『武神』吳天遠的性命,當真是技高一籌。連『女諸葛』柳含煙也無計可施,師父真是太高明了。」

    言運長的誇讚讓阿古拉也有些飄飄然起來,畢竟「武神」吳天遠可是與張三豐齊名的人物,竟然被他略施小計便給除了。不過他還沒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腦,道:「接下來,我們還得再為吳天遠找出一對父母和弟妹出來。」

    溫恃長奇道:「吳天遠不是已經死了嗎?我們還折騰什麼?」

    阿古拉道:「吳天遠臨終之前,不是讓我們將他的父母弟妹放回中原嗎?如果我們不放,李越前就會深入漠北來救吳天遠的父母弟妹。所以我們必須再替吳天遠找父母兄妹出來。然後我們再在漠北設下幾道埋伏,順勢把李越前也給收拾掉。」

    武持操道:「法王好計策!那個李越前也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如果我們現在不把他給除了,遲早也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可是這人海茫茫的,我們人手太少,又上哪裡去找吳天遠的父母弟妹呢?」

    阿古拉道:「我們也不用去找,只要我們找到幾個和吳天遠長相差不多,與吳天遠父母年歲相仿的人出來就行了。到時候只要我們說他們是吳天遠的父母,誰又能說他們不是呢?到時候只要我們放出消息,能把李越前引來北庭就行了,剩下來的事情還不是手到擒來?待我們除去了李越前之後,我們再大舉南下,一舉除了燕王和魏國公,甚至我們還可以再度入京刺殺掉朱元璋,挑起大明內亂,屆時我大元精騎再麾師南下,整個中原可席捲而定。」

    除了唐劍秋之外,諸人都是眉花眼笑,齊聲讚道:「法王此計大妙。」阿古拉臉上同樣也是笑容不減:「貧僧這也是……」突然間阿古拉的聲音僵住了,因為他突然間發現剛才那一聲「此計大妙」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聲音簡直就像是從噩夢中傳來的一樣。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一個個面帶驚容,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卻只覺眼前一花,吳天遠與柳含煙那熟悉的面容再度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一時間,阿古拉麵如死灰,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得計,誰知道自己竟然如猴子一般被人給耍了。而路飛阡這時頭腦還沒轉過來,向吳天遠問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吳天遠冷笑一聲:「既然你們採用這樣卑鄙無恥的手段對付在下,在下也不得不用一些手段對付你們了。」原來,柳含煙一直對彭瑩玉放心不下,總認為彭瑩玉手上有對付吳天遠的利器。她與吳天遠商量了許久,也沒合計出個對策來,最終只有想出個讓吳天遠裝死的法子來,待到事情有了轉機之時,吳天遠再憑借自身超絕的武功,將那利器奪回。

    於是吳天遠用雞血、狗血、以及豬血並加上防止血液凝固的藥物,調和出與人血氣味差不多的一革囊鮮血來。為了掩蓋住藥味,吳天遠當真是煞費苦心,調製了半個多月,才得以成功。豈知當彭瑩玉拿出「青衣門」的掌門令牌之後,吳天遠還沒來得及使出詐死之計,張三豐卻成功地替吳天遠解決了這個麻煩。本來吳天遠認為這一革囊鮮血派不上用場的時候,誰知阿古拉卻又拿著玉珮來危脅吳天遠,這一回這一革囊鮮血倒是有了用武之地,當李越前一刀劈來之時,吳天遠搶先一步點住了李越前的穴道,反手再將胸前的革囊戳通,使他調製的鮮血得以流出。這一情景阿古拉沒看清,而張良望與楊疆閒等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以阿古拉才看到他們一個個面上流露出極為古怪的神色來,不過最終吳天遠還是把阿古拉給矇混過去了。

    阿古拉前腳一離開,吳天遠後腳便從地上爬了起來,謝過張良望等人為他隱瞞之情。接著柳含煙便催促燕王與「白蓮教」趕緊上路,好讓阿古拉不起疑心。吳天遠又讓李越前在原地等候自己,才帶著柳含煙悄悄地跟著阿古拉,一路追蹤而至。

    吳天遠拿著阿古拉先前給他的半塊玉珮,向阿古拉問道:「你這東西是從哪裡弄來的?」到了此時,阿古拉不得不實話實說了:「這半塊玉珮,是我讓北庭的玉工仿造的。」

    吳天遠微微一愣,道:「你只看過我身上的那半塊玉珮一兩眼,便能仿造出另外半塊來嗎?」阿古拉道:「本來我也以為這東西不好仿造,可是誰知有一日我去了『物華堂』,無意間卻見到那裡有你身上那半塊玉珮的模子。我就想辦法偷了一個出來,送到漠北找來玉工高手仿製出另外半塊來。」

    吳天遠苦笑一聲,當日柳千崖曾提出讓他把自己身上的半塊玉珮拿給他做個模子,廣為散發,當時自己還以為是個好主意,現在看起來這卻是個餿主意。任何人拿了那個模子,只要找到玉工高手都可以仿製出另外半塊玉珮來。這無疑將使自己日後尋親更是難上加難。

    吳天遠忍著怒氣,又問道:「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父母的姓名的?」阿古拉道:「貧僧想吳大俠與父母失散時應當是十分年幼,未必便能知道自己父母的姓名,所以我就信口胡謅了一下。本來我也只是想碰碰運氣,大不了貧僧搭上一條性命也就是了。反正只要有你在中原,我們什麼事情也幹不了。」

    吳天遠沒想到阿古拉竟然如此大膽,竟然連這種事情也能胡編亂造,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否則當真事到臨頭,自己說不定還真得被阿古拉騙得冤死李越前的刀下。柳含煙這時卻插嘴問道:「法王又是如何算定張真人不能插手此事?」

    阿古拉道:「我們早已買通了京城燕王府的家僕,聽他們說自從張真人出關之後,便已絕粒不進,因此我估計張真人將不久於人世了。所以這才定出這麼一個大膽的計策來,雖然此計極為冒險,可一旦成功,立時便能扭轉乾坤。貧僧此時也實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也只有行此險招。」

    柳含煙不禁微微點頭,暗讚這個阿古拉膽大心細,的確是個勁敵。而吳天遠本來滿懷希望地準備地在暗中跟隨阿古拉等人回到漠北,去救自己闊別十餘載的父母弟妹,只聽了阿古拉師徒等人之間的交談,方知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心中的震怒自然可想而知。他寒聲向阿古拉道:「你的計策果然大膽,很可惜,現在你的計策失敗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路飛阡、溫恃長以及阿利森達等人聞言無不色變。他們早已被吳天遠嚇破了膽,況且吳天遠自從被他們設計過後,也不再是剛入京城時那種心慈手軟的主了。如果吳天遠此刻真的要痛下殺手,他們沒一個人可以逃脫生天。而阿古拉卻顯得十分平靜,道:「貧僧想到這個計策的時候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吳大俠要殺要剮,貧僧絕不會皺一下眉頭。而且這個計策是貧僧一人所思,也是貧僧一人所為,與我們弟子及溫先生他們無關,請吳大俠不要為難他們!」

    吳天遠看著阿古拉等人,連聲冷笑,道:「法王三番五次地設計在下,若不是在下命大,此刻在下早已身在陰曹地府了。你現在沒有資格命令我為難誰,不為難誰!你不讓我為難其他的人,我偏偏便要為難他們!」說到這兒,吳天遠的虎目在「漠北七鷹」,「天池四獸」等人的面上一一掃過。除了唐劍秋之外,無人不是心驚膽寒,屏氣重息,有的人一見到吳天遠看向自己,忙拉起架勢,生怕吳天遠第一個向自己出手,縱然明知自己如何防範也經不起吳天遠的一擊,卻一個個還是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

    吳天遠的目光在眾人的面上掃過之後,卻並沒有出手,而是道:「你們都給我立下一個誓言,從今往後不再踏入中土。」溫恃長聽到吳天遠並不準備殺他們一個個微微出了一口長氣,緊接著又是一陣面紅耳赤起來。武持操道:「吳天遠,士可殺不可辱,你不要欺人太甚!」

    吳天遠冷笑道:「你們設計在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欺人太甚?你們那許多人追殺在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叫作禮義廉恥?今天你們不立下誓言來,誰也別想從這裡活著離開!」武持操無言以對,講道理,正義永遠也沒有站在過他的一邊。

    阿古拉卻沒有頂撞吳天遠,他是識時務的俊傑,知道吳天遠的心腸今非昔比,既然吳天遠如此說,自己等人若不立下誓言,自然是不會再心慈手軟的。當下他道:「吳大俠,其實只要有你在中原一日,我們永遠在中原揚名立萬之時。我等早已心灰意冷。」說到這兒,阿古拉舉起右掌,肅然道:「貧僧自今往後,不再入中原一步,若違此誓,人神共憤!」

    得到了阿古拉的誓言之後,吳天遠又注目溫恃長等人,溫恃長等人見連阿古拉都在吳天遠的面前賭咒發誓,自己可不是能吃這種眼前虧,於是一個個在吳天遠的面前立下誓言。眾人立下誓言之後便準備逃離這是非之地,吳天遠卻向阿古拉道:「法王是不是還忘了些什麼?」

    阿古拉聞言面色微微一變,轉而毅然道:「吳大俠,請放心,貧僧是懂得規矩的。」說完,阿古拉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刀,寒光一閃,左腕處鮮血迸射,左掌飛落而下。

    路飛阡等人急急躍出,為阿古拉包上藥扎傷口,卻終不敢望向吳天遠一眼。吳天遠望著地上的斷掌,道:「記著你們的誓言,今後別再回來,否則,在下見一個殺一個。」

    溫恃長等人也不答話,一齊架著阿古拉頭也不回地離去了。柳含煙道:「他們這樣對你,你為什麼還放過他們?」吳天遠道:「殺了他們?我一旦殺了他們,自今往後,中土武林便會與漠北英雄結下不解之仇。以後世代相殘,終無了期。他們這些人雖然不是什麼善類,卻都是守信之人,只要他們不來中原相犯,我們也用不著對他們痛下殺手。況且我也能看得出阿古拉已經心灰意冷,今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作為了。」

    柳含煙低頭想了想,方發覺吳天遠想的可比自己全面得多,暗想:「天遠哥整日裡看上去優哉游哉,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動腦筋的事情都交給自己去辦,其實天遠哥的心裡跟明鏡似的,什麼都清清楚楚,在這種大事分寸的把握上卻是一點也不含糊的。」

    柳含煙一想到這裡,心底不禁對吳天遠由衷地升起一股敬意。她見吳天遠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微顯悵然。柳含煙知道吳天遠在想什麼,當下道:「天遠哥,你也不用著急,我們慢慢尋找,總會與親人相會的。」

    吳天遠點了點頭,向柳含煙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柳含煙道:「我想去泰山昭真觀還願。」

    吳天遠笑道:「你是去年去劉四海府上拜壽之前在碧霞元君面前許的願吧?許了什麼願?」

    柳含煙俏臉微紅,卻不言語,心中卻道:「去年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我上昭真觀,求泰山奶奶能賜我一個如意郎君。沒想到一年之後,卻當真是美夢成真。」想到這裡,柳含煙又悄悄看了吳天遠一眼,粉面之上更是如染丹霞,實是明艷不可方物。

    吳天遠也不追問,只是道:「既然如此,我就將愣子喚來,我們一道上泰山去,順便遊玩幾日。以前我帶愣子出來都是鑽山採藥,卻從來沒有真正地領著他遊山玩水過。」說完,吳天遠仰天發出一聲清嘯。緊接著,遠方也傳來李越前的長嘯之聲。

    次日清晨,吳天遠與李越前四人立於泰山玉皇頂透過茫茫雲海的縫隙俯瞰群山。吳天遠向李越前道:「這玉皇頂是泰山之巔,《孟子》中有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說,想來孔子就是在這裡俯視天下的。」

    柳含紫則在一旁輕聲吟道:「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靈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飛鳥。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李越前聽得入了神,待柳含紫念完之後,不禁輕聲複述道:「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他的目光不禁向吳天遠望去,卻見吳天遠面帶淡淡的微笑,傲視蒼生,身軀雖然不及自己那樣高大,可是卻似乎足可充斥天地之間。論武功,放眼當今天下,再無一人可以與吳天遠匹敵。大哥便如同站在這泰山絕頂之上,俯視天下英雄。一時間,李越前心中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正這時,一聲清越的鳳鳴傳來。李越前等人循聲望去,卻見從剛剛太陽升起的方向遠遠地飛來了五隻大鳥,領頭的是那隻身披七彩的鸞,而在它的身後則有一對金鵬與兩隻白雕。

    吳天遠向李越前三人笑道:「沒想到今年這麼早就尋上我們了,看來他們是等不及了。」柳含煙道:「它們見你受過一次重傷了,生怕你這樣的人物一旦絕了種,它們日後就再沒人為它們煉丹了。」吳天遠苦笑一聲,道:「吃一塹,長一智,日後我也沒那麼容易被人算計了。它們也太小看我了。」

    說話間,五隻大鳥已經飛到到他們的上空,只是一直扇著翅膀,卻無一肯落下地來。那只綵鸞更是一個勁地衝著吳天遠鳴叫,似乎在催促吳天遠快快隨它上路。吳天遠只得向柳含煙道:「看來我們現在還要先去『清虛別府』小住上幾日了。我們走吧!」

    吳天遠的聲音一落,李越前與柳含紫已縱身飛躍而起,分別落在那對白雕的背上。吳天遠則攬著柳含煙的纖腰冉冉升起,當他的身形升至綵鸞的上方時,猿臂輕舒,柳含煙的嬌軀則穩穩地坐於一隻金鵬的背上而自己卻飄落於綵鸞之上。

    綵鸞再度發出一聲鳳鳴,領著四鳥振翅高飛,直向西方疾飛而去。與此同時,吳天遠的懷間一陣蠕動,「銀電邪龍」悄悄地探出頭來四下張望了一陣,隨即便心滿意足地再度縮回吳天遠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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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尾聲

    首陽山下,張良望悄然領著唐彩兒沿著山間荒徑踏雪前行。唐彩兒容色憔悴,神情恍惚,而那雙火辣辣的美眸也黯然失色。只是任由張良望牽扯,亦步亦趨地跟著張良望前行。

    張良望偶爾回頭望一眼唐彩兒,目光中卻儘是無盡地哀傷。當張良望走到半山腰後,便不再向山頂行去,而是轉向西行,走出百十步去,林間小徑豁然開朗,半畝閒田,三間茅屋突兀地顯現眼前。

    張良望繼續向三間茅屋行去,只走出數步,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左側的一音茅屋傳來:「是良望師侄嗎?」

    張良望此時也已走到三間茅屋正中,恭恭敬敬地向著三間茅屋各施一禮,道:「弟子不告而訪,打撓三位師叔清修了,還請三位師叔恕罪。」

    右側的一間茅屋內則傳出了一個女性的聲音:「『白蓮教』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不過你應當知道當日我們歸隱之時,已經說過絕不會再出江湖。你來這裡尋我們,我們礙於誓言,不會再度出山的。」

    張良望道:「衛師叔說得是。」

    中間一間屋內這時才傳出一個清亮的聲音:「我們還是先聽聽良望說些什麼。雖然我們不能再出江湖,可是幫著良望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

    此人一出言,其餘兩間茅屋之內便再無聲息傳出了。然後,那人又道:「你說吧。」張良望仰頭望天,過了許久,道:「弟子一時之間也不知從何說起。事情是這樣的,近來江湖上出了一個『武神』吳天遠,其武功之高足可奪天地之造化,實是弟子這些年來所見之人物,無人可望及項背。以弟子這樣的武功在他的手下,竟然也未能走過一招。」

    「哦!?」茅屋中女子也發出一聲驚噫之聲,「有這樣的事情嗎?那個吳天遠多大年紀,那麼張三豐呢?難道張三豐也不是那個吳天遠的對手嗎?」

    張良望長歎一聲,便將吳天遠與李越前這對兄弟的所作所為,一一道來,一直說到在泰山腳下的那一場大戰。張良望道完之後,三間茅屋內半晌也沒傳出任何聲息,想來他們所受的震驚同樣不輸於旁人。

    也不知什麼時候,那女子方道:「如果你在吳天遠未見張三豐之前,來找我們或許還能有些作為,可是吳天遠在見過張三豐之後,他們雙方都在武學方面踏出了前無古人的一步,此刻即使我們出山,我們也無法與其相抗衡。」

    張良望沒想到五十年前縱橫天下,足以與張三豐相抗衡的本教元老「風雲三英」也會說出這種喪氣話來,看來這個吳天遠的武功的確是到了普天之下無與爭鋒的地步了。輕歎一聲,張良望道:「弟子此來,也不是為了讓三位師叔出對付吳天遠的。」

    中間那人則道:「如此甚好。老實說單以武功而論,我們比起你來,雖然高些,卻也高不出多少。縱然我們與吳天遠這樣的千年難遇的高手相敵,估計也很難在他的手下走出十招去。另外,當年你招兵募馬對抗大元,我們是一力贊成的。那是因為大元荼毒天下,百姓無不恨之入骨。而現如今,我們雖然不知道山外的世事如何,可是聽著山間樵子所言,似乎朱元璋的大明朝還是能力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你也不要一心想著對抗大明了,坐在那張龍椅上也未必會有那麼舒心。」

    張良望苦笑一聲,道:「弟子對抗大明之心,在泰山腳下已死,以後自是不會再與大明為敵了。可是朱元璋如果想剿滅本教,我們當然也不會束手待斃的。」

    左側之人道:「不錯,朱元璋陰蓄高手其志不小,絕不可等閒視之。當然,現在吳天遠已經成為對抗朱元璋的一面旗幟,必要之時,你也可以聯手吳天遠一道對抗朱元璋。話說回來,那個吳天遠究竟練的是什麼武功,怎麼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大的成就?」

    張良望道:「這個弟子也不太知情,只是聽人家傳言吳天遠的內力運至極至之時,週身紅光大盛。弟子也曾親眼見過吳天遠的雙眸中紅芒四射。」

    中間那人失聲道:「哦!那是『三昧真火』,那門功夫早已失傳多年了,沒想到這個吳天遠竟然能把它練成,難怪他的武功能到如此境界了。你此來既然不是為了對付吳天遠,又是為何?」

    張良望回望向唐彩兒,歎息道:「我來都是為了這孩子,她自從一見吳天遠之後便一見鍾情。雖然明知自己身為『白蓮聖女』,不可以動情,可是自從見了吳天遠最後一面後,知道與吳天遠終生無望,便成了這副模樣。整日裡渾渾噩噩,茶飯不思,更不知夏暑冬涼。她也算是弟子平生唯一的弟子,弟子待她便如親生閨女一般,見到她這般模樣,弟子也是心如刀絞,只望著三位師叔能救她於水火之中。」

    左側一人道:「身為『白蓮聖女』竟然擅動凡心,罪不容赦,你居然還要讓我們來救他。良望,你這個教主越當越回頭了。」

    中間一人則道:「你帶來的就是一死人,她除了還有一口氣外,基本上都與死人差不多了。對不起,我們也無能為力。你不是說那個吳天遠是天下第一神醫李青山的弟子嗎?你如果想救她,也只有厚著臉皮去求吳天遠了。」

    張良望聽到他們竟然如此說,不禁也只有長歎一聲,看來去求吳天遠則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了。他正想著該如何去尋吳天遠,卻聽那女子道:「我看這女娃就是不錯。」

    中間那人問道:「師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女子道:「師兄難道忘了本教的無上絕學『天魔噬魂大法』了嗎?」

    左側那人道:「『天魔噬魂大法』?那門功夫可有百餘年沒人練成過了。這女娃子生機已絕,的確是練『天魔噬魂大法』的好材料,可是想練成『天魔噬魂大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那女子道:「眼下,我們也只有將死馬當作活馬醫了。我堂堂的『白蓮聖教』若去求吳天遠那樣一個毛頭小子,令我『白蓮聖教』的顏面何在?況且,那『天魔噬魂大法』一旦練成,其威力也未必遜於吳天遠的『三昧真火』。」

    張良望聽得唐彩兒有救,心情激動之下,竟然對著三間茅屋跪了下來。至於唐彩兒練成「天魔噬魂大法」之後,能不能勝過吳天遠,這種事情,張良望卻從來沒有想過。

    當然這樣的變故,對於遠在「清虛別府」的吳天遠來說,也是未曾想到過的。他只知道他與朱元璋之間的爭鬥,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卻遠未結束。

    乾清宮內,安忠一路狂奔,如魅影一般閃現在朱元璋的面前,捧著一個古舊的木盒,跪倒在地,興奮地叫道:「皇上,找到了!找到了!」

    朱元璋皺著眉頭令身邊的侍臣盡數退下,向安忠喝道:「什麼事情令你這樣大驚小怪,一點禮數也沒有。」

    安忠道:「皇上,那個『如意手』終於找到了。那個孫德輝說得果然不錯!」

    朱元璋聞言也是面色一變,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上前兩步,伸手奪過安忠手中的木盒,打開一看,卻見木盒的正中嵌放著一隻碧玉製成的手掌,手掌之上紋理清晰,栩栩如生,掌心處鐫刻著「唯君」二字。朱元璋的臉上也有了一些笑意:「是不是只要有了這『如意手』就成了?」

    安忠身體輕顫了一下,道:「還差一個『老君令』。得這兩樣東西合起來,才能有用。」朱元璋道:「那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給朕去把『老君令』尋來?你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得把那個『老君令』給朕找出來。你傳話下去,無論誰將這兩樣東西找齊了,朕重重有賞。」

    「是!」安忠說完,便匆匆地退了下去。

    朱元璋從木盒中取出「如意手」看了看,口中喃喃道:「吳天遠,你等著吧!有你好瞧的!」

    一個古老而神秘的門派即將浮出水面,更大一輪的江湖劫殺正在孕育之中。朱元璋似乎已經看到吳天遠被明典正法的未來,得意地冷笑起來。

    正當朱元璋笑得最為暢快之際,一陣狂風驀然而起,只吹得乾清宮前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朱元璋也是一驚,走到宮門之前,抬頭望向天空。

    連天接地的烏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剎那間將白晝已化為黑夜。滾滾的烏雲,躁動不安地翻湧著,似乎在烏雲之上,同樣也湧動著一種狂躁與驚悸,而風卻毫不停止它的嘶吼,肆無忌憚地在大地上馳騁縱橫,拔草折木。

    一道白光閃過,刺得人耀眼生花,緊接著「卡嚓」一聲巨響,一道焦雷在朱元璋的耳邊炸響,將朱元璋驚得全身一顫,打了一個趔趄,若不是身邊的小太監眼急手快,及時扶住了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也太邪門了,哪裡有還未出正月,便打雷的道理?

    正在朱元璋驚疑不定之際,一點點雨滴已直落而下,轉眼之間便化作傾盆大雨。天地之間煙雨迷濛,渾然一體,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而乾清宮石階之下也已化作一片汪洋。好大的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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