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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四章 胡惟庸案(一)
    李越前從宮中出來,便直接回到沈萬三的舊宅中。今天府門前張燈結綵,柳含紫與東方天珠三女正指揮著府內的僕傭忙活得不可開交。李越前看到這情景微覺有些迷茫,便拉著柳含紫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怎麼都這麼高興?難道有什麼喜事不成?」
    柳含紫卻伸出嫩如春筍般的食指在李越前的額頭上狠狠地戳了一下,笑道:「哪裡有什麼喜事?今天是除夕,你明白不明白?本來大姐是讓李總管將大門前佈置一下的,而我和東方姊姊都說若是讓李總管來佈置,肯定難看死了,還不如讓我們來佈置。所以我們三個就將這活包下來了。」
    柳含紫這一下戳得李越前挺疼的,可是他也不敢向柳含紫發火,只是揉著痛處,問道:「除夕是什麼?」柳含紫聽到了越前竟連除夕都不知道是什麼,不禁大失所望,沒好氣地道:「除夕就是年三十,你知道了嗎?」李越前笑道:「年三十我當然知道了。原來這是要過年了,過年怎麼不算是一件喜事?」
    柳含紫撅著小嘴想了想,道:「嗯,你說的也對,過年也能算上一件喜事了。不過今天還真的另有一樁喜事,我剛才忘記告訴你了。我和東方姊姊還有展家妹子結拜成姐妹了。」
    李越前一怔,過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笑道:「那還真是一件好事情。你們怎麼突然想起來要結拜成姐妹了?」柳含紫道:「我們大家年歲都差不多,彼此也可算得上情投義合,更何況日後三妹是要嫁給林大哥的,她一去南荒,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就不多了,所以我就想與她們結成姐妹。愣子哥,以後有機會,我們也去南荒去看看林大哥和三妹,好不好?」
    「好啊!」李越前對柳含紫的請求從來不曾回絕過,其實他也不知道南荒究竟在什麼地方。說到這裡,李越前突然間想起什麼來,叫道:「對了,那天小烏鴉說起過,讓我到了過大年時帶他去買煙花爆竹的。你若不告訴我今天是除夕,我倒忘記了這件事情了。小烏鴉在哪裡?我得趕快找到他。再晚,街上的店舖就該關門了。」
    一旁的東方天珠聽到這話,卻道:「秀賢弟弟正在練字呢,只怕他這一會沒那個空閒。」李越前聞方奇道:「練字?小烏鴉什麼時候喜歡起寫字了?」東方天珠笑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李越前帶著滿腹疑問找到了烏秀賢,卻見烏秀賢將一張巴掌大的薄紙釘在牆上,正拿著一根毛筆在紙上奮筆疾書。他寫的字可真叫難看,歪七扭八,一點間架也沒有。而也不知是因為書寫方式不對,還是什麼原因,他的身上和臉上都沾著大塊大塊的墨跡。衝著烏秀賢這種德性,李越前稱他為小烏鴉,倒是一點也沒錯。
    李越前瞧著烏秀賢那副模樣覺得挺滑稽,不過他卻沒笑,也沒有打擾烏秀賢,只是靜靜地在一旁觀看。終於,烏秀賢被這篇《劍經》弄得筋疲力盡,氣喘吁吁地敗下陣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李越前竟已到了他的身邊。
    烏秀賢見李越前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以為李越前在嘲笑自己,臉色微紅道:「愣頭青,你笑什麼?吳大哥的這篇《劍經》可難寫了,有本事你也寫一遍給我看看!」
    李越前道:「當然難寫了,那麼高深的功夫,我也沒有那本事在片刻之間練成的。」烏秀賢道:「什麼?你說這是極為高深的功夫?可是吳大哥對我說這只是練習使用力道的方法。」
    李越前道:「這當然是練習使用力道的方法了。可是其中還包括了劍理、眼力和極為高深的劍法。」烏秀賢奇道:「你說什麼?你說這《劍經》裡還有極為高深的劍法?我怎麼沒有看出來?」李越前道:「你現在看不出來也沒有什麼,隨著你對這《劍經》的認識不斷加深,日後自然可以領會其中的奧妙的。所以,這《劍經》你每天都要寫上一兩遍,你寫的次數越多,你所能夠領會到的劍法就越多。」
    烏秀賢聽李越前並不把話說清楚,便有些不高興了,道:「愣頭青,你怎麼也學會賣關子了?這可不像你的為人啊?你快說說,《劍經》裡的這套劍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我現在就要學。」
    李越前道:「什麼叫作這套劍法?明明就只有一劍。《劍經》裡的所有筆劃都得一筆而成,當然是一劍了,又怎麼能算作一套?」
    烏秀賢聽到李越前的話只覺得深奧無比,抓耳撓腮地想了一會,才道:「《劍經》上的筆劃如此繁複,到頭來卻算作一劍。這樣一招劍法使出來,可比一套劍法的變化還多,怎麼與別人交手?」
    李越前道:「大哥的《武學心得》心得上曾說過:張三豐之道由簡入繁,以太極化萬象。而大哥卻是反其道而行之,自繁而簡,以千變通虛無。大哥傳給你的這《劍經》上雖然是窮極變化,最終卻要靠你自己進行取捨,將其化為一劍。而這一劍卻又要將這些變化盡數包括進去。所以我說,既使換作我,也不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練成這《劍經》。」
    烏秀賢聞言大喜,笑道:「我早就知道吳大哥傳我們這《劍經》不會這麼簡單,原來這裡面還有這樣的玄虛。我早就知道這裡面應該有一門極為厲害的劍法,不然也不會被稱作劍經了!」李越前皺起眉頭,反問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還要問我作什麼?」
    烏秀賢被李越前問得一怔,心知李越前的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當下,他也不就這個問題說下去,只是道:「愣頭青,既然你知道《劍經》裡藏有十分精妙的劍法,你是不是也要練上一練?」
    李越前卻搖頭道:「大哥的武功和我的路數不合,我想練也練不了的。」烏秀賢奇道:「吳大哥的武功同你的武功不是一個路數嗎?吳大哥的武功是自繁而簡,以千變通虛無,那你是什麼路數?」
    李越前道:「我是由簡化簡,以一易變無窮。其實武功到了大哥和張真人的那種地步,他們對武學的招式已經不再看重了,而他們看重的卻是武功的……」李越前說到這裡突然卡住了。
    烏秀賢並不明白李越前要說些什麼,見李越前說了一半便住口了,不禁急急地問道:「吳大哥和張真人看重武功的什麼?」李越前瞠目道:「那個詞我忘記了。」烏秀賢皺著眉頭道:「是武功的氣勢?」李越前則愁眉苦臉地道:「不是。」烏秀賢又一連說了五六個詞,李越前卻只是搖頭。只將烏秀賢急得抓耳撓腮,頸項上被自己抓出一道道的紅印。
    當烏秀賢說到「境界」這個詞時,李越前這才雙睛一亮,道:「對那個詞是意境。和對武功最根本的認識。我想大哥給你師父的那張紙上應該非常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當然以你現在的武功境界可能還不明白這一點,待你的武功到了我現在的地步,自然會豁然開朗。」烏秀賢聽得如墮雲霧之中,他的確聽不懂李越前所說的武學道理。
    李越前見烏秀賢雖然聽不明白,可是卻是一臉好奇的模樣,於是沉吟道:「記得《道德經》上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而張三豐的『太極拳劍』含陰混陽,以太極化萬象,想來便出於此說。」
    「《道德經》?」烏秀賢沒讀過什麼書,暗道:「原來道德也有經哇,沒想到這才幾個月不見,愣頭青的學問也是大有長進,這麼一比,我不僅在武功上不如愣頭青,讀書識字一道上也得甘拜下風了。」一想到這裡烏秀賢不禁對李越前刮目相看起來,同時心中又是好一陣不服氣。
    李越前接口道:「不是錯,《道德經》上還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烏秀賢道:「那吳大哥的武功是以千變化虛無,照著《道德經》上說的生於無,那麼吳大哥的武功豈不是比張三豐張真人來得還要高明些?」
    李越前卻搖頭道:「也未必,《道德經》上講:『道可道也,非恆道也。名可名也,非恆名也。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恆無慾也,以觀其眇;恆有欲也,以觀其徼。兩者同出,異名同謂。玄之又玄,眾眇之門。』以此看來,大哥的武功也未必比張真人高明,大家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烏秀賢聽了滿耳的什麼道啊,名啊,究竟李越前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卻沒搞清楚,不禁傻傻地問道:「愣頭青,你剛才在說什麼?」李越前見烏秀賢聽不懂,只得耐著性子解釋道:「那是說:『道』如果可以用言語來表述,那就不會是真正的『道』。『名』如果可以用詞語來命名,那也不是真正的『名』了。『無』可以用來表述天地渾沌未開之際的狀況;而『有』,則是宇宙萬物產生之本原的命名。因此,要常從『無』中去觀察領悟『道』的奧妙;要常從『有』中去觀察體會『道』的端倪。無與有這兩者,來源相同而名稱相異,都可以稱之為玄妙、深遠。它不是一般的玄妙、深奧,而是玄妙又玄妙、深遠又深遠,是宇宙天地萬物之奧妙的總門。」
    烏秀賢聽了好半晌也沒明白過來,果然是玄之又玄,要說妙之又妙,卻也未必,憑著他的腦袋是想不通的。他愣了好一會,方道:「愣頭青,你說的那本叫作《道德經》的武學秘籍是在哪裡看到的?能不能也給我看看?」
    李越前笑道:「《道德經》哪裡是什麼武學秘籍,聽『昊天堡』三堡主說那是春秋時期老子所寫的一本書,街上的鋪子裡就有的賣。」
    「老子?」烏秀賢讀書不多,所以只聽說過孔子、孟子,卻不知這個老子為何物,「街上的鋪子裡就有的賣?」
    「是啊,我聽紫妹說老子就是太上老君。」
    「媽呀!太上老君那不是神仙嗎?他的書鋪子裡也有得賣?」太上老君的名頭烏秀賢當然聽說過,當下他不禁發出一聲驚歎,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得去討一本太上老君寫的書來看上一看。武功上他是比不過李越前了,可是這讀書識字方面,他可不能再輸給李越前這個愣頭青了。
    下定決心之後,烏秀賢向李越前道:「愣頭青沒想到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竟然連神仙寫的書都看過,還能說出這麼多我都聽不懂的道理來,真是了不起。對了,你這時候來找我作什麼?」李越前這時也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還不是你讓我在除夕的時候與你一道去買煙花爆竹?你還去不去?再晚,店舖可都要關門了。」
    「今天是除夕嗎?」烏秀賢跳了起來,他這些日子以來勤於練功,也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當李越前提起這件事情來,他的面上笑容燦爛,當真是心花怒放,立時將要學《道德經》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大聲嚷道:「太好了!大年三十了,可以放煙花,點爆竹了!我當然要去了!我一定要去!我們一定要買京城裡最好的煙花爆竹回來燃放。」
    李越前卻在心裡暗道:「這煙花爆竹什麼時候不能放?為什麼一定要等到除夕夜才燃放?」他卻不知道烏秀賢小時候在除夕夜裡看見別人家的孩子燃放煙花爆竹,十分眼饞。他上前向人家討要點爆竹來燃放時,人家見他只是一個乞兒,往往只給他一記冷眼,很少能討到爆竹。大多數時候他只有在紙屑堆裡,找那些別人燃放過而又沒有爆響的爆竹來燃放。那時他就在心裡許下宏願,到了除夕之夜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放一次煙火,而且還要把左鄰右舍的孩子的煙火全部比下去。只是時至今日,他依然是囊中羞澀,仍買不起那些煙花爆竹。不過,李越前卻是頭肥豬,懷裡有的是鈔票,所以他便盯上了李越前。
    烏秀賢嚷完了之後,便拉著李越前去買煙花爆竹。路上,烏秀賢瞅到左右無人的時候,便鬼鬼祟祟地向李越前道:「愣頭青,你剛才與我所說《劍經》裡藏有劍法的事情,可不要再與第二個人說起。」
    李越前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原由,便問道:「這是為什麼?」
    烏秀賢心想憑著了空與了慧那兩個小和尚的笨腦袋肯定看不出吳天遠傳他們的《劍經》有什麼奧妙之處。而自己得知了這個秘密,自然是不會再對他們提起的,這樣一來自己的武功自然是遠超於這兩個笨和尚的。只是他的這個用心可不怎麼光明正大,所以也不好意思向李越前說起,只是道:「我只是想看看他們夠不夠聰明,到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個秘密。等到他們急的抓耳撓腮的時候,我再出面指點他們。」
    李越前以為烏秀賢想出出風頭,笑道:「若是這樣,我不說就是了。不過只要他們天天練,遲早會發現這個秘密的。而且,每個人的側重與取捨都不一樣,所以每個人使出的那一劍都不會相同的,我想,你也指點不了他們。」
    烏秀賢聞言頗感失望,道:「原來是這樣啊!吳大哥的《劍經》還當真是與眾不同啊!」烏秀賢顯得很沮喪,心想早知如此,當時就應該想法子讓吳大哥只將《劍經》傳給自己一人就行了。隨即他又在心裡想到自己比那兩個小和尚更早發現這個秘密,等到那兩個小和尚發現這個秘密時,說不定自己那招劍法卻已經練成了,自己還不是遠遠地將了空與了慧甩在身後了?一想到這裡,烏秀賢的興致又來了,快步向賣煙花爆竹的店舖跑去。
    烏秀賢與李越前當然是滿載而歸了,他們倆手裡也拿不下那許多煙花爆竹,不得不又花了高價,雇了人將他們所買的煙花爆竹放在兩個大羅筐裡挑回來。當他們回到府門前的時候,卻看見吳天遠孤零零地蹲在街角燒紙錢。而吳天遠看見李越前回來之後,便道:「愣子,你也過來燒些紙錢。」
    李越前道:「哦。」便走過去,也同吳天遠一樣蹲了下來,埋頭燒起紙錢來。烏秀賢見這情景,覺得燒紙錢也挺有趣,湊了上來,向吳天遠道:「吳大哥,要不要我來幫忙?」
    吳天遠眉頭微皺,心道:「我給師父燒紙錢,要你幫什麼忙?你的師父還健在,也用不著你燒紙錢。」當下只是道:「你還是快把你們買的東西拿回去吧。這裡有我和愣子就行了。」
    烏秀賢見燒紙錢這麼好玩的事情沒他的份,不禁微覺失望,引著那挑夫進府中去了。吳天遠見烏秀賢走遠了,這才向李越前道:「我想今年過年應該是我最開心的一年。」
    李越前聽得吳天遠的話音頗為乾澀,抬頭又看了吳天遠一眼,卻見吳天遠的眼眶微紅,似乎剛剛流過眼淚一般。李越前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大哥說自己很開心卻還會落淚?他本想問問吳天遠,可是他見吳天遠面目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片肅然,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而吳天遠也不再說話,可是靜靜地燒著紙錢。直到紙錢燒完之後,這才拉著李越前站起來,拍了拍李越前的肩頭,道:「沒想到只這一年的時間,你就長大了!很好!很好!」
    李越前聽到大哥這樣誇獎自己,也是很高興,想了想道:「是啊,我也覺得這一年裡發生了好多事情,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吳天遠點了點頭,臉上才有了些笑容,道:「我們進去吧。我想現在就等著我們去開席了。」
    因為今天是年三十,所以酒桌上的菜餚極其豐盛。若在以往,烏秀賢看見這樣豐盛的美酒佳餚肯定得樂開花,放開肚皮大吃一頓。可是今天,桌上的那些美味珍饈根本就激不起他的食慾來。他還沒吃上兩口,就聽見府外傳來一陣鞭炮的炸響聲,只將他聽得心裡癢癢的,哪裡有心思吃飯。因此他慌慌張張地吃了幾口,便嚷著要與李越前一道去燃放煙花。
    可是李越前是個大飯桶,不吃飽是絕對不會挪窩的。因此,他只等了許久,耐心快磨盡了,才等到李越前吃完。立刻便拖著李越前、了空、了慧及林武堂等人,去府門前燃放煙花了。
    烏秀賢與李越前買煙花時都撿店舖裡最貴的,最好的買,所以放出來的煙花都極為絢麗,立時便將左鄰右舍的煙花都比了下去,引來了不少人駐足觀望。烏秀賢可得意了,手裡拿著蠟燭,不停地燃放著煙花,笑得如同七八歲孩子似的。而了空、了慧長期生活在佛門清靜之地,自然也很少見到如此漂亮的煙火,也是看得入了神。
    不知何時,柳含煙悄悄來到李越前的身邊,小聲向李越前問道:「愣子,今年過年與往年相較如何?」李越前轉過頭來笑道:「當然是今年過年快活了!以前都是我和大哥兩個人過年。大哥通常都到山下買些酒食回來,兩人吃完就算過了年了,卻從無今日這般熱鬧。」
    李越前目光一轉,卻看見了吳天遠,他見吳天遠的臉上掛著淡淡的、溫馨的微笑。許多年以來,他們倆人一直相依為命,可是只有今年過年,他們才第一次有了那種叫作「家」的極其溫暖的感覺。
    李越前侍立在朱元璋的身邊,顯得很氣悶。自從那個名叫商暠的人覲見過朱元璋之後,朱元璋一直都是眉頭深鎖,也不知他他在想什麼。只是不耐煩地在書房內來回地踱步。李越前看著朱元璋的面色越來越陰冷,不知為何,自己的心裡也是冰涼冰涼的。他雖然知道眼下憑著自己的武功,除了張三豐和吳天遠之外,幾乎沒有人可以將他如何,而眼前的這個朱元璋也身無武功,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眼見朱元璋動怒,心中便不覺凜然。因此,李越前現在只盼著早點回家,不想在朱元璋身邊多呆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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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四章 胡惟庸案(二)

    就在這時,一名太監卻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見過朱元璋之後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稟報。」說完又鬼鬼祟祟地望了一眼李越前。

    朱元璋點了點頭,向李越前道:「你先出去一下,別讓任何人進來。」

    李越前應聲出去了,守在門口。他雖然不想聽那太監與朱元璋說些什麼,只是他的內力精湛,因此他們兩人的話多多少少也被他聽進去了一些。也不知那太監先前說了些什麼,卻聽朱元璋大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太監道:「是啊,塗節都招了,供認不諱,還說御史大夫陳寧也是同謀。」

    隨後朱元璋與那太監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不可聞。不過李越前也不願費心去猜測他們在說些什麼,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想早點回家。可是世上的事情卻往往事與願違,沒一會兒,他便聽到朱元璋傳他進去。他一進門,朱元璋便向他道:「你快去將『風雲四衛』召來,你與他們一道換了便裝來。」

    李越前應了一聲,便下去了。沒一會,當他帶著「風雲四衛」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楚春城、鍾尚隱以及丁懷忠已經侍衛在朱元璋的周圍了。他們也與李越前一般沒有穿官服,換了便裝,甚至連朱元璋也與他們一般無二。朱元璋冷著臉,面上殺氣騰騰,縱然李越前膽大包天,看見朱元璋這樣的容色,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股寒意。

    而朱元璋見到李越前等人趕到了,便向楚春城道:「我們走吧!」他的話一說完,「風雲四衛」便走在前面為其開道,而丁懷忠、李越前四人則將朱元璋的小轎圍在中間。他們從左掖門出宮,直向鍾山的方向行去。

    自從吳天遠入宮進諫之後,朱元璋這些日子以來便一步也沒有出過宮城。而今天他卻將「風雲四衛」及楚春城等人召至自己的身邊,意圖十分明顯。他身邊有「龍騰八荒陣」護佑,當世除了吳天遠和張三豐之外,任何高手休想欺近他的身邊。

    李越前覺得今天的氣氛可不太對勁,瞅了個空閒時機,便向鍾尚隱小聲問道:「我這是去哪裡?」而鍾尚隱只是皺著眉頭道:「別多說話,跟著走就行了。」李越前卻道:「這樣沒頭沒腦地往前走,也太氣悶了。」而鍾尚隱卻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跟在朱元璋的小轎後面。

    這條路對於李越前來說並不長,以他的輕功要不了多少時間便可以走上幾個來回。可是朱元璋的小轎走得很慢,使得李越前覺得這條極其漫長。好容易,他們直走到鍾山腳下,才走到地頭。而李越前的眼前也赫然出現三座衙門。李越前沒想到這裡竟然也會有衙門,心中好生奇怪。

    李越前向那三座衙門的門頭望去。卻見三個門匾上分別寫著「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一年來,李越前長了不少學識,字也認了不少,因此匾額上的這些字他一眼便認出了。他望著「大理寺」的門匾,向身邊的楚春城問道:「奇怪,我到現在才知道,這鍾山腳下居然還有兩座衙門和一座寺廟。楚大哥,為什麼這兩個衙門要與寺廟建在一處?皇上是來這裡進香的嗎?」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在明代被稱為「三法司」,座落在鍾山之陰,單獨自成一區,而不與其他衙門相接,又被稱作「西衙門」。估計京城內所有官員中只有李越前這個大傻冒不知道這一常識。而一行人聽得李越前誤將大理寺認做是一座寺院,也皆不禁莞爾。楚春城本想向李越前解釋一下這大理寺究竟個什麼玩意,順便對李越前進行一番普法教育。可是他一想到李越前的頭腦不清不楚,自己如向李越前解釋這大理寺的職能,可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自己可不能惹這樣的禍事上身,還是以後交給鍾尚隱辦最好。

    而三法司裡的官員似乎也早知道朱元璋將駕臨此處,李越前等人尚未到達時便已在衙門前列隊迎接。朱元璋的小轎未落之際,眾官員都已跪下,口中山呼萬歲。朱元璋下了轎,命眾官員平身,便由刑部官員引著前行。繞到衙門後,又走出去老遠,才來到一處所在。

    卻見這是一座高大而又結實的建築,厚厚的石牆令人憑空生出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而這座建築的周圍也站滿了盔明甲亮的軍士,同樣也令人感到不寒而慄。李越前皺著眉頭打量著這個地方,小聲地向鍾尚隱問道:「鍾大哥,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守著?」

    鍾尚隱對李越前的多嘴多舌很不滿意,卻又不得不回答李越前,只得簡短地答道:「這裡是天牢。」

    「原來這裡就是天牢哇!」李越前以前也曾聽說過天牢的名頭,只是他不明白朱元璋為什麼巴巴地要跑到牢房來,而不是去一旁的大理寺去燒香?在他的想像中皇帝的去出處應該是鳥語花香,清靜雅致之地,卻不該到牢房這種關押著罪犯的骯髒污穢之所來。

    而刑部的官員似乎也同李越前有著同樣的想法,因此其中一人在走到天牢門前時,輕聲向朱元璋道:「皇上還是……。」朱元璋卻一搖手,打斷了那人的話頭,道:「我就在裡面審審他。」那官員無奈,只得領著朱元璋等人進了天牢。

    厚實沉重的鐵葉門打開了,李越前一進天牢,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子重重的霉腐以及淡淡的血腥味,這兩種味道和在一處讓人極不舒服。他們走過長長地過道,透過過道兩邊堅實的木柵的牢房內關押著形形色色的人犯。他們一個個不是垂頭喪氣,便是目光黯然,與牢內那種陰暗的氣氛混為一體。

    李越前皺著眉頭看著兩邊的人犯,他沒想到天牢裡竟然關押著這麼多人犯。他不喜歡這個地方,討厭這個地方。這裡的一切不禁使他想起在被關在「霸王別府」時的情形來。他剛想問鍾尚隱這些人犯了什麼罪,會被關押在這裡,可是鍾尚隱卻已經向他連連搖手,表示不會回答他任何問題。這就使得他更為厭惡這個令人壓抑的地方了。

    他們走到頭,拐了一個彎,一道斜斜向下的階梯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拾級而下,又走了一小會,方來到一間牢房前。李越前向裡面望了一眼,卻見在牢房內的陰暗之處隱隱綽綽地躺著一個人,只是那裡的光線太暗,李越前也看不清裡面那人的面目。

    而朱元璋這時方向楚春城等人道:「這裡暫時不需要你們了,你們先上去候著。」楚春城等人聽了朱元璋的吩咐便退下去了,而李越前心中好奇,想看看牢裡那人究竟是個什麼模樣,賴在原地沒動彈。

    當牢門打開的時候,裡面的人動了一下,李越前只看見一張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的臉,在那張面孔上的眸子顯現出凌亂、恐懼、絕望的神色來。李越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憔悴而淒絕的面孔,只看得心頭一震,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卻被楚春城與鍾尚隱一人架著一隻胳膊,給拖了出去。

    到了上面,李越前顯得很不高興,用力地掙開了楚春城與鍾尚隱的手臂,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們拉我作什麼?多看一眼又不會死人!」楚春城見李越前到現在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勢,不禁深皺起眉頭來,小聲道:「你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了?」

    李越前茫然搖了搖頭,道:「你們和皇上都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這時,鍾尚隱長歎一聲,輕輕地道:「大獄已成,在劫難逃。」

    李越前沒聽明白,問道:「什麼大玉已成?什麼意思?」說著他便四下張望起來,搜尋鍾尚隱所說的大玉起來。楚春城看著李越前至今仍是一竅不通,不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來。

    李越前找了好一會,也未看到那個所謂的大玉,便向鍾尚隱問道:「你說的那個大玉在哪兒?我怎麼到現在也沒看見?」

    鍾尚隱道:「我說的大獄就是這裡!」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腳下。李越前問道:「你是說你的腳下有大玉嗎?」鍾尚隱見李越前到現在都沒明白,不禁沒好氣地道:「我說的大獄指的就是這個地方。」

    李越前到這時方明白過來,卻奇道:「這裡明明是天牢,怎麼又成大玉了?這牢房是玉做的嗎?我怎麼看著不像呢?」

    鍾尚隱不再同李越前說話了。雖然他教了李越前不少時日,可是時至今日,他仍覺得與李越前說話是那樣的累。他轉頭望向丁懷忠等人問道:「你們知道今天皇上為什麼要到這天牢來嗎?」

    「風雲四衛」雖然略知其中的原由,可是卻不敢說。可是上司問話,終究是要回答的,沉默了一小會,丁懷忠這才向四下望了望,見他們身側並無他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向鍾尚隱道:「今天御史中丞塗節告變,說左丞相胡惟庸要篡權謀逆,而中書省的商暠也向皇上告發胡丞相將圖謀不軌。皇上盛怒之下,便趕來此親自提審塗節……」丁懷忠到這裡卻激凌凌打了一個冷戰,底下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鍾尚隱則向丁懷忠問道:「除了我們之外,這件事情還有多少人知道?」

    丁懷忠道:「卑職不太清楚,從眼下的情形看來,除了我們這八個人外,就只有三法司的官員和皇上身邊的幾個太監知道了。」鍾尚隱淡淡地道:「既然已經有這麼多人知道了,消息走漏的機會很大。皇上應該馬上就有動作了,決不會等到明天。」

    楚春城鬱鬱地長歎一聲,道:「明天也不知會有多少人頭落地。」

    李越前到現在總算聽明白了,原來是胡惟庸要謀反,朱元璋趕著來提審人證。看來胡惟庸要倒大霉了,李越前不禁幸災樂禍起來。這個胡惟庸一直與他與大哥吳天遠作對,甚至他的手下「海外三仙」還曾將自己關在「霸王秘府」裡,將自己餓了好多天。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砍了胡惟庸的腦袋才合李越前的心思。

    楚春城見到李越前的神色有異,便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胡惟庸倒了霉,你很高興,是不是?」李越前也不會騙人,心中想什麼便說什麼:「是啊!那個胡惟庸總是同我和大哥作對,如今他也算是遭報應了。最好皇上砍了他的腦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同我們作對!」

    楚春城冷笑一聲道:「你知道皇上會因此殺多少人嗎?」李越前一怔,道:「殺了胡惟庸一個人還不夠嗎?」鍾尚隱道:「謀逆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殺胡惟庸一個人又豈能足夠?」

    李越前反問道:「那裡說要殺多少人才夠?」鍾尚隱苦笑著搖頭道:「我不知道。反正這一次掉腦袋的人應該是難以計數了。」李越前道:「怎麼會難以計數?不就是胡惟庸一個人謀反嗎?殺他一個人還不夠?就算殺了他一個不夠,也最多殺他一家而已,那又能殺多少人?」李越前自小受父親和吳天遠影響甚深,其內心深處也是不喜殺戮。另一方面,他對株連九族也不甚瞭解,所以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鍾尚隱卻不做解釋,只是靜靜地立於那裡等候著什麼。一時間,氣氛顯得十分沉悶,令李越前極不舒坦。李越前見鍾尚隱不回答自己,也不敢逼問,便向丁懷忠問道:「你說說看,皇上得殺多少人才夠數?」丁懷忠甚是圓滑,道:「連三位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卑職只是一介武夫,哪裡能弄得清楚?」

    李越前還待再問些什麼,卻見朱元璋卻已經上來了。朱元璋看了眾人一眼,冷冷道:「起駕回宮。」李越前見眼下再問丁懷忠,丁懷忠肯定更是不會說了,只有與楚春城等人一道應承了朱元璋,跟著朱元璋回宮去了。

    小轎中的朱元璋面色陰冷,可是嘴角卻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兩眼中更是射出悸人的興奮的光芒。他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很久,終於等到了可以讓他放手大幹的一天了。計劃是其早已想好的,現在只是考慮一下先後步驟以及現在第一件事情是該幹什麼。

    回到宮中,朱元璋立刻擬了一道聖旨交到楚春城的手中,向楚春城發號施令道:「朕命你立刻帶著親軍督衛府的人馬去胡惟庸的府上,將胡惟庸府上的所有人等皆捉拿住,送往天牢!一個也不要放過!」

    楚春城在朱元璋身邊呆了那麼多年,當然知道雷厲風行是朱元璋一向的作風。眼下知道塗節上變的人已經很多了,朱元璋為了防止走漏消息,決不給胡惟庸以任何準備應變的機會,一回宮便令自己去捉拿胡惟庸,都是楚春城意料之中的事情。當下,他也不不多言,只是接過聖旨,便領著李越前等人調動親兵督衛府的兵丁直撲胡惟庸的府邸。

    此時正於正月之中,小年未至,節日的氣氛仍未散去,而胡惟庸府門之前依舊是車水馬龍,進進出出的賓客如雲。驀然間,一隊隊兵丁卻從四面八方湧向胡惟庸的府邸,轉眼間,便將胡惟庸的府邸圍了個水洩不通,當真好似神兵天降一般。

    胡府中人見了這個陣勢都是目瞪口呆,誰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胡府的門人更是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來,衝著府外的兵丁喝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們怎敢在此處撒野?」

    「我們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就是要在這裡撒野!」隨著楚春城聲音的響起,眾兵丁紛紛閃讓出一條道路。楚春城、李越前與鍾尚隱數人躍馬而至。楚春城冷冷地望了那門子一眼,道:「你快回去稟告你家主子胡惟庸,讓他快出來接聖旨!」

    那門子當然識得楚春城、李越前是皇上駕前的紅人。當他見到眼前這情形,也知道是大禍臨頭了,慌慌張張,連滾帶爬地跑入府中去了。而楚春城也並不等待胡惟庸接旨,卻吩咐身邊的李越前與鍾尚隱道:「你們現在就進府拿人,府內的人一個也不可以放過!」李越前與鍾尚隱領命下馬,各帥一隊兵丁直闖入胡府之內,逢人便捉。大明朝開國第一大案「胡惟庸案」就此爆發。

    李越前入府之後,一不理會身邊的兵丁,二也不管能不能捉住胡惟庸,而是四處巡遊,尋找「南海雙聖」與「海外三仙」的蹤跡。他在獅子山上敗於丁一仁的手下,自然引為平生之恥。如今他自閉關之後,武功大進,自然想找丁一仁一雪獅子山之恥。

    李越前正前行著,突然間又遠遠地聽到楚春城的聲音響起:「胡惟庸!你今天是要抗旨不遵了?」李越前聽到那聲音,立時想到「南海雙聖」等人可能就在胡惟庸的身邊,他立時縱躍而起,直向楚春城聲音所在撲去。

    轉眼間,李越前便來到了楚春城的身旁。卻見一處廳堂之前,胡惟庸站立在台階之上。而「南海雙聖」、「海外三仙」與中條秀澤一眾高手則圍在胡惟庸的身邊。胡惟庸的面色如土,全身不住地戰慄著,望著四週一片兵荒馬亂的情景一時間也是六神無主,驚惶失措起來,向著楚春城問道:「老臣究竟犯了什麼罪?皇上命你等來拿我?」

    楚春城冷笑一聲,將手中的一卷黃軸一擺,道:「胡惟庸接旨!」胡惟庸卻沒有跪下,而是道:「老臣要見皇上,皇上一定是聽了奸人的挑唆,老臣要面見皇上自辯……」楚春城冷冷地打斷了胡惟庸的胡言亂語,道:「皇上是聖明天子,怎會聽奸人的挑唆?胡惟庸!你就認命吧!」楚春城道罷,向身邊眾人下令道:「兄弟們,還不快將胡惟庸拿下!」

    楚春城身邊的眾高手與兵丁們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因此楚春城的話音未落之際,便已經有人向胡惟庸衝去了。然而打頭的一個人卻是李越前。李越前手中單刀如劃破天際的流星一般,直向丁一仁迎頭劈下。

    丁一仁當然看見了李越前衝著自己而來,一開始他並沒有將李越前放在眼裡。可是當李越前一刀臨頭之際他才發現李越前的這一刀有多麼的厲害,有多麼的凌厲,他沒有想到李越前的武功竟然精進到如此地步,單憑這一刀看來,李越前的武功已經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還有可能超過了自己。他的手中沒有兵刃,自然不再敢空手去接李越前的這一刀,百忙中只得飄身疾退,大袖一擺向李越前的單刀裹去。

    而李越前的單刀毫無阻礙地擊破了丁一仁的衣袖,擦著手指,逕向丁一仁的頭頂落下。丁一仁只覺凜冽的刀風已經觸及自己額頭的,轉瞬之間自己的腦袋就要一分為二了。在這一剎那間,他驚得面無人色,只道這回自己是在劫難逃了。然而就在李越前的單刀即將觸及丁一仁額頭的一瞬間,一口倭刀橫空而出,狠狠地擊在李越前的單刀之上。

    單刀被倭刀擊偏,卻仍在丁一仁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李越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攔住了他的這一刀,當下他冷冷地道:「中條秀澤!你決意今天要與我為敵嗎?」

    中條秀澤雖然擊偏了李越前的單刀,可是自己右臂卻也被李越前的這一刀震得一陣酸麻,因此沒有乘勢進擊,退出一步,頗有些謙然向李越前道:「對不起,這位丁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你殺了。」李越前皺起眉頭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同『白蓮教』一夥的嗎?」

    中條秀澤知道這個李越前對京城裡的什麼消息也弄不清楚,自己明明一入京城便進了胡惟庸的府邸,胡惟庸將自己待為上賓,什麼時候與「白蓮教」勾搭在一起了?他只聽李越前又道:「皇上命我們來胡府拿人,要我們一個也不可以放過。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拿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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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四章 胡惟庸案(三)

    中條秀澤道:「可是胡丞相對我不薄,我可不能就這樣扔下他一人逃走。」

    「對不起了!想要放過胡惟庸,那連門也沒有。你若真要帶他離開此地,就請勝過在下手中的這口單刀。」李越前一邊說著,一邊豪勇無畏地一步步向中條秀澤逼近。

    中條秀澤歎了一口氣,知道今日與李越前的一戰已是不可避免了,只得挺刀衝著李越前躬身一禮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各展所學吧!我也想看看你在那一戰之後,武功究竟精進到了何種程度。」

    李越前當然知道中條秀澤所說的那一戰便是指吳天遠與張三豐的那場曠世決戰,而中條秀澤也同樣是那一戰的見證人之一。他的虎目之中光芒四射,道:「對於這一點,我也與你一般好奇。我也想看看你在那一戰之後究竟悟出了什麼樣的神功絕學。」

    就在李越前與中條秀澤對話的這段時間裡,楚春城等人卻已經與「南海雙聖」等人交上手了。只在剎那間,胡惟庸只覺身側罡風湧逸,勁氣橫流。刀光劍影與之擦肩而過,只將他看得膽戰心驚。他知道無論任何一擊觸到自己身上,自己立時便得命赴黃泉。他小心地移動著,卻又不敢與中條秀澤等人相去太遠,否則任何一個兵丁都可以將自己擒獲。他只盼著自己平日裡重金供養的高手們能擊敗楚春城等人,並保著自己衝出重圍。

    李越前出手了,依然是那毫無懸念的一刀向中條秀澤當頭落下。中條秀澤當然明白李越前這一刀看上去十分簡單,可是卻凌厲非凡,同時也是後招無窮。當下他也不敢硬接李越前的這一刀,身形向前一滑,一刀直向李越前的肋下挑去。李越前卻再進一步,手中單刀一轉,卻向中條秀澤右手的手腕砍去。

    李越前的這一刀時間方位捏拿得恰到好處,只要中條秀澤不變招,便會自行將手腕送到李越前的刀刃之上。中條秀澤急忙退出一步,手中倭刀不得已去斜挑李越前的單刀。

    中條秀澤是不得已才去接李越前這一刀,所以內力還未來得及盡數貫注於刀身之上,兩刀便已經相交。中條秀澤當然討不到好去,被李越前剛猛無儔的內力所激,不由得又退出去一步。而李越前則猱身而上,將一柄單刀使活了,一刀接著一刀地向中條秀澤砍去。

    兩人的交手過程足令中條秀澤感到無比的鬱悶,李越前一共攻了四十餘刀,而他竟然退出了四十餘步。李越前的每一刀都令自己難以招架,每一次兩刀相交,自己總是還沒來得及發力,卻已經被李越前震退。李越前的刀法簡單而實用,真正對敵起來卻又是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這麼多招過去了,中條秀澤竟然無法反擊一招,也實在是令中條秀澤感到喪氣。

    中條秀澤明自己若不能出奇招奪回先機,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敗在李越前的手下。當下他長嘯一聲,道:「李越前,你的刀法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果然夠厲害,可是你想憑著這樣的刀法擊敗我,恐怕還不夠!」

    說話間,中條秀澤的倭刀一幻,也不去接李越前當胸劈來的一刀,卻化作三道流虹,直向李越前的眉心、咽喉和小腹刺去。李越前的刀如果劈中中條秀澤的胸膛,那麼自己也得挨上三刀。李越前自然不會與中條秀澤拚命,只得退了一步,提刀去封架中條秀澤的倭刀,並道:「如果你都是這種招式的話,在我看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中條秀澤自知剛剛才那一刀的確是形同無賴一般,再聽了李越前的話也不禁面色微微一紅。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搶得這樣的一個機會,可不能令其白白地浪費掉。他也不再多說,倭刀疾舞,一連向李越前劈出六七刀去,將李越前週身上下盡數籠罩在倭刀之內。

    李越前只覺週身寒氣森森,眼中精光霍霍。中條秀澤的刀招繁而不散,卻同樣有著一股狠厲之氣,這樣的刀法的確是盡得刀法的極詣了。當下他笑了起來,道:「果然有點明堂,不錯!」

    說話間,李越前則展開「定天九式」與中條秀澤纏鬥起來。卻見閃閃的寒光之中兩條人影此進彼退,有如兩道逸幻不定的流光一般。李越前力大招沉,每一刀都帶著悍野無邊的力道而至。而中條秀澤的刀招變化繁複,詭異而陰森,每一擊都從意不到的位置發出,令李越前防不勝防。

    單刀與倭刀不停地交擊著,發出一連串綿密不斷的金鐵暴鳴聲。兩人也不知斗了多少招,彼此卻始終奈何不了對方。只是中條秀澤卻覺得李越前單刀上的勁力卻越來越強,當真好似無窮無盡一般。這讓中條秀澤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經過那一戰之後,李越前的刀法突然飛猛進倒也罷了,可是李越前的內力卻為何又變得如此精強?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李越前的確是武學奇才,只在短短的數日之間,其所有的武功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實是他始料未及的。到了後來,他每接李越前一刀,都非常吃力。雖然自己臨敵經驗老到,總算化解去李越前的不少險招,可是總是這樣下去,自己最終仍是必敗無疑。

    中條秀澤想到這裡不覺心中微微發寒,他雖然知道李越前在看過吳天遠與張三豐的曠世一戰之後,武功立時便會上升至一個新的境界,卻也沒有想到李越前的武功竟然強到如此地步。若換在半個月前,以李越前的武功能接下自己的百招就已經算得上是十分幸運的事情了。可是現如今,自己若是能再接下李越前的百招,也已經到達自己的極限了。他卻不知道李越前的刀法與其內力息息相關,李越前刀法的長進同樣也連帶著內力的精強,兩者已至密不可分的地步。所以李越前自從悟出「定天九式」之後,其內力也與此同時到達了大成之境,真正地到達了吳天遠所說的足以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的地步。

    也就是在此時,李越前的那招「混沌初分」卻又當胸而至。刀鋒撕破了空氣,發出令人心悸的尖嘯聲,狂野無儔地到達了中條秀澤的身前。中條秀澤本想縱身閃開李越前的這一刀,可是他沒想到李越前的刀鋒來得這麼快,當真如電光閃逝一般,便到了自己的身前的身前,壓根就不容自己避其鋒芒。而中條秀澤聽著李越前單刀之上的勁風,心知這一刀決非此時的自己可以接下的。

    中條秀澤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將手中的倭刀凌空一劈,重重地擊在單刀的刀背之上,即使中條秀澤用盡平生之力,仍覺得一股反震之力震得他右臂酸麻。可是李越前的單刀卻也因此被其一阻,稍稍在空中凝滯了一下。中條秀澤立時抓住這稍縱即逝之機,憑藉著李越前刀上傳來的反震之力,整個身形如大鳥般騰空而起,倭刀一閃,寒光迸射,直向李越前的喉頭劃去。

    李越前通過先前的交手知道中條秀澤真氣已露衰竭之相,只道自己這一刀下去,中條秀澤不死也得受傷,卻沒想到自己的全力一擊竟然仍被中條秀澤阻住,只覺眼前寒光閃射,知道不妙。當下他也不敢多想,便順勢仰身倒地,單刀疾揚,阻止中條秀澤繼續向自己發起攻擊。兩中刀在空中相交,李越前的身形被倭刀一震,急速向地面倒下,當其身形在距地面一寸左右時,卻如觸機簧般反彈而起,穩穩地在場中站定。

    中條秀澤的身形卻在空中如鷹隼翱翔一般,在半空中一連轉出數圈,這才滑落向地面。雖然他是險中求生,可是依然是瀟灑舒緩,絲毫不落下風。當他雙足落地之時,身周響起了如雷鳴般的喝采聲。可是當他凝神向四方望去之時卻不禁面色大變。

    此時,中條秀澤的身邊除了楚春城與儀鸞司眾高手和親兵督衛府的兵丁之外,再無其他人了。胡惟庸此時已經不知去向,想來應該已經被楚春城遣人送去天牢了。而「南海雙聖」以及「海外三仙」此時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中條秀澤剛才全副心神都放在與李越前的爭鬥之上,即使身邊天塌地陷,他也不會知曉。所以「南海雙聖」等人眼見情勢不對,也不出手相救中條秀澤,便先行而退了。而楚春城等人見到中條秀澤刀法精妙,心中也是十分佩服,也想多看看這二人在那一戰之後究竟領悟到何等的精妙武學,並沒有與李越前聯手來捉拿他。

    中條秀澤清楚眼下情勢之後,心知自己今日萬難全身而退了。單單一個李越前自己便未必是其對手,一旦楚春城、鍾尚隱等人與李越前聯起手來組成那個「龍騰八荒陣」來,自己可就插翅難逃了。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舉起倭刀,準備進行最後的困獸之鬥。

    豈知此時,李越前卻收起單刀,向著中條秀澤微微一躬身,道:「閣下刀法精妙,在下心中佩服。你走吧!我們不為難你。」而楚春城也在一旁道:「中條先生,我們敬你也是個人物,只要你不去闖天牢,搭救胡惟庸,楚某今日便放你離去!」

    中條秀澤望著身周眾人,冷冷道:「胡丞相待我不薄,如果他遭了大難,而我卻不去相救,那也太過薄情寡義了。我今日便是拼著一死,也不敢接受楚大人的提議。」楚春城等人見中條秀澤處於如此劣勢之下,仍然顧念胡惟庸的情義,比起「南海雙聖」來也不知強了多少倍。

    李越前不禁回頭望了楚春城一眼。楚春城見到李越前的眼神,知道李越前在想什麼,另外他也對中條秀澤的風骨十分欽佩,當下道:「有骨氣!就衝著中條先生的這句話,楚某今日便放過中條先生一馬。不過,中條先生自己也得爭氣些,別再落到楚某的手中。」

    中條秀澤沒想到自己說了那樣的話後,楚春城依然肯放過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激,他向楚春城深深一禮道:「那就多謝楚大人了!我也一直很欽佩楚大人的為人和武功,希望下次相見時,能是朋友而不是敵手。」說完,他的身形便如同被微風吹起一般,凌空一蕩,轉而飄然而去。

    楚春城望著中條秀澤離去的背影,微微點了點頭,卻又向李越前略帶驚奇地道:「沒想到你閉關之後,武功竟然精進到如此地步,若當真動起手來,只怕我也不是你的敵手了。」李越知道此時自己應當謙虛幾句,也想謙虛幾句,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只有憨憨地笑了兩聲。

    鍾尚隱抬頭看了看天空,卻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向皇上覆命了。」楚春城也道:「鍾兄說得不錯,我們走吧!」說著便領著李越前等人離開胡府。當李越前離開胡府之時,府內已經寂然無聲。只剩下把守在各處門前張貼封條的兵丁在不停的忙碌著。一切都預示著這座府宅和一個家族從此衰落,永遠也不會再繁盛起來。

    當楚春城與李越前等人見到朱元璋時,卻見魏國公徐達、信國公湯和、曹國公李文忠和韓國公李善長等人不知何時已聚在朱元璋的身邊。朱元璋則指著桌案上塗節告變的供狀,聲色俱厲地向徐達等人訴說著什麼。他一轉頭見到楚春城已經到了,也顧不上再與徐達等人發火,問道:「胡惟庸歸案了嗎?」

    楚春城等人見過朱元璋後,楚春城方道:「胡惟庸滿門都已經捉拿,微臣已經遣人將他們送入天牢。不過臣等無能,即使如此,胡惟庸府上仍些有漏網之魚沒能被捉拿。」

    朱元璋聽到主犯胡惟庸已經被捉拿,便放心不少,當下搖了搖手,表示已經原諒了楚春城等人的過錯。其實他在心裡也明白,胡惟庸多年來一直陰蓄死士,想要將其府上的高手一網打盡,的確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吳天遠或者張三豐出手,這件事情倒有可能辦成。可是他一想到吳天遠,不禁心中有氣,不禁重重地哼了一聲。

    朱元璋這一聲是哼給李越前聽的,可是李越前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將徐達等人聽得全身一震。李善長更是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給朱元璋跪下,道:「老臣當初瞎了眼,將胡惟庸舉薦給皇上。當初微臣也沒想到這個胡惟庸竟然有這樣的狼子野心,居然敢篡權謀逆!皇上微臣實是罪該萬死!……」

    朱元璋聽到這裡,忙滿面堆笑地將李善長從地上攙扶起來,道:「善長啊!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當初也不過看在胡惟庸是淮西老鄉的份上,又見他十分能幹,才舉薦了胡惟庸。朕豈不也是與你一般?朕與他君臣那麼多年仍不是被他所欺騙,誰知他在背地裡幹出這許多惡事來?」

    朱元璋說到這裡,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朕甚至都不知道劉伯溫劉老先生也是被胡惟庸毒死的。朕雖然知道劉伯溫與胡惟庸一直不和,所以當劉伯溫生病的時候,便命胡惟庸帶著御醫去探望劉伯溫,希望能化解他們之間的怨仇。豈知朕當時想得也是太過天真了,誰知胡惟庸這個奸賊竟然乘著這個機會命御醫將劉老先生毒死了!若不是塗節招供,朕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

    朱元璋說到這裡,其神情當真是痛心疾首,悲不自勝,眼角竟隱隱泛起了淚光:「你們也知道,為了我大明天下,劉老先生當真是操碎了心。論起功勞來,他只在你們各人之上,朕便是讓他封侯拜相也不為過。可是人家最後只不過封了個『誠意伯』而已。劉老先生居功不驕,也從未將個人的得失榮辱放在心上,依然兢兢業業地為朕出謀劃策。可是這樣的人傑竟然被胡惟庸毒死了,當朕知道這個消息時,朕當真是痛心不已!」

    李善長此時不禁又跪了下來,不住地向朱元璋叩頭道:「罪臣實在是罪該萬死……」朱元璋見到李善長這架勢不禁一怔,隨即他又將李善長扶了起來,安撫道:「剛才朕只是沒想到,以朕這樣的眼力,居然也有看錯人的時候,真讓人慚愧啊!善長,在所有宿舊依你的功勞最高,無論你犯了多大的錯,朕都不會與你計較的,更何況,這只是胡惟庸謀逆,與你卻一點干係也沒有。」

    李善長依然跪在地上,道:「可是罪臣卻是胡惟庸的姻親。陛下……」李善長說到這裡全身不住地戰抖起來。而朱元璋卻笑道:「你起來吧!朕恕你無罪便是了。你放心好了,朕是絕不會讓胡惟庸的事情牽連到愛卿的身上。」李善長聽到朱元璋這話,心中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不住地向朱元璋磕了許多個響頭,才站了起來。

    這一幕朱元璋演得很成功,在場的人都十分感動。可是李越前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他看到朱元璋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當李善長跪下時,朱元璋望向李善長的目光卻是殺氣騰騰。因此李越前總感覺朱元璋似乎隨時有可能下令將這個李善長處斬。

    而李善長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而是盡心盡力地與徐達等人商議起該如何處置胡惟庸的問題來。到最後眾人一致商定,到明日朝會時當著百官的面公佈胡惟庸的罪惡,然後再由百官共同會審胡惟庸,最終將對胡惟庸的生死交由百官處置。

    徐達等人走後,一道道詔書從宮中發出,一位位官員進進出出,忙忙碌碌。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朱元璋的計劃運轉起來。然而世上總是會有些意外發生,朱元璋設定好的計劃也不例外。當朱元璋派人去「天界寺」請「少林寺」方丈靈真大師時,卻發現少林群僧居然早已搬離了「天界寺」卻去了牛首山的「佛窟禪寺」,這令朱元璋大為惱怒。少林群僧擅自搬離住處,這就是擺明了表示將不再接受他的號令了。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足以讓朱元璋暴跳如雷,除了幾個已經聽命於他的門派之外,幾乎所有的門派都已經更換了駐地。

    朱元璋一怒之下便想命楚春城等人將少林僧眾也一併打入天牢。可是他隨即便強行壓下了自己的怒火。他明白去抓少林群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從道義上也不太能說得通。況且楚春城與李越前這些人自身就是江湖人,讓他們去抓少林群僧,他們是否會聽命也是一個問題。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吳天遠曾向他說過,朝庭上的事情吳天遠他不會插手,可是一旦他朱元璋插手江湖事務,吳天遠便會來取他的性命。吳天遠的危脅是真實存在的,令朱元璋也不敢輕舉妄動。

    當下,他只有向各大門派下達詔書,讓他們輪流去守護天牢。如今天牢中所押的要犯是胡惟庸,如果讓胡惟庸手下的死士將胡惟庸救走了,他這個皇上也太窩囊了。另一方面,他也可以試探一下各大門派在多大程度上聽從他的號令。結果令他感到滿意一些,各大門派接到聖旨之後,並沒有推辭,自行組織起守護天牢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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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五章 獨闖天牢(一)

    傍晚時分,「南荒三魔」等人正與吳天遠、李越前在前廳中談拳論劍。他們昨日晚間與楊疆閒等人一道出關,於武功一道有了不少全新的見解,急於從吳天遠這裡得到印證。正值他們說得唾沫四濺,興高采烈之際,烏秀賢與林武堂等人也是興沖沖地回府了。

    烏秀賢一回到前廳便大喊起來:「真是大快人心啊!吳大哥,師父你們今天都沒去看,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究竟什麼叫作千刀萬剮。」烏秀賢進來沒頭沒腦的這麼一嚷,立時便將「南荒三魔」等人的話頭打斷了。因此這幫子老傢伙看著這個小叫化子無不氣惱,楊疆閒更是怒道:「你開了什麼眼了?千刀萬剮誰沒見過?要你在這裡逞能?」

    烏秀賢見到師父生氣,卻也不害怕,仍是自顧自地道:「師父今天沒去午門觀刑。今天大明朝的左丞相胡惟庸在那裡被千刀萬剮,也不知有多少人跑去觀看,那場面真是太大了,簡直是萬人空巷,我估計幾乎整個京城裡的人都去看熱鬧去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熱鬧的場面。」

    楊疆閒等人聞言皆是面色一變,道:「怎麼?胡惟庸已經被處死了嗎?這麼快?」

    烏秀賢走到師父的身邊,拿過楊疆閒的茶盞,一口氣將茶水喝了個精光,這才得意洋洋地道:「是啊!真正的千刀萬剮,那些劊子手是從腳面割起,每割三刀吆喝一聲,也不知割了多少刀,一直割到頭頸,胡惟庸還是活著的。我身邊的一個秀才說這叫作什麼『磔刑』,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那時想如果吳大哥和愣頭青若是去看了,也會十分開心的。」

    吳天遠對這種滅絕人性的殺人方法十分反感,因此聽了之後卻不並似烏秀賢所想像的那樣興高采烈,卻是眉頭微皺,冷冷地反問道:「憑什麼我和愣子去見了就該十分開心呢?」烏秀賢奇道:「咦?!這個胡惟庸不是總是與你們作對嗎?現在被皇上千刀萬剮了,你們還不高興?」

    李越前這時卻向烏秀賢問道:「紫妹呢?他不是與你們一道出去的嗎?怎麼她沒有回來?」烏秀賢道:「我們回來的路上,她突然說有她有些事情,讓我們自己先行回來,便獨自去了。」

    李越前含糊地應了一聲,便不再多問什麼了。接下來,烏秀賢又將他在午門的所見所聞大肆吹噓一番,只見他說得是眉飛色舞,而東方天珠與展飛鶯等人卻皆流露出不忍的神色來。她們今日所見的卻是與胡惟庸一道處死的足有上千人之多,劊子手這樣如殺豬屠狗般的殺人,她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卻聽烏秀賢道:「同胡惟庸一道處死的,還有大明朝的許多官員,聽說都是大官和他們的家人。聽說那個告發胡惟庸造反的中丞塗節,到最後也陪著胡惟庸一道砍頭了。這個塗節也真是的,早知道告密也會被處死,他又何必去告發胡惟庸呢?……」

    烏秀賢還說夠,柳含紫卻悄然回到府中。柳含紫的面色極差,進入前廳之後好似失魂落魄一般。李越前見這情形忙趕上前去,抓住柳含紫的雙手,卻只覺柳含紫小手一片冰涼。李越前心中一驚,忙問道:「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接著又回頭向吳天遠道:「大哥,你快來看看紫妹是不是生病了?」

    柳含紫不習慣當著這許多人面被李越前握住雙手,忙將雙手收回,道:「我沒什麼不舒服。」李越前問道:「那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柳含煙猶豫了好一陣子方道:「剛才我去宋老師的府上,宋府也被抄家了。」

    「什麼?」柳含紫的話當真如晴天霹靂一般,將李越前驚呆了,「宋老師也被抄家了?宋老師犯了什麼罪?」

    柳含紫道:「我回來的路上,看見丁懷忠領著一隊兵丁急匆匆地趕路,我看著他們的去向好像是去宋府。於是我就悄悄跟著他們去了。沒想到他們還真的是去宋府抄家。」

    李越前神色大變,異常激動地向柳含紫問道:「你有沒有問過丁懷忠,他憑什麼去宋老師家裡抄家?」柳含紫問道:「我問過丁懷忠了。他說宋老師是胡黨,所以要拿宋老師全家去天牢。」

    「胡黨?」李越前顯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很顯然他並不知道什麼是胡黨。柳含紫道:「胡惟庸一黨就是胡黨。」

    「胡說!宋老師怎麼是胡黨?我從來就沒見宋老師去過胡惟庸那裡!這個丁懷忠簡直是不分清紅皂白了,他若是敢動宋老師一個手指頭,我立刻就宰了他!」李越前說到這裡簡直就是咬牙切齒,他如同一頭發了瘋的獅子一般,連烏秀賢看了都心懷驚懼,不敢再胡說八道了。

    李越前頓了一下,又道:「不行,我不能讓宋老師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抄家。我這就去找丁懷忠,讓他立刻放了宋老師!」李越前說罷,便準備向外行去。可是他的耳中卻聽得吳天遠連聲冷笑:「你這個傻小子,你讓丁懷忠放了宋濂,他就能放了嗎?你給丁懷忠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自作主張去捉宋濂的!你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會聽你的話放了宋濂的!」

    李越前聞言便不走了,回頭向吳天遠問道:「大哥是什麼意思?」吳天遠冷冷地道:「宋濂是太子的老師,沒有朱元璋的旨意,誰敢動宋濂的一根小指頭?你明不明白?」

    李越前道:「大哥是說,抓宋老師是皇上下的旨意不成?」吳天遠冷哼一聲,卻沒吱聲。而柳含紫在一旁道:「大哥說的不錯。當時我問了丁懷忠,憑什麼說宋老師是胡黨?丁懷忠卻說,宋老師的孫子宋慎娶了胡惟庸的女兒,自然是胡黨了。並說這是皇上下的旨意,並讓我不要多管閒事,否則讓他們很難辦差。」

    「原來是皇上下的旨意?難怪皇上今天不讓我入宮去當差,原來他怕我知道這件事情。」李越前愣住了,情緒也不再如剛剛那般激動。瞧著他的神色,誰都知道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吳天遠卻冷笑著向李越前道:「怎麼了?你現在明白了?那是朱元璋下的旨意,你便是去宮中求朱元璋放了宋濂,他也不會答應你的。我看你還是算了吧!」

    李越前聞言虎軀微微一震,道:「既然如此,我就去一把火燒了那天牢,將宋老師救出來!」座中人都被李越前的話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李越前在朱元璋身為官那麼久,居然到現在還是這樣的無法無天,動不動就要殺人放火,天牢那是可以隨便燒的嗎?甚至連柳含紫也被李越前的話驚呆了。

    而吳天遠卻冷喝道:「放肆!我已經答應了朱元璋,朝庭上的事情任他為所欲為,只要他不插手江湖事務便行了。你居然要去劫天牢,你是不是要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

    李越前聽到吳天遠開口阻攔自己,回過頭來冷冷地望了吳天遠一眼,道:「那是你答應了朱元璋,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你是我的兄弟!怎麼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李越前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宋老師是我的老師!我的老師被人抓去了等著砍頭,而我空有一身武藝卻不能去救他,那我還能算是人嗎?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救他!」

    吳天遠冷笑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是宋濂教你的嗎?」

    李越前平靜地道:「你也別管是誰教我這句話的,反正我就是要去救宋老師!我不會像你那樣去做一個懦夫!」

    吳天遠聽李越前竟然說自己是一個懦夫,當即大怒,道:「你說什麼?」

    李越前見到吳天遠當真動怒了,全身微微一顫,可是隨即他只覺自己熱血上湧,也顧不了那許多了,大聲道:「你兄弟的老師就要被砍頭了,你不幫忙也就罷了,你還不讓你的兄弟去救人,你不是懦夫是什麼?」

    「你敢走出這個門口,我就打斷你的雙腿!」看樣子吳天遠是當真動怒了,以前即使吳天遠最為惱怒的時候也從來未曾對李越前說出過這樣的話來。楊疆閒等人見這兄弟二人竟然鬧到這個地步,也紛紛出言勸解,而吳天遠現在卻是面如寒霜,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而李越前同樣也是邪火上撞,根本不將吳天遠的威脅放在心裡,大步流星地向前廳大門外走去。柳含紫見狀更是大驚失色。她知道吳天遠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主,李越前當真出了這扇大門,吳天遠肯定不會饒過李越前的。因此,她忙上前拽住李越前的胳膊,只望著能將他拉回廳內,並道:「愣子哥,你就聽大哥的話吧!大哥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李越前卻將手臂一甩,柳含紫頓時只覺一股大力湧來,雙手也拉不住李越前的臂膀,登時向後退出五六步去。她眼見李越前已經走至前廳門前,身形尚未站穩,卻又縱身躍至李越前的身邊,使勁拖住李越前的臂膀,死活也不肯讓李越前走出前廳,一時間,她連眼淚都急出來了。

    而李越前卻也不理會柳含紫,仍是大步向前,眼看就要邁步出了前廳。柳含紫卻聽吳天遠道:「回來吧,你若真出去,我就當真打斷你的雙腿了。」柳含紫聽得吳天遠的話音有異,不禁回頭向吳天遠望去,卻見吳天遠滿面笑容地望著他們二人。

    柳含紫見吳天遠這樣的表情也知道吳天遠是不會當真將李越前的雙腿打斷的,當下便向李越前道:「愣子哥,你看大哥。」李越前並沒有查覺到吳天遠語氣的變化,沒好氣地道:「我都看了他十多年了,有什麼好看的?」說話間,他已出了前廳。

    李越前本以為自己一出前廳,吳天遠便會上來打斷自己的雙腿,他此時已是功行百脈隨時準備反擊,縱然自己不是吳天遠的對手,他也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可是,他突然間發現自己出門之後居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心中不禁大奇,轉過頭來向吳天遠望去。卻見吳天遠笑容可掬地坐在那裡,向其招手道:「你先回來!」

    李越前一時間愣住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由自主地走到吳天遠的身邊,傻傻地問道:「我出門了,你怎麼不打斷我的雙腿?」吳天遠笑道:「傻兄弟!你去救自己的老師,我怎麼會為這事情打斷你的雙腿?剛才我只不過是試探你一下而已。」

    「試探我?大哥你為什麼要試探我啊?」李越前顯得十分不解,就連柳含紫也弄不明白吳天遠的用意。

    吳天遠向李越前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近來究竟長進了多少。」

    「那麼我是不是大有長進呢?」李越前不禁追問一句。

    吳天遠道:「當然是大有長進了!看到你能自作主張,不以我的是非為是非,大哥心裡很高興。」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望了李越前一眼,又道:「今天我才真正地覺得你長大了,大哥心裡真不知有多高興。」吳天遠說到這裡也是真情流露,臉上的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且眼角竟然也泛起了薄薄地微光。

    李越前聽聞吳天遠此言,全身上下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活,道:「這麼說,現在我就可以去救宋老師了?」吳天遠道:「現在還不行!你也別那麼心急,朱元璋一時半會也是不會殺宋老先生的。我們等煙妹回來後,大家再合計合計,聽聽煙妹的意見總是不會錯的。」

    李越前自然知道柳含煙智絕天下,若是她能給自己出個主意,可比自己想出來的主意強上百倍。因此,他也不再急於去解救宋濂,按捺下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靜靜等待柳含煙的歸來。

    李越前也沒等多久,柳含煙匆匆忙忙地來到前廳。李越前一見柳含煙便上前道:「煙姊姊,宋老師被皇上打入天牢了,你快給我出個主意救他吧!」柳含煙聞言點了點頭,道:「宋濂被抓的事情我已經耳聞了,現在我們先不急著談這件事情。」

    而李越前最關心的卻是這件事情,柳含煙居然避而不談。他便不高興起來了,道:「那你說現在還有什麼事情能比求宋老師更為重要?」柳含煙落座之後,方向吳天遠道:「天遠哥,今天不但宋老先生被打入了天牢,甚至於『武當派』的掌門松風道長也同樣被押入天牢了!」廳上眾人聞言皆是面色大變,烏秀賢等人更是情不自禁地同時驚呼起來。

    吳天遠聞言,虎目中立時寒光四射,問道:「怎麼?朱元璋終於出手了?他竟然連松風也敢抓?」

    柳含煙道:「聽說昨日夜間有一個叫作清寒的『武當派』弟子夜入天牢。而當時天牢內外有『崆峒派』的名宿鎮守,當他們發現清寒進入天牢之後,剛想出手擒拿清寒,卻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點了穴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清寒在天牢之內尋找親人,據說那個清寒是陳寧的外孫。這件事情被天牢中的其他守衛捅到了朱元璋那裡,朱元璋一怒之下便命人去燕王府找『武當派』要人。而『武當派』居然拒不交人,朱元璋便乘著『武當派』掌門外出之際,將其拿下,械送天牢。並讓張三豐立刻入宮,澄清此事。」

    吳天遠道:「有什麼好澄清的?」

    柳含煙道:「『崆峒派』那幾名宿老的武功極為了得,而他們卻在不知不覺間被人點了穴道,自始至終連對方的面目都未曾瞧見。以這種身手而論,整個天下除了你之外,惟有張三豐能辦到了。」柳含煙說完之後,一雙妙目便盯住了吳天遠。在她看來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吳天遠所為。

    果然,吳天遠一口承認下來道:「那是我幹的!」

    楊疆閒奇道:「你半夜三更地跑去天牢做什麼?」吳天遠的面上浮起了一絲不屑的笑容,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天牢防守得有多嚴密,能否當得上那『天牢』二字!可是我去一看之後,實在是大失所望。我正準備離去,清寒卻偷偷地靠近天牢,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將那些守衛全都點了穴道。而『崆峒派』的那幾個不開眼的老傢伙到這時居然還看不清楚形勢,還想做朱元璋忠實的走狗去捉拿清寒。我就順手料理了那幾個老傢伙!」

    楊疆閒心想以吳天遠的武功,除了張三豐之外,無論偷襲誰,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只是他沒想到吳天遠居然每天夜裡都不好好睡覺,卻在京城內瞎轉悠。當然他也知道吳天遠肩頭的擔子可不輕,每夜這樣巡遊,為的卻是要讓京城內任何重要的變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柳含煙道:「現在朱元璋卻抓住這件事情大做文章,期望能因此壓制住『武當派』,使張三豐俯首聽命。一旦張三豐能被他降住,中原各大門派自然將聞風歸附。到時候,朱元璋自然隨便扣個罪名在吳兄的頭上,令張三豐率領各大門派追殺吳兄。到了那個時候吳兄在中原武林便無立錐之地,以吳兄的心性自然不會同整個武林為敵,多半會負氣遠走異域,嘿嘿,雖然未必能殺得了吳兄,可是其後朱元璋便可以為所欲為了。朱元璋這一手雖然是在鋌而走險,可是一旦成功了,回報卻也是非常豐厚的。」

    吳天遠聽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寒,他沒想到朱元璋的心機竟然如此惡毒,忙問道:「那麼張三豐現在去宮中見朱元璋了?」柳含煙螓首微搖,道:「我聽說張三豐已經向各大門派發函,說明了京城目下的情勢以及朱元璋的預謀,表達了自己的立場,聲言『武當派』再也不聽從朝庭號令。望那些與朝庭走得極近的門派好自為知。」

    吳天遠聽到這裡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張三豐是要與朝庭決裂了。很好!」馮文夷則皺著眉頭問道:「難道張三豐今夜要直入天牢,救出松風道長嗎?」

    柳含煙卻道:「據小女子估計不會。張三豐垂震江湖百年,值得他親自出手的事情少之又少,如劫牢這種事情,即使他想辦,他也不會親自出手了,他徒子徒孫多得是,自然會有人代他辦好的。而且『武當派』中誰出面去劫天牢,都會令燕王朱棣很難作人,所以說這件事情最好還是由我們來辦。」

    吳天遠點了點頭,道:「只要張三豐不與朱元璋站在一條道上,剩下來的事情還是讓我來辦。我今晚就去將那松風救出來,我倒要看看朱元璋究又能如何?」

    柳含煙卻笑道:「為什麼一定要救松風出來?以天遠哥的身手去救松風,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武當派』的掌門若是由他人救出來,又讓張三豐的那張老臉往哪裡擱?」

    楊疆閒奇道:「那該如何?張三豐又不願出手,而我們再不出頭的話,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松風被關在天牢裡,那張三豐的老臉不是更沒地方擱了嗎?」劉四海卻在一旁接口道:「最好讓朱元璋自己將松風放出來。」柳含煙見劉四海一點就透,面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而這時連烏秀賢等人也聽不明白了,松風明明是朱元璋下令捉進天牢去的,劉四海卻說要讓朱元璋自己將其放出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嗎?烏秀賢便大著膽子向劉四海問道:「劉前輩,朱元璋將松風道長抓了又放,那不是吃飽了撐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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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五章 獨闖天牢(二)
    而楊疆閒卻向烏秀賢斥道:「我們大人說話,你這孩子別插嘴!」然後,他輕咳一聲,向劉四海道:「老狐狸,朱元璋就那麼聽你的話?說放就放?那他還捉松風作什麼?那他豈不是吃飽了撐著了?」楊疆閒說來說去,也是與烏秀賢一個意思。劉四海自然清楚楊疆閒的為人,知道一旦與楊疆閒鬥起口來,沒有幾日幾夜自己便別想得到休息,因此他只有尷尬一笑,閉口不言了。

    而柳含煙卻道:「不錯!就是應該讓朱元璋自己下旨將松風道長釋出。」然後轉向吳天遠道:「天遠哥,現在是展現我們實力的時候了。」

    吳天遠一怔,問道:「展現實力?怎麼展現?」柳含煙道:「一定要讓朱元璋明白他手下的那些高手並不足恃!依我想自從松風道長入獄之後,朱元璋一定將其最為精銳的高手派去把守天牢,只要我們將任何一個人從天牢中救出來,必將使朱元璋的氣焰大消。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朱元璋自然會主動地將松風道長從天牢中放出來。」

    吳天遠也明白柳含煙的意思了,沉吟道:「你是說讓我去……」柳含煙截口道:「不是讓你,而是讓愣子去將宋老先生救出來。」她頓了一下,又道:「由愣子出面,比起由你出面來好得多。第一,宋先生是愣子的老師,學生救老師,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好多說什麼。其二,你也答應過朱元璋,不過問他在朝庭中的事務,所以你也不適宜去救宋濂。其三,愣子的武功遠不如你,這是朱元璋久已知道的事情。如果連愣子也能輕而易舉地將宋濂從天牢中救出,這肯定會讓朱元璋對於身邊的護衛程度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必將迫使他改弦更張,不敢再一意孤行。」

    柳含煙分析得絲絲入扣,吳天遠自然無話可說,抬手重重地一拍身邊的茶幾,道:「不錯!那就這麼辦了!」而李越前聽到柳含煙一力建議由自己去救宋濂,心中也是十分高興。可是等他冷靜下來一想,朱元璋對自己也著實不錯,自己就這樣背叛了朱元璋,心中也頗過意不去。

    吳天遠望著李越前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便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朱元璋?」李越前也不隱瞞,點了點頭,道:「是的,大哥,我覺得皇上對我也很不錯。況且,大哥也說過皇上是一代明君,我們這樣與他作對,那日後我們會不會成為千古……?」

    李越前想不起那個詞來了,吳天遠卻幫他補上,道:「千古罪人!愣子,我告訴你,雖然朱元璋待你很好,可是你想想看大哥對你也不錯,而宋濂對你也不錯。而朱元璋為什麼對你那麼好,你知道嗎?」

    李越前一愣。他並不傻,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只是有些事情他不願意多想。如今聽到吳天遠的話,不禁在心中深思起來,過了許久,方明白吳天遠的用意,道:「皇上覺得我是一個非常有用的人,所以對我另眼相看。」

    吳天遠點了點頭道:「你知道就好!」李越前突然間又明確白了吳天遠所說的另一層意思,朱元璋無論對自己多好,那都是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礎之上。如果自己只不過是一介白丁,武功又不是如此出眾的話,自己在朱元璋心裡的份量便可想而知了。宋老師雖然當初並不是真心實意地收自己為學生,可是宋老師卻是傾心竭力地教授自己。到後來,他也認定了自己是他的學生,並用他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雖然自己並不照辦。那天晚上,自己與柳含紫在相隔數月之後去見宋濂,他可以看出宋老師是有多麼的高興。一切都發自於內心,與朱元璋那種利益相投的友善是大不相同的。他也明白,如果沒有宋濂的教誨,自己在宮中的那段時日裡,在鍾尚隱那裡也不可能學到這許多的道理。

    而大哥與自己的情感卻是與朱元璋和宋濂大不相同的。李越前知道無論自己的武功有多差勁,無論自己的有多不成器,無論自己會闖多大的禍,大哥卻始終是自己的大哥。他永遠如父母一樣愛護自己,不讓自己受一點委屈,永遠將無私的愛傾注在自己的身上,永遠會默默地在自己的身邊幫助自己走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永遠會原諒自己的過錯,不會與自己斤斤計較。雖然在他看來,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他在內心深處卻明白這種關心和愛護卻是朱元璋和宋濂永遠無法給予自己的。

    李越前一想到這裡,心中熱血沸騰起來,衝著吳天遠用力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柳含煙在一旁道:「你明白了就好。那你知不知道,既然朱元璋是一代明君,深受天遠哥的推崇,可是為什麼他卻總是要與朱元璋作對嗎?」

    李越前茫然搖首起來,這也是他一直所無法理解的事情。柳含煙當下便將朱元璋的用心如竹筒倒豆子般一骨腦地說與李越前聽了。李越前聽到這裡才明白大哥為什麼會大鬧皇城,這什麼會去危逼朱元璋,原來朱元璋安著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用心。他沉默良久,才道:「你們為什麼不早對我說?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會去保皇上了。」

    馮文夷在一旁插口道:「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事情會進行到現在這種地步,也是當各大門派掌門突然現身京城時,才讓令兄產生懷疑。其後又經過柳大小姐與『昊天堡』三堡主的剖析,才使得我們認清朱元璋的真面目。其實這件事情應該早已對你說起了,只是令兄因為你在朱元璋身邊當差,而且又深得朱元璋寵信,所以一直也不忍揭穿這件事情。」

    李越前低頭想了一小會,方道:「可是我不覺得大家都尊從朝庭的號令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吳天遠苦笑一聲道:「朱元璋其志是要覆滅整個江湖和武林,而不是要大家聽他的號令。你知道嗎?他要殺人!要把我們這樣的人全部清除乾淨!」

    柳含煙也道:「愣子,你聽著,朱元璋這樣的人是翻臉不認人的。如劉伯溫那樣忠心耿耿的臣子,他卻將劉基毒死了。韓林兒是他的主公,他卻派廖永忠將韓林兒殺了。廖永忠是他得力的幹將,又替他殺了韓林兒,他卻隨便給廖永忠安了一個罪名給殺了。而宋濂則是太子的老師,朱元璋卻硬說他是胡惟庸一黨,將其打入天牢。如果沒有人營救宋濂,其下場也是可想而知的。以後他會如何對待你,也是一件非常難說的事情。而且,我想你很快就能看到朱元璋有多麼殘忍,他又是如何對待他的臣下。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有任何人能危脅到皇權的存在,即使這個人是潛在的危脅,他也會想方設法將此人清除。」

    李越前聞言一怔,問道:「劉伯溫不是被胡惟庸命御醫下毒毒死的嗎?怎麼又成皇上殺的了?」柳含煙道:「胡惟庸去探望劉伯溫的時候,他也只不過剛剛擔任上右丞相。他那個時候一來也沒那麼大的膽子,另一方面以他那麼精明的人想要除去劉伯溫應該也不會用下毒這麼平庸的手段來。如果我是胡惟庸自然要將劉伯溫弄得身敗名裂才罷休。況且,御醫就那麼聽胡惟庸的話嗎?劉伯溫是什麼人,天下誰不知道?他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哪個又不清楚呢?如果沒有皇上下令,御醫幹這種事情,可是隨時會掉腦袋的。」李越前沒想到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其中居然有這麼複雜的隱情,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劉四海在一旁接口道:「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一旦一個人的權力無邊,且沒有人可以制約他的時候,他就會為所欲為。而我們的存在,特別是令兄的存在,則可以制約朱元璋,令他不可以倒行逆施。」

    李越前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道:「大哥對我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話,我到現在還記得。而鍾大哥也對我說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朱元璋要殺宋老師,就如同要殺我爹一般。就衝著這一點,我也不能讓他如意!我這就去救宋老師!」

    吳天遠聽到李越前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又聽李越前不再稱朱元璋為皇上,知道李越前現在已經鐵下心來,不禁大笑起來。不過,他仍然攔住了李越前,道:「說得不錯!可是你去救宋老師也不急於這一時。我們還是來聽聽煙妹會如何安排。」

    柳含煙道:「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去燕王府一趟,與『武當派』統一步調才好。我想,張真人這時應該會向我們發出邀請,與我們商談一番。」

    吳天遠卻道:「既然是這樣,也不用誰請誰,他們不請我們去,我們便自己登門拜訪便是了。」吳天遠的話音未落,李應昌卻領著清遠走了進來。清遠見過吳天遠等人之後,方向吳天遠道:「敝派祖師爺有請吳大俠與柳大小姐移駕燕王府一敘。」

    劉四海等人聞言,心中不禁誇讚柳含煙當真是料事如神,剛說到「武當派」,張三豐便已遣人請他們過去商量對策了。吳天遠聞言一點頭,道:「我們這就去。」說完便與柳含煙一道隨清遠而去了。

    時近午時,沈萬三的舊宅之內的喧囂與熱鬧再度消失得無影無蹤。柳含煙望著冷清清的院落,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吳天遠緩緩走至她的身後,輕聲問道:「怎麼了?」

    柳含煙道:「沒想到我們回後,這裡也不過只熱鬧了幾天,卻又再度歸於寂靜了。」吳天遠卻並不將柳含煙的這種感傷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道:「這並不是我們所想的,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要做。紫妹他們現在應該都已經過江了。剩下來的事情應該看我們的了。對了,『昊天堡』那裡如何了?令尊大人有沒有做好應變準備?」

    柳含煙微微頷首,道:「今天一早我已經發出飛鴿傳書,我想這一會爹爹應該已經收到了。」吳天遠道:「那就好,這樣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可以放手而為了。」

    柳含煙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刺殺皇上終究不是件好事。」吳天遠道:「如果朱元璋能夠懸崖勒馬,我也不會去刺殺他的。所有的一切都要看愣子今天的表現,能不能讓朱元璋知難而退了。」

    說完,吳天遠便拉著柳含煙來到仍坐在桌邊大口進食的李越前的身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李越前進食。好容易,他們才等到李越前吃完。吳天遠伸手將倚在牆角的「炫龍刀」連刀帶鞘放到李越前的面前,道:「你拿著這柄刀去將宋濂救出來。」

    李越前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而吳天遠卻道:「你聽好了,不論任何人攔著你去救宋濂,你都不要手下留情。即使是楚春城或者是靈真大師守在那裡,你也照殺不誤。你如果拿著這柄刀也不能將宋濂救出來,那你自己就在京城隨便找一個牆角,自己撞死得了。」

    吳天遠的話說得很不客氣,他很少用這種語氣對李越前說話,這讓柳含煙在一旁聽得極不舒服。她皺了皺眉頭,道:「今天一早『華山派』的人送來口信,說他們今日輪值把守天牢。他們說不會阻礙我們任何行動,所以讓我們也不要與他們有敵對行動。」

    吳天遠卻道:「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清楚?最好愣子一在那裡出現,『華山派』的人就即時撤退,否則,誰也不能保證他們『華山派』會不會有人員損傷。」柳含煙道:「『華山派』已經約好了,他們都戴上白頭巾,一旦愣子出現,他們立時便撤走,決不淹留。他們都是聰明人,應該不會給我們製造麻煩的。」

    吳天遠道:「這樣就好。」然後又向李越前道:「你去吧!」

    李越前站起身來,將「炫龍刀」繫在腰間,也不向吳天遠多什麼,便匆匆而去了。柳含煙望著李越前離去的背影,輕聲地向吳天遠問道:「你就這樣放心?你就這樣讓愣子一人前去?」

    吳天遠道:「這怎麼可能?今天的事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們自然得跟著愣子去看看。你也知道的,我向朱元璋承諾過,所以我也不好公然露面去幫助愣子。」吳天遠說完,便摟住柳含煙的纖腰,身形微微一晃,兩人的身影便憑空消失了。

    李越前快步向鍾山腳下行去,待接近天牢的時候,李越前的腳步慢了下來。吳天遠對他說那番話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要讓他多殺人。無論任何人敢於阻攔他救宋濂,他都得毫不遲疑地將其一刀殺了。李越前有些遲疑。他昨日沒有入宮,現在也不知道楚春城和鍾尚隱是否會在天牢出現。可是,萬一這時楚春城或者是鍾尚隱碰巧在天牢又該如何?難道他還當真要向楚春城或者是鍾尚隱拔刀動劍不成?李越前越走越慢,他也不知該用什麼方法去探知楚春城和鍾尚隱究竟是否在天牢之中,不禁遲疑惶惑起來。

    正這時,大道上一匹駿馬疾馳而至,馬上一名武官正打馬揚鞭,不停地催促著座騎火速前行。馬上的那名武官李越前認識,卻正是丁懷忠。李越前雙睛一亮,縱身躍至馬前,抬手拉住韁繩,奔馳中的駿馬在瞬間便停了下來,馬身向前疾衝,差點將丁懷忠從馬上掀下來。

    丁懷忠雖然此時還未看清攔住奔騰中駿馬的人是誰,可他知道這一手需要多大的力氣,自己來做的話決沒有對方那樣乾脆利落地讓馬停下來。當下他也不敢發火,向李越前望去。當他看清那人是李越前時,不禁驚奇道:「李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越前冷冷地道:「我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接下來,他也不同丁懷忠廢話,而單刀直入,問他最想問的問題:「楚大哥和鍾大哥在不在天牢?」

    「不在。你找楚大人和鍾大人嗎?他們現在宮中。」

    李越前聽到楚春城與鍾尚隱不在天牢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也不再理會丁懷忠,自顧自地向前行去。丁懷忠卻向李越前問道:「李大人不是要見楚大人和鍾大人嗎?你怎麼不去宮中卻向著西衙門去?」

    李越前轉過頭來向著丁懷忠冷笑一聲,道:「你說呢?」丁懷忠瞧著李越前那殺氣彌天的模樣,立時間便明白過來了。他臉色蒼白的向李越前問道:「李大人,難道你要去……」

    李越前問道:「你說什麼?」丁懷忠望見李越前的雙眼中流出橫暴的光芒,似乎隨時會上來將自己一刀兩段。他明白李越前是個不講道理的主,當真翻起臉來,雖然說不上六親不認,可是肯定不會認他丁懷忠的。當下他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向李越前拱手道:「那麼,李大人屬下告辭了!」

    李越前點著頭,向丁懷忠警告道:「這件事情你可別告訴楚大哥和鍾大哥。否則,我出了天牢就去提你的人頭!」丁懷忠知道李越前言出必踐,自然不敢怠慢,連連點頭道:「卑職知道!卑職知道!」

    李越前卻縱身急躍,向著天牢的方向疾馳而去,只晃了兩晃便不見人了。丁懷忠望著李越前的去向,怔怔出了一會神,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只覺週身涼颼颼的。定下心來,他這才發覺週身陰濕。雖然冷汗不再流淌,可是他的心裡卻是一片冰涼。李越前這是要與朝庭對抗了,為了救宋濂可以算是不顧一切了。他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將這事情向楚春城或者是朱元璋稟報。如果一旦李越前知道自己向楚春城稟報,自己難免小命不保。可是萬一朱元璋知道自己知情不報,自己的腦袋同樣也不安穩。他向四下望了望,覺得並沒有人看到自己與李越前對話,心裡雖然一時拿不定主意,可總覺得還是不說為妙。

    自從胡惟庸入獄之後,朱元璋便加強了天牢的守衛,到了昨日「武當派」掌門松風道長入獄之後,朱元璋更是調來一衛兵馬,將整座天牢變作了一所軍營。天牢百步之外便已有戍卒邏視。李越前遠遠地見到天牢四周這陣勢,可與他上次來時大不相同,心中也是微微一凜。隨即他的身形便如一陣狂風般,剎那間衝至最前方的兩名戍卒之前。

    那兩名戍卒還沒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見一個如半截鐵塔般的少年已到了自己二人的眼前。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李越前生得什麼模樣,自己的腦袋卻已飛上了半空。兩具無頭的身軀尚未倒地之際,李越前的身形卻已突前出十餘步去,「炫龍刀」所過之處血霧沖天而起,立時間便有十餘人在李越前的刀下喪生。當真大有「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之勢。

    守護天牢的衛兵們從來也沒想到過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來公然來天牢前殺人劫牢。更何況來的還僅僅是一個人?因此大家看到這樣的突變,無不張大著嘴,滿面驚愕之色,卻一個個呆若木雞,竟無一人能發出半點聲息。而李越前則趁著眾兵丁尚未回過味來,卻已突入至天牢五十步之內,轉眼之間又有二十餘人喪生在「炫龍刀」下。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不好了!有人來劫牢了!殺了我們好多兄弟啊!」緊接著又有人喊道:「天哪!那不是儀鸞司的李越前李大人嗎?他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怎麼來劫牢來了?」李越前是京城的名人,立時被不少守衛認了出來。而另有人卻喊道:「管他什麼李大人,還是什麼張大人,大傢伙快抄傢伙,殺了這小子,為兄弟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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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五章 獨闖天牢(三)

    剎那間,天牢四周警訊頻傳,密密麻麻的官兵向李越前的所在匯聚,一眼望去,當真是不計其數。而天牢內的兵丁也急急將那厚實的鐵葉門合上,落下三道門閘,發出極為沉悶的聲響。聲響並沒傳出多遠,立刻被如潮水般的喊殺聲所淹沒了。

    李越前的身周也已變成了刀山劍海,長矛短刃更是沒頭沒臉地向李越前的週身上下招呼過來。即使如此,也不能擋住李越前前進的步伐。「炫龍刀」上下飛舞,刀光劍影之中如一團黑霧一般。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刀劍的碎片卻如雪花一般漫天飛舞。在湧動如潮的寒光之中,殷紅的血光衝霄而起,一時間也不知有多少人喪生在「炫龍刀」下。

    眾守衛眼見李越前如此凶悍,心中無不驚懼,最靠近李越前的人,莫不想掉頭逃走。只是他們現在想逃卻也沒有機會了。他們身後的守衛卻將他們的退路堵得嚴嚴實實,哪裡能退出一步去?最終還是成為了李越前的刀下之鬼。

    守衛天牢的兵丁們仍然執著地從四面八方向這裡匯聚著,轉眼間便將李越前圍得水洩不通。另有一些武學高手也從眾守衛的頭頂躍過,逕向李越前凌空撲至。只是那些戴著白頭巾華山派門人一見被圍住的人是李越前,竟然並不上前圍捕,卻一個個一言不發地掉頭而走。

    卻見一隊衛侍從眾兵丁的頭頂上縱躍而前,攔住了那些「華山派」弟子的去路。為首的一名武官身材雖然並不高大,卻生得極為結實,在官服之外更披著一件紅色大氅,大氅之上用金線繡了一個碩大的虎頭,顯得神威凜凜,氣概非凡。而其神色則更為踞傲,衝著「華山派」眾高手喝道:「你們為何不顧皇上的聖旨,擒拿劫牢之人,卻臨陣脫逃?難道你們不怕皇上怪罪下來滅了你『華山派』不成?」

    而「華山派」眾高手中領頭一人卻朗聲抗言道:「我們來時掌門吩咐過,不得與吳大俠和李少俠為敵。皇上的聖旨我們也沒瞧見,所以我們只聽掌門人的號令,不會聽從孫大人的調遣的。至於本派會不會因此而被滅門,掌門人自有道理,也與你孫德輝無關。」那人說完,便領著「華山派」一眾高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了。

    孫德輝聞言面色一變,看來這「華山派」與李越前等人倒是早有勾結。單單一個李越前,他並不放在心上,若是吳天遠也同李越前一道來到天牢,那可就得另當別論了。吳天遠現在的名頭實是如日中天,無論誰提起這個名字莫不忌憚上十七八分,他孫德輝也不例外。他本想將這些「華山派」高手強行留下,並給他們些厲害瞧瞧。可是如今眼前尚有一個李越前被圍在天牢門前,那可是心腹大患,況且他還不知道吳天遠有沒有同李越前一同到來,自己更是不能輕舉妄動。自己在沒能收拾掉李越前與吳天遠之前,再去激怒「華山派」眾高手,決非明智之舉。因此,他只得眼睜睜地望著「華山派」眾高手的離去。

    當孫德輝來到李越前近前時,李越前已突至天牢大門之前,隨時有可能破門而入,卻不見吳天遠的身影。孫德輝的心神微微一懈,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率領麾下眾高手,直向李越前撲去。精芒閃動之間,長劍已然在手,孫德輝劍走偏鋒,劍光如驚電閃爍直向李越前的背心刺去。

    李越前本來正準備破門入獄,卻只覺背後寒氣大盛,耳中聽得劍風有異,知道來了高手。當下他也不再去斫天牢大門了,身形卻迎著孫德輝的劍光倒躍而回,反手一刀,直向孫德輝的胸口砍去。李越前的這一刀,方位捏拿得恰到好處,「炫龍刀」行至半途,卻正巧抵達孫德輝長劍的必經之處,不但封住了孫德輝的長劍,更一種凶悍絕倫的進擊之勢,迫得孫德輝只刺出半劍便不得不收劍向後微退一步。而眾兵丁見到孫德輝到來,紛紛後退,為孫德輝等人留出落腳之地。孫德輝手下的眾高手也一擁而上,將李越前團團圍住。

    李越前不再進擊,狐疑不定地望著孫德輝,似是看見什麼新奇事物一般,停了一小會,才向孫德輝道:「你的武功好像很特別,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內功和劍法。」

    孫德輝見李越前在強敵環伺之際尚顧念著自己的武功,心中也不禁欽佩李越前的膽氣。當下他也不回答李越前的問題,卻指著李越前道:「李越前,皇上待你不薄,你為何前來劫牢,行此倒行逆施之舉?」李越前聞言冷笑一聲,道:「皇上待我不薄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算是什麼東西?也來管我的事情?」

    孫德輝聽聞李越前一派看不起自己的言語不禁勃然大怒,他若不是看在李越前是吳天遠兄弟的份上,依著他往日的心性,一怒之下必上前取李越前的性命。可是吳天遠那樣的高手實在難以招惹,況且從李越前剛剛展露的武功看來,這小子也非易與之輩,使得他不得不忍著滿腹怒氣,自我介紹道:「在下虎衛指揮使孫德輝,奉皇上御旨在此把守天牢。可是你李越前竟然膽大包天,來劫天牢,這怎麼能不關我的事情?」

    李越前雖然沒有聽說過孫德輝究竟是何方神聖,但是他卻聽柳含煙說起過朱元璋繞過儀鸞司秘密組建了龍虎二衛。這龍虎二衛都是由江湖一流高手組建而成,而能成為虎衛首領之人,自然足以躋身於今世頂尖高手之列了。而且從方才孫德輝的那劍上看來,這個人身具他從所未見過的精妙劍法和強勁內力,著實不可等閒視之。

    只是李越前從來也沒怕過誰,況且今天吳天遠也向他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也得將宋濂救出來,縱然面前擋住他的人是楚春城或者是「少林寺」方丈他也照殺不誤,並且說如果自己救出不宋濂來,自己也不用再去見大哥了。所以今天即使是天王老子擋住他的去路,他也得將宋濂救出來。當下他滿不在乎地道:「不錯!我向來膽大!而且今天我是有進無退,誰擋我的路我就殺誰!宋濂宋老師根本就不是胡黨,他是被冤枉的,我現在就要將他救出來!」

    孫德輝道:「宋濂到底是不是胡黨你我說了都不算,得由皇上發話才算數。李越前!我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勸你還是去皇上那裡為宋濂分辯,也別在這裡鬧事了。不然孫某人定不饒你!」孫德輝說到這裡,覺得自己的容忍已經到達極限,若不是他顧忌吳天遠是李越前的大哥,他哪裡會同李越前如此囉嗦?他只盼著李越前聽了他的話之後能回心轉意,去皇上那裡分辯,他可不想當真面對如吳天遠那樣幾乎已是天下無敵的高手。

    而李越前卻偏偏不領他的情,反倒出言相譏道:「好大的口氣!雖然你的那兩手功夫我沒見過,可是我也不在乎,你儘管出手便是了,我不怕你!我也勸你一句,趕緊帶著你這幫狗腿子離開此地,不然我見一個殺一個!」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孫德輝冷笑道:「久聞李大人武功出眾,在『東方堡』更是力搏數十名『白蓮教』高手一戰名動天下。只可惜今天這裡是大明朝的天牢,而不是『東方堡』,而皇上的虎衛中的高手也非『白蓮教』可以比擬!」

    說話間,孫德輝高高舉起掌中長劍,斜指天空。長劍如一泓秋水般,在陽光的的映照之下綻放出凜凜的寒光。四周之人只覺一股冷流從孫德輝掌中長劍傳來,實是澈骨陰寒。立時孫德輝身周數人為寒氣所侵,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眾人皆在心中暗讚道果然是一柄好劍!

    孫德輝注目李越前道:「你想劫牢,先勝過在下手中『青霜劍』再說!」孫德輝說到這裡,面上流露出極為自得之色。那意思是在說:別以為只有你李越前的手中有寶刀,我孫德輝的掌中也同樣有神兵利刃!說話間,孫德輝手腕一抖,「青霜劍」上劍氣大盛,轉而劍氣在劍尖之上匯聚成形,綻放出流幻不定,如靈蛇吐信般地光芒來。

    孫德輝身邊眾高手不禁齊齊失聲驚呼起來:「劍芒!」老實說,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孫德輝是何許人也,也不知道孫德輝憑什麼身登虎衛指揮使的寶座,許多人對此都很不服氣。只是孫德輝這虎衛指揮使一職是皇上任命的,誰也不敢妄加非議。他們今日見到孫德輝竟然能將劍氣凝聚成無堅不推的劍芒,估計在場之人除了孫德輝之外並無另一人可以辦到。眾人到了這時方對孫德輝能否榮任虎衛指揮使一職心悅誠服,一些謅佞之徒更是大聲叫好起來。

    李越前對孫德輝能凝聚出劍芒來一點也不感到驚奇,他曾經見過張三豐空手幻化出劍芒,那才是了不起的神功絕技。只是他見著孫德輝的姿勢十分怪異,有些門派的劍法中雖然有「舉火燎天」類的招式,可是身體的重心卻都向前,絕不似孫德輝這般身軀是斜扭著的,而且劍鋒所指之處居然略略向後,也不知是個什麼道理。

    李越前雖然猜不透孫德輝這起手式有什麼功用,卻知道自己此時的處境實是惡劣到了極點。這樣的情勢李越前也曾在「東方堡」與「白蓮教」捨命相搏時遇到過一次。可是那一次絕無如孫德輝這樣的對手,而孫德輝所率領的眾高手只怕人人都不在「無影劍」陳睿之下。尤其是孫德輝身邊的兩名中年漢子,目如冷電,凌厲異常,顯然內力已修至極高的境界,確是兩個棘手的角色。李越前若是單單與孫德輝或那兩名中年漢子為敵,李越前倒也不懼,只是大傢伙一旦一擁而上,自己多半便難以招架了,弄不好自己的性命都得斷送在此處。不過李越前近日來武功大進,再加上手上有大哥為其所鑄,足以與千古神兵比肩的「炫龍刀」,使得他底氣頗足。更何況,大哥又曾對其說起過那樣的話來,他便是豁出了性命也要將宋濂從天牢中救出來。

    一念及此,李越前豪氣頓生,也不再猶豫,「炫龍刀」發「指天劃地」直向孫德輝當頭劈下。李越前的刀法簡單而實用,自有一股狠厲之氣足以涵蓋天地。孫德輝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眼見李越前這一刀勁力充沛,氣勢恢弘,縱然他與李越前為敵,卻也忍不住讚歎一聲:「好刀法!」

    言語之間,孫德輝「青霜劍」斜刺而出,一連劃出三道彎弧。他也不敢正攖李越前的刀鋒,「青霜劍」盡走偏鋒,去挑李越前的腰肋間三處要害,同樣也是劍招精絕,剎那間劍尖之上更是光芒大盛。

    縱然李越前熟知天下各大門派武功,對於孫德輝這樣的劍招卻也是平生所未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抵禦。當下,他展開他那「躲得開」的身法,身形連連晃動,避開孫德輝劍鋒,大步向前,想突入對方的懷中,而「炫龍刀」的方向竟然毫不更改。

    孫德輝早先便聽說過李越前是儀鸞司中的三大高手之一,可是其武功卻遠遜於楚春城。因此,他一開始並沒有將李越前放在眼中,可是當李越前的「定天九式」一旦使出,立時令他對李越前刮目相看,因此一上手便使出了平生絕學「神龍十三劍」中的「雲龍三現」。他卻沒想到自己的劍招剛使出一半,而李越前卻輕而易舉地避開了自己的三劍,令自己的後半招全無用武之地,而且「炫龍刀」也於此時到達自己的頭頂,當下只嚇得他魂飛魄散,心道:「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了?單以這一刀而論,這小子可不在楚春城之下啊!」百忙之中,他急急飄身一退,奮起「青霜劍」去迎架「炫龍刀」。

    「炫龍刀」與「青霜劍」相交了,孫德輝耳中尚未聽到任何聲息,卻只覺掌中一輕,他定睛一看,自己帶著劍芒的「青霜劍」竟然被「炫龍刀」斬斷兩截。一時間孫德輝只覺頭皮發麻,心中的震驚實在是無與倫比:「這怎麼可能?這個李越前手裡的刀究竟是什麼樣的神兵利器?即使是太阿神劍,也未必能一劍便將老子的『青霜劍』斷為兩截啊!」

    孫德輝手中拿著半截「青霜劍」可不敢多想,李越前的「炫龍刀」依舊在向他的頭頂落下。當下他側身斜飛而出,反手奪過身側一人手中的單刀,揮刀向李越前擊去。本來孫德輝劍斷之後,卻也來不及避開李越前的這一刀。只是李越前也沒想到「炫龍刀」如此厲害,一刀居然將孫德輝掌中足以切金斷玉的「青霜劍」斬斷,因此,他也不禁愣了一下,「炫龍刀」下落之勢也是微微一緩,給了孫德輝以喘息之機。待到孫德輝搶到單刀再度向其發招之時,他才反應過來,挺刀還擊。

    兩人這一相鬥起來,孫德輝不禁暗暗叫苦起來。這個李越前現在的武功比起楚春城之流來幾乎不相上下,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人家的手中還有「炫龍刀」這樣一件鋒銳無匹的絕世寶刀,使得李越前當真是如虎添翼,刀法上的威力何止強過一倍。本來自己若是與李越前相搏,相分出勝負來至少也得在四五百招開外,可是眼下看起來,自己能在李越前的手下走出二十招去便已經算是萬幸了。

    只在片刻間,孫德輝便被李越前削斷了三柄單刀,一柄長劍,二桿長槍。而李越前更是招招進逼,逼得孫德輝步步後退。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孫德輝的情勢已是岌岌可危。只是孫德輝自重身份,恥於向自己的下屬求援,另一方面李越前的「定天九式」逼得他無喘息之機,他就算是想開口呼救,卻也怕自己一時分神反而喪生在李越前的刀下。

    本來虎衛的眾高手都在一旁觀戰,指望看到自己的首領大展神威將李越前收拾了。豈知事與願違,李越前愈戰愈通,而孫德輝雖然看上去武藝高強,誰成想卻如此不堪,與李越前交手竟然盡落下風。眾高手在一陣驚愕之後方回過味來。當時便有人想到,一旦李越前將孫德輝殺了,餘下之人更無李越前的敵手。若是讓李越前就這樣突入天牢將宋濂救出來,自己這些人的腦袋可都得搬家。一想到這兒,當時就有人喊了起來:「大家一起上啊!若讓李越前衝進天牢將人救走,回去後我們可一個也活不了!」

    眾高手這才如夢方醒一般,也不需要有人再說第二句便各執兵刃,一擁而上,亂刃向李越前攻去。剎那之間,李越前只覺刀劍之上的寒光遮天蔽日,身周勁氣湧逸奔騰。這些高手可不弱,每一人都足以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再加上眼前還有一位如孫德輝這樣的大高手,自己若不是在這月餘之中武功大進,手上即使有這柄無堅不摧的「炫龍刀」,此刻也早已敗下陣來。

    當下李越前展開「定天九式」將全身上下盡數罩於刀光之內,而眾高手的兵刃與「炫龍刀」的刀光一觸莫不在無聲無息中摧折殆盡。只是圍著李越前的高手人數眾多,李越前卻也不敢輕易反擊。而在眾高手身邊的兵丁也是極多,當他們手中兵刃折斷之後,紛紛又從兵丁的手中奪過兵刃,再度向李越前發起如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李越前只是這樣一味地只守不攻,孫德輝及眾高手一時間拿他也沒有什麼辦法。而且眾人都畏懼李越前「炫龍刀」鋒銳無匹,誰也不敢真心實意地與李越前拚命。甚至孫德輝好幾次明明看見了李越前刀法中的破綻,卻也因心中顧忌李越前的「炫龍刀」太過銳利,不敢輕易上前邀擊,白白地放過了許多大好的機會。虎衛眾高手與李越前之間形成短暫而又極為微妙的平衡。

    眾高手越戰越懼,而李越前越戰卻越是信心十足。李越前的刀風越來越凌厲,招式也顯得越來凶悍。眾人知道長久這樣下去,自己這一眾人遲早會被李越前給收拾掉。其中一名中年漢子不禁大聲喝道:「李越前,你不就是仗著一柄寶刀才能與我們相抗嗎?你這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漢子說得倒是痛快,可是他卻也因之而分神,招式與身法不禁皆微微一慢。而在李越前這樣的高手面前豈容有半分差遲?他只覺眼前一黑,李越前的身形竟然進至他的身前。他還沒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只覺「炫龍刀」已經臨肩。

    「炫龍刀」毫無阻力地從那漢子的軀體之上斜貫而過,將其從肩至腰分為兩截。在迷濛的血霧之中,李越前的聲音響起:「難道你們這許多人圍攻我一個,就能算得上是英雄好漢了?」

    眾高手聽到李越前的質問無不大感羞慚。他們平日裡都是眼高於天的人物,當世之上除了張三豐和吳天遠之外,他們對任何武林人物都不加敬畏。可是今天他們這麼多人圍攻一個李越前,卻也令他們膽戰心驚。若在平日裡,他們碰上這種情形,早已撒手而去了。只是他們如果任由李越前闖進天牢之中,回去實是無法向皇上交待。因此他們慚愧歸慚愧,而攻勢卻更勝於前,誰都想在最短的時間裡將李越前給收拾掉,一時間他們竟然豁出性命與李越前爭鬥起來。

    李越前也沒想到自己一發話,竟然事得其反,這些傢伙圍攻自己更加起勁了。而他自己也因開口說話而氣動神搖,刀招與身法也同樣略略有些變形。孫德輝是高手中的高手,李越前的絲毫破綻都逃不過他的雙睛,他自不會放過眼下的大好時機。當下他長劍一引,「炫龍刀」向李越前的咽喉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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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六章 師恩難報(一)

    李越前的「炫龍刀」本在外去削從身側刺來的兩柄長槍,刀只揮出一半,孫德輝的長劍卻已到了自己的近前,卻使得他不得不收回「炫龍刀」,去格孫德輝的長劍。而孫德輝將李越前的「炫龍刀」引來之後,長劍不再進擊,卻向前一沉,向李越前的小腹刺下。李越前的「炫龍刀」終究慢了半拍,未能擋住孫德輝的長劍,只得展開他那「躲得開」的身法,在極小的範圍內斜行三步,孫德輝的劍鋒擦著李越前的腰際而過。一陣清涼過後,李越前立時只覺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從腰際傳來。然而李越前尚未來得及察看自己的傷勢如何,卻只覺兩道凌厲的劍風一左一右,向其雙肋襲來。

    發起攻擊的正是先前立於孫德輝身邊的那兩名中年漢子,這二人的面目極為相像,似是雙生兄弟一般。他們二人先前一直在與李越前游鬥,很少攻入「炫龍刀」的守禦範圍。李越前正是因為正面有孫德輝與之交鋒,而暗地裡又這兩名中年漢子如毒蛇一般在一旁伺機而動,所以一直不敢放手施為。這兩名中年漢子眼見李越前在孫德輝劍下掛綵,認為時機已至,乘著李越前立足未穩之際向李越前發起了致命一擊。

    而孫德輝眼見李越前此際足下不穩,「炫龍刀」在外,依照眼下的情形也實在無法抵禦「祁連雙雄」(那兩名中年漢子)的進擊。眼見李越前就要被那「祁連雙雄」的長劍刺個對穿。孫德輝也是心中一緊,知道如果李越前今天若於此地喪生,無疑會激怒那個武功已幾至天下第一人之境的吳天遠。只是目下他縱然想令那兩名中年漢子劍下留人,可是「祁連雙雄」的雙劍已觸及李越前的衣衫,此時他再想說些什麼也來不及了。

    正這時,李越前卻衝著那二人嗔目怒吼一聲,「炫龍刀」橫揮而出,逕向二人頸項砍去,似是拼著自己雙肋被「祁連雙雄」刺上兩劍,卻也要砍下那二人的腦袋來,又似以兩敗俱傷的打法逼回「祁連雙雄」。

    李越前的吼聲如平地炸響一道驚雷,眾高手聞聲立時只覺眼前一黑,心臟在胸腔內一陣狂跳不止,似乎只差一點便要脫口而出一般。唬得眾高手皆面無人色,各自凝神斂氣,令脈搏歸於平復。至於四周兵丁卻是頓時割麥刈草般倒下一大片去。而那「祁連雙雄」正攖李越前一喝之鋒,更是覺得頭暈目眩,週身上下血氣翻騰,週身勁力全失,正刺向李越前的長劍竟然無法再遞出分毫。

    李越前的「炫龍刀」如星飛電擊而至,刀鋒所過之處,兩顆人頭沖天而起。兩具無頭的屍體倒下之際,兩股血流方從頸項之中飛濺而出。就在血光崩現之際,李越前挾一吼之威,身形倒飛而回,「炫龍刀」怒走「天旋地轉」,逕向孫德輝當胸劈至。

    孫德輝也被李越前一聲怒吼震得耳鳴眼花,剛剛清醒過來,已看見自己麾下「祁連雙雄」的腦袋飛上了半空。他深知「祁連雙雄」兄弟二人聯起手來決不在自己之下,竟然在李越前一吼一刀之下雙雙送命,當下只將他唬得真魂出竅。當他眼見李越前一刀飛臨之際,實是無心與之抗衡,連連退讓,毫無還手之力。

    李越前自除去了「祁連雙雄」之後,自感壓力大減,腰際之上不過只是皮肉之傷,也不必令他有太多牽掛。當下他放手施為,展開「定天九式」,幾乎視虎衛眾高手而不顧,圍著孫德輝一連劈出四十餘刀,只逼得孫德輝東躲西藏,簡直無處容身。而虎衛眾高手眼見「祁連雙雄」一刀斃命,無不喪氣,自是再也無人敢於上前與李越前拚命。

    而李越前卻是愈戰愈勇,狂野凶悍的刀氣四處瀰漫幾達三丈之外,而「炫龍刀」上的兩顆紅寶石在李越前內力的摧逼之下綻放出奪目的紅光。到最後,眾人只見無數條金龍在血色的光彩中漫天飛舞,漆黑的芒影如驚電般倏往忽來,轉眼之間,便有五六人喪生在「炫龍刀」下,眼前的景象真如墮入噩夢中一般。

    四十餘刀之後,李越前眼見孫德輝身法靈動異常,自己一時之間尚不能奈何得了對方,當下也不再與之纏鬥,倒身縱躍直向天牢撲去。眾高手與守衛天牢的兵丁們再也不敢怠慢,紛紛湧至天牢大門之前阻攔李越前。而李越前卻如虎入羊群般衝入人群之中,「炫龍刀」所過之處便如風捲殘雲一般,但見沖天血光四散崩飛,殘肢斷臂破空四射。剎那之間,天牢大門之前化為煉獄,一場血腥的大屠殺開始了。

    孫德輝雖然名聲不著,卻也久走江湖,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可是今天這樣血腥得令人髮指的情景,他當真是第一次見到。他麾下虎衛眾高手紛紛撲向李越前,卻如飛蛾投火一般,只在須臾之間,便已所剩無幾。倖存的那廖廖三名高手此時也是勇氣全無,再無一人敢上前與李越前較量。孫德輝看到這裡也是覺得手足俱軟,不知所措。當他眼睜睜地望著李越前已進至天牢大門前時,卻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遲疑了。天牢內空間狹小,李越前掌中的「炫龍刀」鋒銳無匹,若被其闖入天牢,更是無人可制。無奈之下,孫德輝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大喝一聲,劍光如精電閃爍,轉眼間便到了李越前的身邊。

    李越前聽得孫德輝的呼喝聲渾濁而暗啞,已有聲嘶力竭之相。劍光來勢雖快,卻游移不定,毫無先前與之交手時果斷堅決之意。李越前知道孫德輝已然破膽,無論在心理或是在武功兵刃之上,這個孫德輝都不可能是再是自己的對手了。現在孫德輝身周的眾高手盡去,而身周的軍士對於李越前來說也幾乎可以無視,等於是一對一地與孫德輝對決。

    李越前的「定天九式」越使越快,到最後孫德輝幾乎都看不清李越前的刀鋒從何而至,令他不得不一昧的避讓,心中卻犯起了迷糊:「這個李越前怎麼武功越來越強,我們剛剛交手的時候,他的武功似乎還沒到這一步。怎麼只這麼一會的功夫,他的武功似乎更上了一個台階一般?若是假以時日,這小子的武功還不得高上天去?」

    孫德輝一想到李越前竟擁有這樣無窮無盡的潛力,更是心懼不已。此刻他也不再想阻止李越前去劫奪宋濂了。話說回來,李越前劫出了宋濂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自己遠走高飛,朱元璋也未必能拿他如何。可是今天他若硬撐下去,那就是死路一條。想到這裡,孫德輝便打起逃走的主意來。

    可是孫德輝這時想逃走卻也遲了,李越前已經完全主宰了戰場上的主動權,「炫龍刀」已將孫德輝的身周罩得風雨不透,想要衝出這「炫龍刀」所織成的羅網卻又談何容易?他等待了十餘招方發現這面羅網露出了一絲縫隙,當下他想也不想,身形一晃,便想從那道縫隙中擠出去。

    可是當孫德輝的身形剛剛要脫出羅網之時,李越前的「炫龍刀」卻又迎頭而至。對於李越前的這一刀,孫德輝早有準備。當下他只是將身形微微偏轉,長劍向「炫龍刀」的刀身上一點,想借力飄飛,遠離李越前的攻擊範圍。孫德輝明白,李越前的主要目的是將宋濂救出來,只要自己能逃走,李越前是不會對自己進行追擊的。

    可是,就在孫德輝的長劍將要碰上「炫龍刀」刀身的時候,李越前的「炫龍刀」忽然一轉,削斷了孫德輝的長劍,直進至其胸口。孫德輝剛剛與李越前斗了沒有五百招也有三百多招,早已摸清了李越前「定天九式」,每招皆只發一刀,一刀不中立時收刀,然後再發一刀,每一刀的方位皆不相同,簡單而實用,其間並無任何變化。可是就在此時,李越前的「定天九式」突然間卻生出變化來,這確令孫德輝措手不及。

    孫德輝還未作出反應,便只覺胸膛一涼,「炫龍刀」已貫入他的體內。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帶著錯愕的表情向李越前的問道:「你的刀招怎麼突然有了變化?」

    李越前也沒想到孫德輝彌留之際居然還問出這種低級問題來,不過倒也挺佩服孫德輝的求知慾。當下他收回「炫龍刀」,隨著血光湧現,方道:「誰說的我的刀招沒有變化?只是不到一擊必中之時,我不願使出罷了。」

    孫德輝苦笑一聲,身形已倒在地上,道:「我真是太過大意,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沒想到!」接著他神色一變,向著李越前厲聲道:「你殺了我,遲早會有人來同你算這筆帳的!」言畢,身子微微一挺這才死去。

    而李越前對孫德輝的危脅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將展開「定天九式」直向天牢大門逼去。眾軍士見李越前如此凶悍,僅憑自己一人便將虎衛眾高手殺戳殆盡,最終連虎衛指揮使孫德輝那樣的人物也喪生在李越前的「炫龍刀」,還有誰敢拚了性命去阻攔李越前?大多是將李越前遠遠地圍住,虛張聲勢地在遠處呼喝上幾聲,基本上是任由李越前進至天牢大門之前。

    天牢的鐵葉門緊緊地閉合著,這是阻止李越前進入天牢的最後一道屏障。然而這一道屏障現在看起來卻並非是那樣牢不可破。李越前飛足踢在鐵葉門上,整個鐵葉門劇烈地震動了起來,眼看著那扇大門隨時都有可能因這一腳轟然而倒,同時門樞也不知是頂在什麼東西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那聲響還未結束之時,李越前的第二腳已經踢在兩扇鐵葉門的正中。

    在「卡嚓」一聲巨響聲之後,那兩扇鐵葉門應足而開。李越前那高大的身影一閃而入,眾軍士為李越前的神威所懾,都遠遠地立於天牢大門之外觀望,卻無一人敢於進入天牢去追殺李越前。而那兩扇大門來回在牆壁上撞擊了數次之後,虛掩了起來。

    正這時,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似旋風般向這裡逼近。眾軍士尚未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見數名武官已馳騎而至。而那數名武官身後更是旌旗蔽日,甲戈生輝,一眼望去也不知率領了多少甲士至此。

    為首一名武官一馬當先,大聲向圍在天牢門前滿面驚愕的軍士們喝道:「下官龍驤衛指揮使王敬業,奉皇上旨意前來擒拿逆賊李越前,從現在起這裡所有的人都得聽我的節制!現在你們都給我後退!」眾軍士聞言這才清醒了過,紛紛後撤。而一排排弓弩手卻已經越過眾軍士,彎弓注矢,一輛輛「攻城弩車」整齊有序地列陣於前,將整座天牢團團圍住。跟在弓弩手之後,則是一排排長矛閃著陣陣寒光。

    原來丁懷忠回到宮中後,雖然沒有將李越前將去劫牢的事情告知楚春城或是鍾尚隱,可是他生怕自己知情不報被捅到皇上那裡,便直接向朱元璋稟報了。朱元璋沒想到李越前竟然如此大膽,敢於單人獨騎去劫天牢。想來吳天遠一定在暗中為李越前撐腰。一想到吳天遠會幫著李越前劫牢,朱元璋的心中不禁一緊,對於自己派去的虎衛及豹幍衛守衛天牢是不是穩當,心存疑問。

    而那王敬業看起倒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指揮起這數千名兵丁來,當真是如臂使指,只在轉眼之間便部分已定。天牢四周寒光映日,殺氣沖天,各方甲士都是嚴陣已待。他們並不衝入天牢去擒拿李越前,只待李越前自投羅網。任何人見了這陣勢都可以認定李越前現在已是插翅難飛。

    王敬業望著天牢大門前橫屍遍地,心中也是一寒,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可以幹出來的事情。他眉頭深鎖,想了一小會,方向身邊的一名軍官吩咐了幾句。那軍官立時下去,不一會兒,十餘名兵丁越陣而出,衝著天牢大門大聲喊道:「李越前!速速自縛出來投降,到了皇上的面前,還有分辯的機會。你若是還想負隅頑抗,今日定死無疑……」

    這些軍士本來是用作在兩軍陣前罵陣用的,所以嗓門極大,十幾個人齊聲大喊,聲音足以傳出五六里地去。可是他們喊了好一陣子之後,那座天牢之內卻依然寂靜無聲,令人憑空生出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

    王敬業的心中沉甸甸的。他久歷戰陣,什麼血腥的事情沒有見過?可是李越前僅憑單人獨騎之力衝破重重包圍,殺入天牢之中,這樣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也不知自己這樣的佈置能不能擒下李越前。他突然間想到,朱元璋傳下的口喻中有格殺毋論的話來。當下便向身邊之人吩咐道:「準備火箭。」

    王敬業身邊諸人皆是一怔,其中一人不禁問道:「大人準備將整個天牢都燒掉,還是逼李越前出來?」王敬業苦笑一聲,道:「能將李越前燒死在天牢裡當然是最好了。我怕我們這許多人也未必能攔住人家。即使將整座天牢全部燒燬也下官也是在所不惜。」

    王敬業身邊眾人聞言俱是一凜,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王敬業看著眾人的神情,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麼,當下道:「你們儘管去準備吧!若是皇上怪罪下來,自然有我一力承擔。」眾人剛準備去準備火燒天牢,可是這時天牢的大門卻開了。

    李越前踹開鐵葉門,進入天牢之後,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十數名牢子與鎮守在天牢之內的虎衛高手。他們剛剛已經透過門縫見識過李越前是怎樣屠殺虎衛眾高手的。而那扇緊閉的鐵葉門後則有三道尺許厚的門閘,鐵葉門卻被李越前兩腳踹開。當他們見到凶神惡煞的李越前闖入天牢之時,大家除了逃跑之外再也沒人想到第二個念頭。眾人也不商量一下,不約而同地轉聲而逃。

    李越前見這些人都已經嚇破了膽,實在是殺之無益,也不再為難他們,只是縱身上前,伸手便抓住了一名牢子的後領,將其提了過來。那牢子只覺領口一緊,整個人便懸上了半空中,知道自己已落入李越前的手中。他只道李越前要殺了自己,立時間被唬得屎尿齊流,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

    「別鬼叫了!」李越前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叫聲,「快說宋濂宋老師被關在什麼地方?」那牢子到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未死,實是喜不自勝。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心,陰寒無比的「炫龍刀」鋒刃卻已貼近了他的面頰,耳中聽得李越前道:「快說!不然就殺了你!」

    那牢子只覺面頰之側寒氣大盛,心中驚懼得無以復加,一口氣提不上來,竟然翻著白眼暈死了過去。李越前見其不說話,再用力地搖了兩下,見那牢子仍沒反應,不禁嘟囔了一聲:「真沒用,我還沒怎麼著他,他就被嚇昏了。」

    李越前說完目光一轉,則向其他人望去。卻見牢中之人一個個面色如土,腿似篩糠,一個個都倚著身邊的木柵而立,竟無一人能穩穩地站在那裡。而木柵後的那些囚犯也是一個個面帶驚懼之色望著自己。他扔了手中已經昏死過去的牢子,指向另一個牢子,問道:「你知道宋濂被關在什麼地方嗎?」

    那牢子見李越前竟然找上了自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差點一屁股沒坐在地上,可是他又怕李越前動怒將他殺了,忙連連點頭,顫聲道:「小的知道!大爺別殺小的!小的知道……。」

    李越前大步上前,拽住那牢子的衣領,如拎小雞一般將其提起,道:「我只問你知不知道,你說那麼多作什麼?快領我去見宋老師!你若敢像剛剛那傢伙那樣昏過去,我就一刀殺了你。」

    那牢子剛剛在門縫裡見李越前殺人就像踩死螞蟻一般容易,對李越前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當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防止自己昏死過去,那可就真的將性命給丟了。他指著前方,向李越前大聲道:「宋大人就被關在地牢裡。」他的聲音雖然很大,卻依然發顫。

    李越前便拎著那牢子向地牢行去,而旁邊倚著木柵屏息不動的眾人見李越前已去了地牢,誰也不敢在這時多呆上分秒,齊齊向大門湧去。當他們打開牢門之後,立時便見到原先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萬丈陽光,然而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陣無情的箭雨。

    李越前在那牢子的指點下,很快便來到了宋濂的牢門前。地牢的牢門是鐵鑄的,只在門的上方開了半尺見方的洞口,洞口之內一片漆黑,李越前看不清裡的情況,便衝著洞口大聲喊道:「宋老師,我是愣子,我來看你來了。」

    李越前的聲音響起後,宋濂的聲音隨即也響了起來:「是李越前嗎?你是怎麼進來的?是皇上讓你來的嗎?」宋濂語氣聽起來既疲憊,又很興奮。他自打被關進天牢裡來之後,至今還沒有人來見過他呢!他以為自己這次是死定了,而且自己一家人都得跟著自己被斬首。可是這會李越前經皇上同意來看他,看來事情倒是有了轉機。一想到自己的家人可能不會被斬,宋濂的心中也是十分激動,心中暗想,李越前這個學生他可沒白收,當下三兩步便搶到門前。

    可是,宋濂剛剛到了門口,便聞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當他就著地牢走廊中的火光看見李越前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整顆心猛地的一沉,他立時便明白李越前是如何進入這天牢了:「你怎麼這樣不自愛?你這樣豈不是連你自己也被牽扯進來了?你可不能蠻幹,你這是犯上作亂,你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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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六章 師恩難報(二)

    李越前卻道:「宋老師可不是什麼胡黨,是皇上弄錯了。況且你是我的老師,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我是一定要救你出去的!」說話間,李越前扔了手中的那個牢子,抬起「炫龍刀」在鐵門上輕輕一劃,鐵門無聲無息地迎刃而開。

    宋濂見李越前這樣拚命來救自己,又說自己如同李越前的父親一樣,心中也是十分感動。可是自己是一個必死之人,總不能為了自己而害了李越前,當下他向李越前道:「老朽現如今已是風燭殘年的人了,縱然皇上不殺老朽,老朽也活不了幾年了。可是你還年青,尚有許多大好年頭,可不能為了老朽而犯下這等滔天大罪。」

    李越前對宋濂的話充耳不聞,伸手便抓住宋濂的右臂,道:「宋老師,愣子本來就是江湖亡命,為了老師犯下什麼樣的滔天大罪也不在乎。外面雖然有些兵丁圍著天牢,可是宋老師也別害怕,愣子保證能將你救出去。」說著,便拉著宋濂向外行去。

    宋濂卻奮力甩開李越前的手掌,道:「不成!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同你一道作這種叛逆犯上的事情。你這樣做只會加深老朽的罪過,老朽就是死也不會同你一道出這天牢的。你若真的為老師好,就請你自行離去。如若不然,就將我的屍體帶出這天牢!」

    李越前本來想宋濂應該巴不得自己將其救出去才對,卻沒想到會遭到宋濂如此激列的反對。他見宋濂的情緒十分激動,而且態度異常的堅決,一時間也沒了主意,也不知是該獨自逃走,還是該一意孤行下去。

    正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傳入李越前的耳中:「別同他費話,快點了他的穴道!」這聲音李越前再熟悉不過了,是大哥吳天遠的聲音。他什麼時候也來天牢了?李越前大喜,有大哥在自己身邊,自己的底氣也足了許多。當下他也不暇多想,便照著吳天遠的話,抬手點了宋濂的「鳩尾穴」。李越前出手快如閃電,縱然武林中一流好手也未必能閃得開,更何況宋濂是一個毫無武功之人,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宋濂只覺自己胸腹之間一麻,全身便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癱軟下來,雖然意識清晰,可是卻連開口呼叫一聲也是不能。

    李越前一邊伸手扶住即將倒下的宋濂,一邊四處尋找著吳天遠的蹤影。可是整個走廊裡除了自己與宋濂以及那個驚恐不安的牢子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了,卻不知吳天遠究竟藏身於何處。然而,他還沒找上一會,吳天遠的聲音卻又傳入他的耳中:「你也別費力找我了,我是不會露面的。你快將宋濂綁在背後,從天牢衝出去,再遲他們就要放火了。」

    李越前聞言便不再找吳天遠,卻去找起繩索來。他東張西望了一小會,卻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李少俠,你在找什麼?」聲音是從宋濂隔壁的牢房中傳出來的。

    這讓李越前大感驚奇。他可沒想到,在這座天牢裡,居然還他的故交舊識。他循聲望去,卻見那牢門的方孔上出現了一張面孔,正是「武當派」掌門松風道長。他這才想起昨日柳含煙提起過松風道長也被打入了天牢。當下他上前向松風道:「我都忘記了你也被關在這裡的事情了。我這就救你出來。」

    松風卻搖頭道:「貧道不用你救,貧道要堂堂正正地從這天牢裡走出去。」李越前奇道:「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怎麼堂堂正正個法子?」

    松風道:「我要讓皇上放我出去,我才出去。」他見李越前顯然不明白他所說的話,當下又道:「貧道的事情也就不用李少俠費心了,貧道剛剛看你在找東西,你在找什麼?」

    李越前本來對救松風的事情便不是十分熱切,見其不用自己相助,當下也就不再勉強,道:「我在找繩索,將宋老師綁在我的背後,不然憑我一人可不容易將宋老師救出去。」

    松風一笑道:「這裡是天牢,繩索自然多的是。你讓過道裡的那位仁兄給你取一條來便是了。」李越前聞言大喜,敲著自己的腦袋道:「你說的不錯,我怎麼就沒想到?」言罷,李越前又向松風問道:「你真的不用我救你出來嗎?」松風微笑著搖頭道:「不用了!你還是快將宋老先生救出去吧。」

    李越前聞言大搖其頭,感覺松風道長可真夠奇怪的,明明有人來救他還不要,死活要賴在這座牢房裡。當下,他衝著那個戰戰兢兢的牢子厲聲道:「你快領我去找一根結實的繩索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在那牢子的帶領下,李越前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一根繩索,三下五除二地將宋濂綁在了自己的背後。完工之後,李越前便大步來到上層。卻見這時天牢的大門洞開,而先前逃出天牢的牢子與高手卻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一個個被弓箭射得如刺蝟一般,倒在大門前。甚至沒有一人能衝出牢門的三丈之外!更有些人的胸口被「攻城弩」直穿而過,留下了一個老大的血洞,而自己身側的石牆之上,也釘著數支「攻城弩」,每一支都筆直地沒入石牆半截,其勁道之凌厲,看得李越前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李越前望著天牢大門外密密麻的弓箭手與一輛輛「攻城弩車」,心中估摸著,若是憑著手中的「炫龍刀」,自己一人逃出去應該還是有可能的。可是這一會自己的背上還有一個大累贅——宋濂,想要逃出去,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弄不好,自己的性命都會被斷送在此處。他一時間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準備退回去慢慢尋思脫困之術。

    正這時,天牢的大門是無風自動,緩緩地合閉上了。緊接著,吳天遠的聲音在李越前的耳中響起:「愣子,你也別著慌,我來告訴你應該如何逃出去……」李越前聞言大喜,他對吳天遠的能力與見識從來沒有懷疑過。吳天遠所傳授的方法簡單易行,李越前只覺得自己如果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應該也能想到。只是他眼下缺的就是時間。

    天牢外的眾軍士莫不帶著驚恐的神色緊盯著天牢大門。李越前在天牢大門前所留下的一具具屍體,令他們一個個莫不膽戰心驚,他們平生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如此兇惡的人物。

    正當他們驚疑不定之際,卻聽得天牢的屋頂之上傳來一陣轟然巨響,李越前的身影騰空而出。眾軍士早已得到指令,無論任何人從天牢內出來都格殺無論。他們當然也明白,這是場你死我活的鬥爭,無論是李越前脫困而去,或者是被李越前近到身前,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因而他們自然更無半分猶豫。

    剎那間,萬弦齊發,矢如雨集,一排排「攻城弩」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排射而至,而駑車的弦音更是如雷鳴般震響,此起彼伏,經久不息。而李越前的身形卻沒在屋頂停留,也沒有順著屋頂俯衝來來,當他弩箭接近他的身體,而其尚未上升至最高點時,突然間硬墜而下,似有千斤巨石繫在他的雙足之上,硬生生將其拽落一般。

    所有的弩箭自然落空,而幾乎與此同時,李越前那高大的身影卻出現在天牢大門之前。李越前的身形如幻影流光一般向前方疾馳而去。而此時圍聚在天牢四周的弓箭手中的第一支弓箭已然發出,第二支弓箭剛剛上弦。至於「攻城弩車」上箭的速度更慢,是以大伙眼睜睜地看著李越前幾乎毫無阻礙地前進了數十步。

    第二撥弓箭發出了,卻遠不似第一撥弓箭那密集,至「攻城弩」也只稀稀落落地發出十餘支來。而李越前前進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卻將其背上的宋濂驚出了一身冷汗。即使他不能看到李越前的面目神色,依然能感覺到李越前不慌不忙,平靜如常,似乎擁有無窮的時間與力量,解決他們所面臨的困境。

    轉眼間,三支「攻城弩」如驚電而至,李越前只待那三隻「攻城弩」貼近自己衣衫之時,才驀然拔地而起,三隻「攻城弩」幾乎擦著李越前的鞋底飛射而過。手中的「炫龍刀」舞起寒光一片,其餘的弓箭悄無聲息地落入那片寒光之中,如同冰針入水一般,轉眼間消融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李越前的身形急墜而下,再度向他射至的弩箭一一落空,他的整個身體幾乎貼著地面滑擦而過。天牢正前方的弓弩手只覺李越前那高大的身影幾乎在一瞬間便已經消失不見。等到他們再看見李越前時,李越前掌中那黑黝黝的「炫龍刀」卻已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一聲震天長嘯響徹雲霄,李越前已豪勇無畏地闖入敵陣之中。弓箭與「攻城弩」此時再也危脅不到李越前,使得李越前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戰陣最前方的士兵根本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便有十餘人作了刀下之鬼。而陣後之人也未能看清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耳中弓弦聲依然大作,可是眼前卻有一團黑霧飄飛而至。那團黑霧之中有兩條金龍隱現,所過之處波開浪裂,血肉橫飛,轉眼便到了自己的近前,緊接著自己的腦袋便與身體分家了。

    李越前入陣之後,無一人可接下其一刀,勢如摧枯拉朽,而其前進之勢也當真好似利刃裂帛一般,將敵陣一分為二,轉眼間直透陣背,穿刺而過。眾兵丁只見李越前的身形好似浮光掠影一般,只在他們的眼前閃了幾閃,便已是蹤跡全無。這些軍士中許多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卒,平生也不知打過多少硬仗。可是他們卻從來未曾見過如李越前這般凶悍之輩,竟然以一人之力對抗數千大軍。到了最後己方不但丟了數百條性命,還讓對方毫髮無損地成功逃脫。更令人髮指的是,這個李越前還身負一個老人依然辦到了這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從頭至尾,這個李越前簡直就視他們這數千名官兵如無物。對方若是當真大開殺戒的話,只怕這裡一小半人都得送命。一想到這裡,眾人無不心驚膽寒。

    王敬業眼見此景,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目睹為實,愕然良久。他知道自己所率這隊兵馬器械精良,足當數萬鐵騎。可是這樣一支軍隊在李越前的眼中居然被視若無物,來去自如,竟然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實是令人難以置信,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直至他的部下向他請示下一步該當如何時,他才緩過神來,長長出了一口氣,道:「快將這裡的事情稟報皇上……」

    李越前衝出敵陣後,便徑直向江邊行去。他負著宋濂疾走如飛,也沒費多少功夫便來到了事先與柳含煙約好碰面的地點。待他到達時,柳含煙與李應昌恭候多時了。

    李越前停下腳步,伸手扯斷綁在宋濂身上的麻繩,並順手解開了宋濂的穴道。宋濂面色刷白,雙足落地之後,兩條腿直打晃,身軀搖搖欲墜,若不是李越前在一旁扶了一把,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越前只道宋濂是穴道被封久了,血脈失活,所以沒能站住,卻沒想到宋濂卻是被剛剛的情形嚇了個半死。宋濂雖然也曾經歷過元末的戰亂,也曾親眼目睹過不少殺人屠城的慘劇,可是如李越前這般殺人如切菜砍瓜一般,他還是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他當時只覺李越前好似天殺星下凡一般,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實令人肝膽俱裂。

    柳含煙待宋濂站定了,氣息平復之後方向宋濂道:「宋老先生,我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儘管放心去吧。」說著,他指了指擱淺在江灘上的一艘江舟,道:「你上了船之後,自然有人將你送至安全的所在。」

    宋濂此時已緩過神來,衝著柳含煙苦笑一聲,道:「諸位的好意老朽心領了。可是老朽還是得回天牢去。」接下來,他便向柳含煙與李越前陳說利害,曉諭禍福起來。其理論也無非是那些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類的陳詞濫調。柳含煙與李應昌二人只覺這些陳詞濫調簡直迂腐之極,而李越前也對這些話充耳不聞。李越前只認一個死理——宋濂是他的老師,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宋濂自己去天牢赴死的。

    宋濂說到最後,眼見李越前不但不聽對他這個老師的令諭置若罔聞,甚至還準備故伎重施,點了自己的穴道,強行將自己送上江舟去。這一次,他不再就範,而是聲色俱厲地使李越前相信,無論李越前將他帶到任何地方去,他都會自經以謝天下,李越前最終只能得到他的屍體。

    李越前沒想到自己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宋老師救了出來,竟然得到這樣的回報,聽著宋濂的話,就好像自己不是救了宋濂,而是害了宋濂一般。一時間,他急得眼圈發紅,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柳含煙則是蛾眉微蹙,向宋濂道:「宋老先生,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進入天牢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出來的。如果我們讓你回天牢去,無疑是讓您自尋死路。」宋濂卻不領這個情,冷然道:「縱然此去有死無生,老朽也不能虧了君臣大節!」

    柳含煙眼見宋濂心意已決,實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當下她輕歎一聲,向宋濂道:「既然宋老先生決意要回天牢,我們也不再勉強宋老先生。宋老先生請回吧。」

    李越前聽到這裡卻不幹了,衝著柳含煙怒道:「煙姊姊,怎麼能答應宋老師,我們還可以再想想辦法!」柳含煙則苦笑一聲道:「愣子,宋老先生心意已決,你若一意孤行,只能會使宋老先生死在你的手上而已。這種結果難道是你所樂意見到的嗎?可是如果宋老先生回天牢去,皇上也未必一定會殺了宋老先生,尚還有一線生機。」

    李越前聽到這裡也不再言語,只是淚水奪目而出。宋濂見李越前真情流露,又想到李越前甘冒奇險,將自己從天牢中救出,心下感動同樣也難以言喻。他平生育人無數,可是一旦身陷囹圄,終無一個學生敢如李越前這樣冒死前來相救。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李越前的雙手,道:「為師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是你這樣將我救出來,實令為師虧臣子之道。」頓了一下,他又拍了拍李越前的手,道:「你這個學生,為師沒有白收。」說完,他自忖此別之後當不會再有機會與李越前相見了,是以也不再與柳含煙等人道別,轉身而去。

    宋濂還沒行出數步去,卻聽李應昌在其身後道:「宋老先生,請留步。」宋濂聞言不禁眉頭微蹙,心道:「我已經說得這般明白了,你們怎麼還纏著我不放呢?」是以他回頭望向李應昌時,面上微帶慍怒之色,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李應昌是多精明的人,見宋濂的神情,知道宋濂在想什麼,當下微微一笑,道:「宋老先生別誤會,既然你不願逃走,我們也不會強求老先生的。只是這裡離天牢尚遠,我們想送一副腳力與老先生。」說著,柳含煙上了江舟,從舟中牽下一匹棗紅馬來,拉到宋濂的面前。

    宋濂當下也不客氣,在李越前的扶持下上了棗紅馬,只是向著三人微微一抱拳,打馬揚鞭而去。李越前目不轉睛地望著宋濂離去的背影,淚水橫流,久久不曾移動一步。李越前的心中苦悶之極,過了好一會,方向柳含煙道:「如果皇上要殺宋老師,我就去劫法場,將宋老師再救出來。」

    柳含煙苦笑一聲,溫言道:「愣子,現在的情形已經非常明白了。宋老先生一心要守臣節,無論我們如何救他,都是白費力氣。我們已經盡力了。就算你從法場上將宋老先生救下來,又如何?說不定會引得他當場自戕,而你則空負弒師之名,那又何必呢?」

    頓了一下,柳含煙又道:「宋老先生的一家老小都被關押在上元縣的大牢中,你想想看,在這種情形下,他總不能丟棄了他的家人,而與你一道亡命天涯吧?況且宋濂作為一代大儒,自然當恪守臣節,犯上逆亂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會去幹的。若是與你一道逃走,無異於身敗名裂,遺臭千古,他當然寧死而不為了。」

    李越前頓時只覺自己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施展,方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並不是只要武功夠高就能辦到的。撅著嘴,過了老半天,他方問道:「可是大哥夜闖皇宮威脅皇上,而我又從天牢中裡將宋老師硬搶出來。如我們這樣干是不是也要遺臭千古了?」

    李應昌則笑道:「我們是江湖人,我們有我們自己的道統,不用理會那些臭規矩的。而且吳大俠隻身夜闖宮禁勸諫皇上,使得整個江湖得到保全,天下武林人士都會感激吳大俠,怎麼會遺臭萬年呢?」

    李越前道:「可是我就是想救宋老師!」想了想他又道:「那我們讓宋老師也來作一個江湖人是了。這樣他就不會擔心遺臭萬年了。」

    柳含煙苦笑一聲,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想在一日之內將宋老先生變成江湖人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宋老先生已至風燭殘年,也沒時間去進行那樣的轉變了。當然我們也想救他,可是眼下除非朱元璋肯下詔赦免宋老先生之外,也別無他途了。」

    李越前道:「可是朱元璋會赦免宋老師嗎?」

    柳含煙並沒直接回答李越前,而是反問道:「你說呢?」

    李越前沒吱聲,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沒見過有哪個人被捉進天牢後還能活著出來的。答案是明擺著的,朱元璋不可能赦免宋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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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六章 師恩難報(三)

    柳含煙則向李越前道:「其實你也不一定要當真同朱元璋講道理,你要同他講死理,講邪理或者說是講歪理!你若是正正經經地同朱元璋講道理,他一句也不會聽進去的。」

    李越前自忖讓自己認個死理倒還差不多,至於說什麼歪理邪理可就不是自己所能了。當下只有向柳含煙道:「那你教教我如何同皇上說理。」

    柳含煙道:「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當下,她便領著李越前與李應昌二人打道回府去了。

    一切都不出柳含煙所料,朱元璋果然沒有下令捉拿李越前。他們回到沈萬三故宅時,整個府院只內寂靜無聲。只有吳天遠一人獨坐前廳,手裡拿著毛筆,在畫著什麼。當吳天遠第一眼看見李越前垂頭喪氣的神色時就知道宋濂並未按照他們預先計劃好的那樣逃走。其實在天牢中李越前與宋濂剛一見面時,吳天遠便已經預見到這一點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當下,他只是向李越前道:「宋老先生是一代名儒,不會幹那種苟且偷生的事情的。這是他做臣子的氣節,也就不要勉強了。」

    李越前則望著吳天遠道:「可是宋老師明明不是胡黨,他若是這樣就被皇上殺了,也太冤枉了。」吳天遠歎了一口氣,道:「傻孩子,這天底下被人冤枉的人可多了,豈只宋老先生一人而已?就拿那個胡惟庸來說,若當真說他篡權謀逆,只怕也未必盡然。」

    李越前奇道:「原來胡惟庸也是被冤枉的?」吳天遠心道:「其實說胡惟庸是被冤枉的,他倒也不冤。若說胡惟庸不是被冤枉的,卻也不盡然是那麼一回事。這種事情難說的很,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因此他也不向李越前多做解釋,只是道:「愣子,我們已經盡力而為了。這個世上有些事情並不是武功高就可以辦到的。」

    李越前道:「不行!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入宮去求皇上赦免宋老師。」吳天遠聞言也是一怔,道:「你剛剛闖了天牢,殺了那麼多人,朱元璋沒有派人捉拿你就算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入宮去見朱元璋?你以為朱元璋會聽你的話放過宋濂嗎?」可他看著李越前的神色極為堅決,又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去試試也好。」

    李越前見吳天遠並不反對自己入宮去面見朱元璋,便進一步道:「是啊,我也怕皇上不會聽從我的勸告,所以我想請大哥再幫我一次。」柳含煙說得沒錯,果然這一次吳天遠並沒有如以往一樣答應李越前的要求,卻是大搖其頭,道:「這種事情我是不能出面的,你既然想這樣幹,就得靠你自己。」

    李越前雖然早知道會在吳天遠這裡碰釘子,可是仍是一臉不高興的神色,黑著臉,老半天沒有言語。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求大哥做什麼事情,大哥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他。

    吳天遠看到李越前如此神色,心中也是頗為歉然,可是他自己與朱元璋有言在先,實在不出面相助。當下,他便岔開話題道:「你覺得那個孫德輝的武功如何?」李越前聞言一怔,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他與孫德輝交手的情形,方道:「他的武功還算不錯,若不是我有『炫龍刀』在手的話,想要勝過他,只怕得需千招開外才行。」

    吳天遠道:「是啊!如果我對你說他的武功還未學全,你會怎麼想?」

    李越前聞言立時神光大變,道:「什麼?他的武功還沒學全,這是什麼意思?」李越前暗道:「這個孫德輝的武功還未學全便能如此厲害,若是學全了那還了得?那我又怎能是他的對手?」

    吳天遠微微點頭,道:「我從來未曾聽說過江湖上有孫德輝這麼一號人物,所以開始時我也沒將孫德輝放在眼裡。可是回來後定下心來想了想,總覺得孫德輝的劍招應該不會只有這麼簡單,完全還可以更進一步。我仔細研究之後,才發現這個孫德輝的劍法其實大有名堂。」說到這裡,吳天遠從身邊的茶幾上取過他剛剛畫好的數張紙來,交到李越前的面前:「在你沒有回來之前,我試著按照孫德輝的劍招推衍了幾招,你要好好看看。」

    李越前對吳天遠在武學上的見解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懷疑。他眼見吳天遠說得鄭重其事,忙接過那數張劍譜,仔細觀看起來。他只要一旦潛心武學,一時之間也就想不起如何救宋濂的事情來了。卻見劍譜上的第一招就是孫德輝刺向自己背後的那一劍。當然劍譜上的那一劍,已經過吳天遠的稍加改動,可是方位更加精奇且劍勢如潮水奔湧,不可阻擋。若當時孫德輝用劍譜上這一招來對付自己,只怕自己的「炫龍刀」尚未遞出一半去,孫德輝的長劍便將自己刺個對穿了。即使自己不為孫德輝所傷,可是氣勢已奪,自己再想要入天牢救宋濂只怕連大門都靠不上,就得被打發回來了。

    李越前再向下看去,卻見劍譜之上的五六招,一招更勝一招,連環相續,實是威不可當。當時孫德輝若是能使出這樣的武功來,縱然自己手中有「炫龍刀」只怕也未必能佔到孫德輝的上風。若是再加上「虎衛」一眾高手的糾纏,只怕這一會自己也不能活著回到這裡了。一想到這裡,李越前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汗透重衣。

    定了定神,李越前便琢磨起該如何破解這數招劍法起來。可是這幾招劍法精奇,之間的銜接宛如天衣無縫,劍勢如流不可斷絕。這門劍法實不在吳天遠的「龍騰八荒陣」中任何一門武功之下,想要破解這樣精深的武功卻又談何容易。李越前眉頭緊皺,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柳含煙在回來的路上也曾聽李越前說起過孫德輝的事情,便向吳天遠問道:「那個孫德輝不是已經被愣子殺了嗎?還研究他的劍法作什麼?」吳天遠道:「這個孫德輝的並未能學到這門劍法的神髓,我估計他還有同門師兄弟,而且這些人的武功遠在孫德輝之上。我怕他們來找愣子報仇。」

    柳含煙蛾眉緊蹙,道:「那個孫德輝還有同門師兄弟?你知道那個孫德輝是什麼門派的嗎?」吳天遠微微搖首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門派的。不過這個門派的武功倒是十分厲害。我還真想看看這樣的門派內到底有什麼樣神奇的武學。」

    柳含煙見吳天遠說到這裡流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卻終不似吳天遠見張三豐時所流露出的火一般的激情,知道吳天遠並沒有將這一未知的門派高看到一個相當的地位。當下她笑道:「可是你怎麼能斷定你所推演出來的劍法與人家的劍法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我可不能保證。」吳天遠傲然道,「不過武功的路數卻應該是差不多的,我推演出來的劍招相較之下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柳含煙又問道:「你看愣子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將這幾招破解?」吳天遠道:「我也不太清楚,想來應該不會是一會半會便可以辦到的。」

    柳含煙見李越前癡癡愣愣地盯著那幾招劍法發呆,知道吳天遠說的不錯,於是向吳天遠道:「我們也別在這裡打擾愣子用功了。今天我來下廚,天遠哥你來給我打下手。」

    吳天遠道:「我不去,所謂:『君子遠離庖廚』。我不僅是一個君子還是一個大夫。是不會踏足那種血腥之地的。」他的嘴上雖然是這樣說著,仍是笑地跟著柳含煙去了。

    吳天遠與柳含煙離去之後,李越前便如一尊石像般坐在那裡,久久也不曾動彈一下。在他的腦海中卻是一片刀光劍影,奇招妙式層出不窮。可是無論他如何出招,卻終究難以破解劍譜上那區區數招。他也不知道自己坐在那裡想了多久,等到他清醒過來時,夜幕早已降臨大地,廳堂之上已是燭光搖曳。而他的面前也已擺上了一桌豐盛的酒筵。

    一看到這一桌菜餚,李越前才發覺自己的肚皮早已餓癟了。他也不同對面的吳天遠客氣,抓起筷子來便一個勁地將菜餚往自己的嘴裡送。這時柳含煙則在旁有些歉然道:「本來我是準備喚你與我們一道用膳的。可是天遠哥卻讓我不要打擾你。這些菜都已經熱過兩起了,口味也差了許多。」

    李越前卻只顧著大口進食,過了好一會,方有功夫回話:「沒關係的。煙姊姊的手藝真好,燒出來的飯菜比我大哥強出十多倍去。」接下來,前廳之內只能聽到一片咀嚼之聲。

    柳含煙聽到李越前的誇讚,又見他吃得如此香甜,也是十分高興,當下將一封信推到李越前的面前,道:「張真人知道你明天要去面見朱元璋,特地請你捎一封信與朱元璋。」

    「知道了。」李越前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也不向那封信多看一眼,便將那封信放入懷中,接著大口吞嚥起來。可是他還沒再能吃上幾口,卻見徐允恭領著徐膺緒與徐增壽走了進來。由於宅院裡的僕從都被柳含煙遣散了,自然沒有人為徐氏三兄弟通稟。正因為如此,吳天遠才將府門洞開,這也使得任何都可以自由出入。

    李越前一邊咀嚼著口中的雞塊,吐出一片骨頭,一邊冷冷地打量著徐氏三兄弟。而吳天遠明白徐氏三兄弟所來為何,所以神情也不甚友善,勉強地接待了對方,將三人請入座中。而柳含煙與李應昌則忙著為徐氏三兄弟斟茶倒水,忙了一小會才忙定。

    吳天遠這時才向徐氏三兄弟冷冷一笑,道:「不知三位公子來此有何貴幹?該不會是為令尊大人來教訓在下兄弟的吧?」

    徐氏三兄弟聞言皆流露出頗為尷尬的神色來。徐允恭連連乾咳數聲,以掩飾自己的窘態,道:「我兄弟三人正是奉家嚴之命,特來向吳大俠致謝。家父說今春以來,吳大俠屢次救敝府於水火之中,我們徐家實是無以為報。」

    吳天遠的面色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用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腔調道:「三位公子不必客氣,如果三位只是來致謝的話,令尊的謝意在下已經收到了。三位公子可以請回了。」

    徐增壽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向吳天遠道:「可是令弟李越前今天竟然獨闖天牢,將宋濂宋老先生劫走。家父讓在下兄弟來請問吳大俠,為何要縱弟行兇?吳大俠……」

    吳天遠冷笑一聲,截口道:「縱弟行兇?你憑什麼說在下是縱弟行兇?如果你們想問這件事情,直接去我的兄弟好了!」說完,吳天遠則向李越前道:「愣子,你來說。」吳天遠一方面不想同徐氏三兄弟多囉嗦,另一方面也想藉著徐氏三兄弟來訪,磨練一下李越前的嘴皮子。李越前明日入宮去見朱元璋就要用到這門功夫了。

    李越前的臉色很難看,也不待吳天遠說上第二句,便向徐增壽問道:「我去天牢救宋老師有什麼錯?宋老師與胡惟庸明明沒什麼瓜葛,怎麼突然間變成胡黨了?難道你們也認為宋老師是胡黨嗎?」

    徐增壽立時語塞。他知道雖然宋濂的孫子宋慎娶了胡惟庸的女兒,可是宋濂一個致仕在家的老頭,又是當朝大儒,怎麼會整日挖空心思與胡惟庸一道謀反篡逆?皇上硬將胡黨的罪名栽在宋濂的頭上,未免有些太過了。徐膺緒見徐增壽說不出話來了,忙在一旁插口道:「宋老先生到底是不是胡黨,我們說了都不算,得皇上說才行。」

    李越前道:「照你這麼說,如果皇上說魏國公是胡黨,你們是不是也要忍氣吞聲,束手就擒?」徐氏三兄弟聞言俱是面色大變。他們知道最近朱元璋大開殺戒,眼睛都殺紅了,無論任何人只要與胡惟庸稍稍沾上一點邊,立即便會被滿門抄斬。雖然他們的父親「魏國公」徐達一向與胡惟庸不和,而且與朱元璋是過命的交情,可是現如今天威難測,皇上如果硬是要將胡黨的罪名加到父親的頭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柳含煙到這時輕歎一聲,方道:「其實我們以前都是本本份份的百姓,沒有誰願意同皇上作對。可是現如今,皇上因為胡黨謀逆之事性情大變,朝中受到牽連的大臣比比皆是。愣子雖然是在救宋老先生,何嘗又不是在向皇上勸諫,希望皇上能適可而止?」

    徐允恭道:「如果李兄弟想向皇上進諫的話,就該直接入宮向皇上諫言,那才是正途,而不是去劫天牢。你闖入天牢將宋老先生救出來了,結果又如何?最後宋老先生還不是自己返回天牢去了?」

    李越前聞言也頗覺沮喪,道:「徐大哥說得有些道理。不過宋老師我一定是要救的。當初我闖天牢去救宋老師的確是太過衝動了,現在想想看我還是得入宮直接向皇上進諫才行。明天我就入宮去,無論如何也要請皇上赦免宋老師。」

    徐氏三兄弟聞言相顧駭然,他們沒想到李越前剛剛犯下滔天大罪,雖然皇上出於種種原因並沒有派人捉拿李越前,可是李越前竟然敢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去晉見皇上。這個李越前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柳含煙則道:「三位公子也不用再勸我們了。請三位公子仔細想上一想,其實我們這樣行事,對尊府也是有好處的。」

    徐氏三兄弟本是奉父命而來,向吳天遠與李越前陳說利害,勸他們懸崖勒馬。可是他們尚未說出任何道理來,人家就已經下逐客令了,實是令他們的面子上極為難看。可是硬賴在這裡只會更加丟面子,不得已之下徐氏三兄弟只得起身向吳天遠三人告辭,顯得十分狼狽。

    而吳天遠也沒有相送,他的臨別贈言也是與眾不同的:「三位公子回府後請轉告令尊大人:別管那許多閒事,照顧好自己才是上策。朱元璋現在對朝中的功臣宿將心懷戒懼,焉知他什麼時候便會對付令尊大人?」徐氏三兄弟聞言皆是全身一震,也不敢接吳天遠的話頭便匆匆忙忙地離去了。

    吳天遠說得沒有錯,到了洪武十七年,「魏國公」徐達在北平時背上便長了一個疽。而朱元璋卻派人為徐達送去了一隻蒸鵝,徐達幾乎是含著眼淚吃下了那只蒸鵝,次日便暴卒,享年五十四歲。而朱元璋也假惺惺地為徐達輟朝,追封徐達為中山王,肖像功臣廟,位列第一。其後徐氏一門二公,與整個大明朝相始相終。不過在諸位開國功臣之中,徐達較之李善長之流死得也算是比較體面的。

    徐氏三兄弟前腳剛走,後腳便進來一位錦衣男子,據他自我介紹說是受太子朱標所遣而來。來人向李越前傳達了太子的旨意,其主要大意是讓李越前不要再輕舉妄動,至於搭救宋濂的事情則包在太子的身上了。現在李越前也知道太子是皇帝的兒子,是未來的皇帝,而且宋濂也是太子的老師。如果有太子出面救宋濂,宋濂被赦免的希望也會大些。

    李越前只聽得滿心歡喜,剛準備答應那名錦衣男子,柳含煙卻替他進行了回答,說是大家都是宋老師的學生,不能只讓太子出力,自然應該各盡其能地去救宋老師。那錦衣男子見柳含煙委婉地回絕了太子的請求,也顯得頗為無奈,又力勸了李越前數句,而柳含煙在一旁將口風把得很嚴,他也實在是無法達到目的時,這才悻悻離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出乎了吳天遠與柳含煙的意料之外。那錦衣男子走後,卻又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訪客,一時間整個前廳當真可以算得上是高朋滿座。在經過這些訪客自我介紹後,吳天遠與柳含煙方知這些人都是由朝中大員派來的說客,甚至連韓國公李善長也派來了使者。

    這些說客可真令人心煩啊,說出來的話又幾乎是眾口一詞,無不是勸吳天遠與李越前要懸崖勒馬,不要執迷不悟,以免鑄成無法挽回的彌天大禍,並且說什麼如果吳天遠與李越前不答應,他們就賴在這裡不離去之類的話。吳天遠與柳含煙則耐著性子與這些說客周旋,也說了些狠話,可是這些人卻對他們倆卻毫不畏懼。這些人在來之前都打聽清楚了,吳天遠通常是不殺人的,最多也就是廢掉他人的武功。對於這一點,這些人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一點武功。至於柳含煙則是一個女商人,所以他們就更不用怕她了。商人嘛,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在吳天遠與柳含煙的耐性耗盡之後,不得不讓李越前出面將這些說客趕走。李越前一出場,這些來賓沒有不害怕的。他們都知道李越前蠻不講理,而且今天剛剛劫了天牢,也不知殺了多少人,的的確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因此李越前只發出了一聲怒吼,這些說客們就一個個被嚇得屁滾尿流,剛剛那股神氣勁一掃而空,誰也不再說第二句話,一窩蜂般地逃走了。

    打發了這群說客之後,整座宅院再度安靜了下來,吳天遠與柳含煙這才雙雙長長出了一口氣。柳含煙休息了一小會方向吳天遠問道:「天遠哥,你說這些人所來究竟為何?」

    吳天遠哼了一聲,道:「他們都是來觀風色的,來看看我們有多大可能出手去刺殺朱元璋。他們口中雖說是在勸我們要懸崖勒馬,其實他們的內心深處倒是巴不得由我們出手將朱元璋殺了才好。」

    柳含煙道:「自從胡惟庸案發後,朱元璋在短短的數日之內,從京城到地方殺了一萬多人。哪個臣子現在不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稍稍有一點錯處被朱元璋抓到,立時便掉了腦袋。而且朱元璋殺人不是一個一個的殺,而是一家一家的殺,這就更讓做臣子的心驚膽寒了。我聽說這些日子以來,在京的官員每日上朝都同家人訣別,而下朝歸家之後,全家都額手稱慶,只道又多活了一天。長此以往,我看這些官員都能被逼瘋掉,也難怪他們盼著你去殺朱元璋了,就連朱元璋的老臣子李善長也不能免俗。」

    吳天遠淡淡地道:「胡惟庸是李善長推薦給朱元璋的,他又與胡惟庸有親,照理說他也算是胡黨了。朱元璋打江山,李善長也算是為其立下了汗馬功勞,朱元璋以此為由沒殺李善長,卻不代表今後就不殺李善長。依我看,朱元璋早就對李善長心懷不滿,現在不收拾李善長,只是因為這些功臣宿將還沒清除乾淨,現在李善長還有點用,還不能急著殺了他。終有一日,朱元璋還是會向李善長下的,李善長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當然怕得要命了。」

    柳含煙笑了笑:「李善長、劉伯溫、徐達這些人都是人中之傑,都是那種足以令風雲變色,能夠改朝換代的人物。朱元璋活著還能鎮得住這些人,可是他一旦故去,就生怕這些人要翻天了。所以朱元璋遲早要對付他的這些老臣子們的,當然也包括宋濂和楚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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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七章 一觸即發(一)

    柳含煙道:「自從胡惟庸案發後,朱元璋在短短的數日之內,從京城到地方殺了一萬多人。哪個臣子現在不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稍稍有一點錯處被朱元璋抓到,立時便掉了腦袋。而且朱元璋殺人不是一個一個的殺,而是一家一家的殺,這就更讓做臣子的心驚膽寒了。我聽說這些日子以來,在京的官員每日上朝都同家人訣別,而下朝歸家之後,全家都額手稱慶,只道又多活了一天。長此以往,我看這些官員都能被逼瘋掉,也難怪他們盼著你去殺朱元璋了,就連朱元璋的老臣子李善長也不能免俗。」

    吳天遠淡淡地道:「胡惟庸是李善長推薦給朱元璋的,他又與胡惟庸有親,照理說他也算是胡黨了。朱元璋打江山,李善長也算是為其立下了汗馬功勞,朱元璋以此為由沒殺李善長,卻不代表今後就不殺李善長。依我看,朱元璋早就對李善長心懷不滿,現在不收拾李善長,只是因為這些功臣宿將還沒清除乾淨,現在李善長還有點用,還不能急著殺了他。終有一日,朱元璋還是會向李善長下的,李善長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當然怕得要命了。」

    柳含煙笑了笑:「李善長、劉伯溫、徐達這些人都是人中之傑,都是那種足以令風雲變色,能夠改朝換代的人物。朱元璋活著還能鎮得住這些人,可是他一旦故去,就生怕這些人要翻天了。所以朱元璋遲早要對付他的這些老臣子們的,當然也包括宋濂和楚春城。」

    一提到楚春城,吳天遠的劍眉微軒道:「我現在突然非常想見見楚春城。」說完,他又向李越前問道:「愣子,你想不想日後與你的楚大哥朝夕相處?」李越前本來正無精打采地聽著吳天遠與柳含煙的閒聊,他們說的事情他連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一聽到吳天遠這句話立時來了精神:「當然想了,大哥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吳天遠卻笑而不答,轉而向柳含煙問道:「你覺得楚春城能不能配得上你們家的二小姐?」柳含煙微微一怔,反問道:「天遠哥,你這是要給朱元璋來個釜底抽薪嗎?」

    吳天遠含笑點了點頭:「不錯,我要把朱元璋手裡用來對付中原武林的力量全部清除。」柳含煙帶著讚賞的神情點了點頭:「不錯,既然我們已經得罪了朱元璋,就得把他得罪到底!你要撮合二妹與楚春城的親事,我想二妹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就怕楚大俠看不上我們『昊天堡』。」

    吳天遠道:「楚春城自從發現朱元璋手下的龍虎二衛之後,想來已看清了朱元璋的真面目,早已萌生退意。我估計『白蓮教』與北元高手離開京城之時,也就是楚春城辭別朱元璋歸隱之日。至於楚春城能不能看上你們家二小姐,還要試上一試才能知道。」說完,吳天遠的身形便飄然而起,如流光般飛出廳門,轉眼間便融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朱元璋經歷了一個毫無意義地早朝後,無精打采地進入了華蓋殿。整個早朝大多數官員不是三緘其口,就是唯唯諾諾,只剩下他朱元璋一人在自說自話,令朱元璋自己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可是話說回來,自他身登大寶以來,卻也從無今日這般感覺到他是個說一不二的皇帝,至少在官員們的面前的確是這樣。他的腳剛剛跨進化蓋殿,身邊的太監就向他稟報「儀鸞司」副使李越前求見,那太監說到這裡,臉色也顯得十分古怪。

    李越前劫天牢的事情早已在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而朱元璋不但沒有下令捉拿李越前,甚至連李越前的官職也未削除,因此李越前入宮的時候,誰也不好留難他,而宮中的人都覺得這件事情顯得詭異莫測,也難怪那太監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朱元璋的臉色微變,心道李越前當真是好大的膽子,自己沒有派人抓他,就已經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他居然還敢入宮來見自己。不過他當然明白,就算李越前此刻送上門來,他同樣不敢將李越前如何,因為李越前的背後有吳天遠在撐腰。只要他敢派人擒下李越前,吳天遠立時便會入宮來取他的性命。更何況,從昨天李越前劫天牢的表現看來,自己的手下估計也沒人能擒下李越前。

    朱元璋當然知道李越前此刻來見他要說些什麼,他有心不見李越前,可是那分明就是在向李越前示弱。可是他若見李越前,李越前多半會說些令他下不了台的話來。朱元璋尋思了一小會,心道如果自己連一個李越前都收拾不了,自己也枉為一代開國之君了。當下他吩咐立刻讓李越前上殿。

    朱元璋剛剛在華蓋殿內坐定,李越前便已昂首闊步走上殿來。君臣禮畢之後,朱元璋冷冷地望著李越前,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居然還敢來見朕,你居然還有臉來見朕!」

    李越前卻顯得神色自若,中是道:「微臣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陛下的地方,所以微臣自然有臉來見陛下。」

    「怎麼?你還覺得挺對得起朕的?你如果對得起朕,怎麼還去劫天牢?」朱元璋一邊怒斥著李越前,一邊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下去,然後便狠狠地怒視李越前。

    「微臣去劫天牢,是覺得宋老師太冤枉了。我李越前是個渾人,都能明白宋老師不是胡黨的這個道理,皇上應該比微臣更清楚。再說,宋老師是微臣的老師,就像微臣的父親一樣。微臣的父親就要死了,卻讓我這個學生做縮頭烏龜,李越前寧死不為。」李越前說完便坦然無畏地回視朱元璋。

    李越前那種坦然的目光讓朱元璋感到十分不舒服,他在李越前的眼中看到一種叫作道理或者是正義的東西,而這種東西正是他現在最為或缺的,這不禁讓他感到一絲羞慚。他不再追問下去,因為他知道追問下去除了使他更為難堪外,他不會再得到任何東西。沉默了一小會,朱元璋問道:「你今天來見朕就是要說這些的嗎?」

    李越前搖了搖頭,道:「『武當派』張三豐張真人托微臣帶一封信給陛下。」說完,李越前從袖口裡拿出一封信來交到朱元璋的手中。

    朱元璋一聽到張三豐的名字,心裡的怒火也是不打一處來,心想這個老不死的張三豐,自己左請他不來,右請他也不來,現在將「武當派」掌門松風打入天牢,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居然還不入宮來見他。看來張三豐與吳天遠是一路貨色,要與他這個皇帝頑抗到底了。

    朱元璋打開信封,抽出信紙,仔細地拜讀起來。張三豐在信中說得很客氣,只是說「武當派」的道士們都是一群山野粗人,不知禮儀,不識王化,不知道為何得罪了皇上。張三豐懇請朱元璋將松風交與他帶回「武當山」嚴加管教,並在信中拍著向朱元璋保證,只要朱元璋放了松風,他立刻就與吳天遠聯起手來將「白蓮教」與域外高手們逐出京城。

    看著看著,朱元璋的雙手卻不住顫抖起來,李越前與這封信就是吳天遠與張三豐試探他的兩道催命符。朱元璋明白,如果他今天不肯釋放鬆風,那麼今晚張三豐就會入宮來直取他的性命。而他若是敢下令捉拿李越前,也等於在向吳天遠宣戰,同樣無異於自尋死路。最要命的是這兩位絕世高手終於公開地走到了一起,他們一旦聯起手來,天下無人可與之匹敵,即使他身為一代帝王同樣無法與這兩個江湖匹夫相抗衡。

    朱元璋知道此刻他不能不從天牢中釋放鬆風,可是他身為帝君以來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窩囊氣。另外,他如果就這樣放了松風,將置皇權的威嚴於何地?因此他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只片刻之間便變幻出了五六種色彩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元璋總算是緩過勁來,向著一聲不吭的李越前道:「你回去後轉告張三豐,就說他的信朕已收到。朕受奸人蒙蔽,一時錯將松風打入天牢,見了張真人的辯白後,這才恍然大悟。你讓他放心,朕不日就會釋放鬆風,還『武當派』一個公道。」

    「知道了。」李越前言畢便傻傻地望著朱元璋。

    朱元璋知道自己的托詞漏洞百出,做賊心虛,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喝道:「知道了還不快去?」李越前這才輕歎一聲:「微臣這一去,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陛下了,所以微臣想多看陛下兩眼。」

    朱元璋這才想起來李越前昨天所做的大事,知道日後李越前是不可能再聽命於己了。他們這大半年來君臣一場,若不是因為吳天遠的關係,在不久的將來李越前便會成為朱元璋最得力的助手,一想到這裡,朱元璋這樣鐵石心腸的人竟然也頗為傷感,聲音略微低啞了起來:「怎麼?你就要離開京城了?」

    李越前道:「是的,具體離開京城的時間還不能確定,不過大哥說過燕王北上之時,就是我們離開京城之日,我想在京城的日子也不會太多了。」朱元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過了好半晌才道:「那麼你就多保重吧!」

    李越前畢恭畢敬地向朱元璋磕了幾個頭,又道:「其實草民此次入京,皇上也教了草民不學識,幾乎與草民的師父一樣。可是自從胡惟庸事發之後,皇上就好像變了一個人,現如今草民也不敢再留在皇上的身邊侍候皇上了。而草民的心裡卻實在是捨不得離開皇上。」說到這裡李越前也是真情流露,禁不住流了幾滴眼淚,這才起身離去。

    朱元璋看到這一幕卻愣住了,他本以為李越前此來會為宋濂求情,誰知道李越前對這件事情居然一個字也沒提,這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忍不住喚止了李越前的腳步:「你……,你難道不想再說些什麼了?」

    李越前回頭道:「如果我說了,皇上會答應我嗎?」

    朱元璋聽了這話心中也覺得頗為後悔,自己明明不可能放過宋濂,又何苦發此一問呢?當時他就將那張醜臉拉了下來,道:「那得看是什麼事了。」李越前道:「草民如果請皇上放過宋老師,皇上會答應嗎?」

    「宋濂是胡黨,罪大惡極,朕絕不會放過他。」

    李越前點了點頭,道:「如果胡黨,草民是宋老師的學生,古人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麼我也算是胡黨了。聽說太子也曾是宋老師的學生,照著這古話來說,太子也難逃胡黨之名。至於皇上則是太子的父親,如果仔細算下去,皇上也是胡黨了!……」

    「放肆!」朱元璋聽著李越前的胡說八道,愈聽愈惱,忍不住怒斥起來,「太子身為皇子,怎麼可以與凡夫俗子一般計較?」

    「陛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朱元璋心道:「向來只聽說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哪裡來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小子簡直是胡說八道。」不過李越前向來胡說八道慣了,朱元璋倒也有些習已為常了。可是朱元璋轉念再一想,卻覺得李越前今天的每一句話都順理成章,而每一步都似乎早有預謀一般,這可與平日裡的李越前可不太一樣,他突然之間問了一句:「這些話都是柳含煙教你的嗎?」

    李越前被朱元璋問了個措手不及,顯然柳含煙也未教過他如何應答這個問題,因此他只有傻傻地點了點頭。朱元璋一聽這話便氣不打一處來,看來這個柳含煙倒是把他的心思給猜得透透的,估計李越前先前的一舉一動都是柳含煙為其謀劃好的。朱元璋強壓著怒氣向李越前問道:「如果我不放過宋濂,你又會如何?」

    李越前平靜道:「草民說過宋老師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如果有任何人敢對宋老師不利,草民就會替宋老師報仇。雖然我現在的武功還不足以達到這一步,不過只要再過上兩三年,我想天下除了大哥和張三豐外,也沒有什麼人可以攔得住我了。」

    「這幾句話也是柳含煙教你的嗎?」朱元璋聽著這幾句話似乎也不是李越前的腦子裡所能想出來的。

    李越前道:「這幾句話是草民自己說的。至於對武功上的推斷是大哥對我說的。」朱元璋知道李越前向來不撒謊,冷笑著問道:「這麼說一旦朕下令處決宋濂,你就要找朕報仇了?」

    李越前歎了一口氣,道:「陛下對草民也算是有知遇之恩,草民自然不會向陛下復仇,可是這個仇草民終究是要在其他人的身上找回來。」朱元璋厲聲喝道:「你竟敢威脅朕?」

    「草民不敢。」李越前的身軀哆嗦了一下,可是轉眼之間便流露出堅毅之色,「陛下難道就不能放過宋老師嗎?他一個七十多歲的人了,還能謀什麼反?草民夾在陛下與師恩之間很難做人的。」

    朱元璋見自己還能鎮得住李越前,心中微覺滿意:「你去吧,赦不赦免宋濂,朕自有主張。」李越前不再說什麼,轉身下殿。朱元璋想了想李越前的話說得也挺有道理,也有些心動了。可他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置宋濂,就有人向來稟報楚春城在殿外候著。

    朱元璋皺起眉頭,吩咐傳楚春城進殿。楚春城見過朱元璋之後,開門見山地道:「微臣此來是向陛下告辭的。」

    「告辭?你要去哪裡?」

    「現在也是微臣歸隱的時候了。」楚春城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陛下也已經招收了足以替代儀鸞司的人手,微臣再留在陛邊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對於楚春城的離去,朱元璋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況且,眼下他的龍虎二衛已經損失貽盡,他的手中高手也只剩下楚春城了。楚春城此時要離他而去,當然令他無法接受:「如果你是為了龍虎二衛的事情,我這就把龍虎二衛劃歸儀鸞司轄制。」

    楚春城笑了笑:「微臣跟隨陛下多年,陛下難道不明白微臣的為人嗎?微臣什麼時候成了一個喜歡爭權奪利的人了?」

    「那你到底要什麼?」

    楚春城道:「什麼也不要了,微臣跟隨陛下這許多年也累了。其實微臣是早就該走的人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替換微臣的人選,微臣一直也沒能離開。今天微臣總算是下定決心,萬望陛下不要留難微臣。」

    「春城,我們君臣一場已近二十年,朕一直待你不薄。而現在正是朕最為艱危之際,你卻在這時抽身而退,你對得起朕嗎?」說到這裡朱元璋也急了。

    「陛下,微臣當年是經劉基老先生的介紹來到陛邊的。當時微臣只是想保著陛登九五,還我漢人大好河山之後,微臣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是微臣卻沒想到微臣這一幹就是二十載。可是陛下知道嗎?自從陛下登上帝位之後,變了太多。劉基老先生的去世,更是讓微臣萌生退意。而胡惟庸案發後,皇上更是變本加厲,連宋老先生也不放過,實在令微臣心灰意冷。現在微臣自覺立於危牆之下,這樣的命運不知何時便會輪到微臣身上。況且,陛下組建龍虎二衛的初衷便是要取代微臣的儀鸞司,與其讓陛下逼微臣離開,倒不如微臣自己走人,也顯得微臣識趣些。」

    朱元璋聽到這裡,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楚春城也不會再留下來,過了好一會才道:「好吧!你去吧!你以後準備去哪裡?萬一朕以後想念你的時候該去哪裡找你?」

    朱元璋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當真是和顏悅色。可是楚春城卻在朱元璋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殺機。楚春城知道吳天遠昨晚說的話一點也沒錯,他知道朱元璋太多的秘密,朱元璋是不可能放過他的。當下,他微微一笑:「我準備去『昊天堡』,我已經答應了與『昊天堡』二小姐的婚約。」其實,昨晚吳天遠找到楚春城時,楚春城並沒有應承下來,可是他現在卻覺得去「昊天堡」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另一方面,他也可以藉機觀察一下朱元璋的反應。

    果然,朱元璋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絕望的神色,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看來你也是要與朕作對到底了?你竟然要去『昊天堡』與吳天遠那個反賊抱成團來對抗朕?朕告訴你,那個吳天遠並不如你想像地那般可靠,他遲早得明典正法。」

    「微臣可不敢,微臣僅求自保而已。我們只是江湖上的一群苦哈哈,從來也沒有過成王敗寇的想法,陛下又何苦與我們過不去呢?難道陛下就不能與我們互不相犯嗎?」

    朱元璋冷冷一笑:「任何人朕都可以與他互不相犯,可是吳天遠卻不行。這個人是個禍胎,無論如何,朕都要除掉他。」楚春城道:「是不是因為吳天遠的武功太高了,隨時都可以入宮來取陛下的性命?還是陛下覺得有利劍高懸,讓皇上不能為所欲為?」

    「你竟敢與朕這樣說話?你……!?」

    楚春城截口道:「微臣明白陛下的用心,就像陛下瞭解微臣一樣。一旦微臣有了異心,如果有可能陛下是不會讓微臣活著走出京城的。當然,微臣也還有一點反抗的能力,同樣是不會坐以待斃的。如果陛下想下令捉拿微臣,現在就請下令。一旦微臣出了這個門,普天之下,除了吳天遠和張三豐之外,再無人能將楚某送至陛下面前。」

    雙方都撕破了臉,二十年君臣之情毀於一旦。朱元璋惡狠狠地盯著楚春城,他心裡明白,楚春城之所以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料定了他無法擒下楚春城。現在朱元璋的身邊並無高手護駕,一旦變故突起,自己將首當其鋒。況且他現在唯一能夠指望的儀鸞司中的高手們無一不是楚春城的屬下,楚春城在儀鸞司內擁有無上的威望,讓儀鸞司的人拿楚春城,幾乎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沒有進行過多的考慮便道:「你走吧。當然,我今天讓你走,並不代表我放過了你。只是如今我的確沒有能力捉拿你,就好像我沒有能力捉拿吳天遠一樣。但我並不相信吳天遠能夠逍遙多久,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同他攪和在一起,以免城門失火,而殃及池魚。朕以前沒有敗過,以後也不會敗在誰的手下,你如果不信,那我們就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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