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

第九章

　　回到飯店，關允莉趁著尹東嶽去洗澡，還意猶未盡的計劃明天的行程。連他洗完澡出來，見她趴在床上看著《旅遊指南》傻笑也渾然不覺。

　　手機有未接來電，他看了下，是母親打來的，他默默的將訊息刪除。

　　母親不止一次打給他，他原以為有什麼特別的事，原來是母親要告訴他允莉在外頭有男人的事。

　　「不可能有這種事情。」他懂允莉，兩人現在好得沒話說，怎麼可能發生那種事？

　　「你就看看吧！看我送過去的資料，你就知道有沒有這種事情了。」

　　他咬咬牙，「我不會看的，妳別再做這種事。」

　　「這次沒有那麼簡單，你看了就知道。」

　　他捺著性子跟母親說完，「就先這樣了。」便掛上電話。

　　與母親通電話，總免不了這個話題，每次總是不歡而散，所以他能避就盡量避。

　　他相信允莉，在她單純的笑容與眼神中，他怎麼可能懷疑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該怎麼做，才能讓母親全然接受她？

　　「想去哪裡玩？」看她在《旅遊指南》上做記號，他挨近問。

　　「海底世界好不好？迪士尼這麼大，一天哪玩得完？」

　　「好，就聽妳的。」

　　關允莉將《旅遊指南》收好，臨睡前，她打開行李吞了一顆藥丸。

　　「在吃什麼？」

　　「胃藥。」她摸摸肚子，「可能是今天吃太多好吃的東西，肚子有點脹。」

　　「真的？」他將她拉到床上，「我摸摸。」

　　他輕撫著她的肚子，「好點嗎？」

　　「嗯！」她拉過他的手臂將頭枕在上頭。「抱著我睡。」

　　兩人的體溫依偎著彼此，關允莉突然問他，「跟我來迪士尼，會不會覺得我孩子氣？」

　　「怎麼會？」她想太多了。「我是第一次來迪士尼。」

　　「真的？怎麼可能？」這她倒是挺訝異的。「你都不和大美女來遊樂園玩嗎？」

　　他笑著搖頭，「她們大部份都要我陪她們去買東西。」

　　「然後你去付帳對吧！」她捏捏他的臉，「你被當成冤大頭了啦！」

　　「妳不吃醋？」他以為她又要醋勁大發。

　　「我很理智的，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那些女人，我只會吃你愛過女人的醋。」她指的是Daisy。

　　「到頭來，她也一樣。」

　　「那是你看女人的眼光太差了啦！」真是個笨蛋。「幸好你現在身邊有我，這老婆是你唯一選對的。」

　　「是是，」他將她轉過來面向自己，「老婆大人明鑑。」

　　被他這麼一誇，關允莉笑著抱緊他。她知道他的背景、條件都很好，因此常被人當成花花公子或風流倜儻的小開，其實他是個很專情的人，只要他愛上，眼中就只會有她，這是她很早就發現到的。

　　「我今天坐了五次雲霄飛車，好累喔！幫我揉揉。」她將他的手挪到腰際。

　　「這麼年輕就喊累，以後怎麼辦？」

　　「以後，有你在啊！」

　　尹東嶽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他的妻子是這麼的溫順可愛，又怎麼可能與別的男人有染？

　　「嗯……」不知是他的手勁太溫柔還是她太疲憊，窩在他溫暖的懷中，沒多久她就沉沉睡去……

　　肚、肚子好痛……

　　半夜，關允莉從床上跳起來，揉揉疼痛不已的腹部。

　　這種絞痛是怎麼回事？痛得她的每根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她看看身旁熟睡的丈夫，不想吵醒他，輕輕起身，步履蹣珊地走到浴室。

　　走動間，一股熱流沿著大腿內側流下，她又驚又恐，一打開浴室的燈，她一抹，觸目心驚的黏稠讓她的腦袋在瞬間一片空白。這是什麼？是血嗎？手還未抬起，下腹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雙腿一軟，她無力地倒在地上疼得發下出聲音，白色磁磚上還有方纔她從臥室一路走來的血跡，失去意識前，她抱緊肚子，有了不好的預感……

　　尹東嶽睡到半夜醒來，總覺得心裡不太安穩，一個翻身，發現妻子不在身邊，浴室的燈是開著，原本不甚在意，但直到過了些時間，還是一點聲響也沒有，他不安的起身。

　　「允莉？」

　　沒有人回答他，空蕩蕩的房間安靜得一點聲響也沒有，浴室透出的一點點光，他發現地上的斑斑血跡……

　　「允莉！」他大叫，並快速衝進浴室，她倒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他以為全世界失去色彩，只有那鮮艷的紅色將他的世界填滿。

　　他扶起她，邊叫著她，邊檢查她身上的傷口……該死！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受傷的，他為什麼不知道？

　　「東嶽……」聽見他的聲音，關允莉逐漸恢復意識，但隨之而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又皺起小臉。

　　「妳怎麼了？怎麼會突然……」他找不到傷口，一見到她痛苦的樣子，他更著急。

　　她拉著他的手，緩緩移動到自己的腹部上，只見她淚眼盈眶的說：「應該是……孩子……」她的經期一向準時，且從沒有不舒服過，所以一定是孩子！

　　尹東嶽全身一凜，有那麼一瞬間他腦筋一片空白，但當他察覺到關允莉因為疼痛而掉下眼淚，他旋即回過神，知道受傷最深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別怕，我馬上帶妳去醫院。」

　　他將她打橫抱起，輕放在床上，隨即打電話叫救護車，又撥給櫃檯告知情形，等他抱著她下樓，馬上就有人在一旁接應。

　　救護車很快就到達，一路上，尹東嶽緊握著關允莉的手，看她臉色發白，痛得不時擰起眉峰，困難地喘著氣，他就心如刀割般的難受。

　　「忍著點，就快到醫院了。」他試著安撫她，為她擦著額上的冷汗，當他看見她眼角滑落的淚水，他只覺得鼻頭一酸，握緊她的手，此刻他除了安撫她，什麼都幫不上忙。「沒事的，妳一定會沒事的。」

　　「對不起……」她蒼白的唇發著抖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不要對不起，不要說對不起。」他才該說對不起，自己的妻子與小孩正在做垂死的掙扎，而他除了握住她的手什麼也不能做。

　　推進手術室前，他仍舊緊緊握著她的手，直到手術室的紅燈亮起，護士要他先到一旁休息。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看允莉驚惶失措的樣子，她應該也才剛曉得自己懷孕的事情……

　　她明明這麼期待……

　　過沒多久，醫生出來了，他脫下口罩，以英文向他解釋關允莉的狀況。

　　「你太太已經暫時脫離危險了。」

　　尹東嶽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那她為什麼……」

　　「懷孕初期容易小產，尊夫人可能是過於疲累，又沒注意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才會導致這次的小產。」

　　是他，帶著她到處跑，四處玩，兩人興奮過頭才會……

　　「這次尊夫人是平安脫離險境，不過，」醫生繼續解釋，「不過，由於發現得晚，出血量過多，可能會導致往後不易受孕。」

　　「什麼？」尹東嶽跌坐回位子上，表情凝重得令旁人不知該怎麼安慰他。「請問我太太她知道嗎？」

　　「你太太剛剛已經曉得了。」病患一醒來就急著問孩子的情況，他也將大概的情形告訴她了。

　　她知道了，知道自己以後可能不容易懷孕，她一定自責不已……

　　「只是不容易而已，還是有機會的，現在還是先以夫人的身體為要務。」醫生離去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醫生說的沒錯，他不能被打敗，允莉還需要他的支持與安慰。抹抹臉，他像個重新起鬥志的戰士站了起來，輕手輕腳走進病房，看著她蒼白的容顏，他心疼的摸摸她的臉頰，她的長睫毛揚了揚。

　　「醒了？」

　　她搖搖頭，將身體轉到另一邊不想面對他。「我想休息，不要跟我講話。」

　　「允莉。」他試著喚回她，「允莉，轉過來看我。」

　　她倔強的搖搖頭，用被子蓋著頭，全身縮成一團，抗拒他的動作。

　　「允莉，」看到她抗拒的樣子，他想到自己剛回國時，她也是封閉自己抗拒他的親近，他好怕她再次鎖上心門。「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不起？」關允莉終於轉頭，臉上掛著兩行淚痕。「該對不起的人是我，我沒辦法為你生兒育女，沒辦法幫你們尹家傳宗接代。」

　　「我不在乎，我只要妳──」

　　「我不能生孩子啊！」

　　「醫生沒說完全不可能啊！我們還年輕，可以再努力的。」

　　「不，別再說了。」她摀著臉，眼淚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他靜靜等待她發洩情緒，末了她幽幽啟口──

　　「我們離婚吧！」

　　「妳說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她再說一次。

　　「我說，我們離──」

　　尹東嶽從椅子上跳起來，面色鐵青的盯著她。「關允莉，妳在說什麼？妳為了孩子就想離開我？我不准，我永遠都不會答應，我不會答應離婚的。」

　　「你那麼喜歡孩子，難道我們有辦法這樣一輩子嗎？」她寧願在東嶽還愛著她的時候與他分手，也不要五年、十年後，兩人為了孩子的事情，讓她在他生命中黯然失色……

　　「我不准！」他抱著她，緊緊將她摟在懷中，關允莉察覺到她頸間他所流下的眼淚。「妳不准走，聽見了嗎？不准離開我的生命半步，不管妳到哪裡，我都會追回妳的！」

　　她緊抓著他胸前早巳乾涸的血漬，最後也忍不住俯在他肩上痛哭。

　　等關允莉復原得差不多，兩人一起回到台灣，她小產的消息沒有走漏風聲，但為了她的健康著想，她回到娘家靜養，當關母知道女兒小產，抱著女兒大哭，她求女婿好好照顧女兒，親家母本來不喜歡允莉，現在她又因為小產造成不易受孕，天曉得，以後要怎麼在尹家生存。

　　尹東嶽早已下定決心，承諾一定會好好照顧關允莉，不管母親說什麼，他一定會與妻子站在同一條線上。

　　有了他的保證，關母終於稍微放心了。

　　自此之後，尹東嶽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會抽三、四個鐘頭到關家陪妻子，再回家洗澡睡覺。

　　「奇怪，」一邊幫母親剝著豆芽菜，關允文聽到一直無緣正式見面的姊夫今天又來過家裡，沒好氣的問：「他怎麼不住下來？每天這樣來回不是很辛苦嗎？」

　　最近在幫指導教授做實驗，他也已經很多天沒回家睡了，都在研究室打地鋪。

　　「還是得顧慮婆家那邊嘛！要是他住下來，我婆婆一定會講話的。」

　　「情況特殊嘛！」關允文相當不以為然。

　　「嫁人不比在家裡。」簡短的一句，關允莉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妳婆婆呢？她不知道妳的事情？」

　　「只當我回娘家一陣子，剛開始會念著幾句，最近比較少了。」

　　「她也應該收斂點了，老是懷疑妳心術不正，其實最不正的人是她吧！」

　　「她只是怕東嶽被壞女人騙，才總是提心吊膽。」

　　「但妳已經是她的媳婦啦！都是一家人了，這樣提防有什麼意思？」

　　無奈一笑，她轉移話題，「臭小子，今天晚上在家過夜怎樣？」

　　他看一看錶，「也好，都九點多了，回研究室也都半夜了，在家裡休息一天也不錯。」

　　抹抹手上的水漬，他和關允莉一同上樓，走到他房門前，關允莉神秘兮兮搭他的肩，半威脅著說：「小子，我幫你畫的畫呢？聽說你裱在房間啊？給老姊看一下。」

　　「哇！幹麼？想要回去啊？」他推開房門，「那就畫一張更好的給我啊！」

　　「以我現在的功力，那有什麼問題？」鑽進他房間，跳到他床上，關允莉感動的把畫拿下來在頰邊磨蹭。「真棒，還是畫畫最棒了。」

　　「那就繼續畫啊！」

　　「東嶽要我休息一陣子，說我現在身體虛弱，一直聞油彩味道對身體不好。」

　　「真體貼喔！」他搶下自己的畫像，重新掛回牆上。「可以畫素描或是水彩啊！」雕刻也可以。

　　「有啊！」她害羞的點點頭，「我最近每天都在畫他的素描，打算在我們結婚三週年那天送給他。」快到了，就在一個禮拜後。

　　「哇！妳畫幾張了？」

　　「我打算畫三百張。」

　　「嘖！在談戀愛的都是瘋子。」所以他才不談。

　　「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允文不但聰明，又一表人才，個性雖然火爆了點，但其實非常體貼，這樣的男人，應該要有一大票女人倒追啊！

　　「沒有。」他訕訕的說。

　　「真的假的？」她架住他脖子逼供。「快從實招來喔！」

　　「真的沒有！」他拉開她，「我討厭女生。」

　　「你喜歡男的哦？」關允莉眼睛張得非常大。「也可以啦！不過媽會非常傷心，女兒已經隨隨便便嫁掉了，兒子又不結婚……唉……」

　　「才不是！」他拿枕頭丟她，「我只是不感興趣而已，沒有一個看得上眼。」

　　「是嗎？」她半信半疑的蹲下，仔細翻他的床底下。「哈！還說不感興趣，這是什麼！」

　　她將一本清涼寫真集挖出來，隨意翻著……不錯不錯，都是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至少弟弟的性向沒有問題了。

　　「關允莉！」他氣急敗壞的要把寫真集搶過來，關允莉不給他，他硬是將她制伏在床上後，搶下手上的書才放過她。

　　「咳咳，你很差勁耶！居然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她哀怨的控訴。

　　「裝可憐也沒用，真不知道姊夫到底喜歡妳哪一點？」他把寫真集收好，警戒心十足的盯著她。

　　「噗！可能是因為我在床上的時候很熱情吧！」很敢倒是真的。

　　「關允莉，你正常點行不行？」關允文拿起抱枕朝她一丟，關允莉反應夠快的閃到門後，可憐的抱枕打到硬邦邦的木板門後掉到地上。

　　「哈哈哈！」耍過弟弟後，關允莉得意的離開，完全沒注意到對面那棟廢棄許久的空屋，閃著一次次刺眼的光亮，把兩人的一舉一動拍了下來……

　　剛過五點，尹東嶽收拾完手邊的工作，正準備下班，秘書突然打了內線，說他母親在外面等他。

　　會是什麼事？希望不會拖太久，他昨天和允莉約好，今天要早點下班，他要繞到關家帶她回家，她還說有個東西要送給他。

　　「喏！」何麗娟面色沉重的看著他，丟了兩包大信封在他面前。「給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是什麼？」他心下在焉的打開信封。

　　「關允莉的照片。一袋是她跟你出國前拍的，另外這一袋，是不久前拍的。」

　　知道母親又請人偷拍妻子，尹東嶽簡直快抓狂，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別再這麼做，允莉是我妻子，她有交朋友的自由，別再監視她。」

　　他快速將信封丟下，準備離開。

　　「你就看一眼會怎樣？」何麗娟氣得把袋子重新塞回他手中。

　　她原本好不容易因為兒子的關係，開始接納關允莉，不希望她在外頭亂來，才要她趕緊生個孩子，前一陣子關允莉突然說要回娘家住一陣子，她覺得有古怪才又請人盯著她，沒想到，真讓她抓到她的小辮子！

　　「知道了。」拗不過母親的固執，他草草將袋子放入公事包中。「我回去再看。」

　　走到停車場，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訊號儘管微弱，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溫柔的開口，「怎麼了？」

　　「喂喂？你出發了嗎？」

　　「正要離開公司。」

　　「喔！你先回家好了……允……說要載我回……」

　　「嗯？妳要自己回來？」

　　「對啊！我六點……會到。」

　　雜訊太多，他還想說話，可是彼端已經切斷通訊，他心想，剛過五點，正值交通顛峰時期，他繞到關家說不定會遇上塞車，既然允莉要自己回來，他不如早點回去準備，於是手機收回口袋，他開車離開公司。

　　回到家，五點三十，比預計早，他看了看四周，妻子似乎還沒到家。從她娘家到這裡，再快也需要四十分鐘，他沒多想，鬆開領帶坐在沙發上休息一下。

　　早上已請管家婆婆早點回去休息，他今天想等妻子回家後，再帶她出去吃飯，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慶祝結婚週年紀念日，他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提起公事包裡還有母親交給他的信封，他原本就不打算看了，便拿出將它們丟進垃圾桶，照片一張張散了出來，有幾張飛出垃圾桶外，他隨手撿起，卻發現都是妻子和一名男子的照片，對方他認得，就是畫裡面那個男的！

　　他全身一凜，面色鐵青的死盯著照片上的兩人，再從垃圾桶中翻出其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日期，正是出國前幾天拍的，兩人在一間小房間內，關允莉毫無戒心，還躺在他床上，資料上說她從上午待到下午才離開。

　　他一言不發，撿起另一疊照片，上面的日期顯示是一個星期前拍的──就是他去開會那天，同樣也是那個男人！關允莉毫無戒心的跟他在一起，而且背景還是在她娘家！在床上，他壓著她兩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他整天忍著抱她的慾望是為什麼？她為什麼還帶那個男的回家？他們躺在她家的床上做什麼？他們之間剛失去一個孩子，這樣她就變心了嗎？不是說好，兩人要重新開始，為什麼？嘴巴說愛他，卻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

　　他不相信允莉會做出這種事情。他極度不安的馬上打了電話給她。

　　「妳現在在哪？」

　　「等一下，我快到家了。」關允莉緊張得半死，對著弟弟又開始大叫。「你幹麼繞到那裡？汽車不用待轉啦！」

　　「知道啦！不要叫這麼大聲啦！」

　　「那個男人是誰？」他壓住怒氣，差點沒朝著電話大吼，他的妻子居然坐男人的車回來？她不是要自己回來嗎？該死！早知道他就過去接她了。

　　「什麼是誰？允文啊！」現在在生死關頭，關允莉沒察覺丈夫的怒氣，又緊張得抓住弟弟。「不要開那麼快！」

　　「哪裡快啊？我時速才三十耶！」他第一次上路已經夠緊張了，姊姊還在旁邊鬼吼鬼叫，早知道就不要自告奮勇說要載她了。

　　雖然車子不是她在開，但為了認真監督弟弟開車，她還是決定先收線。「我待會就到家了，到時候再說喔！」

　　結束通話後，她朝弟弟頭上賞一記爆栗。「混帳！闖什麼黃燈啊！」

　　「那妳自己來開，剛剛要是馬上踩煞車更危險耶！」靠，還揍他。

　　關允莉害怕的縮在椅子上，抓著一個紙袋直發抖。「早知道就不給你載了，天啊！我今天真的能平安到家嗎？」

　　「哼！當然可以，我一定把妳平安載到姊夫面前。」

　　「哦？改口嘍？」聽見弟弟改變對丈夫的稱謂，關允莉很開心。

　　「不然咧？」他很不想承認。「媽說，看得出來他變很多，妳這次大病一場，他每天公司家裡兩頭跑，換做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他連一句怨言也沒有。」

　　「別看他凶巴巴，趾高氣揚的樣子，其實他很專情的，又怕受傷……」

　　關允文覺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夠了夠了，你們要恩愛晚上再說，不要現在在我車上就放射愛的電波。」

　　「呵呵……」她抱著那紙袋猛笑。

　　「那是什麼？」

　　「他的畫像啊！」

　　就是傳說中那三百張畫像……「一模一樣的嗎？那用影印的還比較快。」

　　她瞪弟弟一眼，「怎麼可能？每一張都不一樣。」

　　「妳哪來那麼多張照片？」偷拍哦？

　　「不用照片也能畫，」她唇邊漾起深深的笑容。「他的樣子已經深深烙印在我心裡了。」

浩浩

第十章

　　一到家門口，關允莉先是感動的抱著弟弟，「感謝老天爺，我終於平安到家了。」

　　可惡，他等一下還要自己開車回去耶！「下次不載妳了。」

　　「哈！以後我要自己學開車。」她朝他扮一個鬼臉，轉身一見到丈夫就站在門口，她開心地朝他跑去，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前，感受他的體溫。「我回來了。」

　　尹東嶽對她的擁抱視若無睹，他的眼中只有站在車子旁那個男的──

　　就是他，當他在國外兩年，這個男人卻陪伴在允莉身邊寸步不離；就是他，進到他們的家中，與允莉狀似親暱；就是他，明明他才是她的丈夫，這個男人卻好死不死跟允莉長著該死的夫妻臉；就是他，允莉畫中的男人，一個佔據她的心思，盤據在她、心中的男人……

　　現在，這男人居然載他的妻子回家，兩人還在家門前擁抱！

　　他筆直的走向關允文，關允文正任勞任怨地將姊姊的行李搬下車，但他很快的察覺到身後的殺氣。一個轉頭，尹東嶽已經一記拳頭落在他的下巴上。

　　「啊！」關允莉嚇了一跳，回過神，要衝上前質問丈夫時，無端挨了一拳的關允文已經氣不過的衝上前回敬一拳，兩人扭打成一團。

　　現在是怎樣？難得教授去開學術研討會議，他得空送姊姊回夫家，順便跟原本討厭得要死的姊夫打聲招呼，下車，他朝著他像是殺紅了眼那樣猛打，也好，反正他也看尹東嶽不順眼，早就想好好揍他一頓了。

　　兩人體型不相上下，但就經驗與力氣來說，尹東嶽略勝一籌，他一看見這張與妻子相似的「夫妻臉」，氣得拳頭朝他猛揮，關允莉在一旁看了又驚又怕，她拉也拉不住，一邊是弟弟，一邊是丈夫，為什麼他們兩個就這樣打起來了？

　　關允文臉上吃了他好幾記，雖然略處下風，但他很快就發現尹東嶽直往他臉上揍！

　　關允文一個轉身，手肘朝他胸口一擊，有力又准，尹東嶽被打得倒退兩步。

　　「混帳！」關允文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跡，罵了一聲。

　　「你才是混帳！」尹東嶽又朝他狠狠揮了一拳，力道十足，關允文一個踉蹌，又被他抬腳絆倒，整個人往後摔。

　　「允文。」看到弟弟跌坐在地上，關允莉馬上衝到他身邊，阻隔著兩人，不讓尹東嶽有機會再傷害他。

　　允莉居然撲到那個男人身上！他才是她老公耶！她就這樣撲在其他男人身上？

　　「你在做什麼？」她氣得飆出眼淚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為什麼要動手打人？」

　　「好好說？」尹東嶽不敢相信平常溫順的妻子會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還是為了別的男人！他氣憤的從口袋掏出一疊照片，丟在兩人身上。「妳給我好好說，這是什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關係！」

　　他生平最痛恨背叛，三年前，Daisy背叛他，母親欺騙他，現在，三年後的今天，他們的結婚週年，她又背叛了他！

　　看著這一張張照片，兩人不是親密相擁，看起來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關允文一看就知道姊夫在吃飛醋亂發飆，關允莉則是抓起一疊照片，站到他面前問他。

　　「你派人跟蹤我？」

　　「如果妳沒做虧心事，還怕人跟蹤嗎？」

　　關允莉的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尹東嶽的怒火在瞬間降了好幾度，看著她的眼淚，他居然連半句狠話也說不出口。

　　「你講的話跟媽一模一樣。」她將照片和紙袋一同丟在他身上。

　　她以為他真的懂她的傷，她的足不出戶，就是因為婆婆老是派人跟蹤她，每天拿著照片問她這個男的是誰，那個男的是誰！為什麼？為什麼丈夫做了同樣的事？

　　轉身不再看他，她難過得眼淚停不下來。她不知道東嶽不信任她，原來他一直不信任她……她扶起被姊姊難得一見的發飆嚇傻的關允文，「允文，走，我們回家……」

　　關允文知道姊夫只不過是吃吃飛醋而已，但姊姊似乎比姊夫還生氣……看尹東嶽面色沉重一句話也不說，他猶豫著要不要幫他說情。「可是他……」

　　「別理他。」

　　「不准走！」見她又要坐上車離開，尹東嶽才要追上前拉她下車。

　　「不准過來！」關允莉怒目看他，不准他再往前一步。

　　她、她又要坐上那個男人的車離開他！尹東嶽著急地想將她拉下車，但關允莉一雙怒目瞪著他──他什麼都不怕，但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眼神，就像是一種憤怒的絕情，他遲疑了。

　　怕自己會失去她。

　　「那個男的是誰？」他要把他碎屍萬段。

　　「你既然這麼愛跟蹤我，為什麼不去查？去查啊？」關允莉氣得全身發抖，她冷冷的朝一旁的弟弟命令，「開車。」

　　好、好可怕……關允文長那麼大，第一次見到姊姊發飆，就連平常勇猛威武的尹東嶽也要懼怕她三分，何況是他這個做人家弟弟的？

　　二手廂型車就這樣冒著黑煙開走，拋下後者懊惱不已的男人。

　　收拾完庭院的照片，尹東獄回到屋內，從玄關到房門口，他一一撕開包住畫的畫紙。他為她精心佈置的一系列「家」的畫作，他從Sablotny先生那裡，出了高價將它們一一買回，為的就是，在他們結婚紀念日這一天，給她一個驚喜……

　　來到房間門口，他撕開油畫紙，那張「愛」，靜靜的站在那兒，皎潔滿月，路燈下兩人被映得閃閃發亮。

　　「允莉……」他撫摸那短髮的人兒，想起她方才絕情的眼神，靜靜地流下無聲的眼淚。

　　「Surprise！」

　　「砰！」

　　拉炮內的紙屑飛散在尹東嶽頭上，他不耐煩的撇撇嘴，往裡頭走。

　　「哇！好重的酒味喔！」尹南馨捏著鼻子揚了揚，跟著全身是酒味的哥哥進門。

　　「哥，你幹麼喝酒啊！好臭喔！哇！一二三四……你藉酒澆愁喔！」地上擺了四支空酒瓶，看來大哥喝了不少喔！

　　「妳來幹麼？」

　　「打擾你們啊！因為我好想念大嫂親手做的蛋糕，知道她今天回家就來啦！」尹南馨皺眉問：「大嫂呢？」

　　「她不是妳大嫂。」再一杯黃湯下肚。

　　「嗟！」她坐到他身邊。「吵架喔！」

　　尹東嶽不理她，繼續喝著酒。

　　尹南馨馬上注意到四周裝飾著大嫂的畫，一幅幅整齊排列著，「好浪漫，是你佈置的嗎？大嫂看到應該很感動吧！」

　　「感動什麼？」他沒好氣的說：「她還沒到家門口就跟人跑了。」

　　「嗄？什麼？怎麼可能？她還很開心的準備你們的結婚紀念日耶！」前幾天，大嫂還興高采烈的告訴她要送哥三百張他的畫像，每一張都是不同的姿勢、動作，那是她每天想著他，動筆畫下來的心意。

　　「不會有那種事。」

　　「怎麼會？」

　　「她愛的是別的男人。」他心痛的說出這個事實，手上的玻璃杯被他用力一握，杯子表面裂開絲絲裂痕。

　　這怎麼可能？尹南馨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拿開，「哥，你誤會大嫂了，她不是那種人。」

　　「她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都滾到床上去了，哪會有什麼誤會。」他惡狠狠的駁斥，杯子被拿走，他直接拿起酒瓶就口灌了進去。

　　皺著眉尹南馨壓根不信大嫂會出軌，不過大哥擺明拒聽，她搖搖頭，拿起報紙把有裂痕的杯子包起要丟到垃圾桶，瞥見垃圾桶內的親密照片，她知道了讓大哥抓狂的罪魁禍首。

　　「是因為這個喔！」她彈了彈照片，「嘿！大哥，我都不知道你醋勁這麼大。」

　　「妳在說什麼？」他惡狠狠的瞪那些照片。「把它們全燒了，燒光最好。」

　　「為了這些照片你就在生氣哦？我可以跟你保證這次你錯得離譜。」

　　「但她從那男的車上下來啊！而且，她還畫過他的畫像！」他的樣子，深深印在她腦中，不用照片也畫得出來！尹東嶽記得妻子甚至曾經這麼對他表示過。

　　「你知道他是誰嗎？」

　　「難道妳知道？」他已經請徵信社調查了，說午夜之前會給他回覆。

　　「你怎麼會不知道？」她可以理解為什麼大嫂會火大的跑回娘家，換做是她，一定也會氣得半死。「他是關允文啊！大嫂的弟弟。」

　　嗄？他是允莉的弟弟？尹東嶽的醉意全失。

　　「妳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尹南馨又好氣又好笑的反問他。

　　「他真的是她弟？」

　　「不然咧？」終於找到吵架原因，尹南馨都替他們捏了把冷汗，她將話筒拿給哥哥。「快打電話道歉吧！」

　　望著電話一會兒，尹東嶽突然站起來。「我直接去找她。」

　　「別傻了。」她趕緊制止他，「你喝醉了，酒後不開車。」

　　「那妳開。」他把車鑰匙丟給她。

　　什麼？難道不知道她開車技術有待加強嗎？

　　「哥，你冷靜點啦！你現在喝得醉醺醺的去關家要人，誰願意把女兒交給你啊？先打電話道歉，等明天你酒醒了，再去關家接大嫂。」

　　好不容易被妹妹說服，他無力的坐回椅子上，腦中不斷懊悔今天對妻子說的那些話。明知道她曾經因為被監視而受過傷害，他還做出最不可原諒的事，關允文罵得沒錯，他是混帳。

　　尹南馨瞥見垃圾桶，裡有一個小心翼翼包好的紙袋，她好奇的翻開，是一張張細膩的素描，而畫中的主角，便是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哥哥。

　　「哥！是你耶！」這、這不會就是傳說中那三百張畫像吧？

　　尹東嶽一看，那一張張細膩的素描，不管是大笑、皺眉、發呆、打瞌睡、開心的樣子……每一張都栩栩如生，只因她深深地將他記在腦海中。

　　當他翻到最後一張，是他還留著落腮鬍時的樣子，那雙冰冷，卻亟欲尋找溫暖的眼睛……他知道，她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撥了通電話到關家，接起的人是關母。

　　「東嶽？怎麼回事？允莉怎麼又回來了？」

　　尹東嶽聽了實在懊悔不已。他所做的已經深深傷害到允莉，他寧願用刀割自己一百下，也不願意令她這麼受傷。「允莉在嗎？我想跟她說話。」

　　關母遲疑了一會，不久，話筒一頭又傳來聲音。

　　「做什麼？」接電話的是關允文。

　　唉！是小舅子。「允莉在嗎？」

　　「她在，但是不想跟你說話。」

　　果然是這樣。「我馬上過去接她。」

　　「但她不見得會跟你回去。」

　　「她……很難過？」

　　「被婆婆欺負不夠，還被丈夫懷疑，你說呢？」

　　「對不起，我一時氣昏頭了……我一想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完全沒辦法思考……」

　　關允文摸摸嘴角的淤青，唔，超痛的！「我知道，你完全沒保留的揍我。」

　　「對不起。」面對小舅子，他還是先道歉再說。

　　嗯嗯！不錯，懂得認錯。「沒有下次了。」

　　「她……還在哭嗎？」這是他最關心的。

　　關允文看一下廚房。「你說呢？」

　　「把電話給她，讓我跟她說清楚。」他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的信任？萬一她從此一去不回頭……

　　「她不想跟你講話。」

　　中箭。「那我現在過去找她？」

　　「等她氣消再說吧！」

　　「明天，」尹東嶽口氣強硬了起來。「明天我會過去找她說清楚，就算她氣沒消，我也會求到她氣消，她不回來，我就把她抓回來。」

　　「是喔！」關允文冷笑，「有辦法妳就來啊！」

　　關允文志得意滿的掛上電話，關允莉剛從廚房切好水果走出來。「幹麼？笑成那副德行？剛剛誰打來的？」

　　「妳老公。」

　　「那你幹麼不叫我？」她把水果丟到他手上，「閃啦！我要打電話。」

　　她這個弟弟，造成兩人吵架的元兇，居然現在還故意不讓她接電話。

　　「先別急著打電話，」關允文把她拉開，「他以為妳現在正在哭耶！懊悔得要命，妳不多折磨他一點哦？」

　　「幹麼這樣？」她會心疼耶……不過轉念一想，誰叫他要做這種事情，還揍了允文……讓他痛一陣子算了。「嗯！有道理，先去吃水果吧！」

　　其實她也不是不生氣，不過，她真正生氣的原因不是他亂吃飛醋，他會吃醋她才開心咧！而是因為他請人調查她！

　　不是說愛她、信任她、會保護她嗎？為什麼會有那些照片？他從來不會做這種事的，為什麼這麼反常做出這種事情？

　　等她冷靜下來，撥了電話給小姑，除了要她去看看尹東嶽外，也想問照片的事情。

　　「媽她拿了好幾次照片給大哥，但是大哥連看都沒看，為了這件事，媽也常向我抱怨……我覺得妳就原諒大哥這次啦。」

　　也對，站在東嶽的角度，就算看到照片他不相信，當時一下車，就看到她抱緊允文，正常男人都會抓狂的啊……

　　好吧！既然誤會都解開了，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邊吃著橘子，關允文故作漫不經心的問：「明天有什麼事嗎？」

　　「明天啊！我答應咖啡店的老闆過去幫忙。」

　　「幾點到幾點啊？」他一定要讓尹東嶽撲空。

　　「下午到晚上。他說工讀生都請假。」

　　「是喔！」他點點頭，「會到很晚嗎？」

　　「十點多吧！」

　　「是喔！真晚。」把臉埋在橘子裡，他偷偷的笑著。

　　八點，正是咖啡店正忙的時候，可能也因為太久沒做，關允莉感覺有些吃力。

　　「妳可以的！」老闆拍拍她的肩，「妳是這裡的一姊啊！」

　　「什麼啊！可以不要取那種綽號嗎？」害她咖啡差點翻倒。

　　「老闆，外面有個人說要找關姊。」

　　關姊就是她，最老牌的工作人員。「找我？」

　　「對啊！」櫃檯小姐害羞的表示，「是個帥哥喔！」

　　她走出廚房一看，尹東嶽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允莉！」

　　「你怎麼會來？」是誰告訴他她在這裡的？

　　「我來帶妳回去。」看她穿著可愛的圍裙制服，時光彷彿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

　　「不要，」掙脫他的手。「我還在工作，等下班再說。」

　　什麼？工作居然比他這個老公還重要？他可是五點一到，馬上衝到關家堵人，沒想到，被小舅子騙到麵店幫忙，生平頭一次洗了那麼多碗盤，還被像惡婆婆的小舅子嫌洗得不夠乾淨，要不是岳母好心善良，罵了小舅子幾句，那個臭小子還不知道打算惡整他到什麼時候才肯告訴他允莉的下落。

　　「妳幾點下班？」

　　「十點半。」

　　「我等妳。」他不再多說，選了一個位子坐下，看來是打算非等到她不可。

　　牆上時鐘指著八點半，關允莉怕他還沒吃晚餐，拿了菜單走到他桌前。「吃晚餐沒？」

　　「還沒。」原本岳母要煮麵給他吃，可是他急著來找允莉婉拒了。

　　「要吃什麼？」

　　「都可以。」只要是她點的，他沒意見。

　　「那就……一個C餐，鰭魚排餐加飯前沙拉濃湯，飯後甜點熱拿鐵不加糖。」

　　「咖啡要加糖。」她忘了他的習慣嗎？

　　「不准。」她用力闔上菜單，「別吃那麼多甜的。」

　　好、好吧！既然老婆都這樣說了……

　　咖啡店的生意忙碌，他的眼睛隨著她忙碌的身影轉來轉去，雖然忙碌，但她臉上的笑容沒有減少，她的笑容跟從前一樣，燦爛溫和，總是讓人覺得舒服自在。

　　如果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夠得到滿足，他一定會全力支持她。

　　只要她快樂，他就快樂。

　　他差點忘記，自己打算與她廝守一生，並為她圓一個最完美的愛情，這樣的承諾，居然差一點就毀在自己的粗心……

　　十點半，老闆非常貼心的讓關允莉準時下班。尹東嶽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帶她上車，開回關家。

　　「會累嗎？」

　　「還好。」

　　兩人沒再多說什麼，關允莉原本以為他要跟她談昨天發生的事情，結果他一句也沒提，而且也沒硬要帶她回去。

　　「妳也累了，早點休息。」摸摸她的頭，他就這樣回去了。

　　嗯？不是才說他有多懊悔，多希望她回去，為什麼又……

　　當她這麼問弟弟時──「妳被拋棄了。」關允文狗嘴吐不出象牙。

　　「關允文！」她勒住他的脖子，要他為自己的失言付出代價。

　　「妳不怕又有人來偷拍喔！」

　　「要拍就拍刺激點的。」她挑眉，「看我把你脫光，讓他們拍個夠。」

　　不要啊！關允文快速掙脫，閃進房間。

　　偷拍嗎？她無所謂了，只要東嶽相信她，要來幾台她都不怕。

　　下午，下起大雨，咖啡店的生意在這種時候最好了，老闆特地多派了幾個工讀生，讓大家不至於太忙。

　　「老闆，你工讀生會不會叫太多了？」關允莉替他算一下，多了兩個耶！

　　「不會不會。允莉妳顧好櫃檯就好。」

　　奇怪，她以前也站過櫃檯，通常帶好位遞上菜單，也順便巡視有無客人要加水，但今天下午，老闆卻不要她離開櫃檯，連她要帶位，都有工讀生搶著做。

　　叮鈴鈴──

　　門口風鈴聲響起，她朝外頭微微笑，「歡迎光臨。」

　　尹東嶽一身濕的走進來，手上沒拿傘。

　　「你怎麼又沒撐傘？」關允莉下意識的幫他撥撥額上、髮上的水珠。「就這麼愛淋雨？」

　　「關允莉？」

　　「嗯？」

　　「有沒有男朋友？」

　　關允莉楞住。他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有點熟悉……看著老闆與一票工讀生在一旁看好戲的表情，她心裡大概有底了。

　　「沒有。」她嘴角噙著笑，「大叔你要當我男朋友嗎？」

　　「不，我要當妳老公。」他頓了頓，「妳要不要跟我結婚？」

　　「跟你結婚有什麼好處？」

　　「一張結婚證書，一棟房子，一個男人的愛……也許之後還會有一群小孩。」

　　關允莉終於忍不住，鼻頭一酸，眼淚滾滾滑下來。

　　「你會把我賣掉嗎？」

　　「不會。」

　　「那我還要做什麼事？」

　　「愛我一輩子。」

　　「笨蛋。」她再也忍不住，抱著他在他懷中哭了起來。「跟剛開始的台詞不一樣了啦！」

　　「有什麼關係？人一樣就好啦！」看她喜極而泣，尹東嶽不由得又吻吻她。

　　關允莉害羞的將他推開。旁邊都是人在看吶！

　　是啊！從老闆到工讀生，廚房阿姨以及餐廳客人，全盯著他們看。

　　尹東嶽問她，「還有呢？要跟老闆請假去結婚啊！」

　　她又哭又笑的跑到老闆面前，「我可以、可以……」

　　「可以可以。」老闆眉開眼笑的回答。今天這一切都是尹先生安排的，看他這麼有心想給妻子一個驚喜，他當然二話不說的答應配合。

　　尹東嶽打橫抱起她，外頭秘書替兩人撐著傘，送他們進入車內。

　　「這樣有沒有娶新娘的感覺？」

　　「欸！這樣就想打發我？不是說要重新披一次婚紗嗎？」她摸摸身上的衣服，突然跳起來。「啊！我忘記換制服了。」

　　「不用換，」他的鼻子湊到她耳邊。「不管是新娘禮服還是制服，最後還不是被我脫掉？」

　　他炙熱的氣息吹得她腦袋發暈，兩人許久不曾擁抱的身體，在此刻聽到彼此的共鳴。

浩浩

　　尾聲

　　「妳！」剛抓住光著身體亂跑的小女兒，關允莉朝著拿畫筆塗自己臉的兒子大喊，「尹貫權，放下畫筆，去抱長頸鹿！」

　　尹貫權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反抗。他走到壁畫前，斜斜看它一眼，然後抗議，「這不是長頸鹿，是臘腸狗。」

　　女兒掙脫她的懷抱，跑到哥哥旁邊。「狗狗……」

　　是誰說男孩子到青春期才懂得反抗，她家這隻現在就皮得要命。

　　「不管，抱住！」她轉頭對女兒說：「尹萱萱，妳也是。」

　　「我最喜歡抱狗狗。」女兒開心的貼在壁畫上。

　　好一個隨遇而安，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怎麼了？又調皮了？」尹東嶽早在樓下就聽見聲音了。

　　「你回來了。」關允莉抓著女兒，一雙眼睛看著他，希望他負責在一旁抱住長頸鹿的兒子。

　　一個是妻子，一個是女兒，兩人親暱開心抱在一起的樣子，尹東嶽此刻覺得，不管她們母女倆想要什麼，他一定會做到的！

　　其實她只是希望他幫兒子換衣服而已。

　　「我不要穿西裝。」尹實權脫光衣服，身上只剩一條小褲褲在閣樓讓父親追著跑。

　　最後野猴子在父母的軟硬兼施下，終於被制伏，乖乖穿上正式的服裝，一家子出門。

　　坐在車上，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她沒好氣的說：「喂！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醫生說我不易受孕，為什麼現在都第二胎了？」

　　就是因為醫生這樣說，他們就再也不用小套套……沒想到半年後她就懷孕了，原以為這是老天憐憫，誰知生下兒子後不到一年，她又懷孕了……

　　「就說我們都還年輕，身體健康。」很多小孩很好啊！他很開心。

　　「你要生幾個才夠啊！」

　　「多生幾個報效國家嘛！」

　　「你說得輕鬆！」她才不吃這一套。「今天回去大宅吃飯，叫爸別再買洋娃娃給萱萱了，滿屋子玩具她根本玩不完。」

　　哈！那些玩具有三分之二是他買的，尹東嶽找不到理由說服父親。「貫權的玩具也很多啊！」

　　她撇撇嘴，「那是媽買的。」

　　關允莉死拖活拉的拖著弟弟去參加某次的家族聚會，當何麗娟聽媳婦為兩人做介紹的那一瞬間，自覺有愧的她從此不干涉兒媳的事……

　　也許她還是無法完全敞開心胸對待媳婦，但至少對可愛的孫兒，她一定有求必應！

　　吃完飯，尹家兩老說服可愛的孫子孫女留下來玩幾天，尹東嶽和關允莉則決定開車回家好好休息。

　　「今天晚上有什麼計劃？」他問她。

　　「沒什麼計劃，可能早點休息。」兩人正努力的收拾著閣樓，把被兩個小鬼弄亂的空間整理乾淨。「然後明天早點起來畫圖。」

　　他握著她的手，「今天再努力第三個？」

　　「第三個？」

　　「今天媽問我，什麼時候再生一個。」

　　還、還要？

　　正如尹東嶽說的，等到時機對了，她就算不想生，他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的抗議聲在他的吻中宣佈無效，柔柔的月光灑進小閣樓。真好，今天又是滿月。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