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第三十章 安娜

  「別擔心,安娜,別擔心,我們會安全離開這裡的。」臉上帶著血污的男人懷裡抱著一個瘦小的紅髮女孩,「我們會找到媽媽,然後一起帶你去大海的另一頭,我們會住在靠海的屋子裡面,每天都能聽見你最喜歡的海浪聲,所以不要怕。」

  安娜的眼睛中包著淚水緊緊的抓著約瑟夫的衣服,六歲的她還沒辦法明白為什麼媽媽突然離開了他們兩天,並且兩天後還有一群背著槍穿著整齊制服的人衝進他們家裡打傷了爸爸,還想要捉住他們。

  「媽媽在哪裡……」她埋在約瑟夫的胸口處小聲的問:「我想她了……」

  約瑟夫將安娜摟得更緊了一點,他低頭親了親女孩的額頭:「沒事的,現在冷靜下來聽我說。」約瑟夫將安娜放下,早上的時候為了逃避海軍的追捕,約瑟夫帶著安娜從家裡逃出來躲在了這間鎮外的穀倉之中。

  「你還小,所以很多事不明白,爸爸也不想讓你在這個年紀就明白。」約瑟夫用他粗糙的雙手捧著安娜的臉頰,就像是捧著最為珍貴的皇冠一般,「但是我想應該來不及了……你的媽媽,賽琳娜她不是突然離開了我們,我很抱歉我的孩子,我騙了你。」

  約瑟夫說話有些混亂,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講這種糟糕透頂的事情告訴安娜。

  賽琳娜……安娜的媽媽在兩天前被人指認說是女巫,她立刻就被海軍的人帶走了,安娜那天正巧和其他孩子在教會中唱詩,回家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一片狼藉的屋子和呆坐在椅子上的約瑟夫。

  「賽琳娜她朝我發火然後離開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不知道怎麼辦的約瑟夫當時就只能這樣告訴茫然的安娜,接下來的兩天他都強硬的將安娜鎖在家裡不讓她出去聽見鎮上瘋傳的流言,然後自己一個人不停的去監獄外乞求那些看管的士兵讓他見一眼自己的妻子。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求你們了……」

  她不可能是女巫,這一點約瑟夫比誰都清楚,他和她從生下來的時候就一直在一起長大,她的父母都是最虔誠的教徒,每天會為女神祈福三次。

  遭受到這樣無妄之災的也不止約瑟夫他們一家,整個鎮上幾乎有一半的家庭都被抓走了一兩個『巫師』。

  兩天之後約瑟夫的乞求非但沒有見效,還讓他和安娜成為了下一個抓捕的目標……

  「……」約瑟夫感覺到自己肩膀上被火藥擦過的傷口越來越痛,他最終還是沒辦法告訴安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安娜,親愛的,記住不論在這之後你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都要相信媽媽,相信她是個正直,善良的女人。」

  「……爸爸?」安娜雖然不明白,但心裡下意識的開始不安了起來,她伸手抓住了約瑟夫的手腕,但被男人拉開了。

  「你待在這裡,我出去找賽琳娜。」約瑟夫伸手將周圍的稻草聚攏過來遮住安娜,「我會找到媽媽的,所以……」

  約瑟夫最後看了一眼他的孩子。

  「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們回來找你。」

  ……

  …………

  安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穀倉,這堆稻草之中待了多久,餓了就將一邊的稻草和穀子抓來咀嚼咽下,渴了就地低伏身子去舔舐潮濕的地面,剩餘的時間她就只是一味的從縫隙之中朝外面漆黑的環境中窺視。

  希望下一秒,或者兩秒,三秒,就能看見一絲絲亮光從不遠處出現,然後她能從逆光之中看見出父母的輪廓,他們像往常一樣一左一右的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去……

  去哪裡?

  第六天的時候,安娜終於從不切實際的夢中清醒過來了,僅僅只有六歲的她感覺到了什麼,意識到了什麼。

  「說謊……」她搖搖晃晃的從稻草堆中爬了出來,一開始安娜根本沒辦法站起身,就像是被捕獸夾捉住了的幼小野鹿一樣,倒在地上顫抖著,「沒人回來找我……」

  為了走出這個穀倉安娜花了很大的力氣,她甚至差點在推門的時候暈倒過去,離開穀倉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和裡面一樣漆黑,連星星都幾乎看不見。

  安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鎮上的,她只是不停的挪動自己無力的雙腿,當再一次看見仿佛有幾年沒見過的村鎮的時候,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鎮上幾乎沒有一點點光亮,每一家的門窗都緊緊的拴著,吹來的風裡總是夾雜著讓人反胃的味道,東西燒焦之後的味道與血腥味混雜在了一起,黑暗的街道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安的聳動著,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貓。

  「……」

  安娜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屋子裡面比記憶之中更加的雜亂,還有很多東西都不見了,她跪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面前是一隻打碎的淺藍色玻璃花瓶,媽媽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花瓶,因為是爸爸親手燒制的,她總是會在每天早上剪下一枝養在二樓的風信子放在這個花瓶裡面。

  「看啊,阿麗埃娜,今天的也很好看對嗎?」紅髮的女人手上捧著淺藍色的花瓶,陽光從窗戶中穿過,照射在花瓶上被打碎成了一粒一粒如同寶石的光斑,風信子微微的晃動著讓那些寶石點綴在它的花苞之上。

  賽琳娜回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安娜,她臉上的笑容對於安娜來說,就像是浸泡在溫暖的蜜糖之中的玫瑰花朵。

  「阿麗埃娜,阿麗埃娜……」

  她總是喜歡叫安娜的全名,一遍又一遍的,用最溫柔的聲音去呼喚她的寶貝。

  「你們在哪裡……」安娜手中握著花瓶的碎片,她的身體虛弱到無法流出眼淚,只能時不時的顫抖,「我害怕……」

  「我害怕……」

  但因為害怕,而一直滯留在這裡也沒有用處,安娜逼著自己不再去看那些碎片,她扶著一邊傾倒在地上的椅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要出去,要去尋找她的父親和母親。

  他們不會離開她的,一定不會的……

  被這個念頭驅使的安娜,離開了屋子,順著鎮上的街道慢慢的朝前走著,她想先去教會看看,可能的話,神父先生應該還留在那座小小的尖頂木屋中為大家提供者無私的幫助。

  但在走向教會的路上,有什麼東西出現了。

  佇立在街道盡頭,那個被放置在漆黑夜幕前的空曠廣場中像是死神一般的無數黑影,那些被黑夜模糊了的巨大木十字就靜靜的佇立在那裡,彷彿在等待著誰,期待著誰被死亡的氣息,逼迫著跪倒在他們面前懺悔,哭訴。

  她的腳步被那些東西所吸引,不受控制的靠近著,越走近,那股焦臭味和血腥味就越濃重,安娜能夠看清那些木十字上還依稀的掛著些什麼東西,在風中搖搖欲墜著。

  是被燒剩下的屍塊。

  安娜看著一具焦黑的人形倒在十字架的下面,當她靠近的時候就有很多老鼠迅速的從屍體上四散奔逃。

  「…………」

  她很想轉身逃離這個地方,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體一直不由自主的在這些捆綁著燒焦屍體的十字架叢林中穿梭,眼睛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屍體,努力的從無數黑色中分辨,搜尋著什麼。

  終於,她看到了那些微的銀色光亮,它正在一具隨著折斷的十字架一起倒在地上的屍體上,在那具屍體已經被燒的黏在一起的左手上。

  安娜麻木的走過去,伸手使勁摘掉了那枚戒指,就算不看,她也知道這枚戒指的內圈刻著什麼

  賽琳娜・派翠克

  剩下的一枚安娜很快的也找到了,同樣是在一具燒焦的屍體上,同樣是左手,同樣刻著她熟悉的名字。

  約瑟夫・派翠克

  阿麗埃娜站在這地獄一樣的地方,她臉上遍佈著絕望的刻痕。

  ……

  ……………

  「你真的能夠原諒他們?」

  那兩枚戒指在安娜的眼前晃動著,她睜大了眼睛,渾身顫抖著:「……」

  「如果你能原諒就當我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卡彭特將串著戒指的項鍊從脖子上取下來,遞到安娜面前,「然後拿著這東西滾吧。」

  亞里看了卡彭特一眼,但是也沒有出聲阻止他。

  「愣著幹什麼,你不是說要走麼,我現在放你走,之後不管你是被海軍抓住把我和吸血鬼有關的事情抖出去也好,還是被厭惡巫師的人發現是燒死也好,我都不會管了。」卡彭特看安娜不接項鍊,就伸手幫她掛在了脖子上,「從此之後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安娜。」

  「阿麗埃娜。」

  「什麼?」

  安娜伸手握住重新回到自己胸前的兩枚戒指,她抬頭看向卡彭特:「阿麗埃娜・派翠克,我的名字。」

  -------------------------------------

  預防評論出現『那安娜就是假名咯?她為什麼要用假名?是有什麼目的麼』這種問題,

  安娜是父母對她的愛稱,阿麗埃娜是全名,安娜不是假名。

TOP

第三十一章 聽見

  「這不是做的挺好的嘛,阿麗埃娜。」

  「閉嘴……!」

  安娜漲紅著臉瞪著卡彭特:「你閉嘴!」

  從剛剛開始這個人就不停的叫她阿麗埃娜,如果只是通常的叫就算了,主要是卡彭特的聲音裡面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有一種能讓人聽著就覺得煩躁的嘲諷調子,配上他那一臉不嫌事大的笑容。

  可能再過幾分鐘安娜就會被氣死。

  卡彭特眨巴了下他的眼睛:「為什麼要凶我,我可是在誇獎你綁人的手法,你說是吧大副。」

  「……」亞里也是那副意味不明的微笑表情,「的確,手法是挺熟練的,難道你在遇到我們之前和山賊之類的人混過?」

  「我沒有!」

  安娜矛盾的要死,她將目光放回剛剛被她綁在了兩張靠背木椅上的小孩們,兩個小孩被卡彭特從箱子裡面放出來的時候手腳上被綁著的地方已經開始被粗糙的麻繩磨蹭出血了。

  這時候卡彭特又想把他們兩個綁在椅子上但被安娜攔下了,她是的確知道了卡彭特和亞里這兩個粗人下手是完全沒有輕重的:「你再綁幾次這兩個小孩的手腳就會直接被你勒斷了!」

  卡彭特也沒有和安娜搶,他把繩子丟過去:「行吧,那就你來綁吧,溫柔的阿麗埃娜。」

  「……」

  他們現在正在一間昏暗的地下室裡面,具體這間地下室究竟是在布尼塔這座王都的哪個位置安娜並不清楚,因為她走過來的一路上精神都處於極度眩暈的狀態。

  她還是不敢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對的,可是如果不跟著卡彭特憑她自己一個人想要復仇是完全不可能的……

  安娜當然也察覺到自己的目的已經慢慢改變了,以前她只是想努力活著,因為她是父母在這個世上留下來的證明,但在察覺到身邊有可以利用的力量之後,一直以來被她掩蓋起來的憤怒破開了那層玻璃一般脆弱的枷鎖,卡彭特對她莫名其妙的佔有需求也同時在誘惑著她。

  右邊的聲音告訴她,就算被他利用也無所謂,他是卡彭特,這個時代最令人恐懼和憎惡的惡棍……他所擁有的力量是安娜一直以來內心深處所渴望的東西,追隨他,跟從他,她就可以用自己的雙眼見證到那些濫殺的權位者在慘死之前被絕望和痛苦扭曲的面龐。

  左邊的聲音告訴她,這樣極端魯莽的想法絕對是錯誤的,仇恨孕育出來的也只是新的仇恨而已,並且在這一路上她也會同卡彭特、亞里一樣,沾染到無辜之人所流出的鮮血,她會被女神所拋棄,因為她不再無罪,目光中也永遠的籠罩上了腥臭的霧霾。

  任由自己被復仇這種陰穢的黏稠物吞噬掉思想,最終什麼結局都得不到,約瑟夫和賽琳娜絕對不想看見自己的女兒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但我還是……想要聽見我所仇恨的人們骨頭斷裂的聲音,他們讓人作嘔的骯髒鮮血灑在泥土之上的聲音,他們被鈍刀刺穿的喉嚨中嘶啞的喊叫聲,我想看見他們身上的血肉被一點點刮下來,我想看見他們的眼球被蠟燭的火焰慢慢燒灼,我想看見他們的舌頭被鐵鉗拔掉……

  「你在想什麼。」

  肩膀上傳來的觸感讓安娜猛的回過了神,但雙手還是不聽使喚的在微微顫抖:「沒什麼……」

  亞里收回搭在安娜肩膀上的手:「我知道你覺得這兩個孩子是無辜的,事實上他們的確也是這樣……但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安娜呼吸猛的一滯。

  卡彭特這時候正在一邊的小桌子上寫著什麼東西,聽見亞里這麼說就嗤笑了一下:「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稀奇,你竟然還覺得耳熟,我以為你這歲數記性也該開始生銹了。」亞里上前檢查了一下塞在依舊昏迷的雙胞胎嘴裡的布條,「你二十多年前拉我入夥的時候說的,我可記得清楚那時候對我的精神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這哪裡是衝擊,這根本就是對人理精神的屠殺……

  「好了小姑娘,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面在想些什麼,但既然在剛才你沒有走而是跟著我們就表示這一次你是我們這邊的。」卡彭特拿著他剛寫完的一張紙走過來遞給亞里,「還有,如果你想讓這兩個小孩之後能活下來就去找兩根厚實點的布條遮住他們的眼睛。」

  「……」

  「……」

  接過信紙的亞里不可思議的看著卡彭特,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同樣以為聽錯的還有安娜。

  亞里本來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看著安娜的表現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現在的模樣讓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被迫登上『柯麗婭』為卡彭特工作的自己。

  那個時候才十歲的他矛盾並且懦弱無能,他厭惡自己也厭惡著這艘船的主人卡彭特,生活中除了無邊無際讓人乏味的大海之外,就是記憶之中被濺滿了鮮血的屍體,以及無處發洩的憤怒。

  「……我去送了這個就回來,很快。」亞里將信紙疊起來放在了衣服裡面,然後鑽出了地下室。

  「亞里他是要去哪裡……?」安娜小心翼翼的問靠在一邊牆上的卡彭特,她手上還在為雙胞胎綁著眼罩,卡彭特眼睛都不抬一下:「去給海爾默送信。」

  看來是暫時要把這對雙胞胎當做是人質的樣子,安娜現在還不知道卡彭特究竟要用什麼辦法找到吸血鬼,希望不是她想像中最壞的那一種:「烏提爾是說吸血鬼就在海爾默這個家族裡面?他們在隱藏一隻吸血鬼麼……」

  「當然不是這樣,是吸血鬼隱藏到了海爾默這個家族裡面,他偽裝成了人的樣子,大概到今天為止都沒有人發現。」卡彭特說話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他抬頭看向安娜身後,安娜也下意識跟著他看過去。

  「……」

  被綁著的雙胞胎其中一個身體輕微的扭了一下,然後慢慢的醒了過來,他從鼻子裡面發出了難受的哼哼聲,隨後過了幾分鐘他好像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嘴裡塞著布條他也沒辦法說話,但也沒有表現出非常激動的樣子,只是安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把布條拿掉讓他說話。」卡彭特突然心血來潮的開口指使安娜,「在亞里回來之前先找點事情做。」

  「拿掉了他要是大喊大叫該怎麼辦,會被外面的人聽見的……」

  「聽不見,快點拿掉,我要聽這海爾默家的小鬼會說點什麼,那邊那個還沒醒過來的也都拿掉。」

  安娜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把塞在他們嘴裡的布條給拿了出來,男孩咳嗽了幾下,就抬起頭,雖然他眼睛被遮住了什麼都看不見,但剛剛的聲音也能讓他大概的確定,那個說話的男人在哪個方位。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神是不會原諒你們的。」他朝著卡彭特的方向說。

  安娜沒想到這個年紀的小孩開口不是哭喊著要回家,而是這麼冷靜的質問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只能看向卡彭特。

  「……」卡彭特終於把自己的後背從牆上扯了下來,慢悠悠的走到了小孩面前,然後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卡彭特力氣如果再大一點小孩的下巴可能就會被他拆下來。「名字。」

  「……」

  「名字。」

  「倫恩……」

  得到答案之後卡彭特才鬆開手:「倫恩,雖然你年紀看起來很小的樣子……」

  不是看起來很小,是本來就很小,安娜站在椅子旁邊心驚膽戰的看著卡彭特的一舉一動。

  「但是既然被壞人抓走了,那就不能問壞人問題這個是最基本的知識,老狄達爾沒有教過你麼?」

  「為什麼會知道爺爺的名字?」狄達爾・海爾默,是他們爺爺的名字,倫恩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的下巴上傳來一陣陣餘痛,「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一場短暫的吵鬧讓在倫恩旁邊昏迷的另一個男孩醒了過來。

  「倫……倫恩?你在旁邊麼 ……我害怕……」這個男孩和倫恩不同,他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

  「沒事的傑勒米,我在這裡。」倫恩的語氣又恢復了平靜,「女神會保佑我們,事情都會過去的。」

  卡彭特看著在安慰自己兄弟的倫恩,哼笑了一聲:「才多大就這麼虔誠?你們信仰的柯麗婭女神真的會來救你們?」

  「神會保佑我們渡過災難,而讓惡人受到懲罰。」

  安娜看見卡彭特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抓住了卡彭特的手腕:「你冷靜一點……」

  這時候傑勒米開始哭了起來,這讓安娜和倫恩都慌張了起來,卡彭特倒是動作快,在傑勒米嚎的更大聲之前他就伸手將那團布條從安娜手裡扯過來,粗魯的揉回了傑勒米的嘴裡。

  「你不是說不用擔心被外面聽見麼……」安娜看著卡彭特利索的動作。

  「我說的話你也信的?」

  「……」

TOP

第三十二章 時刻

  「你不和你的兄弟一樣,吵一下麼?」

  卡彭特玩著手裡的另一團布條看著倫恩,他可愛的小兄弟傑勒米這個時候嘴裡正塞著布團可憐兮兮的嗚咽著:「來,表演些什麼給我旁邊的姑娘看看。」

  「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倫恩動了動他被反綁在椅子後面的手,繩子雖然綁的不緊,但毫無疑問憑他一個八歲小男孩的力氣是沒辦法掙脫開的。「但是你想要做什麼事情都沖著我來,放過傑勒米。」

  安娜站在一邊感覺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停的在撓著她,也不能說是看見這麼可憐又可愛的小男孩被這樣對待所以女性的慈愛本能被激發出來了……她只是害怕卡彭特會突然做些什麼:「卡彭特……你說你會讓他們兩個……」

  為了避免被雙胞胎聽見,她走過去抓著卡彭特的手臂踮起腳,卡彭特也心領神會的稍微蹲下了一點好讓安娜能湊到他耳邊說話:「你會讓他們兩個活下來,是真的吧?」

  安娜說完就等著卡彭特回答她,但是她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溫熱而且軟軟的東西在她臉頰上按了一下:「……!」

  卡彭特那傢伙竟然偏過頭親了一下她的臉………………

  「你搞什麼!?!?」安娜捂著臉上剛剛被卡彭特親的地方瘋狂後退,她的耳朵尖在意識到卡彭特做了什麼的時候一瞬間就漲紅了起來,「你瘋了!??!」

  眼睛上遮著布條的倫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本能的警惕了起來:「你們在做什麼?」

  「小孩子問那麼多有什麼用。」卡彭特笑的很開心,他對已經退到了牆角的安娜招招手,「我不小心的,因為你湊太近了嘛,我的錯我的錯。」

  他腦子裡面可能真的裝的都是屎,安娜瞪著眼睛走回來:「我問你問題呢,快點回答我。」

  「你是不是態度突然變強硬了?我好傷心。」

  「……」

  他根本就不是不小心親到我……

  安娜看出來了,這個人正在用超級敷衍的方式轉移話題:「你剛剛說過的,難道又是謊話?」

  「那種事情怎麼都無所謂吧,你還要抱著沒用的良知多久?明明都跟著我和亞里到這裡來了。」卡彭特他對這個話題已經疲倦了,再加上心臟位置不停的傳來刺痛,他感覺越來越急躁,臉上的表情也陰沉了起來,「該問你的是我才對,你說的是謊話麼?」

  「……」安娜一時間說不出話,一半是因為自己的矛盾,一半是因為卡彭特的樣子變得十分可怕,她看了看椅子上的倫恩和傑勒米,然後偏過頭:「我只是問問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

  地下室裡面的氣氛從很奇怪變成了更加奇怪,就連一直嗚咽的傑勒米也不發聲了。

  「最好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想以我現在的脾氣只能容忍你再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一次了。」卡彭特也不是開玩笑或者威脅安娜,他只是說出了實際情況而已,本來在捉到雙胞胎之前還好,他感覺自己還能夠利用現在的心臟多撐個七天左右,但現在看來他好像太樂觀了……就算是這個時候他也能夠感覺到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試圖侵佔他的意識,這也是為什麼他的脾氣會變暴躁的原因。

  如果沒有在三天之內找到隱藏在海爾默家裡面的吸血鬼,他肯定就會被吸血鬼的詛咒徹底吞噬掉,變成沒有意識的怪物。

  安娜看著卡彭特現在的樣子,他的臉色十分不好,眼睛裡面全都是血絲,盯著她的時候感覺像是餓了很久的野獸:「……」本能告訴她這個時候好像不能有人說話,於是她走到倫恩面前將布條團成團塞進了他的嘴裡。

  倫恩:「嗚!?」

  「你幹什麼。」卡彭特看著正在朝倫恩嘴裡塞布團的安娜。

  「……我只是覺得不能有人說話,你好像要開始發火了。」安娜誠實的回答,然後又補了一句:「我不會再問問題了。」

  安娜這種無條件妥協的樣子讓卡彭特歎了口氣,說實話他對安娜會選擇留在亞里和他身邊這個決定是出乎意料的,現在看來他對安娜的認知完全是錯誤的,一開始只是以為是個膽子小而且對他來說實在是很囉嗦的女孩……

  但其實她身上有同他和亞里一樣的味道,會選擇跟著他們肯定是因為有什麼想法,卡彭特很清楚,能讓安娜做出這樣的選擇只能是因為她發現了他和亞里這兩個臭海盜身上有值得她利用的地方。

  真是懷念,卡彭特覺得稍微沒有之前那麼暴躁了,他看著安娜的臉:「在我們都能安全離開布尼塔的情況下,沒錯,我會實現之前對你說的話,但如果情況不是這樣,我們沒辦法安全離開的話,我和亞里會用一切手段帶著你一起離開,我的承諾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想要讓你覺得我是個好人的意思,但從你決定跟著我們那一刻開始我會儘量照顧你的感受,你應該明白儘量是什麼意思對吧?」

  聽見卡彭特突然這樣解釋起來的安娜越來越迷惑了,她甚至將雙胞胎的存活問題拋到了腦後,那個從最初開始就一直困惑著她的問題堵在了她的喉嚨口:「所以為什麼……你要一直把我帶在身邊,我對你們來說到底有什麼用?我真的不明白。」

  「因為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什麼。」

  卡彭特會回答這個問題是安娜沒有想到的,當然這個答案安娜也沒有想到,如同是愛人之間的話語讓她半張著嘴愣住了:「啊?」

  但是卡彭特並沒有進一步解釋,因為他不想在有人的地方同安娜說關於預言的事情,只能等之後有空再說了,其實卡彭特也沒料到自己一大意就順著安娜的問題說出來了,可能人老了就會有這些副作用出現……

  「好了別那樣看著我,在大副回來之前你就先休息一下吧,今天你應該很累了。」卡彭特無視安娜一臉天塌下來的表情,走到一邊的空椅子上坐下,然後對著安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可以在這裡睡一覺。」

  「你……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啊!」

  「之後再說,聽話,過來休息。」

  安娜當然不可能聽話的走過去坐在卡彭特大腿上然後依靠在他胸口睡覺……雖然這樣睡可能挺舒服,因為卡彭特隨時隨地身上都暖烘烘的:「不用了,我也不是特別想睡覺。」

  「是嘛,那還挺遺憾的。」

  安娜也不想搞清楚卡彭特在遺憾什麼,她將注意力放回了海爾默的雙胞胎身上,卡彭特之前說過,吸血鬼肯定是隱藏在海爾默這個家族之中,喬裝成了他們的一員。

  她想問問卡彭特為什麼那麼肯定烏提爾說的情報就是準確的,但這個時候倫恩和傑勒米這兩個小孩都醒著,她沒辦法將這些會暴露卡彭特信息的事情問出口,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像剛才那樣靠近卡彭特說悄悄話,不過現在她真的不想太靠近卡彭特……

  不過貴族家的小孩難道都長得像是瓷娃娃一樣好看?安娜看著倫恩和傑勒米他們頭上軟軟的淡金色頭髮。

  真好啊……純金色的頭髮,真好看,安娜又開始了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這也剛好能讓她打發等待亞里回來的時間,並且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思考卡彭特的事情,和他那些讓人混亂的話。

  ……

  …………

  大概在接近黎明時刻的時候,亞里才掀開木板門回到了地下室之中。

  這個時候屋子裡面醒著的只有卡彭特,海爾默的雙胞胎都垂著頭,呼吸不穩的在睡覺,亞里皺著眉毛看著窩在卡彭特懷裡睡覺的安娜,他也沒急著說信的事情:「你有必要麼?連她都下手?」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卡彭特摟著睡得口水直流的安娜一臉悠閒,當然……這不可能是安娜自願睡過來的,卡彭特只是看著安娜縮在牆角的一堆木箱上睡覺,被凍的渾身發抖,就好心把她抱了過來。

  「不是我說你這個老東……」

  「說說,你把信送過去了對吧,他們的反應呢?」卡彭特打斷亞里,因為他一臉想要說些什麼關於他懷裡抱著的東西的事情,而且還想抨擊他的年紀。

  因為被打斷了話題,亞里不耐煩的嘖了一下:「他們讀了那封信,我待在老狄達爾那個蛀蟲書房外面的露臺上聽見他們在商量要不要向女王通報這件事情,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得出結論。」

  「女王是麼……」卡彭特眯著眼睛想了想,「我記得現在布尼塔的女王應該是我殺掉的那代國王的孫女。」

  亞里並不想和卡彭特開始閒談:「現在不是注意這些的時候,我們得快點行動,不然別說吸血鬼,連離……」

  卡彭特又一次打斷了亞里的話。

  「我知道,連離開布尼塔都會很困難是吧。」

TOP

第三十三章 人質

  「你們以為這種完全是亂來的計劃行得通麼?直接衝進海爾默的主宅?你們是不是瘋了,而且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這樣做,一開始還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在布尼塔的時候就衝進去說不定還更方便一點,偏偏要在引起那麼大亂子整個王都都警備起來了之後再去,你們有沒有邏輯的啊!」

  安娜覺得自己要瘋了,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卡彭特抱著跟這個比完全只是小事而已,在她睡覺的時候亞里和卡彭特究竟商量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卡彭特看著沖他和亞里發脾氣的安娜:「你明明睡覺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安娜忍不住衝上去揪住了卡彭特胸前的衣服,「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要全都被絞死了!」

  「你應該是被燒死。」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是你先說的啊。」

  「我沒有先說!!!!」

  亞里上前去把已經氣到要開始咬卡彭特的安娜給架開:「冷靜一點,只是我和卡彭特帶其中一個雙胞胎去宅子裡面而已,你和另一個就待在這裡。」

  你以為重複一次你們的計劃內容我就會覺得很可行了麼,安娜掙脫了亞里的手臂,她皺著眉毛看著卡彭特:「你真的不打算再仔細考……」

  還沒等安娜把話說完卡彭特就啪的一下伸手捂住了安娜的嘴巴:「囉嗦那麼多煩死了,什麼邏輯,邏輯是什麼意思,老子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不想死的話叫你在這裡等著你就在這裡等著。」

  只有這種辦法是最快能讓她閉上嘴的,卡彭特非常確信,如果再配上一臉凶相那麼就會更管用:「叫倫恩的小鬼我們帶走,你就守著剩下的那個等著我,或者大副回來。」

  安娜抬手抓開卡彭特的手臂:「你這個人就不知道什麼叫危險?難道不能想別的辦法了?」

  「沒有別的辦法,我想要這麼做所以你……」卡彭特說著說著突然停頓了一下,他眯起他那雙盯著人的時候總會顯得有些銳利的眼睛,「等一下,之前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從莫特逃走的時候也是,你說過你去當誘餌然後讓我一個人逃跑這之類的話對吧。」

  「好像是說過,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問問。」卡彭特把頭偏到另一邊,「走了大副,那個小鬼醒著沒有。」

  「兩個都醒著。」亞里說話的時候已經將在掙扎的倫恩給塞進了大皮箱之中,「要打暈麼?」

  「不用了。」

  卡彭特扯過一邊的棕色斗篷披在身上,他在同亞里一起離開地下室之前回頭看向了安娜,安娜也看著他。

  估計是又要威脅我一次在這裡等著吧,她心裡這樣想著,但卻聽見了意料之外的句子。

  「聽話,在這裡等著我們回來好麼?」

  卡彭特還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她說過話,這讓安娜有點沒反應過來,卡彭特的臉被斗篷遮去了大半所以安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亞里這個時候已經提著箱子鑽出了地下室。

  「這是請求,所以我想聽見你的答案之後再離開。」

  「……」

  等我們回來。

  這是安娜懼怕的話語,她很願意去相信這句話真的會實現,但事實上她曾經最為誠摯的深信不疑被女神揉碎浸入了深淵之中,現在卡彭特這種血債累累的惡徒對她說這種話都會讓她重新回憶起那種絕望。

  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對他,對他們產生了依賴?

  「我知道了,我會等你們回來……」安娜不知不覺就在混亂中妥協了,在聽見她的回答之後卡彭特笑了一下,然後走回來伸手粗魯的揉了揉安娜的頭:「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唯有這個我可以朝你保證。」

  「嗯……」

  ……

  …………

  在那兩個人離開之後,安娜有些疲憊的坐在一邊的木箱子上,雙目出神的看著依舊被綁在椅子上的傑勒米。

  被留下來和她待在一起的傑勒米總是不停的在椅子上蹭動著,嗓子中也一直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看起來是想要說些什麼,安娜一開始沒有理會他,以為他自己哼唧累了就會消停。

  「嗚…………」

  「……你想要說什麼?」一個小時之後安娜看傑勒米就算累的奄奄一息也還是在發出聲音,就走上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如果我把布團取出來你能保證不會大叫引起外面人的注意麼?」

  傑勒米點了點頭,安娜皺著眉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伸出一隻手放在了傑勒米細弱的脖子上:「這是以防萬一……如果你開始大聲求救我就掐暈你。」

  傑勒米還是乖巧的點頭。

  「好吧……」

  安娜警惕的將傑勒米嘴裡的布團給取出來之後他也真的沒有開始大喊大叫,而是小聲的咳嗽了幾下:「感謝您……您一定擁有和他們不同的美麗心靈。」因為傑勒米的眼睛上還蒙著布條,所以看不見安娜的頭在哪裡,只能虛空的對著一個方向說話。

  「我想我不值得你這樣的讚美。」安娜的手沒有因為傑勒米的順從而放下來,同時她也開始厭惡起了竟然會這樣去威脅一個懵懂孩童的自己,「你有什麼要說的就快點說吧。」

  聽見安娜這樣說的傑勒米有些驚慌失措:「倫恩……倫恩被他們帶回家裡去了麼?倫恩會怎麼樣?海爾默會怎麼樣?」

  「不知道……」老實說安娜也在想這個問題,基於卡彭特和亞里這兩個人在做事情的時候只有一部分是按照邏輯去實施的,剩下的部分她實在是想不太出來。「問完了麼?」

  「等、等一下,我還有話……」聽見安娜的態度比想像中的強硬許多,傑勒米說話的聲音之中帶了一點哭腔:「求您了。」

  「……仁慈的小姐,求您了,放過我好不好,我好害怕我還不想死……」傑勒米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和倫恩了……」

  「就算我放你回家,情況也只會變得更糟,所以別想這些了。」聽見傑勒米用軟糯的聲音提起家人的時候安娜覺得心口有點難受。「你可以恨我們,但別朝我們乞求,這不值得,也不正確。」

  「你會殺了我麼?」傑勒米的眼淚從布罩內浸透了出來,「我會死麼?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情……我只是……神啊……」

  安娜低頭看著哭泣的男孩,她腦內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尖叫。

  放了這個無辜的孩子,放了這個無辜的孩子,他做錯了什麼?

  只是因為我曾經有過悲慘的經歷,所以就要將憤怒傾瀉到無辜之人身上?

  在安娜出神的時候傑勒米也沒有停下:「我們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對麼,我也好,倫恩也好…現在都很礙事……就算惡人不打算除掉我們,爺爺他也……」

  什麼?

  安娜的思緒一瞬間被拉了回來:「你說什麼?」

  傑勒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倫恩一直告訴我,不能相信這個家裡面除了他之外的人,爸爸媽媽只是爺爺手中的道具而已,我們才不是什麼受寵的大少爺,爺爺會用盡手段維護海爾默的榮譽……」

  「所以我想現在我和倫恩都是對於爺爺他們來說礙事的人質,就算……」

  就算卡彭特和亞里不動手,那邊的人也會動手……!!

  安娜在傑勒米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過來,他們所綁架的這兩個所謂的海爾默的少爺,只是隨時隨地都能作為對女王忠義的表現而獻出去的祭品,如果卡彭特和亞里手上的人質實際上並不擁有人質的這個本質的話,那麼他們兩個就危險了。

  「我不想死……」

  「告訴我海爾默的主宅在哪裡,快!」安娜不安的晃動了一下傑勒米,傑勒米只是哭著搖頭:「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旁邊有一座獅子的雕像,但、但是如果讓我看見路和周圍的樣子我就能找到。」

  嘖……小孩子…安娜心中的煩躁更加厲害了。

  傑勒米依舊嗚嗚嗚的哭著:「我還不想死……」但就在他想要繼續乞求安娜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眼前鬆活了開來,一直綁在他眼睛上的布條被解開了。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耀眼的薑紅色,以及一雙焦躁且疲憊不堪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伸手將綁住他手腳的繩子給解開了,只剩下一根拴在傑勒米的左手上,安娜攥著這根繩子的另一頭,她知道這座地下室出去之後是一條非常狹窄陰暗的小巷,只要在匯入大道之前注意一下就不會出問題。

  接下來要預防的就是傑勒米在被她帶出去之後衝去找路人求救……當然這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安娜伸手從自己腰帶上別著的小布袋裡面掏出了一小塊棕色的像是樹皮的東西,然後舉到了傑勒米的面前用力捏碎了。

  「………」安娜這個舉動讓傑勒米本來蒼白的小臉開始泛青了,他這個時候也已經看見了安娜鎖骨上那明顯的巫師烙印,「這、這難道是……」

  「對這是巫術,我剛剛對你下了詛咒,如果你在出去之後大喊大叫跑去求助或者帶我去任何錯誤的地方,你的心臟立刻就會停止跳動,遵從我的指示,之後我自然會替你解開詛咒。」安娜沒什麼表情的胡亂撒謊。

  「明白了麼?」

TOP

第三十四章 獵犬

  清晨,乳白色的陽光才堪堪透過雲層,因為昨夜曼得奇大宅中的騷亂,布尼塔王都的街道上巡邏的憲兵比之前多了一倍。

  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居民們依舊如同平日時一樣挎著籃子開始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布尼塔上城,在最靠近王宮城牆邊角處有一棟不太起眼的青藍色三層獨棟建築。

  雖然這棟宅子看起來實在是同上城中其他裝飾華麗的屋宅不同,它太過於樸素,但這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棟屋子裡住著的是擁有何等權利的人物。

  布尼塔這個國家在九十多年前只是一塊無法獨立出來的附屬國,那時候整個極西海域都處在混亂的海戰之中,極西海域同另一半海域不同,這裡的國家無一例外都是土地面積極為拮據的島國。

  所以不管國家的規模有多小,只要擁有兩艘以上的艦船和足夠的軍力,就會統統投入戰爭之中,只為了盡可能的奪得珍惜的陸地資源。

  混亂的戰爭帶來的還有不同的宗教文化流出,蠻夷的崇嗜思想也被在軍艦上的下等奴隸帶進了極西的國家之中。

  最後讓這個混亂的局面步入終結的,就是一開始毫不起眼的附屬國布尼塔,布尼塔統一了海域內的大多數國家,剩下零散的國家之中也有布尼塔所駐紮的軍隊。

  而一個國家中有權利為王室加冕的只有教皇,極西海域統一之後,那些異教徒的教皇統統都被布尼塔以不歸順唯一神的緣由沉入了大海。

  在這個時候負責對之前崇尚異教的國家布教的便是當時的海爾默家族,海爾默在這漫長的過程中權利逐漸累加,以致後來獲得了諸多封地,連聖羅那都有一片海域是貫以海爾默為名。

  而現在,

  布尼塔上城中的這棟樸素屋宅內第二層,一間並不寬敞的書房之中擠坐著許多穿著華麗,白色假髮幾乎垂到胸口的男人,他們都用如同麻雀一樣細小尖利的聲音交流著。

  交流的主題當然就是昨天晚上發生在曼德奇莊園之中的綁架案,這是一場從今天破曉時開始的布尼塔高層權位者們的緊急會議。

  在女王傳召他們之前,有些話是一定要先統一的。

  狄爾達・海爾默,現任海爾默家主坐在雕刻精美的棕紅色木桌之後,他老態龍鍾,臉上的皺紋幾乎要遮蓋住所有五官,只剩下一對溜黑的小眼睛,粗糙的如同樹枝般的手指上戴滿了名貴的寶石。

  「這種程度的威脅,沒什麼好怕的,他們現在已經被困在布尼塔之中,只要我們嚴密的封查那幾個可惡的賊落網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胡說八道,你難道忘記了海爾默公爵的孫子……倫恩少爺和傑勒米少爺還在那些人手上麼。」

  「……人質只有活著他們才是安全的,所以我相信兩位少爺肯定會安全回來。」

  「不過是誰說綁架海爾默少爺們的人是卡彭特?這是真的麼?」

  卡彭特這個名字的出現讓書房中議論的聲音慢慢變大,有心的人自然能夠聽出這些聲音裡面包涵著努力克制的興奮。

  果然,目標都是卡彭特,坐在角落扶手椅上的威廉沒說話,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狄爾達那品味惡俗的手中攥著的信封。

  「諾布朗少將發現的,他曾經與卡彭特他們幾次交手,很大可能上不會認錯。」在威廉旁邊的巴奇看了他一眼,「是吧?」

  「嗯,我不會認錯,髮發的女巫以及卡彭特,而且他們應該還有一人,之前本該在聖羅那就處死的海盜,亞里・布萊恩。」威廉將目光從狄爾達手中的信封收回來,「我想這一次我們並不清楚卡彭特針對海爾默的目的,所以應該更加謹慎的討論對策。」

  威廉說完話之後,一直沉默的狄爾達才終於有了動作,他歎了口氣將一直拿在手中的信封重新打開:「他的目的已經都寫在這裡面了,女王之後便會傳召我們,我會將這封信遞交給女王。」

  意思就是說信的內容需要讓女王定奪之後才能看是否可以告訴我們是麼,看來這個沒有意義的會面也差不多結束了,威廉歎了口氣。

  浪費時間。

  「那麼,各位接下來就回去等候女王的傳召令吧。」狄爾達看起來很疲憊的將戴在右眼上的單片圓鏡取下來用放在手邊的絨布擦了擦,「希望事情會順利過去,願女神保佑布尼塔,保佑伊麗莎白女王。」

  在狄爾達說完之後,房間裡面的人都站了起來挨個同他道別之後就離開了海爾默的家宅,狄爾達在人離開之後在桌子前花了些時間批改了幾篇公文,在這種時候這麼做他只是為了打發一下等待的時間,批完之後他才慢慢的從桌後站了起來,將手中的信紙展開。

  致尊敬的狄爾達海爾默公爵:

  我們會在伊麗莎白女王陛下召見您之前,去往您家宅中拜訪,望屆時能夠受到您隆重的款待。

  這封信並沒有落款,但想也知道是誰送過來的,狄爾達之前一直在思考是否要提高警備,可是對方能夠在本來就警備環繞的情況下送進來這封信,增加再多也沒用意義,並且卡彭特他們很明顯是沖著海爾默來的,現在送了這封信來……明確的是表示了想與他談些什麼條件。

  和卡彭特談條件。

  說實話這是比被女王賜予封地聽起來還有誘惑的事情,那個男人到過黑海的盡頭,吞噬過門徒耶格提魯的珠寶,見過深淵的心臟,還擁有那艘『柯麗婭』……傳說中誕生在創世神夢中的船隻。

  「……」狄爾達抬手將信放回了書中夾好,然後摸了摸自己左手的袖管,不管到底是怎麼樣,他已經打算好了,卡彭特這條大魚,就由他來吞掉。

  就在這貪婪的老人獨自思考的時候,書房的門緩緩打開了,一開始他以為是僕人便開始不悅:「我想如果是我,進主人的房間之前會先敲……」

  看見進來的人之後狄爾達就不再說話了。

  卡彭特微笑著大步走進書房,他每走一步,就會在書房的地板上印出一個濕淋淋的血腳印:「你是說敲門?抱歉忘記了,我下次會記得的。」

  跟隨在卡彭特後面進來的是亞里,他身上的血要比卡彭特多出一倍,甚至連髮梢都在朝下滴著血珠:「拜託下次你能不能記得多動下手。」 亞里的右手拿著彎刀,左手抓著已經被他們從箱子中放出來的倫恩。

  「爺爺……」倫恩的身上也濺到很多血,不過他已經麻木了,因為就在剛才他父母的胸口被身邊的兩個惡徒當著他的面貫穿了。「爸爸媽媽……還有傑勒米他們……」

  狄爾達只是驚訝了短短幾秒,便鎮定了下來:「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沒有聽見一點聲響。」

  「挺簡單的,在他們發出聲音之前殺掉就行了。」卡彭特不想繼續同狄爾達談論這個話題,他走到了狄爾達那張桌子面前,伸出雙手撐在上面盯著狄爾達的臉。「信你也看了對吧,說實話我們只是來你家找個東西,但是沒想到其他人都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狄爾達看了看被亞里捉在手中的倫恩,「傑勒米呢。」

  卡彭特笑了一下,然後轉身示意亞里將倫恩給他:「你別急啊,我是來談條件的,你覺得我把你的孫子還給你,然後你替我們想辦法離開布尼塔怎麼樣?」

  「你們海爾默和你有血緣的加上這對雙胞胎就七個對吧,剛剛我們已經殺掉了五個,倫恩和傑勒米可是最後的了。」卡彭特抓著倫恩顫抖的肩膀,並故意將倫恩推在自己身前擋住。「給我們準備馬車和船,還有港口通行證,我就立刻將另一個也帶來還給你。」

  「如果我不同意,你會做什麼?」狄爾達的左手放到了桌面上。

  「殺了你再殺了其他礙事的人離開布尼塔。」卡彭特回頭看了下亞里,「我和亞里兩個人差不多努力一下是能行的。」

  亞里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狄爾達的左手猛的舉了起來對準卡彭特,卡彭特也算準了這個老狐狸會有準備便迅速將倫恩提起來擋在自己面前。

  倫恩哽咽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人質的價值,但之前他也沒有為了保命將這件事情告訴卡彭特,因為如果犧牲他一個小孩的性命便能讓爺爺捉捕到卡彭特的話……什麼都是值得的,他父母的性命也不會就這樣白白丟掉。

  但倫恩沒想到卡彭特在將他當做擋箭牌的下一瞬間就帶著他一起側身躲開了從狄爾達袖子中刺出來的袖珍弩箭。

  「………你這個。」狄爾達看自己的攻擊落空了,便咬緊了牙齒。

  「看見你老成這樣也還充滿野心,不得不說,我還感覺挺安心的。」卡彭特像是拎小狗一樣把倫恩拎回了身後,「還好我反應快,他可是你的親孫子,你連自己的血脈都要下狠手?」

  狄爾達沒有放下手中的袖珍弩箭,他眯起自己渾濁的眼睛:「我想這並不能稱之為狠手,只是我們身為海爾默家的一員,就必須隨時隨地做好為這個國家,為我們的女王獻出忠誠的決心,我想我是一直這樣教導你的。」狄爾達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被卡彭特放在身後的倫恩。

  這個小男孩此時臉色煞白:「是的,海爾默公爵。」

  「的確這樣也說得通。」亞里看著狄爾達的臉,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別在後腰的火槍上,「不過我想你對自己的孫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忘記自己過去曾經做過的事情了吧。」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野蠻人的話語總是充滿污穢。」

  真是讓人厭惡的嘴臉,卡彭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別再裝模作樣了,你這噁心的蛆蟲,如果是要為你所謂的國家和女王獻上忠誠的話,為什麼不告訴你親愛的女王你都曾經在布教之地做了些什麼?」

  「暴徒反抗我們的神論,我們只能以神的名義制裁他們。」狄爾達不為所動,他的目的是在這裡將卡彭特和亞里放倒,然後將抓捕他們的功勞全部歸咎到自己的頭上,如果混亂之中倫恩,他的孫子也被誤傷死掉了的話,那就更好了,他可以再背上一個有些悲劇色彩的英雄故事。「事情就是這樣的,沒有任何謊言和欺瞞。」

  倫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但這個時候沒人注意到他。

  「別開玩笑了……你……」亞里的眼睛漸漸充血,手上的青筋也攥的暴起,「卡彭特,我現在就要殺了他,我沒辦法再忍了。」

  「……別急。」卡彭特不得不伸手去按住亞里的肩膀,「記住帶他回到柯麗婭上才是復仇完成的瞬間,在這裡殺掉他沒有意義,而且我想……」

  說完卡彭特若有所思的看向狄爾達,海爾默有血緣的已經殺的差不多了,但沒有一個是吸血鬼,也就是說吸血鬼會是剩下來的這三個人中的一個,不過卡彭特已經敲定了。

  狄爾達・海爾默,他絕對就是曾經同烏提爾交易過的吸血鬼,原本的狄爾達・海爾默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只是披著人皮的吸血鬼而已。

  不然以他這個歲數,早該在幾年前就腐爛了。

  在卡彭特思考的時候,他身後的倫恩突然拱起肩膀拼命的撞向了他的背部:「去死吧……你們都去死吧!!」

  「卡彭特!」亞里想要伸手抓住朝前倒去的卡彭特,但已經來不及了,一直等候著的狄爾達瞬間就按動弩箭,猝了毒的針箭朝著卡彭特的胸口飛刺而去。

  沒辦法躲過去了,卡彭特只能用力的朝一邊偏去,讓箭紮在了他的腹部:「呃……!」

  撞到了卡彭特的倫恩又朝亞里撲了過去,他的力氣因為精神的崩潰變得如同瘋子一樣大,亞里竟然被他撞倒在了地上,後腦勺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在亞里倒地的下一刻倫恩就撲在他身上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肩膀,亞里感覺頭暈目眩但還是拼命伸手捏住倫恩的脖子想要逼迫他鬆口:「卡彭……卡彭特!」

  「哈哈!做得好我的倫恩,不愧是流著獵犬血液的海爾默。」狄爾達笑著再一次用弩箭對準了半跪在地上的卡彭特,因為箭毒的原因,他已經感覺到雙腿開始發麻,狄爾達繼續說著:「本來以為你要和我談判些什麼更加有用的東西,卻沒想到是這麼無聊的事情,我覺得很失望,但我想『殺掉卡彭特的英雄』這個稱號即將會成為你給予我最有價值的物……」

  但在他說話的時候有人衝進了房間,狄爾達瞪大了眼睛,立刻止住話頭扣動了弩箭的扳機。

  那個人影用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到了卡彭特面前,替他擋住了狄爾達的第二次攻擊。

  卡彭特一隻手捂著腹部不停朝外流血的傷口,毒液滲透的劇痛讓他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但那一頭紅色的頭髮卻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的眼中。

  「安娜!!!!!!!」

TOP

第三十五章 狼狽

  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痛。

  ……不、果然還是很痛,但是還不行,還不能在這裡……卡彭特他……

  袖珍弩的毒箭紮在安娜的胸口偏下一點,如果剛才她沒有撲過來擋在卡彭特的面前,那這一箭就會插進卡彭特的左眼,直接將他的腦袋射個對穿,到時候也沒有什麼中不中毒,還能不能挽救的問題了,而是即死。

  安娜的眼前一整眩暈,但她還是憋著一股勁朝桌後的狄爾達撲了過去,想要將他左手的弩箭給奪走。

  「……愚蠢!」狄爾達看著朝他撲過來的紅髮女孩,他藏在袖子中的這個弩一次性可以扣住兩把箭,也就是說想要進行第三次攻擊的話就必須重新拉弦,但狄爾達重新上弦的時候亞里已經清醒了過來,他打暈了一直咬著他的倫恩然後從地上爬起來將手中的彎刀猛的朝狄爾達丟了過去。

  狄爾達慌亂之中沒有完全躲過,彎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且他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嘴就被撲過來的安娜用手按住了。

  書房內的情況十分混亂,不過大概是卡彭特他們佔據了……上風,勉強。

  狄爾達本來年紀就大,傷口出的血一多他就幾乎已經算是半個死人了,卡彭特將腹部的箭拔了出來丟到地上,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安娜旁邊,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一隻手扶著安娜的腰:「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不是讓你在地下室等著麼。」

  卡彭特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頭也漸漸的朝安娜肩膀上垂去,但放在安娜腰上的手越收越緊:「這下好了……大副得背著我們兩個逃跑。」

  「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守在外面的憲兵差不多該發現屋子裡面出問題了。」亞里走上前來,他把狄爾達從桌子後抓了出來,手臂一用力就將狄爾達推翻在了地上用腳踩住,制住這個老人後他便轉頭問卡彭特,「是什麼毒。」

  「……是混了麻片的蛇毒,劑量用的……有些大。」卡彭特在一開始的昏沉之後已經稍微清醒了一點,他還好,只要不是傷在了致命的地方,這種程度的毒液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還能再撐一會兒。

  如果不是因為心臟的原因他還能撐更久,但安娜就不一樣了,在剛剛強撐了那幾分鐘之後她現在已經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態,如果不是因為卡彭特扶在她腰上的手臂,她就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卡彭特伸手將紮在安娜傷口之中的毒箭給拔了出來:「那另外一個雙胞胎呢……」

  聽卡彭特這麼一說亞里才反應過來,朝門口看去,就看見那和倫恩長相相同的金髮小男孩軟坐在地上,眼睛裡包著淚水,看起來已經沒辦法思考發生了什麼事情。

  「都帶走……快點。」

  ……

  …………

  從布尼塔撤走的路線在之前就已經定好了,島國最容易被海盜與盜賊所利用的便是埋在城市下的水路與管道,雖然為了避免這一點會加上鐵制的柵欄,但這些東西卡彭特和亞里已經處理好了,在他們才憑著那寶石商大兒子的協助,還沒有在島上造成騷動的時候,就已經卸下了幾扇擋在可以直接流通入大海的管道前的柵欄。

  又要跳進水裡……如果安娜稍微再清醒一點她肯定會這樣說。

  但現在她正被卡彭特抱在懷裡半死不活:「………痛……」 安娜還保留著一點神志,沒有完全暈迷過去,她手掛在卡彭特的衣領上,也沒力氣握住。

  「馬上就好了,回船上去就不會痛了。」卡彭特勉強擠出話來安慰懷裡的女孩,他現在擔心的不僅是蛇毒會要了安娜的命,還要擔心這種毒藥之中混雜著的麻片,那東西會讓人染上癮子。「馬上。」

  走在卡彭特後面的亞里扛著被綁的嚴嚴實實的狄爾達,他的傷口被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已經止住了血,倫恩被亞里夾在另一隻手臂下,傑勒米因為害怕安娜在他身上下的所謂的「詛咒」而乖乖的跟在亞里後面,只是地下水路讓他前進的十分困難,總是會跌倒在水中。

  「安娜情況怎麼樣?」亞里看卡彭特突然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來不及了。」卡彭特的臉色鐵青,安娜的呼吸越來越弱,按這個速度再過幾分鐘肯定就……

  「我要再叫烏提爾來一次。」卡彭特把安娜斜抱著空出了一隻手將腰間別著的小匕首拔了出來。

  「你瘋了?先不管你的心臟,在這之後你還能拿什麼交給他作為報酬?這樣只會讓你和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越綁越緊。」亞里皺眉上前按住了卡彭特的手。

  「不是她剛剛救我,我就死了。」卡彭特也沒有甩開亞里的手,「預言是真的。」

  卡彭特所說的就是之前一直提及過的關於安娜的預言,他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讓烏提爾同意替他做預言的法陣。

  不久之後你會有必須遇見的人……紅色的頭髮,蒼白的面容,莫須有的罪名,悲慘殘酷的命運是那個人遇在見你前所擁有的一切。

  你的生命將緊緊與未知的人纏綁在一起。

  烏提爾那天在沉悶的木屋中握著一把沾滿龍血的貝殼將這個預言告知了卡彭特:「真正能夠讓你骯髒的性命得到延續的不是我,也不是吸血鬼的詛咒,而是預言中的這個人,所以如果你真的懼怕死亡,就去找吧。」

  卡彭特對於烏提爾的語言深信不疑,他在幫助烏提爾找尋海怪之時就不斷的在搜尋預言之中的那個人,前前後後他和亞里一共找到過十一個人,但烏提爾都否認了。

  一直到安娜,卡彭特帶安娜去門徒島的目的除了讓叛徒們以為他上鉤了,還有就是讓烏提爾確認這次找到的人是否正確。

  那顆從窗戶中丟出來,畫了圓圈的石頭便是烏提爾的回答,其中是什麼意思自然不用多說。

  卡彭特找到了。

  亞里看著沒有猶豫的卡彭特:「我的意思並不是那個預言是不是真的,而是烏提爾……我不說你自己肯定也知道,求助與那個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只會讓事情一步一步變得更糟。」

  「我自己清楚,不過這件事情等之後再說。」卡彭特清楚,預言是真的他就不可能會死在這裡,現在做的這個選擇是絕對正確的,只是的確如同亞里所說,烏提爾值得信任,但是同樣也非常危險。

  說完,卡彭特就將匕首朝自己的左胸口又一次紮去,水路中一時間只能聽見卡彭特急促的呼吸聲和污水沖刷過石壁的聲音,亞里看著強撐著站在水中的卡彭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於,在卡彭特開始朝外咳血的時候,水路管道中異常的刮起了風,這捲著黑色粉塵的風越刮越猛,漸漸的還能聽見風中好似有淒厲的鳥叫。

  亞里被吹的無法睜開雙眼,他想要張嘴叫卡彭特和安娜,但下一刻就感覺到像是有什麼東西勾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狠狠的朝下一拉。

  污水沒過了他的口鼻,但在幾秒之後,代替污水,新鮮的帶著海腥味道的風又灌入了他的鼻子之中。

  「……!」

  亞里咳嗽著從熟悉的甲板上爬了起來:「卡彭特……安娜!」 他面前的甲板上躺著海爾默家的三個人,大概都陷入昏迷了,而卡彭特拔出了紮在胸口處的匕首扔到一邊,喘著氣抱著安娜。

  「看來我們都遇見了麻煩的事情。」烏提爾站在離亞里很近的地方,他的樣子看起來比前段時間糟糕了更多。

  烏提爾說話的聲音很小,就算是這個距離亞里也只能堪堪的聽見:「吸血鬼就在這柯麗婭上,我本意是想幫卡彭特將心臟換了再離開……很遺憾在將你們帶出來之後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再支撐這具傀儡了……亞里你把這個……藥……」

  但烏提爾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身體就如同上一次一樣迅速的乾枯了下去,最後只剩一堆灰燼和一隻老鼠的屍體,但仔細看的話能看見那隻老鼠猙獰張開的嘴中有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

  亞里急忙爬起來去將那個瓶子抓在手裡,然後跑去了卡彭特身邊,卡彭特這個時候還能勉強維持意識,他把安娜平放在旁邊的甲板上然後朝後退去,因為從他的傷口處流出來的血已經開始慢慢變黑了:「把藥給安娜喝……我去,殺掉吸血鬼……」

  說著他就搖搖晃晃的朝躺在一邊的狄爾達走過去,只要喝下吸血鬼的血液然後替換掉心臟他就會沒事了。

  亞里也知道不用太擔心卡彭特的傷勢,便專心的想辦法將藥物灌進安娜緊閉的嘴裡,藥才餵完,他就聽見身後傳來卡彭特疑惑的聲音,他轉頭過去問:「怎麼……」

  但話還沒問完,亞里就看見本來倒在一邊地上的……雙胞胎中的一個手上拿著之前掉落在甲板上沾滿卡彭特鮮血的匕首朝已經十分虛弱了的卡彭特撲了過去。

  這個偷襲並沒有成功,卡彭特抬起手臂擋住了匕首,匕首幾乎半截都沒入進了他的手臂裡面,但卡彭特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眼睛充血,傷口處汩汩的朝外冒著黑血,整個人如同瀕臨死亡的野獸:「所以……你才是吸血鬼是麼。」

  狄爾達的屍體如同垃圾一般癱倒在卡彭特身後,他的胸口處被卡彭特撕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裡面能清楚的看見一顆血紅的心臟,那顏色是屬於人類的心臟。

  「誰知道呢。」男孩臉上有著如同棋局勝者一般的微笑,他從之前就一直在等這個時候,等卡彭特完全虛弱到無法反抗。

  傑勒米將匕首拔了出來,他記得女巫對他下的詛咒是『不聽她的指示』但現在女巫神志不清,這詛咒在這段時間不會生效,他有足夠的時間憑藉吸血鬼的身體素質殺死這三個人……

  在地下室的時候他其實一直……不,應該是說在被卡彭特他們從曼徳奇莊園捉走的時候他就一直清醒著,本來是想在那個時候趁倫恩還沒清醒,直接殺掉綁架他們的人,這樣身份也不會暴露,他可以繼續在海爾默家藏匿身份,但知道綁架他們的人竟然是那個卡彭特之後就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了。

  不能冒險,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卡彭特,那麼在和他正面對上死的只會是他……而且他的目的也很明確了,肯定是沖著吸血鬼來的,傑勒米在還沒有藏在海爾默家中的時候就聽說過卡彭特那一派的海盜都同烏提爾有打過交道。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兆頭,因為他能夠得以安全的活這麼多年,也是得益於同烏提爾做了交易。

  他用自己的尖牙與十根骨頭交換來了安全的藏身之法,烏提爾讓他拿著一顆暗綠色的雞蛋,去布尼塔的海爾默家族,殺掉現任家主狄爾達・海爾默,然後將這顆蛋打碎在地上就可以剝下狄爾達的皮膚穿戴在自己的身上。

  「為什麼是這個人?」當時還不是傑勒米的吸血鬼這樣問烏提爾,但並沒有得到回答,烏提爾只是模模糊糊的說必須是海爾默家的人才行,狄爾達是他最好的選擇。

  總之吸血鬼還是拿著那顆怪異的蛋登上了布尼塔王都的領地。

  但他沒有聽從烏提爾的話殺掉狄爾達,而是殺掉了當時還只有兩歲的傑勒米,套上了這個小孩子的皮。

  如果說必須是海爾默家的人,那麼選擇那個巫師指定的人也太危險,萬一被出賣給想要找到吸血鬼的人……他豈不是白費了所有精力,現在看來果然,當時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哈哈哈哈!!去死吧,你們這些渴求永生詛咒的可憐人!」說著傑勒米就舉起手中的匕首要朝卡彭特的太陽穴紮去。

  但很明顯傑勒米是沒有算到那個本該暈迷的『女巫』對於卡彭特莫名其妙的執念有多強,她竟然在灌下藥之後迅速的清醒了起來:「住手!!!!!」

  「……!」

  傑勒米瞪大了眼睛,急急的收住了手,他轉頭看向安娜,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可惡的……女巫!!!」

  「放開他,不然你馬上就會死。」安娜的聲音十分虛弱,但還是一字一句的說清楚了,她腦袋上冒著虛汗,無比慶倖之前在地下室的時候對傑勒米……對吸血鬼撒了自己是女巫的那個謊,不然現在也只能在夢裡空手套白狼了。

  「你竟然同人類狼狽為尖,作為外族你難道就不感到羞恥和愧疚麼……!!!為什麼要阻止我!這個人可是卡彭特!他不止殘殺吸血鬼,還殺了不知道多少尼格圖姆!」傑勒米的樣子已經完全不能稱之為小孩子了,他看起來就像是惡鬼一樣,「他是敵人!他是不值得拯救的惡徒!!」

  「……」

  「……」

  聽見傑勒米暴怒著說了那麼一大段,亞里和卡彭特大概也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這倒黴的吸血鬼多半是之前被安娜給矇騙了……

  -------------------------------------

  你們問安娜的金手指是什麼……那肯定是滿點的睜眼說瞎話啊……!

TOP

第三十六章 心臟

  自然的,面對卡彭特和亞里這種敵人的時候只要有一瞬間的失誤,都會被他們死死咬住。

  重新被按在地上的傑勒米用身體深深的體會到了這個教訓,因為孩童的模樣,吸血鬼顯的十分可憐,但在暴露出了真實身份之後他已經不再存在於憐憫範圍內了:「至少……至少讓我在死之前和倫恩……」

  「……」傑勒米掙扎著抬頭,他想要看看那個將他當做親人對待了那麼多年的男孩,但看過去的時候,只能看見紅髮女巫跌跌撞撞朝甲板二層的船長室走去的背影,倫恩被她抱在懷裡,唯一能夠看見的只有他搭在女巫手臂上垂下來的雙腳。

  ……

  …………

  柯麗婭現在所在的海域,海面上放眼看去全都是高聳出水面近一百米的天然石柱,這裡因為常年會有旋渦所以不會有船隻靠近,至於為什麼卡彭特敢將船藏在這裡……也不過多解釋了,因為安全。

  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海面的波濤相較其他地方都要陡峭很多,倫恩就是被船身的震盪給晃動醒的。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那間書房之中,讓他頭暈的血腥味和父母的死相都深深的印在大腦之中,所以一醒來便開始本能的乾嘔。

  「你……要喝水麼?」

  在倫恩難受的咳嗽的時候,他聽見一邊傳來這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這個聲音在地下室裡面他聽見過,是那幾個綁匪中的人:「別過來!!不要管我!」

  當倫恩抬頭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已經不是……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了,唯一沒有變的是他依舊被綁在椅子上,這個房間中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但最多的還是散佈的到處都是的蠟燭:「這是……哪裡……」

  安娜看著已經無法判斷情況的男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幫你倒一杯。」

  倫恩瞪著眼睛看向半躺在一張軟墊躺椅上的安娜,紅頭髮,面色蒼白,瘦弱的女人……不,這個年紀要說是女人還是太大了一點,只能稱為少女:「你們把我帶到哪裡來了,傑勒米在哪裡,爺爺在哪裡!」

  這兩個問題還真是好回答,安娜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雖然喝了解藥之前那股讓人覺得像是有手在腦漿中攪動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但傷口還是一陣一陣的痛,她捂著傷口稍微挪了挪背後的枕頭讓自己靠的更舒服一點:「很遺憾……狄爾達公爵現在已經不在了,而你的弟弟傑勒米他……」

  「傑勒米還在這裡,我知道,我能感覺的到,讓我見他!」倫恩開始在椅子上掙扎起來,「我弟弟什麼都沒有做錯,如果你們是因為記恨海爾默家對異教徒和外族所做過的一切,那這些和傑勒米都沒有關係!放了他,求你們……了。」

  「……難道作為傑勒米胞胎兄弟的你就和那些事情有關係了麼?我不認為他們會讓一個八歲的小孩來處理公務。」安娜看著倫恩眼眶中緊憋的淚水,如果要說無辜的話,這個孩子和兩歲的時候就死掉的傑勒米是最無辜的,這也是安娜為什麼要在卡彭特和亞里殺吸血鬼的時候將倫恩帶到屋內。

  她不打算讓倫恩知道自己的親兄弟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遭到了殺害,那只是徒增倫恩的重負,卡彭特他們看見她剛剛的舉動應該也都會明白……但同時安娜也不明白自己這樣做還有什麼意義,倫恩的全家都被他們殺光了,現在再這樣為了他來考慮不論怎麼看都很讓人覺得噁心。

  「我只是知道爺爺他們做了些什麼事情,但知道就等於同罪。」倫恩說著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會說出來的話,「但我的弟弟和我不一樣,他什麼都不知道,求你們了,放過他好不好。」

  之前一直沒有實感,但現在聽見倫恩這樣乞求她之後安娜才終於有了自己已經是惡人了的實感。

  「……」

  看安娜不說話倫恩開始絕望的喊叫了起來,他不斷的咒駡面前的女巫和還未現身的另外兩個人。

  「吵什麼。」

  船長室的門被推開了,衣服上全是血的亞里皺著眉走進來,他看著在椅子上掙扎的倫恩:「都折騰這麼一大圈了還那麼精神,你是不是也是吸……」

  「亞里!!!!」安娜猛的從躺椅上直起身子打斷亞里的話,這傢伙根本就沒有明白!她太高估他們了……!!

  亞里被安娜嚇的咳嗽,他轉頭過去就看見安娜憋紅了臉對他招手,便走過去低頭:「什麼?幹什麼……」

  「別告訴他傑勒米是吸血鬼……好不好?」安娜小聲的在亞里耳邊說。

  「……嗯,這倒是無所謂,你傷口還痛麼?」吃了烏提爾的藥應該不需要再擔心蛇毒的問題,如果之後出現了麻片上癮的情況可以交給卡彭特來解決……現在終於不用擔心很多事情了,這讓亞里鬆了一大口氣。

  安娜的傷口早就已經沒有流血了:「還有一點點痛,但是沒什麼大問題。」

  「那太好了,卡彭特在找你,你去甲板上一下……不對,等一下,等我一下。」說著亞里就朝房間裡面走去,沒過一會兒手裡拿了兩瓶酒回來遞給安娜,「把這個拿去給卡彭特。」

  安娜抱住酒瓶:「卡彭特他……」

  「他現在已經沒事了,讓你過去是因為……他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單獨問你,只是甲板上的樣子可能有點不太好看。」

  很快的安娜就知道了亞里口中的『不太好看』究竟不好看到了哪種程度,卡彭特上半身沒有穿衣服,渾身是血的坐在一具……安娜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是一具大概可以說是人形的屍體,青灰色的皮膚緊緊的包裹出了骨骼的形狀,牙齒像是魚類一樣亂七八糟的朝外翻著,內臟全部長在皮膚外面。

  而在這堆東西的旁邊是……傑勒米,那個人類小孩的皮,就像是破布一樣攤開在一邊。

  安娜捂著嘴朝卡彭特走過去,她的注意力還在那怪異的屍體上:「這個是吸血鬼……?」

  「嗯,已經不算是吸血鬼了,只能算是寄生蟲,吸血鬼原本的樣子和人類是差不多的。」卡彭特的樣子看起來好了很多,他抬手擦了擦嘴巴邊上的血跡,「你的傷怎麼樣了。」

  安娜把酒遞給卡彭特:「只是有些痛而已,其他的都還好……你現在是已經把心臟給……?」

  「換掉了。」卡彭特扒開酒瓶栓拿起來猛灌了幾口,「這些都先不說,我有事情要問你。」

  更換過心臟和血液之後的卡彭特現在只急於知道一件事情,他重新恢復了神采的翠綠色眸子直直的望向安娜,無關預言,和立場。

  「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冒死救我?」

TOP

第三十七章 黃金

  卡彭特很久都沒有心情那麼複雜過了,雖然他的臉皮厚度是和他的年齡成正比的,也許還要厚一點,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見安娜說:「難道對於你來說,有人救你,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而是值得疑惑的事情?」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耳朵尖有些發熱,當然可能是自己理解偏差的有些厲害,可是總感覺……總感覺十分的開心。

  安娜當然看不出來此時此刻卡彭特臉上是開心的表情,因為他整張臉幾乎都被血糊滿了,而且也沒有在臉上表現的很明顯,這就導致安娜看卡彭特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感覺可能是自己說了什麼不太對的回答,於是認真的思考了幾秒,但是也沒想出什麼答案,大概只是本能吧……

  兩個人就沉默的在海風呼嘯的甲板上對視了一陣,最後還是卡彭特開口了,但他沒有再提一開始的那個話題:「叫倫恩的那個小子,你打算讓我怎麼處置他?」

  「嗯……?」

  安娜愣住了:「你在徵求我的意見?」

  「有必要那麼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我什麼時候有為難女人的愛好了。」

  並沒有什麼誤會,你就是憑心情去為難人,不分男女,安娜也不想直面糾正卡彭特,不過既然這個難辦的男人都這樣說了:「能不能先把他留在這裡,然後等下一次靠岸的時候將他交給陸地上的人,當然這種累活就由我去……怎麼樣?」

  「行吧,不過我得提醒你,像他那樣的小孩如果隨便交給什麼人的話,很可能幾年之後你會在我們搶劫的奴隸船上見到他,不過樣子肯定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可愛了。」

  為什麼幾年之後我還要跟著你們去搶奴隸船啊,安娜抓錯了一個重點:「我知道,我會想辦法……把他交給憲兵的,之後肯定會有人把他送回布尼塔。」畢竟倫恩是海爾默最後的一個了……

  卡彭特聽完安娜說話之後也沒什特別的反應,他伸手將一邊吸血鬼的屍體和傑勒米的皮抓在手裡,然後從甲板上站了起來,就在他站起來的途中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滾到了安娜的腳邊,那是傑勒米衣服上的一顆銀紐扣,上面還有一些已經乾掉的血跡。

  卡彭特沒有在意掉在地上的紐扣:「可以,不過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你想要把那個小鬼送回布尼塔,那麼就要戳瞎他的眼睛以及割掉他的舌頭和指頭。」

  「為、為什麼??」

  「為了我們的安全。」卡彭特說著拿著那一堆噁心的東西大步朝船舷邊上走去,然後也不猶豫的就將它們丟入了海裡,「如果你覺得這樣殘忍,那就直接殺了他。」

  到底哪一邊才是殘忍……

  「必須得這樣做麼?」安娜繞過還留在甲板上的狄爾達的屍體朝卡彭特走過去,「就沒有其他的……」

  「沒有,換做之前是只有一種辦法,直接殺掉。」卡彭特的眼睛看向安娜胸口下面的傷口,那裡的血已經止住了。「比起那個,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太對勁的感覺,比如說覺得發熱,或者手腳有些輕飄飄的。」

  「你不要總是拉開話題。」安娜有些急了,她上前去拉住卡彭特的手腕,「倫恩該怎麼辦?」

  卡彭特歎了口氣:「別再裝了,阿麗埃娜,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這是你也已經明白了的事情。」

  「……」安娜抓著卡彭特的手收緊了一些。

  「我們已經做了對於那個男孩來說十分殘忍的事情,我們殺掉了他所有的親人,然後到這裡你要因為可憐他,要因為仁慈心放他活著回去,去面對滿屋子至親之人的屍體,這種仁慈心對雙方有好處麼?都沒有,他會留下永遠的悲痛回憶,而我們會得到一個窮追不捨的復仇者,並且最終他依舊會死在我們手上。」

  卡彭特伸手將安娜垂到臉頰邊上的頭髮別去了耳後,然後捧著她的臉頰,視線交匯在一起:「所以換一種想法,殺掉他,那就是兩邊都得到了好處,他會永遠忘記一切值得去仇恨的痛苦回憶,而我們也除掉了一個目擊者。」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安娜看著卡彭特,他的眼神中沒有什麼感情,只是單純的注視著她,在對她訴說他所認定的價值觀,但為什麼總是覺得……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安娜不知道為什麼突兀的想起了之前,卡彭特替她拿回了父母的遺物之後說的話。

  『逝者留下來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不會更加的……算了、沒什麼。』

  為什麼會想起這個。

  「行了,我也不是想要故意為難你,只是說下我的準則而已。」卡彭特把手從安娜臉上放下來,在他的手離開之前安娜的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我不會覺得你殘存的仁慈心對我們是種拖累,因為你不是錯誤的一方,所以那個男孩暫時先把他關在柯麗婭上,等你想出你覺得可以接受的辦法之後再處理他的事情。」

  卡彭特看著臉色慢慢緩和下來的安娜,現在他做的讓步並不是突然善心大發,而是不願意將安娜逼到崩潰。

  他清楚,只需要再讓這個紅髮的小姑娘在他身邊多待一段時間,她的想法遲早會徹底改變,遲早會成為同他和亞里一樣混沌不清的人。

  ……

  …………

  「抱歉了,接下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不得不待在這裡,但是放心我會每天都給你拿吃的和喝的過來。」

  安娜將倫恩帶到了『柯麗婭』最底部的甲板間中,這裡是存放一些不容易受潮的東西的地方,並且船上的牢房也建造在這一層。

  牢房一共有六間,全都並排擠在這層甲板最裡面,安娜挑了一間最乾燥的將倫恩帶了進去:「毯子什麼的我等一下也會幫你拿過來,如果還有其他什麼……」

  「夠了。」

  倫恩打斷了安娜的話,然後朝牢房裡面走去,矮身坐在了不知道在這間牢房中鋪了多久的稻草上,看樣子是不打算再多和安娜交流了。

  「……」嗯,這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安娜也沒有歎氣和覺得不耐煩的立場,但是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伸手將之前撿起來裹在腰帶裡面的傑勒米的紐扣拿了出來,「那至少讓我把這個給你吧。」

  她也沒有走到倫恩面前去,而是蹲下身子將那枚銀紐扣放在了腳邊的地上,然後轉身出去將牢房的門鎖住了。

  倫恩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那枚被安娜放在地上的紐扣是屬於誰的東西,但是他年幼的臉上依舊沒有出現什麼表情變化,也沒有上前去撿那枚紐扣,只是安靜的坐在牢房一角。

  安娜也沒有立馬離開,她一直在想之前卡彭特對她所說的那些會讓人精神受創的偏激觀點,雖然清楚的知道卡彭特說的那些都是錯的,但存在於現在這個環境之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卡彭特。

  「倫恩。」

  男孩依舊沒有理她,安娜也不在意了。

  「你覺得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是想要回去布尼塔,還是更想直接死掉。」

  「我想要你們全部都去死。」

  聽見回答的安娜突然笑了起來:「也是,應該也不會有其他答案了。」

  倫恩的臉上終於又有了表情,是一股扭曲的憤怒:「所以究竟為什麼你們這群魔鬼要殺了傑勒米,明明該死的不是他!」

  關於傑勒米安娜也不打算多說更多謊言了:「晚一點我會給你拿吃的和毯子……」 說話的時候安娜身後的梯子上傳來了腳步聲,亞里從上面爬了下來:「還沒弄好他,需不需要我直接把他打暈?這樣也清淨點。」

  「不用了……」

  「惡魔!!!你們這群惡魔,女神不會饒恕你們的,如果我死在了這裡,我就要用我的鮮血和我的心臟來詛咒你們!!」看見亞里,倫恩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因為他下意識的已經認為殺死傑勒米就是亞里和卡彭特中的一個,或者乾脆就是他們兩個一起殺的。「就連最愚蠢的牲畜都比你們乾淨!!」

  亞里也沒怎麼在意:「我下來拿鎖鏈的,你要和我一起上去麼?」說著他在一邊的箱子中翻找出了一捆鐵鍊拿在手裡。

  也沒有其他理由留在這裡了,安娜就跟著亞里離開了最底層間回到了還依舊被太陽照耀著的甲板上,『柯麗婭』的船桅上還停留著幾隻白色的海鳥,意外祥和的氣氛就彷彿之前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存在一樣。

  「不過你拿鐵鍊是要做什麼?有什麼東西需要固定麼。」安娜跟著亞里的後面,他正扛著那捆鐵鍊朝船尾走去,亞里回頭看了一眼安娜:「你要跟著我一起去看看麼?我要把狄爾達的屍體捆起來掛鉤在船尾外面。」

  「……」安娜想起了之前這條船的船尾掛滿了布尼塔皇族的屍體,說起來她還從來沒有問過這事情。「把屍體掛在外面的意圖是什麼,當成戰利品炫耀?還是單純的侮辱?」 說不定兩者都有。

  「不,掛在船外是有別的原因。」亞里重新朝前走去,隨著他的腳步,那些鐵鍊發出叮呤噹啷的撞擊聲,「狄爾達也算是我和卡彭特的老熟人了,你之前應該也多多少少察覺到了對吧。」

  嗯……是有點感覺出來了。

  等走到了船尾最頂層的甲板之後,亞里就將肩膀上的鎖鏈放到了船舷上,狄爾達的屍體也在這裡,被隨意的扔放在地上,可能是因為粗魯的搬運,狄爾達的心臟已經有一部分順著傷口滑出了胸腔,他的嘴還半張著,乾枯的血液混合著不知道是什麼的黃色液體凝固在嘴巴邊上,雙眼睜開到眼球都要掉出來了。

  怎麼看都是一具極其醜陋的屍體,但安娜看見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感覺了。

  亞里像是中場休息一樣,乾脆的斜靠在了船舷上,他低頭看著腳邊狄爾達的屍體:「他應該是第三十二個了,或者應該還有幾個但是我記不太清楚。」

  「……?」

  亞里抬頭看了看安娜疑惑的表情,有些乾癟的笑了幾聲:「你知道他是布尼塔負責掌管宗教事務的傢伙對吧。」

  「算是……知道吧。」

  海風呼呼的從他們耳邊吹過,偶爾能聽見幾聲十分難聽的海鳥叫聲,在安娜回答之後亞里就安靜的看著狄爾達的屍體,他淺亞麻色的頭髮隱隱約約的遮蓋住了眼睛,所以安娜不太看得出來他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亞里才從動了動,他仿佛才夢醒一樣,而且看見安娜還站在他對面就有些驚訝:「你還在這裡。」

  「……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安娜也不知道亞里怎麼了,他看起來和平常不太一樣,「要我去叫卡彭特麼?」

  亞里又望著海面發了會兒呆,然後就像是夢囈一樣:「說起來,那天遇見卡彭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好天氣,有清爽的海風和剛剛好的陽光。」

  「遇見卡彭特……?」

  「是的,就在我父親死後不久。」

  「我很抱歉……」聽見亞里這麼說,安娜的嗓子突然有些乾啞。

  「不用替我感到抱歉,他是一位身負責任的傳教士,並且忠誠於他侍奉的神與主。」亞里的目光從海面上收回來,好像已經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他帶著六歲的我一起離開了家鄉的教會,去往已經被布尼塔所殖民的異教國家,那裡現在應該已經改名了……可能是叫坦拉堡之類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狄爾達的屍體從地上拉起來,像是破布一樣搭在船舷上:「同我們一起的傳教士還有很多,我記得我們是第三批抵達那裡的傳教團,那時候大家都興致高昂,他們用在船上度過的幾個月時間修改又修改了自己準備對異教者們演講的宣神論,我的父親自然也是這樣,他寫了整整四十張紙,幾乎每一天就要抓著我讀一次。」

  亞里抓過鐵鍊從狄爾達的手臂下繞過,在他胸口上捆了一圈。

  「但我們實在是自作多情的太過分了,當我們的船在航行了五個月抵達了坦拉堡之後,已經在那裡駐紮了很久的布尼塔教徒們來迎接我們,他們在同我們握手的時候都順勢的塞了半個拳頭那麼大的黃金給我們。」

  「起初我們都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但幾天之後漸漸的也就明白了,甚至已經有同我們一起搭船的傳教士和他們串通成了一氣。」

  鐵鍊繞過了狄爾達的脖子,在這上面纏了兩圈。

  「最早抵達坦拉堡的軍隊和教徒發現這個地方完全是由黃金構築而成的,河床中隨處可見豆大的金砂,山洞中只要用火把一照就會如同龍的藏寶洞一樣閃耀,當地人又沒有足夠的力量反抗他們。」

  「為了獲得最大的利益,他們便向布尼塔的王隱瞞了坦拉堡的實際情況,進而強迫當地人去開採金礦,自己則坐享其成,將黃金藏在袍子之中,對之後到來的傳教士和軍隊他們就用黃金拉攏,如果有反抗的那麼就直接殺掉,再偽裝成是異教徒的反抗所造成的傷亡,而這些事情,掌管所有宗教事務的海爾默一族當然都知道,但他們沒有向女王稟報,而是收取了那些人的黃金,包庇了他們的行動。」

  亞里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在狄爾達猙獰的臉上比劃了一下,然後朝著左眼狠狠的紮了下去:「就像我一開始說的,我的父親忠誠於他侍奉的神與主,他裝作接受了與那些人合作攬收黃金,但私下卻在找機會帶著我乘船返回家鄉,可惜我的父親是個比較愚鈍的人,最終還是被人發現了馬腳。」

  「那天晚上他們就將父親勒死在了我們自己的房間之中,而我在他們撞門進來的時候被父親拼命從換氣的小土窗中推了出去。」

  發洩一般自言自語的男人沒有將那把匕首從屍體的眼睛中拔出去,他直接鬆手把屍體從船舷上推了下去,一陣鐵鍊的嘈雜的撞擊聲過後甲板上又回歸了平靜。

  「於是我活下來了,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怎麼跑到海邊,然後跳進去的。」在將狄爾達的屍體掛到船外之後亞里彷彿鬆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很多。「我溺暈在了海水之中,醒來的時候自己就在一艘陌生的貨船上,隨後我那艘貨船主人賣去其他的奴隸船上了。」

  「我在奴隸船上當了幾年如同死人一般的活人,一直到那個晴朗的午後,卡彭特帶著他那艘噩夢一樣的船出現在我們的航線上。」

  「我……」安娜想要對亞里說些什麼,但發現自己也沒辦法說出些什麼。

  「你不用對我說什麼,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證明我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我有正當的理由能夠去找傷害過我的人復仇,他們殺了我的父親,但我殺了更多他們的親人。」

  「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卑劣的,我和卡彭特的所作所為也同樣是卑劣的,甚至更過。」亞里低頭看向安娜,「我們不值得同情也從來沒有乞求同情。」

  「但你不一樣。」

  「阿麗埃娜,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用讓自己走上跟我們一樣的道路。」

  亞里的聲音很輕。

  「去找烏提爾幫忙,讓他幫你離開我們。」

TOP

第三十八章 木偶

  阿爾文八歲的時候被家裡人以三枚銅幣的價格賣給了一家獸皮作坊,在如同牲畜一樣替作坊工作了五年後被作坊主轉手賣去了礦洞做苦力。

  最後因為終於無法忍受每日過量的勞動和礦頭的欺淩,在累死在地下前他同其他幾個人逃走了,逃去了海上,在這之後阿爾文在一艘走私藥物的船上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就是在兼職水手的時候順便幫走私船主人殺掉該殺掉的人。

  意外的殺人這種事情在他做來十分的順手,可能是小時候就一直在剝刮獸皮的原因,這份工作一直持續到他們的走私船被海軍攔截,船主很快就被海軍的人割掉了一隻耳朵掛在了船桅上,而阿爾文在走私船被海軍圍剿的時候跳海逃跑了,但他的樣子已經被畫下並通緝了。

  這就是阿爾文二十年來的人生,這種人生在貧困階層中是十分常見的,一點都不稀奇,阿爾文身上還有奴隸的烙印,現在再加上一張死罪通緝,他註定了無法從泥潭之中逃脫出來,無論走到那裡,只要被人發現了他就只會面臨一種結局。

  「……」阿爾文靠在一堆木箱上面愣神,像是稻草一樣枯燥的頭髮被海風吹的亂糟糟的蓋在臉上,嘴裡叼著的紙捲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掉了,但阿爾文也沒有反應,他手上捏著一小張皺皺的紙,這是剛才從港口盡頭一家充滿了刺鼻臭味的小酒館裡面拿來的。

  上面寫著有一艘船隻在招收船員,淩晨四點的時候意圖應召的人可以在港口等候,寫在末尾的傭金數量也十分可觀,除此之外還寫了這次招員航行的目的。

  黑海。

  這當然不會是正規貨船招收船員的傳單,阿爾文他們這類人一看這個地名就明白了過來,通常提起黑海人們就會想起冗長枯燥的海神曆,因為相傳,黑海就是海神誕生的海域。

  『幾百米深的海水一眼望去漆黑無比,但不是因為渾濁,而是因為清澈的如同空氣的海水下鋪滿了黑色的寶石,那是未夠格的神明骸骨,除了漂亮便一無是處。

  而在黑海的盡頭,能夠找到填滿你所有欲望的財寶和權力,如果你並不滿足於佈滿了凡物灰塵的東西,那就將雙手浸泡到海水之中……』

  這是睡前故事中的一段,不可信,但自從百年前誕生女神柯麗婭現身在了聖羅那之後,海神曆中的所有傳說都被有野心的探險家們翻找了出來,再古老的書本也被從鐵皮箱中挖掘了出來。

  最後所有傳說之中所存在的地域,一共被證實了確實存在的有十三處,黑海便是其中之一。

  阿爾文多多少少也在海上待了那麼多年,也知道黑海這個地名不止和海神綁在一起,同樣和它綁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卡彭特。

  「……」阿爾文終於動了動腦袋,他伸手將紙捲煙從嘴巴中拿下來揣進了衣服口袋裡面,這段時間關於卡彭特的消息可一點都不少,什麼女巫什麼海軍全都和他雜糅在了一起。

  最重要的是,之前卡彭特的船被海軍圍剿過一次,船員已經全部被清除了,那麼這張招收船員的紙有多大可能是來自那艘『柯麗婭』呢……阿爾文並沒有多考慮為什麼卡彭特的船會這麼容易的被海軍圍剿,因為如果能夠踏上『柯麗婭』同卡彭特出海,那意味著什麼是大家都明白的。

  而且現在的阿爾文處境並不是很好,他也覺得很累,比起想盡辦法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不如去危險的地方待著對他來說更輕鬆一些……不過說實話黑海的寶藏的確十分吸引人,如果真的找到了那麼……

  抱有這樣想法的人當然不止阿爾文一個,現在是晚上十點左右,港口中還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下貨和整理船隻的人在走動,如果稍微仔細一點看的話,就能看見不止在這工作的人,還有一些漫無目的徘徊在港口上的人。

  明明距離上面寫的淩晨四點還有很久。

  阿爾文將那張紙又拿起來看了看,說到底是卡彭特在徵收船員這一點只是他想像出來的,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時間上那麼巧合呢,並且敢輕易說出要去黑海的人也只有那幾個了,現在行蹤不明的穆勒,還有之前被吊死的幾個人,再加上已經到過那裡的卡彭特。

  在等待之中港口越來越安靜,到最後只剩下枯燥的海浪聲和木船上發出的吱呀聲,這期間也有人過來朝阿爾文搭話:「小夥子,你也是……看見那個才在這裡等著的?」

  阿爾文只是搖搖頭也不回答,他這種態度自然讓別人覺得很看不慣,問話的人罵罵咧咧了幾句就又去找其他人了,周圍沒有人聲之後阿爾文才閉上眼睛,想著稍微睡一會兒,但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港口中的氣氛好像已經微妙的有些變化了。

  「來了……是那個!」

  他睡眼惺忪的朝那些同樣等待著的人張望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海面上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船好像比想像中要小很多……阿爾文皺眉,這種規格的船大概連一般的貨船都比不上。

  可能又過了有幾十分鐘這艘醬紅色的船才停靠在了港口之中,阿爾文和其他人都一起湧到了這艘船所停靠的棧板上等待著上面的人下來,幾分鐘後船舷一側的半門被從裡面收了起來,銜接板慢慢從船內伸了出來搭在港口的木棧道上,船裡面也一直持續不停的傳來一種咯吱咯吱的像是粗糙的木頭不停摩擦的聲音。

  有四個人走上銜接板下來了,阿爾文其實也不太確定,那些的確是……人形狀的東西沒錯,但總感覺很怪異。

  從體態上和舉動上來看,這四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很僵硬,四肢和脖子與正常人相比都太過於修長,身高看起來都近乎接近兩米,這些人都裹著暗色的雜工衣服,並且寬大的皮帽完全的遮住了他們的臉,腰上都別著雕刻著蠻夷花紋的彎刀。

  他們掛了幾盞油燈在登船板旁邊的鐵杆上,然後就各自站在銜接班兩側不動了,阿爾文旁邊的幾個人在不安的交頭接耳,最後還是只有阿爾文走上前去:「發這個的是你們麼?」

  那張皺巴巴的傳單被阿爾文遞到了那幾個人面前,但是就算是這樣的舉動也沒有引起他們多大的興趣,他們依舊站著不動,甚至也不回答問題,阿爾文又問了一次,他身後的有個個子比較高的人不耐煩了,就走到阿爾文前面伸手掀開了其中一個人的寬沿皮帽:「問你話呢啊,我們可是等了半………」

  帽子被掀落地之後所有人都愣住了,高個子的話也噎了半句在喉嚨裡。

  完全煞白的臉上,本該長著鼻子的地方什麼東西都沒有,嘴部也沒有可以稱之為嘴唇的東西,只是一條縫隙,最讓人不安的是眼睛,這個東西只有一隻眼睛,長在臉部的正中間,此時正直愣愣的盯著掀掉他帽子的那個人。

  「怪……怪物……!」高個子說著話開始朝後退,因為太慌亂還撞在了阿爾文身上,阿爾文差點被撞的從棧板上跌到海裡。

  『怪物』彎腰撿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回腦袋上,也不去看因為看見了他的樣貌而被嚇跑的人,重新站直不動了。

  因為出現了自己無法理解的生物,原本等待著的人瞬間跑掉了一半。

  「……」

  阿爾文吞了下口水,看著就在他面前不遠的銜接板,那些怪物一樣的人還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彷彿他們的工作就只是將船開到這裡,然後放下木板等人上船。

  這艘醬紅色的船上也沒有其他亮光,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怎麼辦,你們還要去麼。」

  「不知道……」

  他聽見身後的人群中傳來這樣的疑問,然而疑問之中摻雜著無法隱藏的興奮,因為看見那幾個東西的樣子的時候,大部分人知道是遇到真傢伙了,這艘船就算不是穆勒那些人所屬的但也絕對有些名堂在裡面,歪門邪道的人也都信奉一點,怕死得不到任何財寶,也就是說想賭的話這一次就是機會。

  ……

  …………

  「第五艘的也回來了。」亞里將一疊羊皮卷扔到了卡彭特面前的桌子上,這個時候卡彭特正用蠟燭隔著玻璃瓶燒灼著幾塊藍色固體,他看起來也非常心不在焉,但自從更換了心臟之後他整個人的氣色已經恢復了,就連眼睛的皺紋都沒有了……

  「沒簽的人呢。」卡彭特瞟了一眼桌上的羊皮卷,每一張上都寫著相同的幾段生僻文字,然後在最下方是一些簽名,

  萊特裡斯・傑布特

  亨利・葛

  帕特裡克・溫斯特

  傑拉德・布萊克

  阿爾文・亞德拉

  迪恩・桑華奇

  ……

  「都被……」亞里剛想回答卡彭特的問題,但船長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他不得不剎住嘴,然後很無奈的說:「誰叫你拿到這裡來的?」

  卡彭特看了眼門口也歎了口氣,站在門口的是他想辦法弄出來的『木偶』,因為是他純手工製作所以樣子有點可怕,但卡彭特覺得還好,看久了還覺得挺不錯的:「知不知道丟海裡是什麼意思?知道海在哪裡麼?」

  他站起身朝那提著五個鮮血淋漓的人頭的瘦長獨眼木偶人走去,順便把蠟燭和玻璃瓶塞給了亞里:「你繼續幫我燒這個。」

  然後伸手搶過木偶手中的一顆頭:「跟著我,不是叫你進去,跟著我走!」

  「……」

  這時候『柯麗婭』的甲板上一群人正跪著瑟瑟發抖,另一邊是在將無頭屍體朝木桶裡面塞的其他木偶人,卡彭特看著就覺得頭痛:「你們!」

  這一聲讓跪在地上的人都下意識抬頭朝上看去。

  「簽了字的現在開始就工作了,你們睡覺的地方在這第二層甲板下面,有什麼事情不要找我,找那個淺色亞麻色頭髮的帥哥,還有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找這些玩偶。」卡彭特豎起拇指朝站在他斜後方的木偶指了指,「當然我想這些大副也大概和你們講過了……好了,沒什麼其他的了,哦還有這船上有個女人,是我的,最底層牢房裡面有個小孩是她的,這兩樣你們誰碰了我就讓這些木偶在床上玩死你們。」

  說完之後甲板上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啪嘰啪嘰的血肉塊擠壓的聲音,卡彭特嘖了一下,然後甩手把手中拽著的頭朝面前的欄杆上猛的一磕,從脖子斷面流出來的血被濺的到處都是:「我問你們聽見了沒有!?回答呢!?」

  「是……是!船長!」

  嗯,挺好的,果然還是得有人使喚,卡彭特終於滿意了起來,他揮了揮手:「行了,你們把甲板上的血擦乾淨,把那些不願意簽協議的人的屍體都丟海裡去,然後等大副來分配誰負責夜航,就這樣。」

  說著卡彭特就帶著他身後的木偶走到了他這一層的船舷邊上,把頭扔了出去:「看見沒有?這叫丟到海裡,把頭拿到我的房間裡面不叫丟到海裡。」

  木偶沒什麼表情,只是仿照卡彭特的動作將他手上的幾個頭也扔到了海裡,然後咯吱咯吱的朝下面的甲板走去。

  「……」雖然是方便,但有些時候的遲鈍也是挺不方便的,可能工具都是這樣的吧,卡彭特轉身走回船長室,就看見亞里並沒有聽他的話在燒那些藍色固體,而是站在他全都是枕頭的木桶旁邊朝裡面看著:「你搞什麼?幹嘛放下!這東西從開始加熱起就必須一直加熱,不然就報廢了,你以為一塊要多少金幣啊!?」

  「我不是在五天前就叫你不要再餵安娜吃這種東西了麼。」亞里看著睡在木桶裡面沒什麼血色的安娜,她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那個手腕看起來一捏就會斷掉。

  卡彭特哼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結果是這個,那我問你我不餵她吃這個,她犯毒癮的時候傷到自己該怎麼辦?」

  這種藍色的固體在燒灼之後就會變成紫色的顆粒,吃下去之後會讓人長時間陷入昏睡的狀態,是製造迷藥的原料之一。

  這種結果其實在之前知道狄爾達塗在箭上的毒液包含麻片的時候亞里和卡彭特就已經預見到了,但解決方法實在是找不到最好的,強制戒掉的話安娜的身體明顯無法負擔住,想要以毒制毒,餵安娜吃了一管所謂的緩解藥,但沒想到竟然把癮子沖的更大了……

  「你他媽……你們他媽是不是算計我……」吃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藥之後,安娜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索要它們想要的那種東西,那種感覺就像是狼人在這看見月亮的時候無法抑制住體內的本性想要撕碎活物的感覺。

  最後折騰來折騰去,卡彭特選擇了讓安娜長時間處於無意識的狀態,這樣可能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但安娜開始犯癮是從卡彭特替換了心臟起,第三天開始的,而選擇讓她一直昏睡是在半個月之後,這期間卡彭特和亞里除了想辦法替安娜治好毒癮,也開始徵集船員了。

  ……

  亞里看著睡在枕頭之中的安娜:「但是再這樣睡下去她也會有危險。」

  「廢話,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當然也不想讓她一直睡著,你知道她多久沒有在我耳朵邊嘰嘰喳喳了麼?」

  「……」亞里讓自己不去在意卡彭特考慮的這個問題,他皺眉又看了眼安娜,「我會想辦法,但我也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其他的計劃,你知道安娜她有自己的想法。」

  卡彭特的目光移向一邊:「我又不是什麼控制欲特別強的變態,你在說些什麼呢。」

  亞里也懶得跟卡彭特說更多,他收回目光一言不發的離開了船長室。

TOP

第三十九章 鐵銹

  「…………」

  感覺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清醒過了,安娜看著用繩子捆著掛滿了不知名乾草藥的天花板。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倫恩今天吃飯了麼……?

  安娜的記憶有些斷片,她想從木桶裡面坐起來,但身下都是柔軟的枕頭,她完全沒辦法找到施力點,嘗試了幾次之後只能認命的繼續躺在桶裡。

  「安娜?」

  卡彭特剛剛在集中注意力畫地圖,但是那陣從木桶裡面傳來的悉悉簌簌的聲音最終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取下有些老舊的金邊眼鏡,放下量尺和蘸水筆起身朝木桶走去。

  「你醒了?」低頭就看見安娜眨巴著眼睛望著他,「想喝水還是吃東西,或者是想上廁所?」

  安娜搖頭。

  「能說話麼?」

  安娜張了張嘴,過了半天才吱吱嗚嗚的發出點聲音,她抬起手勉強的抓住了木桶邊緣,想再一次坐起來:「呃……」

  「做什麼。」卡彭特彎下腰伸手攬住了安娜的腰,然後稍微用了點力就把她扶坐了起來,「真的不吃點東西?」

  「……」安娜砸了砸嘴,「牛奶……」

  「現在大海中間的,哪裡去給你找牛奶喝,你瘋了啊。」卡彭特要笑不笑的摸了摸安娜的耳朵,「有糖水,你要不要。」

  然後安娜就抱著一罐蜂蜜水喝了起來。

  身體好歹的攝入了一些糖分之後安娜的意識才慢慢的清晰了起來,但其實也沒有想起更多的事情……總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不過讓人感到生氣的事情也想了起來。

  為什麼明明卡彭特也被那個老頭子的毒箭射中了,但只有她要被折騰成這個樣子,身體素質的差距也未免太讓人絕望。

  「嗝……」安娜不滿的打了個嗝,然後放下手裡的蜂蜜水木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中午?」

  「快晚上了。」卡彭特就撐著臉坐在木桶旁邊看安娜喝糖水,也沒有要去做其他事情的意思。「吃不吃東西,應該還有魚肉。」

  「沒什麼胃口……你有記得給倫恩拿吃的麼?」

  「當然,那小崽子都吃胖了。」

  「……」

  「看什麼,我說的實話,你要檢查現在就能去檢查。」

  卡彭特說的真的是實話,雖然可能有些偏差,但倫恩的確是被迫吃胖了,以前安娜給他送飯的時候還好一些,他會象徵性的吃一點,但自從安娜出事情之後就換成了亞里和卡彭特,這小孩就開始拒絕進食了。

  亞里和卡彭特這兩個臭脾氣自然是沒有耐心和倫恩周旋的,於是就掐著他的下巴把煮爛一鍋的糊糊給他強行的灌下去,最近就連這種活都被卡彭特的木偶給代替了,那些木偶又不太靈活,本來該一天灌三次,結果它們內部沒有調整好,就這個想起來跑去餵一次,那個想起來也跑去餵一次,導致倫恩一天起碼要被強行灌個五六次。

  安娜自然是沒辦法相信卡彭特的鬼話,她伸手揪住卡彭特的手腕:「那你……帶我去看。」

  「不用你動,我叫人把他帶上來。」不給她看估計是不會消停了,卡彭特迅速的在這心裡計算了一下和安娜周旋會消耗多少體力,然後立刻妥協,妥協之後卡彭特就站起來朝門口走去,打開門朝外面吼了一嗓子。

  「把關著的那個臭小鬼給我捉過來!」

  安娜恍惚之中好像聽見了船長室外的甲板上傳來了很多人的聲音,都是在應答卡彭特,她有些懵:「甲板上有人?」

  因為在安娜的記憶之中『柯麗婭』已經很久沒有過水手了。

  卡彭特招呼完之後就帶上門走回來:「是啊,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們已經招了有……可能八九十那個樣子吧,八九十個船員,還有另算的二十四個,現在我們的目的地是黑海。」

  「……」黑海和船員是安娜理解範圍之內的。「另算的二十四個是什麼……?」

  就在卡彭特想要帶點得意稍微開始炫耀一下的時候,船長室的門被推開了,伴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兩個人偶一左一右的架著倫恩進來了。

  「放開我……怪物!」

  還真的吃胖了,這是安娜的第一個想法。

  抓著他的那兩個是什麼鬼東西,這是第二個想法。

  「好了小鬼,看見你今天也那麼精神我也就放心了。」卡彭特是實在沒什麼心情和這個小孩說話,老實說如果不是安娜還在這裡,倫恩應該老早就被海裡的魚吃的只剩一堆骨頭了,他指了指右邊的木偶,「你把他帶回去,另外一個留下來。」

  所以安娜還沒來得及和倫恩說句話,倫恩就被其中一個木偶給拉走了,而被卡彭特留下來的那個木偶十分僵硬的走到了木桶旁邊用它臉上只有一個的眼睛看著安娜,然後不動了。

  「這就是另算的二十四個之中的一個,怎麼樣。」卡彭特拍了拍木偶的手臂對安娜炫耀,「都是我親手雕刻出來的。」

  安娜實在是被木偶的眼睛盯得慌:「為什麼只有一個眼睛……它的鼻子呢?」

  「反正它們又不用呼吸我就沒刻,眼睛兩個都刻出來也太麻煩了我就折中了一下。」

  別隨便折中別人的五官啊……

  就在安娜極力避開和那隻單眼的木偶有眼神交流的時候她面前出現了一隻手,雖然大致的輪廓外形同人手的形狀相同,但每截手指都有四個關節,被打磨的十分粗糙的關節球突兀的暴露在外面。

  「它要和你握手呢,握握吧。」卡彭特抓著木偶的手在安娜面前抖了抖,那樣子完全就是炫耀新玩具的小孩,「快點,友好一點。」

  ……這個人是不是又暴露了些什麼愛好出來,安娜皺著眉毛盯著卡彭特,但手還是抬起來和木偶的手握了握:「所以這樣的……玩偶,還有二十三個?」

  卡彭特點了點頭:「很方便的,你沒有意識的時候,擦身體換洗衣服的時候都是他們弄的。」

  「什麼……?!」

  「幹嘛,難道我幫你擦身體換衣服的話你會更開心一點?」

  「……」

  關於這個問題,安娜想趁著現在意識格外清晰和卡彭特說清楚:「那個,卡彭特,我想我得和你再商量一下……」

  「商量一下怎麼幫你把毒戒掉是吧,我知道,我也是想和你說這個事情所以前天就沒餵你吃藥。」

  難怪我現在意識這麼清楚……

  「好吧,雖然當時我也答應了說就按你說的那樣,暫時失去意識一段時間讓身體強行戒掉,但是我覺得好像不怎麼管用……我反而覺得……覺得越來越不舒服。」現在說著話的時候安娜也覺得腦袋十分不舒服,而且四肢都使不上力氣,「我感覺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可能癮沒有戒掉,我就先死在夢裡了。」

  「嗯……亞里也同我說過,這個辦法果然危險還是太大了,雖然我覺得每天能看著你一直躺在我床裡的感覺實在是很不錯,但看來也就到今天為止。」卡彭特抬頭看向一邊的架子,那架子上面擺放了很多瓶瓶罐罐,「還是嘗試一下用藥物治療吧。」

  「不要!不要藥……!」安娜是無法忘記當時卡彭特給她灌下那個所謂可以緩解毒癮的藥之後的感覺,「你想弄死我麼!」

  「那你說該怎麼辦?」卡彭特重新看向安娜

  「就讓我靠毅力戒掉不行麼……」

  卡彭特笑了幾聲:「小姑娘,你是不是忘記我們嘗試你所說的這種辦法之後的下場麼?」說著卡彭特就拉起來的衣服袖子,淺褐色的手臂皮膚上有將近五六個十分清晰的牙痕,看得出來咬的十分狠和深,不然也不會留下這麼……完整的印記。

  「熟悉麼這排牙印?」卡彭特把手臂遞過去在安娜面前晃了晃,這是在安娜犯癮發瘋的時候留下來的,為了避免她咬斷自己的舌頭,那時候卡彭特來不及拿其他的東西去堵住安娜的嘴就只能把胳膊伸過去。

  安娜有些尷尬,她低著頭支吾了幾下:「……我也不想的啊。」

  「你還差點把亞里的耳朵扯下來,他現在耳朵後面還縫著線。」

  「對不起……」

  卡彭特歎了口氣:「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責任也在我們。」他揮了揮手讓一直傻站在後面的木偶出去了。

  「我也考慮過找烏提爾幫忙。」

  提到烏提爾的時候安娜有些愣神,她想起了之前亞里對她說讓她去找烏提爾幫忙離開卡彭特:「讓烏提爾幫忙……?」

  「對,但是之前看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我想可能是他也到極限了。」烏提爾那些可以說有些作弊的巫術也不是說來就來的,都需要用烏提爾的壽命作為代價,這也是為什麼烏提爾朝卡彭特他們收取的報酬看起來那麼無理取鬧。「而且這次,說實話你的這種情況算不上很危險,我想也沒必要叫烏提爾。」

  更何況之前已經又叫烏提爾幫忙了一次,下一次再見到他的時候不知道會被索取一些什麼報酬……不過總之還是把之前答應他的紅寶石找到再說。

  卡彭特看著安娜思考了一會兒:「總之我想先這樣吧,等到你下一次犯癮的時候,看看程度怎麼樣,我想讓你睡那麼久應該還是多多少少有些用處。」

  也只能這樣了,目前為止來說。

  之後卡彭特把安娜抱出了木桶,帶著她去甲板上轉了一圈呼吸新鮮空氣,順便也終於讓那些新船員看見了所謂的『船長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但有些人很快的就反應了過來。

  「那個……那個不是紅髮的女巫麼?」

  「卡彭特果然是和巫師那些東西混在一起的……」

  本來在井井有序工作的船員們都交頭接耳了起來,大致都是在討論紅髮女巫和他們印象中的不一樣,大多數都感覺紅髮女巫應該是一個臉上撲滿白粉,然後穿著怪異衣裝的老太婆,而不應該是這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少女。

  卡彭特因為心情好也沒有多去管甲板上那些聲音,他急著逗安娜玩:「告訴你,我們現在行駛的這片海域在這個時節,如果稍微站高一點就能看見殼上能夠發出微藍亮光的海龜群。」

  「真的麼?」這方面卡彭特說的話特別有信服力,安娜已經開始伸脖子朝船舷外面的海面看去了,「得站多高才能看見啊?」

  「大概你站到船舷上面就行了吧,這個高度足夠了。」

  安娜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我、我想看看……你幫我一下吧。」對於現在四肢沒什麼力氣的她來說要單獨爬上船舷還是有點困難。

  「你確定要上去看麼?」卡彭特雖然這樣說但是手已經扶到了安娜的腰上,「那你要抓緊我。」

  什麼,為什麼要抓緊你,不是只要把我舉起來放到船舷上就可以了麼。

  安娜沒反應過來,但這個時候卡彭特已經一隻手摟緊了安娜的腰一隻手抓住了懸在船舷上面的纜繩網,一用力就帶著安娜一起跳到了船舷上面站著。

  安娜也不得不伸手起來環住了卡彭特的脖子,本來有些冰冷的海風吹的安娜稍微有些發抖,但被卡彭特這樣摟著那點被海風吹過來的寒意也被帶走了,也不知道是只有卡彭特的身體總是這麼溫暖,還是所有男人都是這樣……他身上還是那股熟悉的讓人有些不安的摻雜著煙草味道的鐵銹氣味。

  一時間安娜都有些忘記了她站到船舷上的原本目的是什麼,因為卡彭特身上的氣味實在是讓她太過於分神了。

  「好了,你可以看了。」卡彭特低頭看著在他懷裡愣神的安娜,「快看啊。」

  對了,是要看發光海龜來著。

  安娜終於回過了神,果然人在虛弱的時候注意力更容易被勾走……她感覺臉上有些發燙,但摟著卡彭特脖子的手沒有一點放鬆的意思。

  「在那邊。」卡彭特朝靠西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後又回頭對甲板上的人喊:「把油燈都滅掉,動作快點!」

  然後在一分鐘之內船上的光源都消失了,整個甲板一片漆黑。

  一開始安娜朝著卡彭特指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看見,但是等燈滅掉之後漸漸的就看見了一兩點漂浮在海面上的亮光。

  「今天晚上天氣很不錯,沒有大浪所以才能看的那麼清楚。」卡彭特又樂此不疲的低頭靠近安娜的耳邊講話,安娜因為他這個舉動本能的縮了縮腦袋,但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遠處海面出現的亮光吸引走了。

  那些淡藍的亮光像是飄散在海面的花瓣一樣,從遠處飄來越來越多彙聚在一起,然後有些怪異的繞著一個點慢慢的旋轉著。

  「它們在幹什麼……?」安娜看著那個『旋渦』中間的藍光慢慢的變亮,甚至都開始有些泛白了。

  「這個季節是它們求偶的季節,你現在看見的就是一大群雄性海龜在跳求偶舞。」卡彭特又朝安娜的耳朵邊湊近了一點。

  安娜剛想繼續問,就感覺到自己耳垂上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溫軟觸感……

  「…………你幹嘛!!!」安娜捂住耳朵,她現在被卡彭特給抓著,想要朝後退又退不了,只能紅著臉幹瞪著卡彭特,「你幹嘛總親我!!」

  「親下耳朵都不行啊,你剛剛聞我身上味道的時候我有說什麼沒有?」

  「我沒有聞……!!我什麼時候聞了!」

  「你不是都聞出神了麼,我還看見你臉紅了,而且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喜歡就抱著我聞啊我又不會拒絕你,對吧?」

  安娜伸手掐住了卡彭特的臉開始尖叫。

  之前在甲板下清點物資的亞里聽見安娜的動靜急忙跑到了上層甲板,結果就看見卡彭特和安娜兩個站在船舷上面,安娜的尖叫聲混雜著卡彭特那惹人討厭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甲板。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