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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名字

  維多利亞皇家港口被籠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港口上的城鎮和塔樓中零星的幾點昏黃光亮伴隨著翻滾的海浪聲搖曳不定。

  威廉的書房便是光亮中的一員,他不像早上的時候穿著繁複規整的軍服,而是鬆垮的白色襯衣,外面披了條暖和的毛毯。

  「所以,不止亞里跑了。」威廉並沒有用疑問的語氣,站在他書桌對面的艦隊長看起來十分緊張。

  「抱歉長官……但我們確實只差一點點就能夠捉住卡彭特了。」

  威廉笑了一下,目光從正在審閱的公文上抬了起來,他把羽毛筆放回筆架上:「只差一點點,是差多少?」

  艦隊長目光顫抖,喉嚨一時間竟然發不出聲音。

  房間裡面一瞬間安靜的只能聽見接連不斷的海浪聲,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威廉也沒打算說話,他只是撐著下巴看著艦隊長。

  「可、可我們…這次行動繳獲到了『柯麗婭』……」艦隊長的手背在身後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腕,「而且也獲得了一些關於卡彭特的情報……」

  威廉歎了口氣:「我說過了,這次行動的目的我們需要抓到的是什麼?回答我,士兵。」

  「目的是抓到卡彭特,長官!」

  「那卡彭特呢。」

  「他逃走了……」

  房屋中的幾盞燭臺被從窗縫中灌進來的海風吹的搖晃了一下,這讓威廉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曖昧不明:「明早先去領罰,然後去總管處帶走你的卸任書。」

  「……是,長官。」

  等曾經的艦隊長離開書房之後,威廉就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他的桌面上依舊攤開著沒有看完的公文,但不看他也知道下半頁寫的是什麼了。

  『柯麗婭』上的海盜已經全部抓捕並且擊斃,除了叛變的那個為他們提供了情報的名叫魯夫的獨眼海盜,他要等待進一步的處理。

  ……

  …………

  「這和之前說的不符合。」魯夫手腳被拷著鐵拷被看守按住肩膀跪在監獄中,「你們答應給我私掠船許可的。」

  「我們是這樣答應了沒錯。」威廉抱著手臂靠在木桌前,「你也確實為我們做了很多事情。」

  魯夫盯著威廉:「你不信任我?」

  「那是當然的。」威廉這時候揮了揮手,讓在旁邊的看守都出去:「我信任的人很少,你憑什麼讓我信任你。」

  「我給了你卡彭特的情報,還讓你抓到了亞里,沒有我你只是個什麼都找不到的廢物而已。」魯夫停頓了一下,然後咧嘴笑了起來:「而且你們還讓亞里跑了是不是。」

  「那是因為你隱瞞了什麼事情。」威廉站直了身子朝魯夫走過去:「卡彭特知道我們的軍隊早就在聖羅那等著抓他了,你在出賣卡彭特的時候也把我們的情報賣了不是麼。」

  「我沒有。」魯夫收起了笑容,「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蠢貨,威廉在心裡想,他知道魯夫沒有出賣海軍的情報,因為那對他沒什麼好處,卡彭特那個傢伙肯定是之前就已經發現魯夫叛變的事情了,而且恐怕亞里會被抓住也是卡彭特料想之中的事情。

  他們故意是踩勾的,為什麼?

  而且魯夫肯定還保留了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他來當作後手,威廉很清楚,所以也格外的耐心。

  就在威廉思考的時候魯突然開口了:「我隱瞞的事情雖然不是出賣情報,但確實是有件事情。」

  「什麼。」威廉的眼神瞟回到魯夫身上。

  「我們襲擊了一艘貨船。」魯夫故意慢吞吞的說:「那上面的船員都殺光了,但是在那艘貨船上我們還找到了一個偷渡的小姑娘,唯獨這個小姑娘,卡彭特把她留了下來,之後就一直帶在身邊,去聖羅那的時候也帶著。」

  去聖羅那的時候也帶著就非常讓人奇怪了:「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魯夫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然後抬起了手上的鐵拷晃了晃。

  「……」威廉也跟著笑了起來,「果然和你們這些人渣打交道總會有驚喜的事情出現。」

  「那真是我的榮幸,諾布朗上校。」魯夫看著威廉伸到腰後取鑰匙的手,「接下來的合作肯定也………」

  威廉依舊帶著剛剛的微笑看著在槍響聲後朝地上倒去的屍體,然後重新將槍別回腰後:「合作愉快。」

  比想像中要花的時間少太多。

  他快步朝牢房外走去,剛好迎面撞上聽見槍聲衝進來的看守和士兵:「通知在聖羅那的人,立刻去調查有沒有人看見卡彭特和亞里逃跑的時候身邊有另一個人,如果有的話應該是個女孩。」

  在安排完這件事情之後威廉就大步離開了監獄,坐上了一直在監獄門口等著他的馬車。

  這馬車駛向的地點是扣留珂莉婭的海軍專用港口處,而在那裡威廉的父親,巴奇・諾布朗,也就是現在的海軍總督在等著他。

  「處理好那個海盜了麼,威廉少將。」巴奇背著手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威廉,「你又沒有戴假髮。」

  「我忘記了。」威廉非常討厭戴那個所謂體現身份尊貴的卷毛假髮。「下次我會記得。」

  「算了,你肯記得帶上腦袋我就感恩戴德了,那麼海盜,處理好沒有。」

  「當然。」威廉和巴奇並肩朝柯麗婭走去,那龐然大物不用走進就能徹底看清楚她身上的每一處細節,在她周圍的海風中總是參雜著讓人不安的血腥味道。

  威廉注視著船首上那尊被蟒蛇纏繞著的女神像和暗紅色的船身。

  巴奇看了看自己旁邊一言不發的兒子:「我知道,第一次見她的人都是那個想法,這是艘漂亮的船,當然第二次見的也是這個想法。」

  老巴奇是第二次和柯麗婭打交道:「五十多年了,我終於又看見了她一次。」

  五十年前,那時候是正在海邊舉行海神祭,所有皇室人員都全部到場參加。

  就在這個本該歡慶的時候受到了海盜的襲擊,卡彭特帶著一群仿佛喪失了心智的海盜毀壞了整個祭奠。

  皇室一半的人員,包括當時的國王全部下落不明,海軍的損失也極其嚴重,但這場戰役後的損失是相互的,卡彭特逃走的時候本來數量龐大的船隊,只剩下了柯麗婭。

  那之後卡彭特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誰知道他到底去哪裡了,然後在最近的十年裡,他又出現了。

  「……」威廉看著擺在碼頭處的一排風乾的屍骨,巴奇也順著威廉的目光看了過去:「是的,我想我們也找到了當時失蹤的國王和貴族們。」

  他們被殺死之後就一直掛在卡彭特的船外面,一直到五十年後的現在。

  巴奇和威廉走到船上的時候那上面有人正在到處查看,那是海軍專門找來的老資格制船匠,他已經為皇家海軍工作了五十年,參與制造過不下百艘軍船,也改造過許多從戰爭中搶奪來的別國軍船,在關於船的方面沒有人比他更加精通了。

  「怎麼樣,有沒有找出這艘船曾經隸屬過哪個國家的痕跡。」巴奇高聲對船那頭的船匠吼。

  「這艘船上找不到她曾經屬於哪個國家的標誌。」老船匠已經在這之前就細細的觸摸過船上的每一寸木板,「這些木材也不屬於任何一種我認識的樹木。」

  「那意思是海盜有著比我們國家更加先進的造船技術。」威廉抬頭看著珂莉婭的船帆:「他一定是對這艘船做了什麼,不然這樣的龐大船隻速度不會那麼快,我們國家需要知道這種技術。」

  「巫術……」

  也不知道是哪個士兵小聲的說了句,威廉回頭看向他們:「誰剛剛說了話。」

  「……是我,長官」一個普通的士兵朝前猶豫的走了一步。

  「巫術。」威廉收回目光沒有再看向士兵。「的確,這樣的話就可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說得通了。」

  「卡彭特不可能會得到巫師的幫助,他和其他人一樣曾經殘殺過巫師,就為了他們的骨頭。」巴奇否認了這個觀點「那群神神叨叨的畜生排外可是很嚴重的。」

  巫師雖然相貌與人沒有任何差別,但其實是區別與人的另一種生物,但大多數愚昧無知的人還依舊認為巫師是人類,他們會使用詭異的巫術是因為他們靠出賣靈魂得取那些污穢邪惡的力量,是可惡的異教徒。

  其實在神曆的記載之中巫師是一種叫做『尼圖姆格』的類人生物,他們的祖先是海神十二門徒中的一個,同時也是塞壬的祖先,這些生物的骨頭之中天生蘊含著所謂的『力量』,這種力量的大小是天生就決定了的,強大的巫師能使一株才萌芽的嫩苗在一瞬間長成參天大樹,而弱小的可能只能勉強使一根木棍燃燒起來。

  但無論強弱,尼圖姆格、也就是巫師們,他們的骨頭是利用價值非常高的物品,而有價值的東西一向會被盯上,這自然就使得尼圖姆格和人類對立的局面產生,同樣對立的還有吸血鬼,他們的血液和心臟的價值不會比尼圖姆格的低,並且因為無法改變的外貌特徵,更容易被找到……所以現在活著的吸血鬼幾根指頭就數的過來。

  「不、長官,有證據。」剛剛說話的那個士兵挺直了背,因為好像是在反駁總督的觀點所以他的臉看起來十分緊繃「在卡彭特的船長室裡面我們發現了有巫術圖案,旁邊刻有……好像是人名。」

  威廉和巴奇都看向這個士兵:「名字?」

  「烏提爾。」那個士兵又大聲的重複了一次,「巫術圖案旁刻了烏提爾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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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識相

  晚上的時候卡彭特將船停泊在了海上的一處淺灘,淺灘上只有白沙子和一些被海浪沖來的碎木箱什麼的,然後還有數量巨大的小沙堆,這些沙堆裡面滿滿的都是海龜的蛋。

  而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這滿滿的都是晚飯。

  「如果有酒就更好了。」卡彭特用匕首把火堆裡面烤好的海龜蛋刨出來在沙子上面滾了幾圈降溫,然後撿起來遞給安娜,「快吃吧小姑娘。」

  安娜剝著蛋殼:「難道今天晚上我們要在這裡過夜麼。」過夜的話這淺灘上如果有灌木叢什麼的話還說得過去,可這上面除了沙子垃圾和龜蛋什麼都沒有,硬要加的話那就還有一些貝殼……

  「船上不安全。」亞里吃著蛋解釋道:「晚上這邊一帶的海域裡面會有很危險的生物出現。」

  這種危險的生物其實是一種巨大的類似水母的東西,它們比水母聰明的多也邪惡的多,會成群結隊的在晚上攻擊路過它們領地的船隻,或者體型巨大的魚類。

  「什麼?那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我們有什麼必須要去的地方是在這條航線上的麼?」安娜好不容易被海龜蛋安撫下來的心情瞬間被吹走了,「在這塊沙灘上安全麼??」

  卡彭特滾著海龜蛋:「大概是安全的吧,你突然這樣問我我也沒辦法確定啊。」

  「不用聽他胡說,在岸上是安全的。」亞里他正在刨著自己身邊的沙子找貝殼玩,「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第二天早上我們一醒過來船已經不見了。」

  那這根本就不是安全的啊……!!安娜像是緊張的下水道老鼠一樣,眼睛不停的在卡彭特和亞里身上切換著:「那要是船沒了第二天我們怎麼離開這裡?」

  「游泳啊。」卡彭特還故意笑了幾聲,「你都跟我遊了幾回了,還沒習慣?」

  開什麼玩笑,這個男人腦子裡面裝的都是屎麼,安娜剛想開口繼續問的時候卡彭特豎起一根手指放在了他自己的嘴唇前面。

  「你如果現在在這裡又開始問一大堆羅裡吧嗦的問題,我就讓大副把你按著溺暈在淺灘那邊。」卡彭特看安娜沒有說話的意思後就放下手去拿放在一邊的木棍戳了下火堆,好讓火燒旺一點,「沒意見吧。」

  「我有意見。」亞里隨口接了一句,他是清楚卡彭特十句裡面有一百句是胡說八道,但安娜並不清楚。「為什麼你不自己去。」

  卡彭特頭都沒動一下:「我不聽意見,而且我下手沒輕重的啊,一不小心給溺死了怎麼辦,你賠我?」

  「……」

  看見這兩個男人好像真的是在商量誰去溺暈她,安娜有些吃不下蛋了,但她還是把手上的半個吞了下去,她遇見這些事情已經夠慘了,不能不吃飽……

  「你怎麼不說話了。」在安娜安靜了一陣之後卡彭特又突然說,他還帶著讓人火大的笑容伸手戳了下安娜的手臂,「我剛開玩笑的。」

  安娜非常清晰的聽見自己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嘣了一下,然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抓了把沙子扔在了卡彭特的臉上。

  亞里在一邊笑的快倒在沙灘上面。

  卡彭特把臉上的沙子拍乾淨:「行了,我玩膩了。」 他說的玩膩了大概是指亂逗無知小姑娘安娜。

  「那真是太好了。」亞里還在笑,但是沒有剛剛那麼誇張了,他轉頭對安娜說:「不過提醒你一下,他只是今天玩膩了而已。」

  卡彭特像是沒聽見一樣:「說起來,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這小姑娘是女巫。」

  亞里的表情僵住了:「你真是嫌命不夠花,女巫都敢招惹……」

  「我不是女巫……」安娜無力的申辯,「我是被污蔑的…」

  「你鎖骨上有那個烙印,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只要有了那個烙印你就是女巫了。」亞里說的話和卡彭特之前對安娜說的一模一樣,「所以不管事實是怎麼樣的都沒意義了。」

  安娜下意識的就隔著衣服摸了摸烙印在的地方:「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消除這個麼……」

  「可能有,但是我不清楚。」亞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安娜,又看向卡彭特,「你也覺得有哪裡不對是吧。」

  哪裡不對?安娜目光晃動了起來,她現在的表情就算是在火光的照耀下看起來也十分蒼白。

  按理說一般人被烙上了含有龍血的烙印基本都活不過兩天,如果安娜說的是真話,她不是女巫的話那麼她的體質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卡彭特看著臉色蒼白的安娜沒有說話,亞里也識相的沒有開口問詢安娜。

  「行了。」過了一會兒卡彭特拍拍手從沙灘上站起來用腳掃著沙子把火堆撲滅了。「睡覺吧,我先守夜。」

  因為一瞬間亮光的消失,整個淺灘重新變回了夜幕籠罩的深藍色,這也讓出神的安娜清醒了過來:「睡、怎麼睡?」她只是下意識的問了一下,因為要單獨和兩個男人睡在一起這怎麼都……

  「你以為我們現在的條件還能給你毯子和枕頭麼。」卡彭特笑了兩聲,並且很順利的誤解了安娜的疑問,然後他對亞里偏了偏頭,亞里心領神會的走上去把安娜按倒在了沙灘上……隨後卡彭特也走了過來蹲到安娜身邊。

  「你們要做什麼!?等一下!!不要……!」

  ……

  沒用到幾分鐘安娜就被埋進了沙子裡面,只剩下個腦袋露在外面,卡彭特還很貼心的在她腦袋下面堆高了一截沙子當作是枕頭。

  「謝謝……」安娜的頭在沙堆上動了動,猶豫的說。

  雖然還是能聽到呼呼的海風吹過,但是安娜完全感覺不到寒冷,她在沙子裡面迷糊了一會兒之後就睡著了。

  意外的是這一覺睡的非常沉。

  當她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淺灘上了,而是回到了那艘搶來的巡邏船上,安娜被放在指揮室裡的一張桌子上,身上蓋著……好像是卡彭特的外套,她披上卡彭特的外套從桌子上滑下去,推開門走到了船室外面。

  甲板上,卡彭特正坐在一邊的一個大木桶上曬著太陽看著一大張泛黃非常厲害的地圖,亞里坐在船首處的船舷上望著海面出神。

  安娜走過去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卡彭特:「這個……」

  「你先穿著,我不冷。」卡彭特的眼睛沒有離開地圖,安娜只好重新披上外套。

  一時間船上沒有人說話,安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局促,她像是個偷了麵包的賊一樣目光搖晃。

  「你幹什麼。」卡彭特依舊不抬頭,但他好像挺清楚安娜現在的狀態。「要是覺得和我待在同一個甲板上不舒服就進去繼續睡。」

  「也沒有覺得不舒服……」安娜的手摳著卡彭特衣服上的紐扣,她開始沒話找話,「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去找那個…什麼寶石麼?」

  「你沒必要跟我沒話找話說,和我搞好關係你也沒有更多好處了,不如去大副那裡試試怎麼樣。」整個人埋在地圖裡面的卡彭特心不在焉的回著安娜:「不過……對的,我們接下來是繼續去找那顆紅寶石,你得滿分了,可以走了。」

  「……」看卡彭特現在脾氣好像很不好的樣子安娜更加局促了,「讓我、我走哪裡去……」

  卡彭特愣了一下,然後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安娜開始笑:「你還沒睡醒?」

  「沒有、我醒了。」安娜耳朵通紅,「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我的建議就是不要說話。」卡彭特收起笑容重新低下頭。

  安娜發現卡彭特的性格比她之前想像中的還要差,但是也無所謂了,她湊在一邊看了眼卡彭特手上的地圖:「我們現在在哪裡?」

  卡彭特的手指在航線圖上的一個海峽處點了點。

  「……」安娜又看了幾眼確認了幾次,然後眼睛都亮了起來,「這裡離我之前住的那個小鎮好近。」

  卡彭特用鼻子哼哼了一下:「是麼,好巧。」

  安娜急切的看了看卡彭特,然後又望向船外灰濛濛的大海:「朝哪個方向走才能回去?」

  「你回去幹嘛。」卡彭特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抬頭挑著眉毛問安娜:「我記得你之前也提起過你要回去,怎麼,難道你還有相好在那個鎮上?」

  「不是那種事情。」安娜一邊說著一邊跑到了甲板邊上四處張望,她希望能夠找到一點什麼標誌性的地形來確認方向,「我能回去一趟麼?」

  她跑來跑去的動靜也讓在出神的亞里將注意力收了回來:「怎麼了?」

  「她說她想回自己的鎮上一趟,這裡好像離那裡挺近的。」卡彭特看著地圖,「莫特港口附近的一個小鎮。」

  亞里朝他們走過來,安娜注意到他一直下意識的看著西北方的海面:「那確實挺近,風向順的話要不了半天應該就到了。」

  西北方向……

  「怎麼,你想聽她的話去莫特一趟?開什麼玩笑她可是在那裡逃走才被通緝成女巫的,能不要看什麼地方危險就朝什麼地方鑽麼。」

  明明看什麼地方危險就朝什麼地方鑽的人是你,安娜心中開始些微的急躁……

  「我可沒這樣說。」亞里抱著手臂思考了一下,然後低頭問站在他旁邊的安娜:「你回去是有什麼東西要拿?」

  安娜點點頭:「是的……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我把它交給收留我的老人保管著的。」

  「對你很重要那你還拿給別人,傻的挺厲害。」

  其實準確的說,安娜並不是將那個東西『交』給了老人保管,而是在海軍來抓捕她們的時候走投無路便趁亂將東西丟給了老人,因為她想就算她逃不過這一劫也好,起碼要把這個留下來……而安娜也確實看見那個時候老人將在混亂中接住的東西迅速藏進了懷裡。

  卡彭特他把地圖折起來放在了一邊的木桶頂上:「知道你是女巫之後你的隨身物品肯定全都燒掉了,現在回去是白跑一趟,沒必要。」

  「那以後能……」

  「不能。」卡彭特一點餘地都不留,「我說過了,太危險。」

  「我也這樣覺得,這和之前不一樣,那鎮上的人都認識你。」亞里也贊同。

  被全票否決的安娜也沒有繼續死纏爛打,但她也沒有打算在這裡退讓,錯過現在就又不知道會被卡彭特扯到哪裡去了,雖然她本身並不是想要逃跑什麼的……

  安娜想要回去找的東西是她父母的遺物,一對穿在細銀鏈子上的指環,指環很普通,就是兩個都已經不再亮晶晶的銀灰色小圈子而已。

  之後安娜就回到了船室裡面安安靜靜的等到了晚上,在等待的這期間她還一直在窗口邊查看亞里和卡彭特有沒有調整航向,幸運的是他們沒有,船一直筆直的朝一個方向前進著。

  等到了淩晨的時候安娜她把在這房間的桌子抽屜裡面找到的指南針和還剩下半袋水的皮質水袋包在了卡彭特的外套裡面,她賊眉鼠眼的開了個門縫觀望了下甲板上的情況,亞里靠在桅杆那裡睡覺,卡彭特沒在甲板上,應該是在下面一層。

  剛好,安娜迅速的溜出了房間,她知道這艘巡邏船在船尾外側的地方掛有一個小木船,當然……所有大帆船都會有這種小木船,不一樣的只是數量而已。

  安娜躡手躡腳的迅速走到了船尾,找到了綁著小木船麻繩的那幾個把手:「……」

  因為木船直接就是掛在船外面的,她只要把繩子解開船就會徑直落到海裡,她只要也跟著迅速跳進海裡……安娜儘量穩住呼吸迅速的解開小木船的繩索,在解開繩索的這短短數十秒內她腦子裡面想了很多,有用的沒用的都糊成一團。

  這下如果成功的離開了卡彭特他們,那之後她該怎麼辦?就如同卡彭特之前說的,他身邊才是對於安娜來說現下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她也的確需要回去莫特港口,卡彭特在安娜看來也並不是一直軟磨硬泡就會答應她的人,更何況保護她回莫特去拿一個根本沒用的東西怎麼看都是很划不來的事情。

  想著想著安娜就已經開始解最後一根麻繩了,但在這個時候一隻手伸過來鉗住了她的手臂。

  「你想去哪裡。」

  卡彭特的聲音伴隨著冰冷的海風在安娜的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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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驟然

  清晨的水霧還沒徹底散去的時候,小鎮中已經到處都是急促的腳步聲,那不是為了趕早集去港口卸貨的工人、也不是主婦為了挑選魚市最新鮮的一批魚而發出的腳步聲。

  「長官,找到了。」一個背著槍的士兵急匆匆的跑到了一匹高大黑馬旁邊,朝那上面坐著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輕男人報告,這個男人自然就是威廉,他穿戴著整齊的海軍制服,臉色嚴肅,他們是在今天淩晨的時候抵達了莫特港口。

  「是那邊的一個藥房。」士兵一邊說,一邊指著身後的一個方向。

  「走。」威廉沒有停頓,直接甩動韁繩讓馬朝士兵指的方向跑了過去,他身後的其他騎著馬的士兵也趕緊追了上去。

  威廉之所以會帶著軍隊出現在這個小鎮上,是因為在監守『柯麗婭』的調查工作時,收到了從聖羅那那邊寄過來的信件,那上面寫著在聖羅那的時候,卡彭特和亞里逃走時身邊的確帶著另外一個人,目擊者有很多個,但是準確的看見了樣貌的只有一個賣花的婦女。

  「我看見的,那是故意打扮成男孩樣子的女孩,她戴著個帽子把頭髮都遮住了,但是我能看見她的鬢角,是紅頭髮沒錯,還是特別鮮豔的亮薑紅色,是棕色的眼睛,皮膚很白……是不健康的那種白,臉頰上還有些淡淡的雀斑,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歲的樣子。」被士兵盤問著的婦女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我還賣了朵花給她,現在想想真是噁心,不過她逃走的時候又把花還給我了,噢我對天發誓,我是看見她朝廣場中央跑了過去,然後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給抓住跳進了噴泉水池裡面,接著另一個跑過來的男人也跳了進去,他們肯定是一夥的沒跑,那些噁心的海盜。」

  當然信件之中沒有寫那麼多,只是準確的將需要注意的信息給節選了出來,亮薑紅色的頭髮,棕色眼睛,蒼白的女孩,二十歲以內的年紀,以及確實和卡彭特還有亞里一起行動。

  看見那些對卡彭特身邊『第三人』的外貌描寫時,威廉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那個逃走的紅髮女巫,並且魯夫也的確說,卡彭特抓住的那個女孩當時是一艘貨船上的『偷渡客』,而女巫出逃的地方是位於莫特港口附近的一個小鎮。

  所以威廉立刻就親自帶人動身來到了莫特港口,他沒想到卡彭特的事情竟然能和這邊的通緝女巫給聯繫起來,而且如果卡彭特真的是獲得了這個女巫的幫助的話,事情可能就會更加麻煩了……

  ……

  …………

  「我只知道這麼多,她才來鎮上的時候無依無靠,我看著可憐就收留了她。」白髮蒼蒼的老人雙手顫抖著,他是這間藥房的主人,帕克・約伯特。

  「我不知道她是女巫,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做藥粉的老頭而已。」

  因為這間藥房鋪面不大,威廉只留了三個人在店裡面搜查,他對依舊不停顫抖的約伯特說:「帶我去她住過的地方看看。」

  「安娜是個好姑娘……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巫,她怎麼會是女巫……」約伯特帶威廉朝屋後的小儲物室走的時候還在不停絮絮叨叨的說。

  安娜・派翠克,那個出逃女巫的名字。

  威廉站在安娜曾經住過的儲物室裡面沉默的環繞周圍。

  「就只有這些了,那天安娜和其他女人一起逃走被抓回來後他們就把她的所有東西都收起來燒掉了。」約伯特看著重新變回儲物室的房間歎了口氣,「之前這裡有一張小木床,她就睡在那上面,還有些書什麼的,但都是我給她的藥草書。」

  「沒有什麼私人物品留下來了麼,比如銀器,或者一些奇怪的動物骨頭或者毛髮。」這些都是巫術常用到的東西,巫師一般都會隨身攜帶,威廉在這間小屋子裡面兜轉了幾圈,「希望你能如實都告訴我。」

  老人搖頭:「沒有了,燒掉的那些就是全部了。」

  威廉看了一眼在他身後畏縮著身體的約伯特:「我知道了。」然後轉身走出儲物間去詢問在外搜查的士兵有沒有什麼發現。

  這間小藥鋪在大廳角落有一架窄窄的木梯子,往那裡上去是一個閣樓,這時候正有個士兵抱著些盒子從木梯子下來:「長官,閣樓裡這些盒子都上鎖了。」

  「那、那些是我的私人物品。」約伯特突然從威廉的背後走了出來,他有些著急的朝那個士兵走去,「請不要那麼用力的搖晃。」

  威廉掃了一眼那些被士兵拿下來的盒子,都是很普通的帶鎖木盒,做工也很簡陋,唯獨有一個是鐵質的,光從外觀上來看也能感覺到鐵皮很厚重,「這些我們需要檢查,請你把鑰匙拿來。」他走過去從士兵的手上拿過那個鐵質的盒子看了看鎖孔,然後將手伸到了約伯特的面前,看似很禮貌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那裡面只是我的一些積蓄和信件而已……」老人明顯不太想要交出鑰匙,「沒有什麼好檢查的地方。」

  威廉歎了口氣,他對旁邊的士兵挪了挪下巴,那士兵了然的瞪著眼睛看向約伯特然後開始威脅:「請你明白,就算你不交給我們鑰匙我們也有其他的方法打開這些愚蠢的盒子,只是到時候就不知道裡面的東西會不會還依舊是完好的了,並且你現在是在妨礙軍方的調查,我們也隨時可以將你看做是包庇……」

  「行了。」威廉打斷士兵的話,他的注意力依舊放在鐵盒子上,「鑰匙。」

  約伯特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的從自己的上衣外套中拿出了幾把被繩子捆在一起的鑰匙想要交給威廉,但是威廉並沒有接過去,他把鐵盒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然後讓出了位置,示意老人上前來打開他的盒子。

  「……」約伯特無可奈何的拿著鑰匙走上前,「你們不會發現什麼的,這裡面只是放著我老伴和我的……」

  「別廢話,快點打開。」一邊的士兵不耐煩的催促著老人,現在也只是因為威廉在這裡所以這些士兵才稍微有點守規矩,如果一旦這次搜查威廉沒有隨行的話,別說這幾個小小的上著鎖的盒子了,這間藥房恐怕都要被徹底的拆掉搜查,而作為藥店主人的老人也會被押送到軍船上審問。

  「……」

  被逼迫著的約伯特不得不把所有盒子都打開了,當然也包括讓威廉非常在意的那個鐵盒子。

  裡面也確實都如同老人所說的,木盒子裡都是和兜售藥材的商人之間往來的信件,而鐵盒裡是幾枚金幣和一些磨損的很厲害的首飾。

  威廉讓其他士兵逐一檢查那些信件,而自己稍微翻找了一下鐵盒之中的物品:「這些都是你和你夫人的東西?」

  「是的……首飾都是我太太的遺物、那些金幣是我這些年慢慢攢下來的。」

  威廉的手指在盒子裡面攪了幾下,然後拎出來了一根細細的銀鏈子,那上面穿著兩枚戒指。

  「這也是你和你太太的?」威廉將戒指拿了出來,他迅速的注意到老人的手抽動了一下,眼神也不安了起來。

  「是的……」

  聽見老人的回答之後威廉笑了起來:「是麼。」

  「約伯特先生。」威廉將穿有戒指的銀鏈拿在手上朝門口走去,他臉上帶著些笑容,那是種只是提拉著嘴角讓人發毛的笑容,「這上面刻著派翠克。」

  戒指內側上鐫刻著的姓氏有些模糊了,字母混淆不清,但仔細看還是能夠辨認出那是『派翠克』而不是『約伯特』。

  「……」約伯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變成了白色,「不、我不知道……這肯定是那個女巫陷害我的……!!」

  剛剛還說著『安娜是個好女孩,她不可能是女巫』,並且一直抱有極度拒絕他們打開那些盒子的態度,還特意撒謊那是他的對戒,現在一看瞞不過了就改口……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仁至義盡的意思吧。

  威廉看著老人驚恐的臉發自真心的覺得好笑:「是麼,那她為什麼要陷害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約伯特扶著一邊的桌子,仿佛威廉再逼問一句他就要背過氣去了。

  威廉也沒有逼問老人的興趣:「你剛剛的行為是在掩護女巫,我可以讓人現在當場就射殺你,但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說出你知道的關於安娜・派翠克的所有事情,你就依舊可以在這裡當你的藥房主人,並且能夠得到提供女巫線索的賞金。」

  這時候藥房的門打開了一下,進來了幾個士兵,為首的對威廉報告了一下在其他地方搜查的情況。

  「我知道了。」威廉的目光繼續放回到約伯特身上,但就在他剛想繼續引導這可憐老人的話時,他感覺到背後有什麼動靜朝他襲擊了過來。

  「……!」威廉一轉身順勢就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格擋住了攻擊。

  這一下子狹小的藥房中的氣氛驟然改變了。

  「你在做什麼!」屋內的幾把火槍瞬間對準了那個襲擊威廉的士兵,但因為怕傷到威廉,他們誰也沒有開槍,只是大聲呵斥著。

  那人完完全全是海軍的打扮,估計是扒掉了誰的裝備,但帽子壓的很低在昏暗的藥房中完全看不清長相,威廉一用力就將他推了出去。

  槍聲也同時響起,那人被推出去之後也沒有一刻停留,他速度極快的用手上的匕首捅開了堵在門口的一個士兵,然後逃脫了出去。

  威廉也是這時候反應了過來,他手上那個穿著兩枚戒指的銀鏈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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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聽著

  「你帶人去追,另外讓人去港口那邊守住。」威廉也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這出打亂,他對士兵下了指令之後就轉身回到了藥房裡面。

  女巫的項鍊被搶走了,而且還是不管不顧的選擇了最危險的方式,喬裝成海軍混入,一開始威廉並不清楚那個搶走東西的男人是誰,但是稍微細想一下,深棕色的頭髮,這本來是隨處可見的髮色,可和之前種種事情牽扯在一起,這個人的身份就有些清晰了,當然這只是猜測而已。

  不過就算是猜測這也是十分有意思的發展,現在不著急一定要在這時候抓住他,因為威廉一直認為什麼都不瞭解的盲目追逐是非常沒有效率的事情,打獵的人都知道,想要捕捉大型的危險食肉動物,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埋上陷阱讓他自己踩上去才是最安全也最方便的方法。

  所以就必須要瞭解獵物的『必經之路』是什麼,威廉覺得選擇親自來是選對了,他大步走向被屋內士兵按住的老人。

  「來吧,約伯特先生,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安娜的事情都告訴我。」

  ……

  …………

  不過正中威廉的猜測,搶奪走銀鏈的人就是卡彭特……

  他現在正驅馬朝鎮外的森林狂奔,進入森林裡面追兵就要好甩很多。

  身後不斷有火槍的射擊聲,但都沒有擊中卡彭特,他回頭看了眼追來的人,那個長官樣子的男人沒有在隊伍裡面,這倒是讓他有些吃驚。

  一進入森林,卡彭特就在馬依舊奔跑的狀態中翻身跳了下去,然後徑直朝沒有路的樹叢中滾去,這樣的話那些士兵也無法驅馬直接追過來。

  追來的士兵看見卡彭特跳馬之後也都急忙勒住馬匹翻身下去跟著一頭紮進了樹叢裡面,但他們只有一瞬間看見卡彭特像是猴子一樣靈活的在都是樹枝樹根交錯的叢林裡面穿梭,等再去找他的時候就已經看不見影子了。

  卡彭特在確定沒有人追上來之後就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然後停了下來靠在一邊的樹幹上喘氣,因為剛剛的一通瘋跑他現在看起來十分的狼狽,本來整潔的海軍制服上全是汙跡和被樹枝刮破留下的痕跡。

  「我為什麼要答應幹這種事情……」他伸手把頭髮上和肩膀上黏著的一些樹葉拍掉,聖羅那的時候被踢出去當誘餌也是,他是不是自從抓到安娜之後就總是撈些麻煩事來做,這都是第幾次被海軍的人追了,卡彭特埋怨的要死,他休息了一會兒後就繼續朝前走,順便伸出手將剛剛在逃跑的時候塞到衣服裡面的銀鏈子拿了出來。

  穿在銀鏈上的戒指隨著卡彭特走路的幅度不停擺動著,卡彭特看著戒指突然就歎了口氣。

  這一趟就當是義務勞動算了,他心想。

  一天前的晚上

  「真的……那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真的需要去取回來,不是要逃跑的意思……」安娜被卡彭特逮住之後就開始紅著眼眶哀求,「求你了……」

  「你是不是對著我就只會說『求你了』。」卡彭特把安娜從船舷邊上拽開,他看著還依舊被安娜拽在手裡的麻繩,「認真的?你想一個人劃這條小船去莫特?」

  安娜低著頭不說話了,但肩膀還是一抽一抽的。

  「……」卡彭特鬆開了安娜,「那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父母的遺物……那是他們唯一留給我的了……」

  卡彭特哼了一下:「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對我來說的確是非常重要……但對其他人來說就只是普通的戒指而已,但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安娜著急的說了兩次:「我無論如何也想要拿回來。」

  看這個樣子是不會放棄了,竟然會想出自己在划船去莫特的餿主意……先不說抵達莫特之後會不會被當地居民發現,她一個人估計才劃出去幾海里就會被海浪掀翻,卡彭特是真的不理解像是安娜這種人對遺物的執念:「既然沒有什麼實用的價值,就不值得你拿命去換,再說了逝者留下來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不會更加的……算了沒什麼。」卡彭特話說了半截就停了下來。

  他不耐煩的撓了撓頭,現在麻煩一點就麻煩一點吧,免得這個小姑娘在之後的路上一直惦記著然後又去做什麼傻事,他還不能失去這個貴重物品。

  「我知道了,那就改下線路。」卡彭特轉身朝船舵走去,順便還叫醒了亞里,他也不管身後因為他答應的太快而傻愣住的安娜,徑直和亞里商量起了改變路線的事情。

  ……

  ………

  在全都是青灰色石塊的山澗中,亞里正在檢查他們拴在一邊樹上的兩匹棕毛駝羚,這兩隻傻愣愣的動物是在抵達莫特港口後,去附近人家裡面偷來的,因為想要在地形複雜的地方快速移動,馬是靠不住的,而這種駝羚就是這種地形最好的代步工具。

  它們有著圓圓大大的棕色眼睛,耳朵和犄角都很小,並且都朝後緊貼著頭部,這種長相讓它們看起來神經兮兮的,並且棕毛駝羚的脖子如同蛇一樣可以隨意扭曲盤繞,所以這種動物總是喜歡用詭異的方式彎曲它們細長的脖子。

  如同棕毛駝羚細長的脖子,它們的腿部也很細長結實,一隻強壯的成年駝羚甚至可以用蹄子踩碎石塊,但違和的是駝羚的尾巴如同兔子一樣是一坨毛茸茸的奶白色毛球……所以大致上,棕毛駝羚的樣子看起來並不討喜,但是它們的性格都十分溫和,或者說是愚蠢,只要餵東西吃它們就會輕易的被誘惑走。

  亞里把鞍上的所有搭扣都緊按了一次,然後又餵它們吃了幾顆蘋果。

  「卡彭特他不會有事吧……」看亞里這麼悠閒安娜反而更緊張了,因為幾分鐘前亞里告訴他如果這山澗裡面能聽見槍聲他們就會丟下卡彭特先逃。

  說實話安娜一直不太明白卡彭特和亞里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好像關係很好的樣子但有時候又……

  「大概不會有事。」

  就是這種,就是這種回答、什麼叫大概不會有事……!

  「可是都過這麼久了……他不會是在森林裡面迷路了吧?」

  「他迷路了我們就先走,你不用擔心,至少你是不會出事的。」亞里一邊摸著駝羚一邊回頭安慰安娜。

  從之前起安娜就覺得奇怪了,現在聽見亞里這麼說就覺得更加奇怪了:「……為什麼你和卡彭特都要這樣保護我,我對你們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價值才對,現在還這樣特地的繞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幫我拿東西……這些事情對你們來說不應該是根本不必要的麼?」

  亞里撫摸著駝羚的手停了下來,他看向安娜的眼神裡面不知道為什麼帶上了一些猶豫:「在你現在這種處境裡面有人保護你照顧你難道還不好麼?」

  「我明白……可是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安娜不敢看亞里,她盯著駝羚毛絨絨的尾巴不安的捏著手掌,「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不是卡彭特……?你們到底是誰?」

  不管是年齡也好所作所為也好,感覺這個卡彭特都和安娜曾經在傳聞中聽見過的卡彭特完全不一樣。

  「他不是卡彭特那還能是誰。」亞里像是聽見了笑話一樣笑的很開心,「你是覺得年齡對不上是吧?那是因為………!」

  亞里的話被他們旁邊的樹叢中傳來的動靜給打斷了,卡彭特陰著臉喘著粗氣從那裡走了出來。

  「好心人回來了,那我們就繼續前進吧。」亞里高興的拍了拍手,「來吧安娜,你坐我背後。」

  「不休息一下麼……」安娜看著渾身髒兮兮並且還在大喘氣的卡彭特,「你沒受傷吧?」

  「沒有。」卡彭特語氣凶的要死,他把銀鏈子取下來丟給安娜,「拿好。」

  然後卡彭特也徹底的無視了亞里的那句『來吧安娜你坐我背後』,他扯著安娜走到駝羚旁邊,然後粗暴的兩三下把安娜推上去,之後自己翻身坐到了安娜背後。

  亞里看著可憐兮兮的被卡彭特給捉住的安娜,她臉上有和父母遺物重逢的幸福,還有對來自身後莫名暴怒的卡彭特的恐懼……

  卡彭特才不管安娜現在是什麼表情,他扯動韁繩,駝羚立刻就蹬起蹄子朝前移動了起來。

  駝羚的移動方式非常顛簸,所以乘坐的人需要緊緊的貼在駝羚背上,這就導致安娜幾乎快被卡彭特擠死在駝羚的背上,她想這估計就是報復之類的。

  「聽著……」

  安靜的在駝羚背上埋了幾分鐘之後卡彭特突然在安娜耳朵邊很近的地方開始說話,他呼出的溫熱氣體掃在安娜的耳朵上讓她打了個激靈:「海軍那邊專門有人來調查你的身份了,他們好像發現了你和我之間扯上了關係。」

  這句話就像是桶冰水一樣澆在了安娜的頭上,這下就更好玩了,她的身份已經不是單純的出逃的女巫了……而是卡彭特身邊的女巫……

  明明剛剛還在憤怒之中的卡彭特好像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心情就變好了,他說話的聲音重新帶上了以前調笑似的語調:「以前還好,被抓到之後只是燒死而已,現在你要是被抓到了就會先被吊在刑室裡面不停的折磨,直到你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我的事情說出來,這之後你才會被投進火焰裡面。」

  「所以為了不受這些苦,你接下來就不能再有離開我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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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聽見沒有

  安娜: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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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財寶

  「你都對她說了些什麼……」亞里看著獨自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安娜,她正面部僵硬的啃著卡彭特丟給她的麵包,「她臉色看起來像是森林女妖。」

  被這麼問到的卡彭特裝出了一幅非常不解的樣子:「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威脅了一下她而已。」

  看那個樣子差不多也感覺出來會是這樣了,亞里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說你能不能用稍微柔和一點的方式和安娜說話,她看起來快被你嚇死了。」

  「怎麼會。」卡彭特沒心沒肺的笑了一下,「之前你沒在的時候她還被逼著走過木板,怎麼說呢,那個小姑娘的膽子要比你想的大多了,雖然總是喜歡哭。」

  哭都是被你弄的,亞里也懶得一一糾正卡彭特邏輯上的錯誤:「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我們得……」

  「明明是你開始閒聊的啊,又不是我想聊。」

  「……不要隨便打斷我的話,我們得考慮一下招募些水手了。」亞里被沒有邏輯的人指出了邏輯上的錯誤所以有些生氣,「不然你就自己去單幹吧,誰他媽願意幫你攤爛攤子就去攤,我不幹了。」

  「我知道。」卡彭特的樣子比亞里還要急躁,「但是現在這不是完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麼,因為計劃變了。」

  原本的計劃是直接走海路去往他們下一個目的地,也就是第二個有紅寶石線索的地方,但是途中出了安娜的這個事情,他們就改變了前進的線路,在重新返回海上之前要在陸地上待一段時間。

  亞里就認為既然都要返回陸地上一段時間,那就乾脆去找一艘更加適合遠航和探險的帆船,他們之前搶來的海軍巡邏艦實在是太招搖了,那艘船還停在莫特港口不遠處的一條海峽之中,現在的話估計已經被海軍的人找到了,被找到的同時他和卡彭特來到莫特的事情就相當於完全坐實了,不過這對於亞里和卡彭特這種慣犯來說並不重要。

  既然有新的船,那就要有新的船員,雖然憑他和卡彭特兩個人開動一艘雙桅的尋寶船並不困難,但是要長時間在海上的話幫手越多自然效率也更高,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卡彭特當然也知道。

  「我們時間還很充足。」亞里看著有些不耐煩的卡彭特:「你不要這麼著急,等經過下一個城鎮的時候可以在裡面看看,這邊都是沿海地帶,不愁沒有水手。」

  「我不要不靠譜的水手,你還不明白麼,與其找一堆叛徒上我的船,不如一開始就只有我一個人。」魯夫的事情還讓卡彭特非常耿耿於懷,那個傢伙和他簽訂的是十年的船員協議,到現在是第八年了。

  「真是要笑死我,沒想到就算是父母和兄弟被海軍的人殺掉也還是會向一張私掠許可低頭。」

  「所以他們會被耍的丟掉命,不過這次不一樣,你自己也明白的吧,只是作為工具利用而已。」

  卡彭特嘖了一聲:「那這次冒充誰的名字。」

  「穆勒?還是海德利,最近沒有聽見他們兩個在海上有什麼活動,剛好。」亞里仔細的想了想,他所說的這兩個人都是名聲在外的海盜,在之前卡彭特有時候會離開『珂麗婭』自己去組織一個船隊去做些事情,離開的時候『珂麗婭』就是由亞里管理。

  而卡彭特召集新船員的時候就會頂用別人的名字,這是慣用伎倆了。

  穆勒和海德利都是在尋找財寶方面非常厲害的海盜,雖然他們那點成就在卡彭特看來也只不過是指甲蓋那麼大。

  「用穆勒的名字,海德利他半年前就被吊死了你不知道麼?」卡彭特突然笑了起來,海德利被執行吊刑的時候他還特地混在人群裡面去看了,那傢伙死之前亂喊亂叫著說他上了教皇的妻子。「你來假裝穆勒,我需要照看安娜,沒有我在她身邊她什麼都做不到。」

  我覺得安娜她大概不會想要你去照顧……

  於是在這趟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卡彭特和亞里一直在商量紅寶石和船員的事情。

  而關於那顆所謂的『被詛咒的紅寶石』,傳說中是海神被他的門徒之一污蔑成叛徒後,遭到了其他神明的拷問和攻擊,偉大的創世主為了避免海神的死亡,將他變成了深海之中的一顆岩石。

  在徹底的失去意識前,海神因為憤恨和痛苦從眼睛中流出了一顆猩紅的寶石,這顆寶石被一直潛伏在岩石旁的海蛇含走,交給了海神的女兒。

  至於為什麼會稱作『被詛咒』是因為人們認為那顆寶石之中一定蘊含著海神的憤怒,會讓觸碰到這顆寶石的人染上不幸,這其實就是無稽之談了。

  在之前卡彭特會讓亞里去聖羅那是因為聽說聖羅那的教會中有屬於海神的稀世珍寶,並且傳聞這件珍寶會在海浪發出啼哭聲的夜晚散發出耀眼絢麗的紅色光芒,被光芒照耀到的人就能夠重獲新生,並且至此以後被照耀之人的雙目便可以洞察到神明。

  但結果那個所謂的稀世珍寶只是一頂從海中意外打撈起來的冠冕,那上面的確是鑲滿了紅色的寶石,但明顯不是卡彭特所要找的那顆,至於什麼在啼哭的夜晚發光都是為了欺瞞信徒而編出來的胡說八道:「都是飯桶,那種程度的冠冕也敢稱作是稀世珍寶,竟然因為這種蠢貨的狹隘眼光白跑一趟……」他劈裡啪啦的抱怨著。

  這種白幹的感覺讓他想起了不久之前遇上安娜那艘貨船時損失的一大把材料,他發自真心的希望那預言裡面提到的關於安娜的價值放在天平上能夠和那些材料齊平,不然他真的會想淹死自己。

  想著想著,卡彭特突然警惕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頭髮:「我沒有長白頭髮吧……?沒有吧?」

  「沒有……」

  「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傻子……」卡彭特一聽沒有就繼續囉嗦的抱怨了起來:「這種人再多一點我就要被耗死了,你說他們為什麼都這麼淺顯呢,拿著頂安了幾顆爛水晶的破鐵頭冠說是稀世珍寶。」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見過那麼多東西。」看卡彭特囉嗦起來要沒頭了,亞里就急忙打斷他,「而且也不算是白跑……」

  畢竟現在他們可是損失了所有手底下簽了十年協議的船員,就連 『珂麗婭』也都被海軍給收繳走了,這豈止是白跑,完全就是一邊跑一邊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卸下來丟掉的程度,雖然是卡彭特他故意的。「我一直不明白,雖然你是嫌麻煩想要借海軍的手把叛徒清理掉,但是船也沒必要這樣直接送出去吧。」

  「送給他們玩玩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我也不是想借他們的手把叛徒清乾淨,那是隨船附送。」卡彭特歎了口氣,「本來想沒有那條船的話會輕鬆很多,但現在好像來了個比船更麻煩的。」

  這時候比船更麻煩的人已經吃完麵包緩過神來了。

  安娜抹了抹嘴角的麵包渣,她也稍微聽到了一些卡彭特和亞里之間的對話:「想要招募水手的話這個季節會不會很困難……」畢竟現在還差半個月就會進入厲冬,很多人都不會再跑海上的工作了。

  「有財寶的話,就算海水都蒸發乾淨了,他們也會抬著船跟著我出海。」卡彭特嗤笑了一下,「你吃完了?」

  安娜看著卡彭特邊說邊從他坐著的石頭上站起了身,朝拴在一邊的陀羚走去,才被威脅過的安娜立刻就察覺到了生的危險,急忙跑到了亞里身邊:「我、我坐你後面好不好……」

  「好啊。」亞里臉上掛著挺溫柔的笑容,他海藍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額頭前細碎的亞麻色頭髮被森林中的風吹的輕輕晃動,晃得安娜一陣目眩。

  這次卡彭特沒有管安娜,自己騎上了駝羚朝前走了,這讓安娜大大的鬆了口氣。

  「我們現在是要先離開莫特對麼?」安娜被亞里拉上駝羚之後小心翼翼的說,亞里點點頭:「等到下一個城鎮之後我們就會分成兩路,我要去找合適的船,卡彭特會帶著你……去找些幫手。」

  「……」

  亞里不用看都知道安娜現在是什麼表情,他笑了兩下:「你不要那麼擔心,卡彭特他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不過記住不要嘗試逃跑,這是為了你的安全。」

  「我不會再跑了……」現在她也的確是一旦離開卡彭特和亞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論當逃犯的經驗她是絕對比不過卡彭特的,估計就連亞里也比不過,怎麼說卡彭特這傢伙可都是在全副警戒的慶典上對整個皇室發動襲擊還抓走了國王的人……

  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需要確保她的安全。

  安娜握著掛在脖子上的戒指抿了抿嘴,她真的很想問為什麼她的安全對於卡彭特來說這麼重要,但是想想……就算問了亞里也不會回答她,就像上次一樣,而且知道的太多也很麻煩。

  就閉著眼睛跟他們走吧……反正她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糟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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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酒瓶

  威廉本來指望能夠從那個藥房老人的嘴裡問出更多關於女巫的情報,但看樣子那個老人知道的也不比他們多多少。

  三年前來到莫特想要坐船去王都尋找工作的女孩,意外的發現這藥房在招收學徒,這就是安娜的基本情報。

  「我不太清楚她來這裡之前在做什麼,她只是偶爾說起過……說她在她父親死後就開始到處找能夠收留她的地方,擠奶工、女僕之類的她都做過,我只是覺得她看起來和我的孫女實在是很像……她們都有那樣的紅頭髮,所以我就收留了安娜,除此之外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威廉皺著眉毛,一語不發的看著他面前忙碌的士兵們,他們正在檢查不久前在莫特港口附近一個隱蔽的海灣中發現的海軍巡邏艦,這毫無疑問就是在聖羅那被卡彭特他們所搶走的那一艘,目前為止船上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和卡彭特還有他身邊那兩個人連上關係的物品。

  「長官,只有兩個空的小酒瓶,我們謹慎起見也稍微辨別了一下酒的品種,好像是列支的藥酒。」士兵把空瓶子都擺在一邊的貨物箱上,「這些酒不是之前巡邏艦上有的,估計是卡彭特他們帶著的。」

  列支的藥酒……威廉這才從安娜的事情中回過神,他拿起一邊的酒瓶,隔著一段距離聞了聞瓶口,雖然放置了有一段時間,但是還是能夠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臭味,這股臭味中還夾雜著更加讓人頭暈的藥物味道。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瞬間辨別出這個酒的品種,列支是在西大洋盡頭和群島地區交匯處的一個很小的國家,那個地方盛產各種稀奇的藥物,同時很有名的就是這種擁有讓人極度不安氣味的藥酒,這種酒能夠治療精神方面的很多症狀,但更準確的說法是能夠暫時緩解這些症狀,剩下的一點就是讓這種酒有名的地方了,它的用料之中慘雜了極其稀少的維拉利蝙蝠的毒液,自然這就使得這種酒十分難得。

  他們之中有人在不停服用這種藥酒……威廉立刻把酒瓶放了下去,他嘴角微微的上揚,這樣的話就好辦了,他已經和一個會服用這種藥酒的混蛋打過交道了:「回去藥房,問那個老人,紅髮的女巫平時會不會持續喝一種氣味濃烈的液體藥物。」

  不過想想也知道應該不會是女巫,但問一下是最保險的,威廉他早就聽過卡彭特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沒想到在關於他的這麼多的傳聞中這一個竟然會是真的。

  沒過多久,士兵帶回來的消息也和威廉所想的一樣,而這時候被派去追卡彭特的人也回來了。

  威廉倒不覺得有多麼可惜:「接下來幾天都帶人在那個森林的方向巡邏,還有查查看這附近的城鎮,看見可疑的就全部抓起來。」他拿起酒瓶轉身朝自己的馬走去,上一次卡彭特出現的時候擊毀了他們身為一個國家的榮譽和威嚴,因為國王被擄走,所以從結果上來看好像是卡彭特的勝利,但威廉和他的父親巴奇都認為這只是外界人的看法。

  真正的勝利與否,是卡彭特來判斷的,既然他現在又重新出現在了這片大海上,並且一直在國境內徘徊一定是在密謀什麼事情。

  那在密謀著的事情遲早會被挖掘出來暴曬在陽光下,威廉看著手中的兩個酒瓶,他現在要去給海軍總部寫信,讓他們把那個以前抓捕海德利的時候抓住的會服用這種藥酒的罪犯轉接到莫特這邊的監獄來。

  ……

  …………

  安娜看著面前兩個在嗡嗡討論著的男人,他們就像是集市上和商販討價還價的婦女一樣,面前的小木圓桌上堆滿了只剩下肉汁和土豆泥的盤子,裝了酒的木杯堪堪的擠放在木桌的邊緣上,就算桌面已經擁擠成了這樣卡彭特和亞里還是將一些鼓鼓囊囊的布袋見縫插針的擺在桌子上。

  這些布袋裡面都是錢幣和首飾,也不知道是他們兩個多久搞來的……安娜喝著自己的那杯牛奶,老實說她真的覺得聽海盜爭論要用多少錢去買條船真的很好笑,她還以為亞里和卡彭特絕對會像之前那樣需要的東西就直接去偷……不過仔細想想也沒差,桌子上這些錢大概都是偷的。

  「都是因為你老是把錢全都給女人還有弄丟,我們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買不到!」亞里說的脖子都紅了,他不敢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卡彭特竟然還想要留一袋錢自己用,「這些可都是我搞來的!」

  「把錢給女人有什麼不對的。」卡彭特不耐煩的說:「再說了,我也沒有全部都給出去好嘛,喝酒的錢我還是留的有。」

  「那你真的是很會管理財物。」亞里喝了口酒,「我只給你留兩個金幣,這夠你和安娜用兩個星期。」

  「兩個不夠啊,都說了一袋。」

  安娜看見亞里眼神一變,估計是想站起來打卡彭特,她急忙把杯子放下:「說起來我覺得周圍的人總是朝我們這邊看……你們說話聲音好像太大了。」這當然是安娜胡說八道,因為這個小酒館裡面全都是粗魯的男人在大聲交流,根本沒人管他們。

  「行吧行吧,不過給我四個。」卡彭特看了安娜一眼,然後伸手到袋子裡面掏了四個金幣出來,「還有這一桌子的錢你給付了。」

  這幅賴皮的精打細算模樣完全就是街邊的地痞流氓。

  亞里也不打算繼續和卡彭特周旋下去,他把其他的布袋都收進包裡面:「記住,兩個星期……」亞里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安娜,恰好這個時候安娜正在吃土豆泥就沒有注意到亞里的目光。

  「……兩個星期之後起航,接下來你應該還有半年的時間去找那顆寶石。」

  卡彭特揮了揮手:「半年綽綽有餘,你別擔心太多,不然自己那邊的事情出錯了我是不會去救你的。」

  「就怕先出事的不是我。」亞里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把裡面的酒喝完,「走了。」

  「再見……」安娜目送著亞里走出酒館,她這下是要徹底和卡彭特待在一起了,難道就沒有什麼選擇是可以讓她和亞里一起走的麼……

  卡彭特笑了一下:「怎麼,這麼捨不得大副?那你就跟他一起去吧。」

  安娜唰的一下眼睛都亮了:「可以麼!?」

  「當然不可以。」卡彭特收起笑容

  「……」

  好吧,其實早該差不多猜到是這種發展的才對,安娜失望的把盤子裡面的土豆泥吃完:「說起來,你為什麼都不吃土豆泥。」她看著其他盤子裡作為配菜的土豆泥都完完整整的沒有動一口。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卡彭特把盤子推開,「吃肉就夠了。」

  那你會營養不均衡的,安娜伸出勺子把其他盤子裡面的土豆泥都舀了過來:「那接下來我們就在這裡找水手麼……?」

  「誰知道呢。」卡彭特撐著下巴看安娜一口一口的吃土豆泥,「所以說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軟綿綿的什麼味道都沒有。」

  「有鹽味啊。」這男人真難搞,重要的問題不回答,怎麼都好的事情要捉著一直說,安娜覺得這麼多年來能待在卡彭特身邊的亞里真的是非常的厲害,「難道你從來都不吃土豆的?」

  卡彭特突然哈哈哈的爽朗大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我只是今天不想吃土豆泥而已,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討厭吃土豆?」

  安娜朝土豆泥伸過去的勺子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也不會想吃土豆泥了:「所以你撒這種根本無所謂的慌對自己有什麼好處麼……?」

  「有啊,看你們拼命壓制怒氣的臉很好玩。」卡彭特還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他現在沉浸在逗小女孩玩的愉悅之中,「土豆泥超好吃的誒!」

  安娜為了鎮定下來拿起一邊裝了酒的杯子喝了一口,她強行的岔開那個話題:「你別笑了,亞里都去辦正事了,我們也得……」

  「什麼叫正事,對於你來說我們幹的那些事情叫正事?」

  不能和他耗在這種問題上,安娜抱著必勝的決心:「該怎麼招募水手,你告訴我,我也來幫忙。」

  「得了吧,讓你這樣的小姑娘幫忙是會讓我晚上睡不好的。」卡彭特咳嗽了兩聲終於止住了笑,「你玩去就行了,不過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那還不如讓我幫忙……剛剛亞里不是說你們還有半年時間什麼的麼…?時間多一點總是好的吧。」安娜扣著木桌的邊緣,「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要做什麼。」

  「那你……」卡彭特朝後仰了一點身子,眼睛打量了一圈酒館裡面的人,然而他重新靠回桌子旁邊伸手指了個方向對安娜說:「那邊那一桌的幾個男人,你過去說穆勒正在招募渴望珍寶的水手,他們如果問你是什麼珍寶的話,你就說穆勒手上有卡彭特的地圖,很簡單吧?」

  安娜順著卡彭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幾個髒兮兮的人,腰上都別著槍和鉤子,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醜陋的烙印,那個烙印圖案是一個絞刑繩圈,和巫師一樣那個圖案是象徵著罪犯身份的圖案。

  那幾個人正大口的喝著酒,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話唾沫橫飛的瘋狂大笑著,這種氣氛是安娜怎麼都不敢去插入的,特別是那些人看起來真的很可怕……

  這一瞬間的猶豫讓安娜得到了卡彭特的嘲笑,「知道為什麼讓你幫忙我晚上會睡不好了吧。」卡彭特說完就吊兒郎當的站起來,他把寬大的帽檐拉的很低遮住半張臉,然後朝那桌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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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低頭

  「所以我們就這樣一直散佈謠言就可以了麼?」安娜很不安的跟在卡彭特的身後,在過去的這幾天裡他們都鬼鬼祟祟的出沒在這個鎮上最陰暗的那些街巷和酒館之中,卡彭特是一遇見那種歪瓜裂棗的人就壓著帽子上去說那句不變的臺詞。

  「穆勒在召水手,他有卡彭特的地圖……過幾天在最近的那個港口……」

  這樣憑空胡說八道真的有人信麼,安娜滿心的不安,但卡彭特總是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不這樣你還想怎麼樣?像正規軍一樣拿著一張有女王印章的破皮紙到處強迫人充軍上船?還是去買奴隸綁上船讓他們在大海上勞工到死?」

  不管哪樣都很糟糕,安娜歎了口氣:「可是就這樣模模糊糊的說也不怎麼有效率吧,別人怎麼會信呢?」

  「幹這一行可都是靠謠言活下來的。」

  卡彭特這句話說的好像非常有道理,一時間就把安娜給唬住了,可其實卡彭特只是嫌安娜話太多一直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就隨便找了句話堵她嘴,沒想到真的堵上了:「你明白了就好。」

  「繼續吧,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卡彭特轉身帶著安娜徑直朝大路旁邊的一條石板小路中走去,他想這裡面應該還會有合適宣傳的地方,但在轉了一會兒隻看見了幾隻野貓叼著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食物竄過,一個會說話的都沒有 「往回走吧這裡面……你在吃什麼東西。」

  卡彭特轉過身後才看見一直跟在後面的安娜手裡面拿著一小袋什麼東西正不停的吃著,怪不得剛剛那麼安靜什麼話都沒有說。

  「亞里給我的炒豆……」安娜吃著豆子的嘴停了一下,然後她就看見卡彭特的大手一揮,直接伸進了那個小口袋裡面抓走了一把。

  「這是亞里買給我的……!」

  「吃一點怎麼了,你不是有一袋麼。」卡彭特把那一把豆子丟進嘴裡,「小氣死了。」

  關鍵明明是你抓太多了,哪來的那麼大張嘴,安娜鬱悶的看著袋子裡面明顯減少了大半的豆子。

  「那傢伙除了偷偷給你塞這些還有沒有塞其他的?」卡彭特一邊嚼著豆子一邊眯著眼睛看向安娜腰上掛著的另一個小布袋,「恩?」

  「沒有……」安娜急忙搖頭,但事實上之前亞里的確是偷偷摸摸的給了她三個金幣,就在她腰上的小布袋裡面,和其他一些東西放在一起。

  「這些你拿著,不要告訴卡彭特你有這些錢,藏著自己用。」亞里那時候是這樣說的,他看起來是真的非常不信任卡彭特在金錢方面的信譽。「千萬,不要讓他知道。」

  卡彭特嘲笑一樣的哼了一聲:「我看起來像是會搶小女孩錢的那種人麼?沒想到你們就是這樣看我的。」

  可是你剛剛搶了我的炒豆……!安娜好不容易憋下抱怨:「怎麼會、亞里只是擔心你一下就把錢花完了……」

  「所以他真的給了你錢,給了多少?」

  「……」一不注意竟然就這樣被套話了,安娜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比的愚鈍,但是至少不能讓卡彭特知道具體數目!

  「給、給了一個金幣……」

  「就是你們,說穆勒正在召集新的水手?」

  卡彭特和安娜的金錢對話之中突然插入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安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下意識的想要轉頭過去看看是誰在說話,但是看出安娜轉頭意圖的卡彭特伸手按住了她的頭,然後反問那個說話的人:「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實在是太滑頭了……安娜驚歎於卡彭特的演技,但是這招好像對那個人不怎麼管用的樣子,「這套對我不管用,我剛剛跟了你們一路,我看見你告訴了很多人這件事情。」那個男人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這種語氣安娜非常熟悉,卡彭特在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又不會說的時候就會很刻意的憋出這種讓人很不爽的語氣。

  「老實說吧,我知道你是誰,我見過你,你不可能為穆勒做事。」男人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急切,「我就說你和那些鬼東西勾結在了一起,果然沒錯。」

  「勾結?我可不太喜歡勾結這種詞語,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喜歡用。」卡彭特挑了挑眉毛,也不再刻意的低頭好讓帽檐遮住自己的臉,他伸手把安娜拉倒身邊,這下安娜才終於看見了說話的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是一個有些乾瘦的男人,一頭油膩膩的黑髮糾結在一起,眼睛像是魚一樣朝外鼓著,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的不好,並且能夠隱約的看見在他左耳下面被頭髮遮住的那一截皮膚上有烙鐵留下的圓形圖案。

  這個人是囚犯。

  「那你既然都說的那麼針對性了,不如順便也說說你跟蹤我的目的。」卡彭特的眼睛從囚犯的左耳下移到了他的臉上。

  那男人難聽的笑了幾聲:「我沒有什麼目的,只是聽說你最近好像是在替烏提爾找東西。」

  安娜愣了一下,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烏提爾這個名字,而卡彭特聽見這個名字之後臉上看戲的笑容也沒有了:「你知道烏提爾?」 聽見這個名字是真的讓卡彭特稍微有些吃驚,他本來以為面前這個乞丐一樣的落魄男人只是個愚蠢的雜魚。

  「果然,你果然和尼圖姆格勾結在一起,你身邊的這個姑娘就是那個逃走的尼圖姆格對吧……我從莫特那邊聽說了,那裡現在整個鎮上都駐紮著海軍,他們全在找你和你身邊這隻紅色的尼圖姆格。」

  「尼圖姆格?」被突然這樣稱呼的安娜不解的看向卡彭特,「那是什麼意思……?」

  「巫師這個種族本來的名字。」卡彭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現在的人很少知道『尼圖姆格』這個名字,「你好像調查了很多事情。」

  「談不上調查不過這並不重要……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你不是要知道我的目的麼,我的目的就是烏提爾,快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男人朝前逼近了幾步:「我雖然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是我保證,如果找到了烏提爾,那之後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東西,我保證!」

  「你真是講了個非常不錯的笑話。」卡彭特還真的就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既然你都知道了烏提爾這個名字那就再努力的自己查一查他到底躲在哪裡如何,我今天沒心情告訴你。」

  在卡彭特和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安娜是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卡彭特身邊當一個隱形人,所以她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被強行拉進了話題裡面……

  「……」卡彭特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剛剛一瞬間伸手將安娜從他旁邊抓了過去的男人,三個人現在呈現出了非常完美的一個威脅陣型。

  男人手上拿著一把匕首抵著安娜的脖子,另一手將安娜的身體和雙手死死的固定著讓她沒辦法掙扎:「沒想到卡彭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竟然會在這種距離之下都沒辦法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人偶爾是會有些疏忽的。」卡彭特眼睛盯著安娜脖子上的匕首。

  「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覺得自己是人麼?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你這個魔鬼,和我做了一樣的蠢事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對吧……快告訴我,不然我就把這女人殺了。」男人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你一直帶著她,你從聖羅那之後到哪裡都帶著她,我知道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快告訴我!」

  安娜被勒的難受的要死,貼在她脖子上的刀已經越來越緊,血珠開始沿著刀一點點的流到了男人的手上,她不敢發出什麼聲音,怕刺激到身後那個男人,也怕引來巷子外面的人,引來人了只會讓情況更加麻煩……

  「……」卡彭特看著眼前的場景沒有什麼動作,在那個男人又朝他惡言惡語的逼迫了幾句之後他才開口:「我倒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愚蠢的事情,不如說是因為你實在是愚蠢才以至於做什麼事都是蠢事。」

  別刺激他了我要被捅死了……!安娜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深了,疼痛也在加劇,為什麼這群莽夫總是說話說著說著就去抓個人質,她一邊痛一邊發瘋一樣的在心裡埋怨著。

  「快說……」男人的聲音壓抑著,他幾乎是咬著牙根將詞吐了出來:「叫你快……啊啊!!」

  安娜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好像是有個什麼金色的東西朝他們砸了過來,然後一直抓著她的男人就慘叫著鬆開了手,她一感覺到沒有制約了就立刻捂住脖子朝旁邊退去,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看見就在旁邊的地上有一枚金幣還在打著滾,上面沾著一些血。

  卡彭特扔了一枚金幣過來砸開了男人的手。

  「我都說了我不會告訴你,難道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改變主意?你明明知道我是卡彭特。」卡彭特先走過去將地上的金幣撿起來揣回了包裡,然後才走到了因為疼痛而跪倒在地的男人面前,男人剛剛拿著匕首的那隻手食指和中指的關節處已經血肉模糊。

  卡彭特伸腿踩著男人的肩膀前面將他強行的推翻在了地上:「接下來就把你割傷我女人的補償拿來吧。」

  話說完,卡彭特穿著厚重皮靴的腳就重重的朝那個男人的脖子上踩去,在第二腳的時候男人就已經咽氣了,卡彭特又踩了幾腳之後才停下來,他彎腰把屍體抓起來丟進了擺放在巷子旁邊的一個木箱之中:「麻煩。」

  處理好之後他才朝一邊的安娜走去:「怎麼臉色這麼差,難道你第一次看殺人現場?別逗我了。」

  安娜低著頭不敢看卡彭特,她渾身都在發抖。

  「行了別抖了,把手拿開我看看。」卡彭特彎腰伸手抓住了安娜捂著傷口的手朝一邊移開將底下的傷口露了出來,傷口還在朝外慢慢的滲血,而且傷口周圍也有些髒,應該是那個男人身上的髒汙蹭上去了,得要清洗一下才行。

  卡彭特下意識的就伸手在腰後摸了摸,摸了個空後才想起來水袋被亞里拿走了,現在這樣頂著這種傷口走出去也太顯眼:「……」

  也沒想多久卡彭特就動手了,他低頭朝安娜脖子上的傷口靠過去。

  「你、你幹什麼……!」安娜的手放在卡彭特的肩上使勁的朝外推:「別過來!」

  「……又不是要強姦你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我幫你清理傷口!別動!」卡彭特他抓住安娜,然後埋頭開始舔舐起安娜脖子上的傷口。

  「我、我自己舔就行了你放開我……」安娜漲紅著臉胡言亂語,她還能感覺到卡彭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脖子上。

  「不、不要了……」

  卡彭特根本不搭理她,但這種對於安娜來說十分殘暴的清理很快就結束了,卡彭特收回了他的舌頭抬起頭:「你話真的是太多了。」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扯了條乾淨的布把安娜的傷口給綁上。

  「以後少說點,不然嘴就給你縫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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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灌木

  「……」安娜苦著臉抓著她前面的馬鞍邊緣,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在處理好安娜的傷口之後卡彭特就立刻在鎮上搞到了一匹馬,帶著安娜離開了那裡。

  「你也別這麼低沉,起碼這個傷口還是為我們帶來了些好事。」卡彭特低頭看了看被他圈在懷裡的安娜,然後又開始笑了起來,「短時間內你終於不會再囉嗦的東問西問了。」

  分明就只是為你帶了好事,安娜還是覺得脖子那裡出奇的不舒服,剛被割到的時候還好,只是有些痛,但在傷口結疤之後那地方就總是脹脹的,還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而且一說話就會覺得十分痛苦。

  「我……我覺得……」她磕磕巴巴的說著,但話總是因為疼痛被打斷,卡彭特勒了下馬繩讓馬開始慢跑起來:「怎麼?」

  「痛……」

  「還痛?」這都已經過了大半天了,傷口早該結疤了才對,但卡彭特看安娜那不舒服的樣子是真的,就讓她在馬背上側過來坐著,然後伸手替她把脖子上的繃帶解開,一開始他以為可能是繃帶綁的太緊勒住了傷口,但解開之後就愣住了。

  安娜脖子上的傷口周圍已經開始發青,雖然血的確是止住了,但是傷口處解成的血塊是非常不自然的紫紅色。

  「該死…………」他立刻拉停了馬,剛剛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那把刀上可能塗了東西。「跟我下來。」

  卡彭特的反應讓安娜有些慌亂,但還是跟在他後面下了馬,一下去她就被卡彭特要求坐在路邊的木欄上。

  「傷口進毒了,我剛剛沒注意那個男的刀口可能猝了毒。」卡彭特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之後才肯定的告訴了安娜:「可能進的量不多但是……嘖。」

  安娜傷口的這種情況卡彭特很熟悉,這是一種很常用的毒藥,攝取足夠的量就能使人麻痹,如果是被刺傷,被刺中的傷口結疤之後傷口周圍會有劇痛,並且毒素會開始慢慢擴散直到腐蝕掉心臟,他藏在靴子之中的匕首上也塗了這種毒。

  「我要把你脖子上的這一塊都給割掉,不然毒會擴散到其他地方。」因為剛剛沒注意,現在毒已經擴散的有一定範圍了,卡彭特說著就把腰上的刀給取了下來,「很快就結束,你閉上眼睛。」

  「等……等……其、其他……」安娜慌張的按住了卡彭特的手,她脖子痛的要死但是還是拼命的在說話:「其他……」

  「沒有其他辦法了,這樣放著不管再過沒多久你就要死了。」卡彭特移開安娜的手,「就是痛而已,你能忍住的,這總比死好對吧。」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

  可沒想到卡彭特倒是先放下了刀,他拍了拍自己的頭:「我在想什麼……那裡可是脖子。」

  還好意識到了脖子不能亂切,安娜鬆了口氣:「疤……揭、揭開……」

  她不說完卡彭特也知道現在該怎麼做:「我揭的時候你別亂動,痛就抓住我。」說著他就把安娜的手抓過來繞在了自己腰上。

  安娜吞了下口水,死死的攥緊了卡彭特的衣服,沒事的……就跟拔牙一樣,痛一下就行了,她徒勞的安慰自己,然而在卡彭特揭開疤的時候還是沒用的慘叫了起來。

  「別叫!」

  慘痛的幾分鐘過去了,安娜的傷口一被揭開就朝外面流出了混雜著青綠膿液的血,卡彭特用手擠了擠,出來的就是一包發烏的血,但之後再擠就只能出來一點點。

  他就又低頭想要用嘴去吸,但這次被安娜啪的一下用力拍開了腦袋,他惱火的抬頭:「你想死啊?!」

  安娜被吼的一縮肩,但還是指著傷口:「毒……不、不能嘴……吸……」

  「那你有必要這麼用力的拍我!?」卡彭特瞪著眼睛,他現在半邊臉都是紅的。

  「對、對不起……」

  「沒叫你道歉。」卡彭特摸了摸自己的臉,「毒對我沒用,你別亂想。」

  怎麼可能沒用……啊,安娜突然想了起來,之前她才被割傷之後卡彭特就立刻幫她舔了傷口,但那個時候他就沒有出現什麼中毒的症狀。

  ……

  …………

  「這樣也只是暫時的,得馬上去找解藥才行。」卡彭特把最後一口血吐到地上,然後重新扯了根布條幫安娜重新包紮好,這個時候安娜已經徹底痛的說不出話了,她只能懵著靠在卡彭特身上,就連卡彭特說話的聲音都不怎麼聽得清楚。

  卡彭特看著已經半暈不暈的安娜,多多少少覺得有些慌,要是在這個時候死了怎麼辦……烏提爾已經說了就是這個姑娘沒錯,但如果這樣想的話,那安娜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死。

  到底是哪一邊……

  卡彭特把安娜打橫抱起來扶到了馬上,他本來是想要直接去港口找亞里,因為有人知道了烏提爾的事情,並且還知道了他的目的,這下他就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已經將他的目的暴露給了其他人。

  在這種搖擺不定的危險情況下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回到海上,在海上他才是最安全的。

  但安娜受傷了,必須要找到解藥才行……

  一直猶豫也不是卡彭特的性格,他立刻就調轉了馬頭朝之前的鎮子趕去,現在傷口已經暫時處理過了,撐到太陽徹底落山是夠的,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具被扔在巷子裡面的屍體有沒有被人發現,換成其他時候的話還好,在現在這種戒嚴的情況下發現一具明顯是被謀殺的屍體。

  卡彭特多年的逃犯生涯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回去那個鎮上分明是自找麻煩,但也沒辦法了。

  安娜在趕路的途中靠著他睡著了,睡的並不安穩,她不斷的發出難受的聲音,而且卡彭特也能明顯的隔著衣服感覺到安娜的體溫高的不正常,他立刻就把外套脫了下來裹住安娜。

  這種事情還真是棘手的要死,照顧小女孩果然比當逃犯難多了……早知道之前就該全都推給亞里,他會照顧人多了,而且安娜也願意跟著他。

  在距離鎮子只剩幾裡路的時候卡彭特偏移了一點路線,他打算帶著安娜從鎮後面進去,可沒等走近就能看見鎮外的大門已經被關上,石牆上的油燈也被點的十分刺眼,門內外的看守已經全部是穿著海軍制服的人。

  被發現了,卡彭特勒停了馬,他之前在莫特替安娜搶遺物的時候就多多少少感覺到了,海軍的頭領好像是換了什麼人,嗅覺比之前靈敏太多,他只是鬆懈了一段時間就被緊咬著腳跟。

  果然做人還是要時時刻刻繃緊……

  坐著反省工作的卡彭特將安娜藏到了離小鎮不遠的樹叢裡面,他離開之前摸了摸安娜的額頭,然後搖晃了一下她的肩膀,勉強的把她搖醒了過來:「聽著,我現在要去鎮裡面給你找解藥,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回來。」

  暈暈沉沉的安娜看著面前模糊不清的剪影,她聽過那句話,也是在這樣模糊不清的夜裡。

  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們回來找你。

  卡彭特看著自己被安娜緊緊抓住的手臂,在他急躁的想要開口說鬆開的時候,安娜已經鬆開了。

  「會回來的對吧……」安娜說話的語調之中帶著十分明顯的哭腔,「別再騙我了……」

  卡彭特知道這很明顯並不是對他說的:「騙你有什麼意思,我拿了藥就回來。」他伸手摸了下安娜的頭,將一邊的灌木叢扒拉了兩下將安娜遮住。

  馬被他藏到了離安娜比較遠的地方,做好這些工作之後卡彭特就朝小鎮走去。

  ……

  …………

  卡彭特離開之後安娜一直暈暈沉沉的躲在灌木叢裡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脖子雖然不再一脹一脹的痛了,可腦袋實在是昏沉的厲害,她拼命的將罩在身上的衣服裹緊,但還是感覺冷。

  就在這種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之後,安娜覺得腦子嗡嗡嗡的嘈雜聲中摻雜了些其他奇怪的聲音進來……她努力的去辨別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人說話的聲音!

  這一下讓她清醒了不少,透過遮在面前的植物她能隱約的看見樹林外有紅色的火光,是有人舉著火把在這周圍走來走去……

  安娜蜷縮著身子不敢亂動,但火光和人說話的聲音離她這邊越來越近,說話的內容也能清楚的聽見了。

  「長官,這裡沒發現,我們還是繼續朝……」

  「繼續朝裡面搜,馬還在這裡,他們走不遠。」說話的聲音平穩有力:「你,去找鎮裡的隊伍,我需要鎮裡面搜查的情況。」

  卡、卡彭特被發現了……她得想辦法、想辦法,不然她會……

  可是安娜的頭依舊昏沉,她連獨自站起來都很困難,這種情況下想要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果然沒有卡彭特在她身邊她現在什麼都做不到,安娜第一次這麼希望看見卡彭特的臉。

  就在不斷想著卡彭特的時候安娜身前的灌木叢被掀開了,她嚇得朝後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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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把

  「穆勒?」威廉皺著眉毛抬頭看向來朝他報告的士兵,他現在帶領一部分部下盤踞在莫特調查卡彭特的事情,從被搶走項鍊已經過去了四天,海軍這四天一直在莫特周圍的城鎮中巡邏搜尋著卡彭特。

  「是的,附近鎮上都有這種流言,說穆勒拿到了卡彭特的航海圖,現在正在召集水手。」

  那真是太巧了,威廉最近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能夠順著調查的線索實在是太多了,這給了他一種……對手好像非常急躁,並且因為急躁開始不斷的暴露出漏洞。

  卡彭特在急著什麼,威廉在報告情況的士兵出去之後拉開了桌旁的抽屜,裡面是那兩個從卡彭特搶走的巡邏艦上找到的藥酒瓶,他將瓶子拿了出來,站起身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有這種流言出現是他想要的局面,威廉直接去了莫特鎮邊上的地牢,昨天晚上的時候他需要的那個罪犯已經從總部的監獄被轉移了過來,沒想到時間點會卡的這麼好。

  「又見面了,華特先生。」威廉背著手站在牢門外側,他已經讓其他守衛暫時退避了出去,「這幾天在海上過得怎麼樣。」

  「去死吧你們這些雜碎。」被稱作華特的乾瘦男人躺在潮濕的石板地上:「都去死吧……」

  「你能活到現在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幸虧你活了下來,威廉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慶倖,隨後他將一直握在身後的酒瓶拿了出來晃了晃,「我在卡彭特待過的船上找到了這個東西。」

  說完他就將酒瓶從牢門外丟了進去,酒瓶滾了幾下剛好撞在華特的腳踝上停了下來:「你聞聞。」

  華特愣了一下,隨後就像是發了瘋一樣將酒瓶撿起來扒開瓶栓堵到了鼻子下面,他拼命的嗅著,就像是才被從岸上丟回水中的魚一樣。

  「很令人懷念的味道對麼,華特先生。」

  帶那囚犯已經顧不上威廉,他整個身心已經撲在了那個只剩下味道的酒瓶上,威廉也不著急,慢慢的等著華特冷靜下來。

  大概幾分鐘之後華特才鬆開了瓶子,隨後趴在地上乾嘔了一陣。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華特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在嗅過那個酒瓶之後他的精神看起來比剛剛好多了。

  「這是從卡彭特待過的船上找到的,他也在服用這個藥酒。」威廉盯著手上剩下的另一個酒瓶,「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多一點關於這個東西的事情,這酒對於你們來說是像是抑制劑一樣的東西對吧?」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放我走麼。」

  「當然不會,但是你告訴我的話,我就將這個瓶子裡面裝滿你喜歡的酒送給你。」

  華特難聽的笑了幾聲,他的笑聲中還慘雜著咳嗽:「對我來說是,卡彭特我不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一點關於卡彭特的事情?」

  華特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確定,在以前你們拷問的時候我也說過,我只知道卡彭特他和尼圖姆格攪渾在一起。」

  「那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情的。」

  「海德利說的,我只是不小心聽見了,那時候他是正在和一個突然到船上來的人說話,這個事情我已經告訴過你們很多次了。」

  「那個人是誰。」

  「烏……什麼的,我聽不太清楚。」

  威廉想起半年前他逼問海德利的時候,那個男人根本不鬆口透露一點事情,拖到刑期之後不得不將他吊死了:「我也覺得很可惜,你們船長的嘴就像是被他自己縫上了一樣。」

  但縫上了自己的嘴也沒有用,威廉笑了笑,華特現在說的這些東西在半年前對他們來說只是廢話,換到現在就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威廉是真的開始慶倖華特活到了現在:「烏提爾,是這個名字對麼。」

  「……!」華特瞪大了眼睛,「烏提爾……烏提爾!是這個,烏提爾!沒錯,沒錯!」

  「你為什麼會知道?」華特看著威廉的眼神明顯變化了,長時間徘徊在死亡周圍的他感覺到了一些什麼,「為什麼?」

  「烏提爾就是和卡彭特一直保持聯繫的那個尼圖姆格。」威廉他現在所說的話只是憑藉之前尋找到的零散線索而拼湊出來的,因為他現在並不需要什麼實實在在的證據,他只需要用一些話來誘導面前這個依賴藥物……的囚犯就行了。「應該就是他一直在給卡彭特提供這些東西。」

  列支的藥酒因為用料,所以十分稀少,這一點威廉相信華特是比他要清楚的。

  「我能說的都說了,你會把酒給我的對吧?」華特像是抓住了什麼生機一樣爬到了牢門前,伸手抓住了鐵欄:「你會給我的吧?」

  威廉斜了一眼華特,然後轉身朝牢房邊的階梯走去,絲毫不理會背後華特拼命的追問。

  當他走出地牢的時候還能夠聽見華特的吼叫。

  「長官,今天晚上真的要按照……」走在威廉旁邊的獄卒小心翼翼的問:「我不太確定,真的要故意放走那個囚犯麼?」

  「這是命令。」

  於是第二天早上,威廉聽到了華特從地牢逃走的消息,「接下來幾天嚴密的注意周圍城鎮出現的屍體,不出意外肯定會是這個人的屍體,只需要在他屍體附近的區域搜索就行了。」

  無論如何都會有一些收穫,他相信一個瀕死的人在發現還有希望的時候會做出的事情,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接下來的時間中他就在搜查和等待中度過,終於在華特逃走後的兩天,他的屍體出現在了離莫特不遠的另一個鎮上。

  竟然會出現在這麼近的鎮上,這一點讓威廉感覺到十分的恥辱,在發現屍體之後他立刻就趕了過去,那時候臨近傍晚,發現屍體的是幾個在玩捉迷藏的小孩。

  「……」威廉蹲在華特的屍體邊觀察著,這巷子裡面還找到了一把沾著乾枯血跡的刀,華特屍體上的傷口包括手指上的全都是是壓裂的傷口,並不是刀傷,那麼刀上的血有一定的可能是別人的。

  真希望是卡彭特的血,最好是讓我在鎮外搜索的時候就看到他奄奄一息的倒在路邊,那樣事情會輕鬆很多,威廉偶爾會這樣想想,仔細算算因為這些惡棍他已經將近兩年沒有休假了。

  「今晚鎮上戒嚴,七點鐘之後全部都必須待在家裡鎖上門。」威廉站起來對士兵下令,「鎮上所有通往外面的大門全部降下來,只留一扇小門我們用。」

  隨後威廉讓人分成了兩撥,在天黑的時候他帶著人從鎮中出來在外面搜索,一部分人留守在鎮上。

  但讓威廉再一次意外的是,他才帶著人從鎮中出來搜索沒多久,就有士兵發現了一匹被拴在樹林深處的一匹馬,明顯能夠看出這匹馬是被人藏匿在這裡的。

  威廉翻身下馬,在進樹林之前他吩咐一個在馬上的士兵:「立刻回鎮裡通知,讓他們馬上在鎮上搜查,每家每戶,全部都找。」

  雖然他們現在看見的情況很可疑,但威廉還是不會大意,他依舊派了一小隊人順著路騎馬朝前走,而他帶著剩下的人在樹林中鋪天蓋地的翻找著。

  過去了一段時間依然沒有什麼收穫,的確馬這種動物藏在樹林裡面是非常容易找到,但如果換做是人的話就不一樣了,聽命威廉的士兵有一些開始動搖,他們覺得也許這個時候朝前走才是正確的。

  「長官,這裡沒發現,我們還是繼續朝……」

  「繼續朝裡面搜,馬還在這裡,他們走不遠。」威廉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判斷,這時候他又朝旁邊的一個士兵說「你,去找鎮裡的隊伍,我需要鎮裡面現在搜查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在樹林更裡面的地方傳來了騷動,威廉立刻朝騷動傳來的地方跑去:「怎麼了。」

  「長……長官!!」看見威廉走過來的幾個士兵下意識的就朝兩邊讓去,露出了他們剛剛發現的東西。

  一個背靠著樹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似乎連完全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都微微的顫抖著。

  威廉將手上的火把遞給旁邊的士兵,然後走上前去單膝跪在那個小女孩的面前,女孩的脖子上纏著幾圈布條,布條上面浸的有一些血跡,但已經都乾掉了。

  受傷了。

  她身上裹著明顯身材不合的外套,當然這些都不是在證實她身份的東西,威廉伸出手將女孩頭上扣的嚴嚴實實的皮革帽摘了下來。然後又扯開她的外套和裡面的領子。

  薑紅色的頭髮,和鎖骨上屬於巫師、尼圖姆格的烙印。

  「初次見面。」

  威廉站起身,低頭看著呼吸微弱的女孩露出了微笑:「安娜・派翠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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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鼠

  雖然抓到了紅頭髮的女巫,但是鎮子周圍始終找不到卡彭特的蹤影。

  「看起來就是被利用之後丟棄掉了。」副指揮站在威廉旁邊,他對剛剛威廉的指揮有非常大的意見,「卡彭特故意將馬和女巫放在那裡引誘我們,事實上他肯定早就已經逃遠了,如果剛剛讓大部分人朝前追而不是停留在樹林裡面的話肯定已經找到了。」

  蠢貨,威廉不想開口解釋,卡彭特在覺得棋子沒用之後,會不會留活口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不用想,所以他會把依舊活著但是已經沒有行動能力的女巫藏在樹林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時候也應該多考慮一下各種情況。」副指揮輕飄飄的說,他是很看不慣這個靠他的總督父親爬到少將位置的男人,但撕破臉對他也沒好處所以只是點到即止,「不過能夠抓到女巫也是非常好的。」

  「嗯,那時候是我沒有考慮到位,接下來你就帶人繼續在周邊搜查。」威廉不想多說話,立刻把副指揮給支走了,他看著被拷在床上依舊昏迷中的安娜,她的傷口已經敷上藥處理過了,治燒的湯藥也喝過。

  替安娜治療的是他們隨行的軍醫,傷口威廉也特地讓軍醫檢查了一下,「有輕微的中毒現象,但之前應該有人替她暫時性的處理過。」

  威廉思考著坐到了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幫她處理傷口的人應該就是卡彭特,會處理傷口也就是說明了這個女巫對於他的價值還沒有消失,而女巫會被藏在樹林裡面的原因他大概的也猜到了一點點。

  因為安娜無法行動,所以卡彭特只能將她藏在那裡,然後自己一個人潛到鎮裡找藥物,雖然威廉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們一開始被毒刀割傷的時候不治療……

  不過這不影響大局,他現在只需要明白安娜對於卡彭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那就相當於握住了狗繩的一端。

  ……

  …………

  暖黃的燈光,簡陋的木質天花板,安娜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些,按理說一個曾經燒暈的人之前的一些記憶可能會很模糊,就像是喝醉了酒清醒過來不怎麼記得一樣,但安娜卻發現自己記得非常清楚。

  她開始冒冷汗。

  「終於醒了。」

  安娜不敢轉頭看向坐在她旁邊的人,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我、我……是誰?」

  「安娜・派翠克,卡彭特身邊的紅髮女巫,之前在莫特的一家小藥鋪中當了三年學徒,之後隨卡彭特活動,或者說這三年期間你都一直在替他做事情吧?」威廉坐在椅子上翹著腳好整以暇的看著瞳孔驚慌到渙散的安娜,「對了,禮節問題,我的名字是威廉・諾布朗。」

  只有名字和當了三年學徒是對的,其他全錯了,安娜開始咳嗽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捂住嘴但發現手上有非常沉重的東西限制了她的行動,腳上也有。

  「都是灌了龍血燒制的鐵鍊和枷鎖,對於女士來說有些粗暴了,但也沒辦法。」

  安娜腦子發懵,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繼續裝失憶是一個愚蠢的辦法,而這些海軍肯定想要從她嘴巴裡面撬到一些什麼關於卡彭特的事情才對。

  「怎麼了,身體還不舒服?」威廉站起身走到了床邊,低頭看著安娜:「哪裡不舒服。」

  這下安娜也終於看清楚了這個每說一句話都讓她冒冷汗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他英俊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帶著溫和的微笑。

  「頭……還有些痛。」安娜被那微笑嚇得下意識回答了:「……恩、一點痛。」

  「那就好,只是痛的話就沒問題了。」威廉說著不明不白的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翹起腳,「如果接下來我問你問題的時候你還要繼續裝做什麼都記不得,我就會考慮把你身下的床換成其他的東西。」

  「……」安娜覺得自己要窒息了,蓋在被子下的手不停發著抖,她很想說自己就算沒有失憶也什麼都不知道,但冷靜下來想,正是因為這個男人認為她知道一些什麼關於卡彭特的事情,她現在才能睡在床上,說到底現在是『卡彭特身邊的女巫』這個身份保護了她,不至於一被抓住就立刻死刑。

  「那麼第一個問題,你幫助卡彭特的目的是什麼。」

  「我……我沒有什麼目的。」

  威廉還是看起來很溫和的笑著:「雖然我這樣說會顯得有些無賴的感覺,但我比你所看起來的還要有權利。」

  安娜不明白威廉所說的這個話是什麼意思,只能疑惑的看著他。

  「我們的目的只是弒殺了王室的卡彭特,我知道你可能因為被打上了巫師的烙印所以乾脆自暴自棄的跟隨他,這看起來的確很合理,畢竟沒有人想被火焰活活的燒死。」

  「所以我可以給你開出一個報酬,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關於卡彭特的所有事情,只需要你知道的就夠了,你最近協助他做了什麼,他有沒有有什麼奇怪的舉動,他和誰見過面,如實的告訴我,我就給予你應得的報酬。」

  自暴自棄的跟隨他……安娜有些發怔:「報、報酬是什麼?」

  「我幫你將烙印消去,然後給你一張通行證和兩袋金幣,你可以拿著它,去大海另一頭的國家重新生活,沒有人會再來找你。」

  騙人,說出卡彭特的事情之後他肯定會殺了我,這種陷阱到底是哪種蠢貨才會踩上去,安娜心中莫名其妙的急躁了起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不管怎麼樣好像都死定了。

  「如果你是在擔心你告訴我之後就會被立刻殺掉的話……確實我曾經這麼做過很多次。」

  等等,真的有踩這種鉤的蠢貨……?

  威廉看著安娜雖然有些害怕但依舊沒怎麼動搖的臉色,知道了光是這種程度的誘餌還不夠:「收養了你三年的那個老人……」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安娜的臉。

  安娜聽見威廉提起老人的時候,心臟已經快跳出胸口了,她很想立刻替老人反駁,說他和這些事情都沒有關係,但這樣做反而會暴露出藥房的老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這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更加麻煩,所以她儘量讓自己表現的不在意。

  威廉看安娜沒有什麼反應,但他不覺得自己試探的方向錯了,因為就算是自己收養的女孩被發現是女巫並且抓起來之後,這個老人任由其他人處理了安娜所有的物品,唯獨剩下了那對戒指,並且在之後被他們發現的時候也在維護著,老人和安娜之間的關係絕對是如同親人一樣。

  「他撒謊說那對戒指是他的所有物,就是你現在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威廉抬手指了指安娜的胸口,「雖然我現在暫時沒有管他,但也可以隨時隨刻讓人對準他的心窩子開一槍。」

  安娜乾癟癟的笑了幾聲:「那是因為這對戒指上附著的有巫術,我那時候以為自己真的要被燒死了,就想只留下這對戒指也好,因為它們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就施了巫術,讓它們待去了安全的地方,並且得到它們的人也會盡可能的保護它們不被損毀。」

  威廉眯著眼睛,安娜說的這些話有一定可能是真的,想要驗證真假的辦法也很簡單。

  「……」安娜看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威廉,他走到門口拉開了門,安娜這個角度看不見威廉在和門外面的誰說話,但是能夠聽清楚。

  「莫特的那個藥匠沒用了,立刻讓人回去對他……」

  「等一下……!!」

  伴隨著喊叫聲的還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威廉知道真假分辨出來了,於是對士兵的命令也改變了:「剛剛的你就當沒聽見,繼續守崗。」

  他關上門走回房間,而安娜因為剛剛著急的動作帶著鐵鍊摔到了床下,她正拼命的咳嗽著。

  「好不容易燒退了,不能著涼啊。」威廉說著將安娜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放回床上,「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

  「我、我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求求你不要殺掉爺爺,他真的和這些事情什麼關係都沒有,我說完之後殺掉我就可以了,火刑絞刑什麼都好,求你了……」

  效果比想像中好太多,威廉點頭:「我答應你,說吧,關於卡彭特的事情。」

  安娜拼命憋著眼淚,卡彭特那個混蛋……說什麼在他身邊就是最安全的,還說什麼拿了藥就回來……

  「卡、卡彭特一直在讓我替他準備能夠在海上吹起順風的巫術袋。」安娜紅著眼眶開始胡說八道,她雖然的確是知道一些卡彭特和亞里在做的事情,但為什麼真的要告訴威廉,她握住了掛在脖子上的那對戒指,反正說完就是死,現在只要把假的說的像是真的就行了。

  「在納比爾海峽那邊停有很多卡彭特的船隻,但那是很久之前我看到的,我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將哪裡當成據點……但你們可以去看看,還有……」

  「烏提爾。」

  「……恩?」

  「烏提爾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威廉看著安娜

  又是烏提爾,安娜頓了一下:「我沒見過他,但是聽卡彭特提起過,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事情,不過我想卡彭特還沒有信任我到亞里的那個地步所以我知道的都不是很多。」

  威廉若有所思的恩了一下:「那麼卡彭特一直在喝列支藥酒的原因,你知道麼。」

  「列支藥酒?」安娜剛想說這個她不知道,也沒見過卡彭特在喝,但突然之間她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被鉤了出來。

  藥酒,列支特有的有血腥臭味的藥酒。

  混雜著藥味的血腥味。

  「這裡有幾隻爛掉了的死老鼠。」

  不停灌酒的卡彭特。

  ……安娜記起來了,之前離開門徒島的時候,卡彭特的確是在甲板下做什麼事情,那下面有一股奇怪的腥臭味,腥味裡面又有十分濃重的藥物味道,現在仔細一想,那個味道和藥學書上記載的列支藥酒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

  卡彭特那個時候,是在甲板下偷偷喝藥酒……!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回到甲板上又開始拼命的灌普通的酒,安娜那時候被卡彭特趕進了房間所以之後的事情她不清楚,而且第二天出去看卡彭特也沒有什麼異常,所以這件事情她就當做不怎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糟了,她好像真的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不清楚,我沒有看見他喝過那種東西……」回答的時候她盡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心虛,而所幸威廉好像也沒有看出來什麼,他只是一個人抿著嘴在思考些什麼。

  隨後威廉也沒有再多問安娜,他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你今天就先休息。」

  「休息……?」不殺我麼?

  「對,休息。」

  在安娜木楞的注視下威廉離開了房間,她不知道威廉主要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並不是能從她身上獲得多少的情報。

  「卡彭特絕對會來救她,或者殺她,安排人時刻監視那個房間。」

  而是她作為魚餌,會為他帶來的收穫。

  ……

  …………

  威廉離開後,安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嘗試將兩隻手上的鐵拷給扯下來,這副慘雜著龍血的鐵拷只要貼緊皮膚就會帶來強烈的灼燒感,如果再多帶幾天她的手腕和腳腕處的皮膚大概就會消失不見了。

  「……嘖。」

  安娜不管怎麼樣將手掌緊緊的縮在一起,鐵拷都無法越過大拇指下的那一節地方,想要這樣強行取出來的話只有忍住被鐵拷擠裂血肉的痛苦,而且看鐵拷大的小,安娜估計自己左右手的大拇指都保不下來。

  就在安娜還在研究自己手上腳上的鐵拷的時候房間門被重新打開了,進來了兩個背著火槍的士兵,他們也不看向安娜,只是徑直走到房間裡面的一個地方站好。

  這下更好,她完全失去掙脫的機會了……安娜目光無神的躺在床上,在她房間裡面的守衛已經輪換了一次之後她才終於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很久,叫醒她的是隨行的軍醫,安娜迷迷糊糊的也不太清楚現在的時間是多久:「換一次藥。」軍醫的口氣不是很好,而且替她拆開繃帶換藥的動作也很粗暴。

  大概沒有上面『必須讓她活著』的命令這個軍醫就會直接下手掐死她了,在換完脖子上的藥之後,軍醫又把在一邊桌子上放著的一碗深綠色的藥湯遞到了安娜面前:「喝完。」

  「……」安娜小心翼翼的喝著藥湯,而那個頭髮已經花白,帶著小圓眼鏡的老軍醫在安娜喝藥喝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冷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從軍之後竟然要治療女巫,真是讓人噁心。」

  安娜低頭安靜的喝著藥。

  「我可不是為了你這種人才學醫參軍的,為什麼像你們這樣如此醜陋的生物會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軍醫在安娜把藥湯喝完後還在不停的說:「我在六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和兄弟姐妹,村子也全毀了,就因為你們。」

  「我也在六歲的時候失去了雙親,因為你們。」安娜把喝空的藥碗扔到了地上,木制的碗在地上滾了幾圈不動了,在安娜房間裡面的士兵因為她的舉動瞬間就將槍舉了起來對準了安娜。

  「不准再亂動了!」舉槍的士兵警告著安娜,屋內的響動在外面守崗的士兵也聽得非常清楚,立刻就有人去向上級報告了。

  「讓人噁心的東西到處都有。」安娜沒有搭理警告她的士兵,她正臉色發青的盯著軍醫,她的手死死的攥著被子,「就算骨頭裡都發臭了也裝作是人的樣子到處走。」

  事情發生沒過一會兒威廉就推門進來了:「怎麼,讓你們看護一個發燒的小女孩都沒辦法看好?」

  「長官……她把藥碗……而且還侮辱海軍的榮譽!」軍醫氣的眼睛瞪圓,「所以女巫就該拷去地牢之中!治療她還不知道感恩,野獸也比這個強!」

  「野獸可不會告訴我關於卡彭特的情報,冷靜一下,先出去吧。」威廉走過去拍了拍老軍醫的背,「況且一個囚犯的感恩能夠替你帶來什麼。」

  等軍醫帶著藥箱出去之後威廉才看見了地上已經空掉的藥碗,他笑了笑對安娜說:「你還知道把藥喝完再扔,挺不錯的。」

  安娜低著頭不搭話,她因為憤怒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著,看安娜不說話威廉也沒有再說話,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下午了,他本來以為卡彭特會在前天晚上的時候就來將安娜處理好,但是守了一晚上事情根本就沒什麼進展。

  也許今晚會有些進展,如果還沒有的話他會再考慮一下安娜該如何處理,是留在莫特那邊的監獄還是押送去位於王都的海軍總部監獄。

  威廉彎腰將地上的碗撿了起來放到一邊的矮櫃上:「生病的時候發脾氣對康復沒有好處的,你還是趁著能有枕頭和被子的時候多睡一會兒吧。」

  「……」安娜終於抬頭看了一眼威廉,這個男人不論什麼時候都讓人感覺非常奇怪和不安,因為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為什麼還要留著我。」

  「因為上面的命令。」威廉睜著眼睛瞎說,其實他現在就是這片區域最上面的人。「你和卡彭特之間的關係好像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緊密一點,所以打算在你病好了之後就將你移交給監獄看管,那裡面的負責人會讓你把所有記得或者不記得的事情都說出來的。」

  「好了,你們繼續看著她。」威廉對屋內的看守說:「等軍醫第二次來替她換藥的時候也稍微看著點,不要總是發生口角。」

  「是,長官。」

  安娜愣了一下,但威廉在還在她的床邊她不敢有什麼顯眼的反應,所以在等威廉出門之後她才將目光投向剛剛回答威廉的士兵,很巧的是那個士兵也正看著她,臉上還帶著爽朗的笑容。

  這讓安娜更混亂了,這個士兵剛剛說話的聲音分明和卡彭特很相似,但臉卻……並不是卡彭特。

  看什麼看,就是我啊。

  「…………!!」安娜木楞的看著士兵,他剛剛清清楚楚對她做了嘴型,怎麼會這樣……他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臉還不一樣了。

  房間的另一端還站著一個士兵,安娜就看著卡彭特突然朝那個士兵跑去,在士兵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就用兩隻手緊緊扣住了他的頭兩側,然後用力的朝旁邊一扭。

  房間中響起了不大不小的一聲讓人感覺極度不舒服的『哢嚓』,那個士兵的頭就軟趴趴不自然的垂在了肩膀上,癱到了地上沒氣了。

  「為什麼你會……」安娜急忙的從床上爬起來小聲的對卡彭特說,而卡彭特也摘掉了海軍的寬大帽子扔到地上朝她走過來:「什麼為什麼,我一直在這裡,昨天晚上你門口站崗的就是我。」

  卡彭特剛走到床邊安娜就撲到了他胸口上,卡彭特也沒想到安娜會突然這麼熱情的對待他所以差點沒有接住半個身子探出床的安娜,他抓著安娜的肩膀將她扶回床上:「這麼激動幹什麼,投懷送抱還不是你這樣的小姑娘能做的。」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這個人就是卡彭特之後安娜瞬間就被鋪天蓋地的安心感給淹沒了,她一隻手依舊抓著卡彭特的胳膊:「我、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有麼?我看你剛剛脾氣挺大的。」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檢查著安娜手上的鐵拷,鐵拷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的非常厲害了,但他暫時還沒有辦法將鐵拷取下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吃了藥之後。」

  「……還好、脖子那裡已經沒有奇怪的疼痛感覺了。」安娜乖乖的回答。

  「嗯,那就走吧。」說著卡彭特就像是扛沙袋一樣將安娜扛到肩膀上,「本來還打算等你吃完晚上那一次藥再走的,但是看來現在走也沒問題。」

  「……什麼叫等我吃完晚上那一次藥。」安娜突然感覺事情不對,「等到晚上的話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啊!」

  「怎麼會出事情,你的身份多安全啊。」卡彭特笑了幾聲,「又是誘餌又是情報源的,不過我也是找不到更合適的辦法才把你送到軍隊手裡面治療的,誰叫當時的情況這麼緊急,晚一點你還沒被毒死就要發燒發到死了。」

  「啊……?」卡彭特突然說出的話讓安娜的大腦都停止轉動了。「什麼送到軍隊治療……你說我是你送進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的話不就不行了麼,而且當時的情況我也沒辦法給你詳細解釋啊。」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扛著安娜朝房間側面的窗戶走去,他開了一點小縫隙朝外看去,窗戶離地大概有兩層樓那麼高,下面是一條在房屋背面的小巷子,窗戶下面右邊一點有個小棚子,巡邏的士兵現在只有三個。「總之我是想你被海軍抓去之後他們肯定能夠立刻認出你的身份,然後會為了我的情報治好你,這不就是方便我了麼。」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你也太亂來了一點吧……!」

  「的確是有些魯莽,因為那個海軍的少將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那麼一點,他把你當做誘餌知道麼,這一步他是算對了的,所以我們兩個現在的處境依舊非常危險。」卡彭特說著很喪氣的話,但臉上卻像是爽朗的笑容。

  「搞不好會真的死在一起。」

  「你別笑了這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

  就在安娜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嘩的一下把窗戶推開,帶著她從二樓跳了下去,突然襲來的失重感讓安娜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才不會大叫出聲,接著他們兩個就掉落到了窗戶下面的大棚上,大棚直接被從支架上扯破卡彭特和安娜也落到了地上。

  這巨大的響動自然驚動了周圍在巡邏的士兵,卡彭特從腰上拔出匕首朝正抬起槍對著他們的士兵猛的扔去,一點偏差都沒有,匕首直直的命中了目標的脖子,安娜也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但因為手上和腳上的鐵拷她的動作十分笨拙,還沒穩住身子就又被卡彭特扯起來扛到了肩上。

  「你猜我們逃不逃得出去。」

  逃不逃得出去我都認了,安娜在卡彭特的肩膀上徹底的放棄了思考。

  另外一個士兵朝巷子外跑去試圖通知更多的士兵,卡彭特沒管他,帶著安娜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

  …………

  到底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威廉半跪在地上檢查著房間地板上士兵的屍體,他的頭被整個擰到了背後,一眼就能看出來殺死他的人手法非常老練,這種殺人的方式估計已經用過無數次了。

  他歎了口氣伸手將士兵依舊睜開的眼皮抹了下去:「用布包上放去地窖,今天傍晚應該有從王都來的船,讓他們將犧牲的士兵都帶回去交給親屬。」威廉從地上站起來,他記得在剛剛他離開房間的時候,這裡面是有兩個人在站崗。

  而現在另外一個本應該在站崗的士兵連同安娜一起消失了,毫無疑問那個消失的士兵就是混進來的營救安娜的人,可能是卡彭特,也可能是他那一邊的什麼人。

  「鎮上通往外面的門都有人看守,他們逃不出去的。」副指揮站在房間內的窗戶口探頭朝外看,他臉上帶著勝利一般的微笑,「果然釣上了大魚。」

  果然是個不可思議的蠢貨,帶走安娜的那個人有能力這段時間一直隱藏在他們海軍的隊伍之中,絕對是有把握逃走才會在這個時候帶著安娜逃跑,可以說是釣上了大魚也可以說是放跑了,威廉歎了口氣,但也不去反駁副指揮:「你們跟我回莫特!」他帶上一隊人急急的走出了房間,在莫特的藥房老人對於女巫來說非常重要,他一定要先卡彭特一步把老人控制起來。

  ……

  …………

  「我想我得回莫特一趟……」

  此時卡彭特已經帶著安娜離開了小鎮,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就悄悄的在鎮子背面圍牆的一角開出了一個可以剛好可以供他鑽出去的洞,開好洞之後他就用一邊的幾個編制的草簍將洞口隱藏了起來,早上的時候他也摸清楚了這周圍士兵巡邏和換崗的時間。

  所以就像是威廉所想的一樣,卡彭特是完全有把握能帶著安娜跑出去的,雖然他一直在給安娜灌輸『這次可能逃不出去了』的想法,但那只是單純的閑。

  「這個時候回莫特你是趕著想要走刑架?」卡彭特將肩膀上的安娜放到了地面上,然後走到了樹林裡面將之前他重新偷來藏在這裡的馬牽了出來,「那裡現在已經是海軍的臨時看管鎮了,我不管你是想要回去確認收養你的老人的安全還是什麼,現在都得去找亞里。」

  「你怎麼知道我是想要去找爺爺……」安娜被卡彭特拉上了馬,這次卡彭特終於沒有再讓她坐在前面了。

  「都說了,我之前一直在你的門口站崗,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卡彭特覺得一件事一件事的替安娜解釋起來真的好累「包括你把我的事情全都說出來的話我也聽見了。」

  「但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知道。」卡彭特笑了幾聲,他那個時候其實也已經做好了一些事情被安娜說出來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安娜竟然就算是在那種情況也可以滿口胡話的人,她的性格可能比他想像中的要稍微奇妙那麼一點,「所以為了表達對你沒有出賣我的謝意,我帶你回莫特。」

  卡彭特改口的那麼快是安娜沒想到的,她抓緊了卡彭特後背上的衣服:「真的麼!」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卡彭特其實從一開始就打算先回莫特,因為最嚴重的是海軍方面的人已經清楚了那個老人對安娜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而現在他又沒有殺死安娜,而是將她救走了,這就說明安娜對於他的價值也是很重要的。

  一條明顯的利益鏈條就出現了,想要再一次抓到安娜,那麼就要從莫特那裡的老人下手,同時安娜出現的地方一定會有他,所以必須趕在海軍的前面找到老人。

  就在卡彭特不停思考的時候坐在他背後的安娜突然抓了抓他的衣服吸引他的注意力:「說起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如果說是用了什麼辦法把外貌改變了的話,連膚色都變成白色的也太誇張了。

  「嗯……是從別人那裡拿來的一瓶小玩意兒而已,這次用了就只剩下還能勉強使用一次的量了,我想臉上的效果大概再過半天就會消失。」卡彭特摸了摸鼻子,「這東西用起來實在是太不舒服了,總感覺有螞蟻在我皮膚上爬來爬去的。」

  安娜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接了一句,因為她最近好像總是會聽到或見到這個名字:「別人是……烏提爾麼?你真的得到了巫師的協助?那個叫威廉的少將問過我這件事情,我想可能對你來說是比較重要的情報……吧?」

  「你現在不該是擔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多想想你爺爺之後該怎麼辦比較好。」這件事不用安娜說他昨天的時候也在門外聽見了,那個海軍的頭頭應該是在『柯麗婭』上發現了烏提爾的名字和巫術陣,所以想要盤問一下安娜……不過卡彭特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考慮更多這邊的事情,更何況也沒有時間,他現在要考慮的麻煩事已經夠煩人了。

  找到老人之後還要思考把他藏在哪裡,雖然說帶去船上也不是不可以,但卡彭特不認為那個年紀的老人能夠長時間待在海上,他和亞里計劃的這一次起航之後估計要兩個月後才會靠岸。

  但卡彭特的這種擔心在抵達莫特的那間小藥店之後就被證明了是多餘。

  「這是怎麼回事……」安娜看著藥店內的桌面和一些櫃子都用白色的麻布給罩了起來,本來擺放在一邊工架上的許多工具也被全都撤了下來放在一邊的木箱子之中,所有的東西都被封了起來,她曾經住的那間小房間裡面的東西也全都被搬走了。

  卡彭特在店內檢查了幾圈,然後在一邊的木櫃底部的工具盒裡面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你先過來一下。」卡彭特拿起裡面的錘子朝安娜招手,「得把你手上腳上的東西弄掉才行。」

  但錘子也只能砸斷鐵拷之間連接的地方,所以目前安娜還是需要帶著四個鐵環,不過至少動作比之前靈活多了:「剩下的等找到亞里再說,他能開鎖。」卡彭特抓著安娜的手臂看了看她被鐵拷扣住的那截手腕,已經被龍血燒灼的開始脫皮了。

  安娜也不是特別在意,這點痛她還是忍的過去,比起這個……能夠自由活動之後她急忙順著一邊的梯子爬到了閣樓上去:「爺爺……?」

  閣樓依舊沒有老人的身影,這讓安娜感覺到非常不安,她順著樓梯重新下到店內:「上面也沒有……他去哪裡了,這裡面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不僅僅是樓下,就連樓上爺爺睡覺的地方所有東西也被罩上了麻布。

  「我不知道。」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能夠在這裡周旋,海軍的人應該馬上就會趕過來,卡彭特的心急程度絕不亞於安娜。「你在店裡面待著不要出來,我出去問問怎麼回事。」

  說完卡彭特就迅速的開門出去了,其實他在帶著安娜走進來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雖然也可以說是因為被海軍的人威脅過來一次,讓老人有了不安全感所以想要搬離這個地方,但總覺得……

  「啊……老約伯特,真是可憐,前陣子晚上好像被闖進藥店裡面盜賊殺掉了。」鎮上還逗留在街上的婦女說。

  「你在說什麼,哪裡是盜賊,你不知道麼最近在鎮上的那些粗暴的軍人,因為他們的看守失誤有囚犯從監獄裡面逃出來了,殺死約伯特的是那個囚犯,有人看見了的。」

  「不過約伯特真是太可憐了,那樣的好人竟然會遭遇到這麼殘忍的事情……唉,都怪最近不太平,沒想到監獄都關不住那些混蛋了。」

  死了,卡彭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那你們知道這間藥房主人的遺體,現在在哪裡?」

  「燒掉了,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你是約伯特的親戚麼?如果是找墓碑的話可以去南邊的修道院。」

  還真是問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卡彭特想如果殺死老人的囚犯,就是割傷安娜的那個的話,那麼他刀上塗的毒藥是從哪裡來的就非常明確了……稍微想一想,那個囚犯的確是說過在莫特這邊打聽到了很多事,而且安娜的爺爺又是個非常惹眼的目標,如果是想要知道女巫的事情肯定會首先來這裡找他。

  嘖!

  卡彭特轉身朝藥房走回去,打開門後就看見安娜從藥店中的櫃檯後面站起來,滿臉的著急:「怎麼樣,有爺爺的消息麼?」

  「有,但是我告訴你之後你的反應要是讓我覺得煩躁我就把你打暈。」卡彭特說話的速度非常快,安娜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但還是沒有出聲打斷他,因為他臉上的表情是少見的嚴肅。「考慮清楚自己的處境,考慮清楚之後再來審視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否正確。」

  「就是……讓我冷靜的意思對吧,我會的。」安娜好像預料到了什麼,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開始顫抖,「所以請告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

  ……

  …………

  安娜的反應在卡彭特的意料之外,在聽到老人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後只是低著頭愣了一會兒,其實她本來以為會是那個叫威廉的海軍騙了她,說她爺爺還活著根本就是假話,但沒想到情況完全不一樣,威廉說的竟然是真的。

  「是不是埋在了南邊的修道院……?」安娜感覺自己喉嚨像是被什麼人捏緊了一樣。

  「對。」卡彭特在想如果安娜拼死要求去修道院的話就在這裡當場打暈她,他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逗留在莫特了,照顧是有限度的「你要去?」

  安娜抹了抹眼角,但不管怎麼抹眼淚都抹不完:「現在……時間來不及了對吧,得開始逃跑。」

  「嗯。」卡彭特伸手拉起了安娜的手臂帶她朝後門走去,「以後我再帶你回來,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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