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第三十回     八王齎詔求六使 焦贊大鬧陳家莊

  卻說王全節齎赦文,星夜投進汝州,見太守張濟,道知:「主上被困魏府,官軍戰敗,今眾臣保奏,赦了楊六使前罪,著部兵救駕。今某資赦文到此,望太守作急根究其人。」張濟曰:「六使犯罪,首級已獻於朝廷,豈復有六使乎?今著下官根究,從那裡尋討?節使可速回奏,庶不誤事。」全節憂悶不已,乃曰:「若不得此人,則主上之難萬不能脫,下官亦難回奏。」張濟曰:「君父有難,臣子何安?節使務要追究,除非到無佞府,可知消息。我汝州決無是人。」
  全節無奈,只得離汝州,逕到無佞府,來見令婆,道知聖上赦討六使救駕之事,令婆曰:「小兒首級埋葬多時矣,那裡復有?此或眾臣無計可施,設為此言,以安主上之心。節使可即回奏,勿誤軍情。」全節怏怏不樂。次日全節只得單騎復來魏州,殺開血路,到東門大叫:「開城!」李明聽得是王全節聲音,即開城殺出,救人城中。
  全節見真宗,奏知:「汝州並無六使消息。臣又投楊府究問,皆道已死多時,」真宗聞奏,長歎曰:「堂堂天朝,遇朕有難之際,無一人敢提兵救援。」又問計於群臣,群臣對曰:「如此兵勢,雖子牙復生,亦無計可施。」真宗納悶無地,寢食俱廢。八王曰:「事急矣!臣只得親往楊家,取討六使。如果不在,亦召藩鎮來援。惟陛下與眾將堅守此城。」帝曰:「軍情重事,兄不宜造次。」八王領命。帝乃令王全節、李明先殺開重圍,保出八王而去。二人復殺回城中。不題。
  卻說八王齎赦文,逕赴無佞府,來見楊令婆,說知主上在危急之中,可著六使出來商議救駕。令婆曰:「前日王節使來召,老妾不與其知。既殿下親到,當令出來相見。」因令手下,於後園地窖中,喚出六使,堂上拜見八王。人王嗟呀良久,乃曰:「若非昔日之計,今日那討郡馬?」六使謝曰:「多得殿下方便,無恩以報。」八王曰:「主上被困魏府,事勢已急,今有赦書來到,郡馬作急救應。」六使曰:「近聞三關之眾,人各散去,如何能夠即救?須待小可前往寨中,招集眾人,方可議行。」八王曰:「事不宜遲,速進朝中,調撥邊師俟候,待君招集眾將,一同進兵。」六使領諾。八王既去,六郎辭卻令婆,前往三關而行。正是:
  誰教豪傑依然出,直向銅台救駕回。
  六使只一人在路,行了數日。先往鄧州界訪問焦贊消息,並無下落。行到錦江口,見一伙僧家,卿卿噥噥而過。六使問曰:「汝等要往何處?都有不悅之意。」憎人曰:「君豈解其事?此地方有一癲漢,發作時,便要打人,官司沒奈他何。他口中稱,有甚麼本官,被朝廷所誅。但逢僧道,便拿去看經誦偈,那個敢違逆之?昨日來我寺中,著我等去作功果,超度其主,我眾人只得赴命。」六使聽罷,自恩:「此必是焦贊。」乃問曰:「此人今住何地?」僧人曰:「鄧州城西,泗州堂裡便是他居處。」六使曰:「我同汝等往見之。」
  僧人引六使到泗州堂,正見焦贊臥在神案上,鼻息如雷。六使視之不差,近前搖醒。焦贊睡中起來,睜開一雙怪眼,大聲叫道:「那個不怕死的,卻來相撩老爺?」六使喝曰:「焦贊不得無禮!本官在此。」贊聽罷大驚,逕向前抱住曰:「汝是人那?鬼那?焦贊超度本官多矣。」六使笑曰:「豈有白日之鬼來見汝乎?此間不是說話處,可隨我來。」焦贊放手便拜。眾僧人掩笑而散。六使引焦贊出城西橋,道知:「主上遇難,今八殿下領赦來召救駕,可速往三關,招集眾兄弟同往。」焦贊聽罷,大喜曰:「我道本官被朝廷所害,撇得眾人沒主。今日又得相會,真是快活煞我也。」
  次日,六使經過汝州,入府中拜見太守,道知八王領赦來取救駕之事。張濟大喜,亦以王節度來由告知。六使曰:「軍情緊急,我當往三關招集進兵。張濟然之。六使逕辭張濟出城,與焦贊望三關而行。路上,二人各訴其本末。來到楊家渡,日正當午,遥望水勢茫茫,旁無船隻。六使等待多時,全沒人渡。因令焦贊去問渡船。
  焦贊領諾,行至上流頭,見船夫問曰:「勞汝渡過對岸,多奉渡錢。」船夫曰:「此渡是楊太保掌管收錢,那個敢私渡?汝要去,可往前面亭上見之。」焦贊聽罷,逕奔亭中來。正見一伙人在那裡賭賽。焦贊近前曰:「借用渡船過岸,多奉船錢。」眾人忽抬頭,見焦贊生得異樣,皆不答言。焦贊又小心問之,眾人罵曰:「臭狗奴!說甚麼過渡、過渡!」焦贊大怒,伸出一對硬拳,打得眾人四分五落,正待向前打那太保,太保望後走去。
  焦贊回見六使,怒氣未消。六使曰:「汝又去生事來?」焦贊曰:「今番好被那伙氣也!分明有渡,不肯借我,反出惡言相傷。被我怒激起來,打散眾人而去。」六使正沒奈何,忽見強人各執短棍趕來。焦贊曰:「待結果此賊,以除其害。」逕提大樸刀,當中殺來。那伙強人不能抵當。後面楊太保出,與焦贊連鬥數合,不分勝敗。六使叫曰:「不要相鬥,願聞壯士姓名。」楊太保抽回利刃,立於原上。焦贊亦住了手。太保曰:「我乃鄧州人氏,姓楊名繼宗,小號太保。且問汝是何人?要過此渡而令手下強取?」六使曰:「小可太原楊令公之子六郎也。今主上被難,要往三關招集部下救駕。來到河邊無渡,特借一時。壯土何故不允?」太保聽罷,放下刀,近前拜曰:「久聞大名,未得瞻拜,今日幸見,甚慰平生。」六使扶起。太保即邀六使到莊上,設酒醛相待。乃曰:「將軍不棄,願率所部,同往魏府救駕。」六使喜曰:「太保如肯相從,誠乃美事,有何不可?只待招集眾人,便來相約。」太保領諾。是夕,留六使宿子莊上。次日,楊太保撐船渡過六使登岸,與焦贊望三關而行。時四月天氣,途中酷熱,古人有詞為證:
    翠藻參差竹逕成,新荷跳雨淚珠傾,曲欄斜轉小池亭。
    風落簾衣歸燕急,水搖扇影戲魚驚,柳梢斜日弄微晴。
  二人行了半日,歇坐於柳蔭之下。焦贊曰:「本官且停待於此,我往前面,問有酒舍,沽一壺聊止饑渴。」六使允之。焦贊逕往前來,沒處尋酒店。正煩惱間,忽一伙人挑著酒肉而過。焦贊問曰:「汝等所挑酒肉肯賣乎?」一人曰:「此是賽願酒肉,如何肯賣?」焦贊曰:「賽甚麼願?」眾人曰:「前面有楊六使神廟,威靈顯赫,鄉村賴之以安,但有祈許者,無不遂意。今日特往酬謝。」焦贊聽罷,遂大笑。回見六使,道知其事。六使笑曰:「那有是理?」焦贊曰:「鄉人道離此不遠,當與本官訪視之。」
  六使依言,與焦贊行來,果見一座廟宇,創造極是威儀。楊六使步入廟中,見上塑著本身神像,脫然無異。兩旁塑一十八員指揮使。香火十分旺相。六使指焦贊謂曰:「此像塑汝真乃相似也。」焦贊笑著道:「本官更塑得真。我在鄧州發癲打人,原來這裡供養。待先推倒本身,然後去推本官。」言罷,一下拳頭一聲響,將其塑像推落半邊。走上殿去,把六使神像一連幾推,全然不動。乃努力推之,震聲而崩。賽願者各自奔走。廟祝見之,便把哨鑼亂敲。一伏時,劉超、張蓋帶領三百餘人,來到廟前。六使認得,喝聲曰:「汝眾人做得好事來!」劉、張大驚,納頭便拜曰:「眾人都道本官已死,今日緣何到此?」六使說知詐死之事:「今要招集汝等,前往魏州救駕。」劉、張喜曰:「既如此,請到寨中商議。」六使令拆毀廟字,打倒神像。隨眾人到虎山寨坐定,劉、張設酒醴相待。六使曰:「岳勝居止何處?」劉超曰:「岳勝與孟良部眾反上太行山,稱草頭天子。」六使歎曰:「使我不起,四境如何得寧?」乃吩咐劉、張等:「整各槍刀盔甲,在此俟候。待我招了岳、孟,一同征進。」劉、張領諾。
  賽願--祭神還願。
  六使仍與焦贊望太行山而來。行了一日,紅輪西墜,天色漸昏。六使曰:「此去皆是山路,想無客店,汝往前村尋覓借宿去處。」焦贊領諾,往前一望之地,並無人家,直轉過山後,卻是個小鄉村。焦贊靠前入進莊所中,見一員外,在燈光下端坐。焦贊揖曰:「遠行客商到此日晚,敢擾公公寶莊上借宿一宵,當以重謝。」那人答曰:「平時敝莊盡可安歇,今日難以相許,君可往別處投宿。」焦贊曰:「天色已黑,萬望公公方便。」主翁曰:「汝有伴當否?」焦贊曰:「只有本主在莊外,共兩人而已。」主翁曰:「只兩人亦無礙,與汝在外房歇息。」焦贊即出,邀六使相見。
  主翁視六使一貌堂堂,乃問曰:「君從何而來?」六使答曰:「小可汴京到此,欲往太行山公幹。」主翁曰:「君若提起太行山,老拙冤懷莫伸。」六使曰:「有何苦事?望說與小可知之。」主翁曰:「老拙居止此鄉,好名重義。此莊都是陳家一姓,離太行山數裡之程。今山中有二位草頭強人,一名岳勝,一名孟良,號稱天子,招聚五六萬人,打官劫舍,甚為民害。老拙飄零半世,只生一女,被孟良瞧見,今夜要來入贅,沒奈何,只得允從。不然,一鄉之人難保。是此冤枉,無處伸也。」六使笑曰:「老丈勿憂,孟良是小可故人,待他來,我自有法退之。」主翁曰:「若得小女不辱,乃重生父母。」六使辭出外面俟候。
  卻說主翁吩咐家中,安排筵席迎接。將近二更左側,忽聞金鼓之聲,燈炬輝煌,入報孟大王來到。陳長者出莊外迎接。孟良進廳上坐定,從人各列於兩邊。長者拜曰:「有失遠迎,望大王赦宥。」孟良曰:「汝今是我岳丈也,不必施禮。」長者因令家人抬過筵席,並故意令百花娘子來把盞。使女回報:娘子懷羞,不肯出來。長者曰:「如今即是將軍夫人,懷甚麼羞,不肯出來耶?」孟良聽得,不勝歡喜。
  是時,六使與焦贊隔窗張視,私笑曰:「若是沒王法,憑他橫行鄉村。今日不遇我來,真被他騙去此女。」焦贊曰:「待我出去打折他一隻腳,看他還做得新郎杏?」大使曰:「汝先去捉住,我便來矣。」焦贊忍氣多時,即踏進廳上,一腳將筵席踢倒,兩手將孟良緊緊抱住。孟良不曾提備,動手不得,喝聲:「手下何在?」嘍囉正待向前,六使厲聲罵曰:「不識廉恥之徒!敢如此無禮耶?」焦贊乃拖孟良出座外,指曰:「汝看此位是誰?」孟良燈下認得,連忙拜曰:「本官因何到此?萬望赦罪。」六使曰:「可急備鞍馬,回寨中商議,起兵救駕。」

TOP

第三十一回     呼延贊途中遇救 楊郡馬大破遼兵

  卻說楊六使既見孟良,即欲轉回山寨,商議救駕。陳長者進前拜曰:「將軍是誰?願聞姓名。」六使扶起,將其本末道知。長者大喜曰:「久聞盛名,如雷貫耳,今特有緣相會。」因令百花娘子出來拜謝。六使看見,果是好個女子:淡妝素抹,體態端莊﹔雖然難比西施女,勝卻尋常窈窕娘。焦贊見了,笑聲曰:「孟哥哥,你真沒造化,撞著我們來到。若遲一日,亦得一宵受用矣。」孟良喝曰:「本官在此,休得妄言。」眾人又掩口而笑。百花娘子拜罷六使,進入內去。長者親把杯,遞與六使,意甚慇懃。是夕,眾人依次而坐,盡歡暢飲。天色漸明,楊六使辭長者要行,長者取過白金十兩,以為相謝之資,六使固卻不受,與眾人離了莊所,逕望太行山而來。有詩為證:
    愁多不忍醉時別,想極還尋靜處行。
    稚遣同衾又分手?不知行路本無情。
  六使行到山下,孟良先遣人入寨中通報,岳勝聞此消息,即引數十騎出半山迎接,恰遇六使,拜於道旁。六使進寨中坐定,眾人齊拜賀畢。岳勝再拜曰:「只因本官得罪,致各人四散而去。今日復得相聚,是我眾人之幸也。」六使曰:「前事饅說。今主上被困魏府,情勢甚緊,可作急準備救駕。」岳勝曰:「主上下以社稷為重,輕信讒佞,要致本官於死地。今幸皇天開眼,留得本官復在。不如只居此處,自稱一國之君,圖取快樂,何以救駕為哉?」六使曰:「我等盡忠報國,留美譽於後世﹔若占此一方,萬代罵名,只是強徒而已。」岳勝不復敢言,因設慶賀筵席。是日,寨中大吹大擂,眾人酣飲而散。
  次日,六郎遣人去招劉超、張蓋等來到。只有陳林、柴敢未到。岳勝曰:「他二人復歸勝山寨屯集,可著人報知。」六使乃遣劉、張前往。不數日,陳、柴亦率所部來到。時帳下岳勝、焦贊、孟良、陳林、柴敢、劉超、張蓋、管伯、關鈞、王琪、孟得、林鐵槍、宋鐵棒、丘珍、丘謙、陳雄、謝勇、姚鐵旗、董鐵鼓、郎千、郎萬共二十二員指揮使,部下精壯八萬余人。六使曰:「此足以勝敵。」遂先令人赴汴京,報知八王,期約進兵。又著人往楊家渡,知會楊太保。六使分遣已定,剋日點集部將,旗上大書「楊六使魏府救駕」七字,一聲炮響,大軍離了太行山。但見:
  槍刀蕩蕩,劍戟層層。
  時盛夏天氣,南風微起。六使兵馬正行之際,忽報一彪軍到。六使今人探視,卻是楊太保兵至。眾人相見,一同進兵。六使於馬上見軍容可掬,遂口占一絕云:
    複合英豪勢更雄,萬山風色送行驄。
    此行專為安邦國,說與番人亟避鋒。
  大軍將近澶州界,八王亦部兵四萬來會,入見六使,不勝之喜,六使曰:「茲行非惟救駕,歿滅丑類,平定幽州,在此一舉也。」八王然之,遂駐紮澶州城中。次日,六使召岳勝謂曰:「主上被圍已久。汝充前鋒亟進,衝開一陣,使番將先挫銳氣。」岳勝領命去了。又喚孟良與焦贊曰:「汝二人率劉、張、陳、柴等各部兵二萬,分左右翼,攻入敵之中軍,須用力戰。吾引後軍繼進,必獲全勝。」孟良等亦部兵而去。六使分遣已定,與八王議曰:「臣與殿下,率精兵後應,諸將必能成功矣。」八王曰:「郡馬真乃舉足能定亂也。」六使辭不敢當。
  次日,兵行之際,忽正北征塵蔽天,一彪人馬來到。岳勝舞刀衝開其陣,番將劉河不能抵敵,大敗而去。宋軍奪得囚車,送六使軍中。車內不是別人,乃是保駕將軍呼延贊也。六使連忙打開放出,拜曰:「天教相遇,不然,竟遭俘虜矣。」贊曰:「老將被捉之時,屢欲報知主上,來取足下。爭奈軍情嚴密,弗能達意。若今日不是郡馬相救,幾喪殘生。」六使大喜,引見八王。八王曰:「此天子洪福也,故使將軍遇救。」六使下令諸將,兼程而進。是時,真宗在魏府,與眾臣懸望救援消息,音問不通。城中糧草將盡,臣下皆宰馬而食。番兵攻圍緊急,勢已危急。
  卻說劉呵敗回,見蕭天佐,稱中朝救駕兵到,搶去了呼延贊。蕭天佐大驚,即遣人哨探是那一路救兵。哨馬回報曰:「旗上大書楊家部號,來得甚是兇猛。蕭天佐下令各營,俱要整兵迎戰。分遣未定,前隊岳勝軍馬,漫山塞野而來。
  番將耶律慶列陣先戰。岳勝大罵:「天兵已到,丑賊尚不遠遁,是欲自促其亡乎?」耶律慶怒曰:「宋朝君臣已困死一半,汝來亦就屠戮耳。」岳勝拍馬舞刀,殺進北陣。耶律慶舉槍迎之。兩馬相交,戰上數合,番兵圍裹將來。孟良、焦贊分左右翼攻入。番將麻哩喇虎舉方天戟繞出助戰,正迎著孟良,兩馬交鋒。陳林、柴敢率勁兵從旁殺進。是時南北鏖戰,金鼓連天。焦贊戰得激烈,提利刃,橫衝北營,如入無人之境,恰遇番將劉坷來到,交馬只一合,被贊斬落馬下。宋騎競進,萬弩齊發,北兵陣勢挫動。
  蕭天佐奮勇來戰,楊大保一箭射落馬下。土金秀望見,殺出救之而去。耶律慶料不能勝,刺斜殺出。岳勝乘力追近前,一刀揮為兩段。麻哩喇虎溃圍逃走,被劉超、張蓋用絆索纏倒其馬,向前捉住。師蓋正待來救,郎千、郎萬殺到,將其生擒於馬上。孟良直突進東門。敵樓望見城下鏖戰,節度使李明、王全節開門接應夾攻。北兵倒旗棄甲,如風捲落葉而走。宋兵長驅追擊,殺得屍橫山積,血流成渠。蕭天佐與土金秀率殘騎,垂首喪氣,漏夜走回幽州去了。宋兵奪其營寨,掠得牛馬輜重無算。
  蓋此戰成功有三機焉:一者,番人攻圍已久,志意懈怠﹔二者,不意六郎尚在,兵勢先奪其心﹔三者,宋兵新來,銳氣正盛,且又攻其弗備也。後人有詩贊曰:
    宋運興隆啟聖明,英雄效命發長征。
    番人棄甲拋戈遁,方顯楊家救駕兵。
  時八王單馬先人城中,見真宗稱賀曰:「賴陛下洪福,已取得楊六使救兵來到,殺得番眾殘戈敗將而去。」真奈曰:「朕脫此難,卿之功也。」令宣進楊六使,拜伏御前。帝曰:「卿因誤犯前罪,特悉赦之。今有救駕大功,朕決不負汝。」六使頓首奏曰:「機會難得,宜乘陛下車駕在此,威風百倍,臣率所部,直搗幽州,取蕭後地圖以獻,永息邊患。此千載之盛舉,乞准臣奏。」帝曰:「卿言甚善,奈車駕久出,壯士疲困,須待回朝議之。」六使退出回營,以所捉番將,盡行梟首號令不題。
  次日,帝以代州節度使楊光美為魏州留守,下令各營,班師回汴。軍士得令,無不歡躍。文武擁護車駕離魏州,望大梁而回。但見:
  旌旗動處黃龍舞,畫角鳴時白晝聞。
  大軍一路無詞,不日到汴京,車駕進入皇城。翌日設朝,群臣朝賀畢。真宗以扈從文武久困魏州,各賞齎有差。宣六使入殿前,親慰甚厚,因謂之曰:「三關賴卿以安,可統所部,仍鎮其處,使北番不敢甫下,是為社稷捍蔽。」六使奏曰:「臣正待再往佳山寨,招募雄勇,以圖伐遼之計,未得聖旨。既陛下允臣立功,即便前行。」真宗大悅,加封六使為三關都巡節度使,旨敕一道,斬伐自由。六使拜受命。帝於便殿設宴,犒賞救駕將士,君臣盡歡而散。
  六使逕來無佞府,拜辭令婆起行。有子楊宗保,年紀一十三歲﹔欲隨父往三關。六使曰:「那佳山寨乃苦寒地方,去則無益,不如侍奉令婆,待汝成丁,即來取汝。」宗保乃止。六使辭別府中,與岳勝、孟良等率軍馬望三關進發。有詩為證:
    大將征場得勝回,旌旗雲擁後軍催。
    須知此去存威望,逕使皇家詔旨來。
  三軍一路無詞,不日來到佳山寨。六使入舊營中坐定,眾人參見畢,乃下令修整營柵,築造關隘。分遣岳勝等為十二團練,各領所部,整點槍刀衣甲聽令。自是三關仍前興旺。六使每遣邏騎緝探北番消息,與諸將日議征進之計。不題。

TOP

第三十二回     蕭太后出榜募兵 王全節兵征大遼

  卻說蕭天佐自敗歸之後,蕭後日夕憂慮宋朝見伐。一日與群臣議曰:「近日北兵敗歸,又聽得南朝將為征討之計。今楊家人雄馬壯,倘或部領北征,誰可抵敵?」道未罷,韓延壽奏曰:「諺云:『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預備之固。』今大遼宿將老帥,已不堪任。乞陛下效選舉法例,出下榜文,招募各國雄勇,任以帥職,以備宋人來侵,則為長保之策。」後允奏,著文臣草招募榜文以進。其文曰:
  北番蕭太后為招募英雄,以防國難事:蓋聞兵以將為貴,將以才為能。今值大遼多事之秋,戎馬相尋,干戈弗息。特出榜文,招募各處豪傑。或有抱謀略於山谷,懷武藝於窮荒,摹旗、斬將、攻關、取城,不拘一技一能,可輔定霸者,威集幽州,孤親試其才。果能稱職,即授重權,尊其爵位。故茲榜示。
  蕭後看罷榜文,即令張掛城門,招取英雄。正是:
    欲教勝敵楊家將,除是神仙降世來。
  大中祥符四年,蓬菜山鐘、呂二仙,適在三島洞中煉丹、圍棋。鐘離問曰:「汝曾憶岳陽樓賞白牡丹之事乎?」洞賓答曰:「色慾之心,人皆有之。若敝弟子尚且脫胎換骨,亦被迷戀,況凡夫俗子耶。」鐘離曰:「此理本然。」又問:「黃鶴樓酒舍,汝何留戀半載?此豈仙家之所宜乎?』』洞賓曰:「弟子存神煉氣,此味不能斷之。」鐘離笑曰:「眾道友論汝『酒色神仙,猶有餘染,果不虛也。」洞賓自覺愧郝,尊敬師長,弗敢與辯。忽然南北起一道殺氣,衝入雲漢,但見:紅光萬丈隨火人,千條殺氣進煙來。洞賓看罷,喚仙童撥開雲霧視之。回報道:「卻是南朝龍祖與北番龍母相鬥,殺氣進入於此。」鐘離曰:「吾以氣數推之,尚有二年殺逆未除,只是可憐黎民受其茶毒。」洞賓曰:「既師父以氣數知之,還是龍母戰勝,龍祖戰勝?」鐘離曰:「龍母逆妖之類,走下北番,霸起一國。龍祖應天運而生,以作萬民之主,今遭其擾鬧,不久當為龍祖滅也。」洞賓曰:「二龍爭攘,百姓何辜?我仙家以救人為心,師父何不降凡,收龍母以歸升,免得為民之患,豈不美哉?」鐘離曰:「世界紛紛,自有人定。我等只存修養,莫將閒事惱心。」言罷逕人洞中。
  洞賓見鐘離已去,自思:「眾仙笑我酒色為重,師父指道龍祖為能。我今要親降凡間,扶佐龍母,滅卻南朝,又恐師父分上有礙。近見番界碧蘿山有萬年椿木,今成精怪,不如今他脫身降世,以助龍母。」即著仙童喚椿木精來到,洞賓曰:「吾今付汝三卷六甲兵書。上卷觀視天文,中卷變化藏機,此二卷汝不必學﹔只有下一卷,人難得識,內中盡載陰文迷魂妖遁之事,教汝熟視。即今北番蕭太后出下榜文,招募英勇,欲與甫朝交兵。爾可脫身降世,將此下卷兵書扶佐北番。待滅卻宋朝之後,我收汝同入仙道。」椿木精拜曰:「小孽下凡,難以施展,兵書恐不能通耳。」洞賓曰:「汝先去揭取榜文,我即親降凡間,代汝用事。」
  椿木精即日拜辭仙主,逕變身化作一道金光,震聲如雷,走下北番,來到幽州城,正見各處壯勇,團立於關門外看榜。椿木精進前,叫聲:「待我來揭榜。」眾視之,其人生得面如黑鐵,眼若金珠,身長一丈有餘,兩臂筋肉突起,貌極奇異。守軍見揭了榜文,引進朝門,來見蕭後。蕭後視罷,大驚曰:「世上竟有此怪貌耶?」因問:「壯士何處人氏?」椿木精答曰:「小臣祖居碧蘿山,姓椿名岩。」蕭後曰:「汝有甚武藝?」岩曰:「兵書戰策,一十八般武藝,無有不通。」蕭後大悅,即與文武議封官職。蕭天佐奏曰:「壯士初進,未見其能,陛下權封以中職﹔候其建立奇功,再議未遲。」後允奏,乃封椿岩為團營都總使。椿岩謝恩而退。
  卻說宋真宗以魏府之恥,欲圖報雪,召集群臣計議。八王奏曰:「陛下以一統之盛,幽州一隅封宇,取之不難。爭奈士馬未集,尚待從容討之。」帝未應,忽一人出曰:「不乘此時進兵,更待何時?」眾視之,乃光州節度使王全節,近前奏曰:「臣有一計,可使北番拱手納降。」帝曰:「卿有何計?」全節曰:「若起中原之兵,急難取勝。乞陛下敕澶州一路、雄州一路、山後一路,此三路乃幽州咽喉,易為糧餉﹔臣再提一旅之師,共四路並進。北番雖有雄勇之將,何能當之?」帝依奏,即敕三路出兵,以王全節為南北招討使,李明為副使,部兵五萬前行。全節得旨,剋日領兵離汴京,望幽州進發。時初春天氣,風和日暖,但見:
  路上野花無意彩,林中杜鵑動人情。
  大軍來到九龍谷下寨。
  消息傳入幽州,近臣奏知蕭後:「南朝起四路兵馬而來,聲勢甚盛。」太后大驚曰:「不意其來如此速那!」因問:「誰可部兵迎敵?」道未罷,椿岩應聲出曰:「陛下勿憂,臣舉一人退宋兵,如摧枯拉朽,取中原猶反掌之易。」太后問曰:「卿舉何人?」岩曰:「臣之師父,姓呂名客,現在宮門外,未敢擅入。若用此人退敵,何患不克?」後即宣進呂客於階下,視之,見其人物清雅,舉止特異。自思:「此人必有奇才。」乃問曰:「卿要來應募,求進身否?」呂客答曰:「臣聞陛下欲與南朝爭衡,特來相助一臂之力,取其天下。」後曰:「卿要多少人馬而行?」呂客曰:「宋人善戰者多,可用陣圖鬥之。依臣所論,幽州軍馬不足調遣,陛下須於五國借兵,可成大事。」後曰:「五國是誰?」呂客曰:「可修書一封,差使臣往遼西鮮卑國,見國王耶律慶,獻送金帛,以結其心,問彼借精兵五萬,彼必無推。又修書齎官誥往森羅國,賞賜國王孟天能,令他發兵五萬相助。再遣一使往黑水國,許以成功之後,割西羌一帶謝之,令助兵五萬,必定悅從。又差一使臣赴西夏國,見國王黃柯環,說知中原利害,借兵五萬。再著親臣往長沙國,見國玉蕭霍王,借兵五萬。若得此五國兵來,仗臣平生所學,排下南天七十二陣,使宋君臣見之心膽碎裂,拱手歸命矣。」蕭後聽罷,大悅曰:「卿真子牙重出,諸葛復生。」即日封呂客為輔國軍師、北都內外兵馬正使。呂客謝恩而退。
  太后遣下五處使臣,令齎金寶,逕詣鮮卑等國而行。當下領旨使臣分頭進發。自是,五國得賜敕齎,無不悅從。鮮卑國王差黑靼令公馬榮為帥,森羅國王差亢金龍太子為帥,黑水國王差鐵頭黑太歲為帥,西夏國王差公主黃瓊女為帥,長沙國王差駙馬蘇何慶與公主蕭霸貞為帥,各助精兵五萬,陸續而來。
  不消數十日,都集幽州聽候。近臣奏知蕭後:「五國兵馬齊到。」後宣進昌客問曰:「五國之兵已到,軍師何以調遣?」呂客奏曰:「臣此行不是等閒,陛下再召回雲州耶律休哥等,蔚州蕭撻懶等,起傾國之兵,與臣提調,管取克伏中原。」後允奏,即下敕於雲、蔚二州,調回各處軍馬。以韃靼令公韓延壽為監軍,都部署上盒秀以下並聽調遣,統率二十五萬精兵,合五國共五十萬,隨呂軍師征進。韓延壽得旨,出往教場中,操演齊備。越數日,雲、蔚二州軍馬皆至。呂軍師同岩率五國精兵與北番人馬離幽州,浩浩蕩蕩,望九龍谷而進。此一去,有詩為證:
    全憑興國扶王策,能使英雄顯智來。
    三千世界風雲變,七十天門戰陣開。
  北番兵馬來到九龍谷,於平川曠野下寨。對面便是宋營。次日,呂軍師召集諸將,吩咐曰:「三月丙申支乾相剋之日,吾將排陣,各人須要聽令。如有後期者,先斬後奏。」韓延壽進曰:「軍師令旨,誰敢有違?」

TOP

第三十三回     呂軍師布南天陣 楊六使明下三關

  卻說呂軍師取過陣圖一張,吩咐中營騎軍五千,離九龍谷一望之地,築起七十二座將台,每台令五千軍守之。另外設立五壇,豎旗號,按青黃赤白黑之色﹔內開甬道七十二路,往來通透。待築完備時,而後提調。騎軍得令前去,按陣圖築立。不數日,台壇俱已整齊,甚是完固,回報於呂軍師,親往巡視一遍。軍師擇定吉日,下令諸將聽調。
  三通鼓罷,五國軍烏,齊齊擺列。呂軍師先令鮮卑國黑靼令公馬榮率所部軍,列在九龍正南,擺作鐵門金鎖陣。分一萬軍,各執長槍,按為鐵門,把守將台七座﹔又分一萬軍,各執鐵箭,按為鐵閂,把守將台七座﹔再分一萬軍,各執利劍,按為金鎖,又把守將台七座。馬令公得令,一聲炮響,率軍排列去了。有詩為證:
    畫角齊鳴陣勢開,鐵門堅固巧安排。
    對壘敵將若欲破,除是神仙秘訣來。
  呂軍師又下令,著黑水國鐵頭大歲率所部軍,靠九龍谷左排作青龍陣。分一萬軍,手執黑旗,按為龍須,把守將台七座﹔又軍一萬,分四隊,各執寶劍,按為四個龍爪,把守將台七座﹔又軍一萬,各執金槍,按為龍鱗之狀,把守將台七座。鐵頭太歲得令,率所部分佈去了。有詩為證:
    青龍陣勢智謀深,百萬雄兵亦凜然。
    自是中朝豪傑在,敢馳駿馬入南天。
  呂軍師又令長沙國蘇何慶,以部下靠九龍谷右排作白虎陣。分一萬軍,各執寶劍,按為虎牙,把守將台七座﹔分軍一萬,手執短槍,按為虎爪,把守將台七座。再令耶律休哥屯軍一萬,守將台六座於前,按為朱雀陣。耶律奚底屯軍一萬,守將台六座於後,按為玄武陣,繞圍左右,作犄角之勢。蘇何慶、耶律休哥等各領所部而行。有詩為證:
    白虎交加陣勢雄,前排朱雀將台中,
    後居玄武藏機妙,敵國兵強不易通。
  呂軍師再遣森羅國金龍太子,以所部軍端守將台中座,按作玉皇大帝坐鎮通明殿。令董夫人裝作梨山老母。再繞中台分軍一萬,各穿青黃赤白黑服色,按為四斗星君。另軍二十八名,披頭散髮,繞中台前後,按為二十八宿。又令土金牛裝為玄帝,土金秀手執黑旗,排成龜蛇之狀,把守二門之北。金龍太子等各得令部兵去了。有詩為證:
    玉皇駕下列星君,陣勢巍然智壓群。
    不是仙家親降世,定教中原兩平分。
  呂軍師又令西夏國黃瓊女,以所領女兵,手執寶劍,按為太陰星。蕭撻懶率所部,各穿紅袍,按為太陽星。仍令黃瓊女赤身裸體,立於旗下,手執骷髏骨,遇敵軍大哭,按為月孛星之狀。耶律沙率所部巡視四方,按東西南北斗,結為長蛇之勢。黃瓊女等各引兵分佈。有詩為證:
    戰鼓頻撾勢若雪,東西南北陣門開。
    仙家擺作拿龍計,不想英雄識破來。
  呂軍師又令蕭後單陽公主率兵五千,各穿五色袈裟,按為迷魂陣。內雜番僧五百,為迷魂長老。密取七個懷孕婦人,倒埋旗下,遇交鋒之際,攝取敵人精神。單陽公主得令,引兵依法而行。有詩為證:
    陣陣相連法甚奇,鬼神夜夜魄精迷。
    分明一本安邦術,變作天翻地覆機。
  呂軍師下令耶律吶選五千健僧,手執彌陀珠,按為西天雷音寺諸佛。另以五百和尚分列左右,按為鐵羅漢,總居六十二天門之首,以吞敵人威勢。耶律吶領命而行。有詩為證:
    堂堂陣勢列方圓,萬馬爭馳繞將台。
    若使英雄齊角力,盡教聖主定中原。
  孛(bei,音備)--古時指一種彗星。
  撾(zhua,音抓)--敲打。
  呂軍師排成陣勢,著椿岩與韓延壽督戰,每陣中以觀紅旗為號,指揮迎敵。果是仙家妙用,世人莫測。七十二陣,變怪奇異。晝則淒風冷雨,夜則河漢皆迷,好使人懼!正是:
  不有真仙開妙秘,如何能破鬼神機?
  次日,椿岩以師父陣囹已完,與韓延壽議曰:「今宋兵列營於對壘,可令人下戰書與知,看他如何出兵。」延壽然其言,即遣騎軍來見宋將王全節。全節批回戰書。次日,引李明等出九龍谷平川之地邀戰,望見正北一座陣勢,如生成世界一般,大驚曰:「番家必有奇才在軍中,且未可即戰。」道未罷,遼帥椿岩、韓延壽二騎飛出,厲聲高叫曰:「宋將若只鬥武藝,即便交鋒,如要鬥文,試觀吾陣。」全節顧李明曰:「北兵勢銳,若與交戰,終是不利﹔以陣圖與言,回兵計議乃可。」明然其言。全節曰:「鬥戰武夫較力之事,不足為奇,待再整陣圖來破,方顯高低。」椿岩笑曰:「任汝去排陣來戰,吾不暗算汝矣。」乃收兵還營。
  全節歸至軍中,謂李明曰:「陣勢小可頗諳,未見今日之異。當具奏朝廷,速遣將來辨視。」誇明曰:「事不宜遲,便速行之。」全節乃畫成陣勢圖局,遣騎軍墾夜往汴京奏知真宗。
  真宗看罷大驚,即遍示文武,無一人識得者。寇準奏曰:「臣視陣圖,內中變化必多。除是三關召回楊六使,可識此陣﹔其他邊帥,恐不能識。」帝允奏,遂遣使臣,逕赴三關,來見六使。宣讀聖旨畢。六使領旨,與諸將議曰:「既主上有旨,當得赴命。」因令陳林、柴敢守寨,自率岳勝、孟良等二十二員指揮使,統領三軍,離佳山寨,赴京而行。此所謂明下三關也。君恩優渥,將帥威儀,較前兄妹私行,真有天淵之隔矣。有詩為證:
  萬戰叢中爭六合,乾軍隊裡定乾坤。
  英雄自有平戎策,直指旌旗入陣門。
  軍馬一路無詞,不日到京,六使以所部紮於城外。翌日,隨班朝見。真宗帝曰:「近因北征帥將進番人排下陣勢圖局,文武皆不能識。朕以卿太原將種,陣圖素熟,卿試看此為何陣?」六使承旨,接過陣圖視之,奏曰:「臣視此陣,必有傳授,番邦無人能排此陣者。須容臣親提士馬,臨敵境看視,方明其理。」帝允奏,賜六使金杯御酒,即命起行。六使謝恩而退,即率所部,離汴京,望九龍谷進發。
  諳(an,音安),熟悉。
  優渥(wo,音臥)--優厚。
  哨馬報入王全節軍中,全節聽是楊六使到,不勝之喜,與李明等出營迎接。六使下馬,與全節並肩入帳中坐定,二人各敘起居。全節曰:「近因小可北征,不想番家於對壘排下陣勢,甚是奇絕。今得足下來此,想有定論。」六使曰:「主上
  以陣圖視之,小可一時難明。還待出陣前觀視,看他變化何如。」全節然其言,令具酒醴相待,夜靜乃散。
  次日,六使下令出軍。岳勝、孟良等披掛齊備,鼓罷三通,宋軍鼓噪而進。北將韓延壽亦部兵列於陣前。楊六使端坐馬上,高叫曰:「北兵休放冷箭,待吾看陣。」延壽認得是楊六使,自思曰:「此人將門出身,深識陣法。」下令各營,依紅旗指揮,隨時變化。番營得令,一聲震響,陣圖如山嶽之勢。六使於馬上停視良久,謂諸將曰:「陣勢吾曾排著幾番,未曾見此變化。道是八門金鎖陣,又多了六十四門﹔道是迷魂陣,又有玉皇殿。如此叢雜,如何敢破?只得回軍商議。」岳勝等乃收軍還營。北兵亦不來追趕。
  六使歸軍中,與全節議曰:「此陣果是奇絕,小可亦不能測。」全節曰:「君若不識,他人愈難明矣。」六使曰:「可急遣人奏知,請御駕親征。然後計議。」全節乃差人赴京奏知。真宗聞報,與群臣議日:「楊家不識其陣,必非小可,朕只得御駕親征。」八王奏曰:「此一回須用陛下監戰,方可成功。」帝意遂決,竟下命寇準監國,大將軍呼延贊為保駕,八王為監軍,敕沿邊帥臣俱隨征聽調。旨令既下,諸將俱整備俟候不題。
  歡日,車駕高大梁,望幽州進發。正值夏未秋初,但見:旌旗卷舞西風急,斗帳淒涼夜色寒。大軍一路無詞,不日望九龍谷將近。楊六使、王全節等迎接於五十里之外。真宗下命於正南駐營。眾將朝見畢。帝宣六使人御前,問其陣勢如何。六使奏曰:「陣勢排得奇異,臣亦參不透,正待聖駕來觀。」帝允奏,下令明日看陣。六使退出,吩咐各營整備不題。

TOP

第三十四回     宗保遇神授兵法 真宗出榜募醫人

  卻說北番聽得宋君親到,韓延壽與椿岩議曰:「宋君車駕親來,還當具奏,請君後車駕亦來監戰,則諸將知所尊命,可建大功。」岩曰:「此言正合我意。」延壽即具表,差人入幽州奏知。蕭後得奏,與群臣商議。蕭天佐奏曰:「陛下此行,乃圖中原之大計,勿阻其請。」後大悅,因令耶律韓王監國,蕭天佐為保駕,耶律學古為監軍,即日駕離幽州,大軍浩浩蕩蕩,望九龍谷而來。韓延壽等接駕,奏知宋人不識陣勢及宋帝親征之事。後曰:「卿等各宜用心建功,若得中原,高職寡人不吝也。」延壽拜命而退。蕭後立營於正北。分遣諸將翌日見陣。
  平明鼓罷三通,正南宋真宗車駕擁出,將佐齊齊擺列前後,對壘蕭後亦親部軍而出,遥見黃纛下真宗高坐馬上看陣。蕭後跨著紫驊騮,立於褐羅旗下,高叫曰:「宋君一統天下,尚有不足,屢欲圖我山後九郡。今來決一雌雄,若破得此陣,山後盡歸宋朝﹔不然,還要平分天下。」真宗厲聲答曰:「汝陋夷之地,縱歸獻於朕,朕亦無用處。量此陣又有何難破!」言罷,抽身還營。蕭後亦退。
  帝回至帳中,召諸將議曰:「朕觀其陣,變化極多,卿等不能識之,將何為計?」六使奏曰:「臣父在日,嘗言:『三卷六甲兵書,惟下卷難曉,皆是陰文妖道之術。想此陣必出於下卷。臣母或聞其詳,乞陛下召來問之,或可曉其陣。」帝大悅,即遣呼延顯齎敕命一道,星夜前去。顯領旨,逕赴無佞府見楊令婆,宣讀聖旨曰:
  朕以御駕北征,適因番兵排下一陣,陰陽變化,軍中莫測﹔且番人
  口出不遜,必欲與朕爭衡。朕立意要破此陣。惟夫人久在太原,得先令
  公之指示,當明其竅,特來宣召。聞命之日,即隨便至,以慰朕懷。
  令婆拜受命畢,款待天使,因問陣勢之由。顯答曰:「前日聖上因與蕭後對陣,言語頗厲,故來宣取大駕,立待回奏。」令婆曰:「明日即行。」呼延顯辭出。次日,令婆吩咐柴太郡曰:「聖上來宣,只得赴命。勿使宗保知之。」太郡領諾。天使催促起行,令婆整點齊備,與呼延顯離楊府,逕望幽州而去。
  適宗保打獵回來,因問:「令婆何往?」太郡曰:「入宮中見宋娘娘,有國事商議,數日便回。」宗保懷疑,逕進城中探問。遇守北門軍校問曰:「曾見令婆過此否?」軍校答曰:「侵早與天使赴御營去了。」宗保聽罷,亦不回府,勒騎隨後趕來。一路問信,皆道過去已久。看看日色將晚,宗保一直行去,不想走差路徑,來到荒僻處,全沒人煙。宗保大驚,欲待要再走,夜深月黑,莫辨路途。
  正在慌間,忽見谷中透出一點燈光。宗保隨光影近前,見一所大房,似廟字之狀,遂拴了馬,連叩數聲。裡面有人開門,引宗保進入,見一婦人,坐於殿下,兩邊儀從,極是雄偉。楊宗保拜於階下。婦人間曰:「汝乃何人?夜深至此?」宗保道知本末,且言因與令婆走差路至此。婦人笑曰:「汝令婆赴軍中看陣,如何識得?」因令左右具飲食,款留宗保。宗保亦不辭,開懷食之。卻是紅桃七枚,肉饅頭五包。食畢,婦人取過兵書一本,付與宗保曰:「吾居此間,近四百餘年,未嘗有人至此,今君到此,乃夙緣也。汝將此書下卷熟玩,內有破陣之法,可去扶佐宋主,降伏北番,作將門萬代公侯,不失為楊家之子孫矣。」宗保拜而受訖。婦人令左右指教宗保出路。夭色漸明,左右曰:「此去一直之地,便是大路。」言罷而去。宗保在馬上且驚且疑。出得深山,恍然人境。問居民:「此是何處?」居民指曰:「前一座大山,乃紅累山,內有擎天聖母廟,多年荒廢,基址尚在。」宗保默然曰:「凡事不偶,此真乃奇遇也。」遂取出兵書玩之,熟讀詳味,不勝歡喜。後人有詩贊曰:
    英雄何幸有奇逢,一本兵書術竅通。
    此去定教扶聖主,將軍真可倚崆峒。
  崆峒(kongtong,音空同)--山名,在今甘肅省。此處指依靠,後盾。
  卻說楊令婆隨天使到御營中,朝見真宗。真宗賜慰甚厚,道知北番所佈陣圖之事。令婆曰:「臣妾先夫,曾留下兵書一冊,未知此陣載得有否?容臣妾與六郎出陣觀視。」帝允奏,令婆辭退。
  次日,率六使及眾將登將台觀望其陣,但見刀兵隱隱,殺氣騰騰,紅旗動處,變化無窮。令婆細看良久,取兵書對之,不識在那款中。下得將台,謂六使曰:「此陣莫道我等不曉,就是汝父在日,亦未見也。」六使曰:「似此如之奈何?」令婆曰:「我楊門不識此陣,他人愈難曉矣。」正在憂悶間,忽報宗保來到。六使怒曰:「軍伍之中,他來何益?」道未罷,宗保已進帳前,見父怒氣不息,乃曰:「爹爹莫非為陣圖不識而煩惱乎?」六使曰:「汝勿妄言,好好回去,兔受鞭笞。」宗保笑曰:「我回去無妨,誰人來破此陣?」令婆聞其言,喚近身邊問曰:「汝曾見此陣來?」宗保曰:「孫兒頗識陣圖,試往觀之,自有定論。」令婆遂令岳勝、孟良等保他登將台看陣。岳勝得令,引宗保登將台。
  [宗保]盼望良久,顧謂岳、孟曰:「此陣排得極巧,只可惜不全,破之甚易。」岳勝、孟良等驚問曰:「御駕前將帥雲集,無一人敢正視此陣者,小本官何以識之?」宗保曰:「且回軍中細說。」眾人下了將台。岳勝入見六使曰:「小本官深明陣法,言破之甚易。」六使笑曰:「休聽他胡語。」岳勝即出。宗保見令婆,道知陣圖可破之故。令婆曰:「汝既能破,且問此陣何名?」宗保曰:「說起此陣,非等閒之比。自九龍谷正北布起,直接西南一派,都是按名把守,內有七十二座將台,築開雨道,路路相通,名為七十二座天門陣。靠右側黑旗之下,陰陰杳杳,日月無光,乃吞迷敵人之所,埋得孕婦在此,更為慘毒。此一處頗難破之。其外,尚有不全處:中台玉皇殿前,缺少天燈七七四十九盞﹔青龍陣下,少了黃河九曲水﹔
  白虎陣上,少了虎眼金鑼二面,虎耳黃旗二張﹔玄武陣上,欠珍珠日月皂旗二面。是幾處,待孫兒依法調遣,破之如風掃殘雲,霎時即消,有何難哉?」令婆大驚曰:「吾孫何處得此妙訣?」宗保不隱,將所得兵書之事道知。六使聽罷,以手加額曰:「此主上之洪福,使汝得此奇遇。」
  次日,六使進御營,道知其陣名,具言有不全之處,破亦容易。真宗大悅曰:「既卿能識其陣,當以何日進兵?」六使曰:「待臣子與宗保商議。」帝允奏。六使出到軍中,喚宗保計議。宗保曰:「彼以干支相剋之日佈陣,吾當以干支相生之日破之。」六使然其言,下令諸將聽候。
  不想真宗駕下王欽,私以陣圖不全消息,遣人漏夜入番營報知。韓延壽接得大驚,急入奏蕭後。蕭後曰:「似此如之奈何?」延壽曰:「陛下可宣呂軍師問之。」後即降敕,宣呂軍師入帳中間曰:「卿排下其陣,緣何有幾處不全?」呂軍師自思:「彼軍中亦有識此陣者。」乃奏曰:「果有未全,待臣按法添起,縱使軒轅復出,亦不能破矣。」後曰:「卿宜早設,勿使敵人測破。」呂軍師出到場中,下令於玉皇陣上添起紅燈﹔青龍陣上開起黃河﹔白虎陣內左右建起二面黃旗,當中設立金鑼二面﹔玄武陣上豎起日月旗。分佈齊備,已成全陣。正是:
  只因奸賊通謀計,惹起干戈大會垓。
  卻說楊六使分遣諸將,並依宗保指揮。擇定其日,奏帝出師。帝聞奏,下敕各營並進。宗保復引岳勝等登將台觀望,見天門陣布全,無路可入,叫一聲苦,跌落台下。岳勝大驚,連忙扶入帳中,報知六使,急令人救醒,問其緣故,宗保曰:「不知誰泄了天機,使番人知之。今陣圖添設完全,除是真仙下降,乃能破矣。」六使聽罷,昏然悶絕。眾人近前扶起,不省人事。令婆放聲大哭,眾將著慌。宗保曰:「令婆且慢啼哭,可請八殿下來計議。」令婆乃收淚,著人請得八殿下來到,令婆道知其由。八王曰:「既郡馬有事,待奏知主上商量。」即辭令婆,入見帝,奏知六使得疾之由。帝驚曰:「若使延昭不起,朕之江山奈何?」八王曰:「陛下須出榜文,招募名醫,先救好延昭,然後議出兵。」帝允奏,即出下榜文,掛於轅門外。
  次日,軍校來報:「有一老翁揭取榜文。」帝宣醫人進於御前問曰:「卿何處人氏?」老翁答曰:「臣居蓬萊,姓鐘名漢,人稱為鐘道士。近聞楊將軍為陣圖得病,臣特來救之,又解破陣之法。」帝見鐘道士一表非俗。自思:「此人必有廣學。」乃令鐘道士往視六使病症。鐘道士回奏臼:「臣能救治。」帝問曰:「卿還用藥醫,用針灸乎?」鐘道士答曰:「臣觀其症,陰氣傷重,只須用二味藥品。」帝曰:「卿試言之。」道士曰:「須要龍母頭上發,龍公項下須。得此二味來,可療其病。」帝曰:「二味藥出何處?朕好使人求之。」道士曰:「龍須不必遠取,只在陛下可辦。龍母頭上發,須問北番蕭太后求討。」帝曰:「蕭氏朕之仇人,那裡去討?若有他藥代得,願出重金買辦。」道士曰:「偏要此品來,則可下藥。」八王奏曰:「延昭部下,皆能乾之人,陛下出旨道知,或能有人求得者。」帝允奏,令鐘道士且退。即著六使部下前去取藥。令婆聞旨,與岳勝議曰:「此物可討,只是難得機密人前去。」岳勝曰:「敢問老夫人有何計策?」令婆曰:「向聞我第四子改名木易,為蕭後駙馬。若有人通知其由,必能求得。」岳勝曰:「惟孟良最機密,可乾此事。」令婆即召孟良,令其前往。

TOP

第三十五回     孟良盜回白驥馬 宗保佳遇穆桂英

  卻說孟良慨然領諾,是夜來見鐘道士,問要幾多。道士曰:「汝去足可辦事。其發不拘多寡。待求得後,可往御苑中,有匹白驥馬,偷得回來,與宗保破陣。又有九眼琉璃井,亦在苑中,今青龍陣上九曲水,皆是此井化出,汝密將沙石填塞中一眼,其龍即旱無用,此陣易破也。」孟良領命,即偷出宋營,恰遇焦贊趕來。孟良曰:「汝來此何干?」贊曰:「因哥哥一個獨行,我心不安,特來相陪同行。」良曰:「此行要辦機密事,如何帶得汝去?」焦贊曰:「獨哥哥機密而我洩露耶?定要同走一遭。」孟良無奈,只得帶他,逕到幽州城中安下。
  次日,良謂贊曰:「汝且留在店中,我訪駙馬消息即回。」贊領諾。良遂裝作番人模樣,入駙馬府見四郎,道知本官染疾,求取藥品之事。四郎曰:「此間緝探者多,汝暫出,容吾思計求之,過幾日來取。」孟良領諾,仍復變形而出。
  四郎思忖半夜,心生一計,忽大叫心腹疼痛,不能停止,瓊娥公主大驚,急令醫官調治,愈稱痛苦。公主慌張無計,間曰:「駙馬此痛不止,要用何藥可療?」駙馬曰:「我因幼年戰力過度,翩血留於心腹。往時得龍須燒灰調服,已好數年,不想今又發矣。」公主曰:「龍須中原可有,北番那有討處?」駙馬曰:「得娘娘龍發,亦可代之。」公主曰:「此則不難。」即遣人前詣軍中見蕭後,道知取龍發療駙馬之事。蕭後曰:「既駙馬得疾,此如可愈,我安惜哉?」遂剪下其發,付與來人而回。來人將龍發進入府中,駙馬取些發燒服之,其病頓瘥。公主大喜。次日,四郎以所剩之發藏下,恰遇孟良又來,便交付之。孟良接過,逕回店中,付與焦贊曰:「汝將此物先去,我幹事完日,隨即還矣。」焦贊領諾,帶龍發星夜出幽州去了。
  只說孟良驀地入御苑,向琉璃井邊運下砂泥之類,將中眼填實,抽身出到馬廄下,正遇喂養番人在彼看守,孟良作番語云:「太后有旨,道此馬將用,著我牽出教場跨演。」守者曰:「請敕旨來看。」孟良早已假造停當,即便取出看驗。番人無疑,遂付馬與之。孟良騎出教場,勒走一番,近黃昏逃離幽州而去。比及番人得知,隨後追趕,已走去五十里程矣。
  孟良偷得白驥馬,走了一夜,回到軍中,見鐘道士,告知乾完二件大事。道士曰:「不枉為楊家之部下。」次日,請主上龍須,均以龍發,按方醫治六使。一服便痊。
  真宗聞道士醫好六使,不勝之喜,宣入帳中間曰:「汝願官職榮身,還是只圖重賞?」道士對曰:「貧道糜鹿之性,不願官職,亦不願旌賞。貧道此來,非但調理楊將軍,還要與陛下破此陣而去。」真宗曰:「卿若能建此功績,朕當勒名於金石,垂之不朽。」道士曰:「此陣變化多端,一件不全,難以攻打。容臣指示宗保行之。」帝允奏,遂以鐘道士權授輔國扶運正軍師,除御營以下將帥,並依調遣,不必奏聞。道士謝恩而退,來見六使。六使拜謝不已。鐘道士曰:「尊恙幸得安痊,貧道當與令嗣破此陣圖。」六使即喚過宗保,拜鐘道士為師。宗保拜畢,道士曰:「軍中調遣,還要這幾人來用。」宗保曰:「要著誰人?乞師父指示。」鐘道士曰:「令呼延顯往太行山,取得金頭馬氏,率所部來御營聽候。又差焦贊往無佞府,召八娘、九妹並柴太郡。再令岳勝往汾州口外洪都莊上,調回老將王貴。著令孟良往五台山,召楊五郎。」分遣已定,呼延顯等各領命而行。
  卻說孟良前往五台山,來見五和尚,道知要破天門陣,乞下山相助之意。五郎曰:「前者澶州救吾弟回後,一意皈依佛法,忘卻兵事。今日又來擾亂乎?」孟良曰:「此為國家大事,非由於已。師父可念本官勤勞,勿辭一行。」五郎曰:「北番有二逆龍,昔在漚州降伏其一,尚留蕭天佐在。除是穆柯寨後門有降龍木二根,得左一根,可伏其人。汝若能求得此木,與我作斧柄,則可成事。不然,去亦無益。」良曰:「既師父務要其木,小可只得往求之。」五郎曰:「汝就去索取此物來,吾當整備俟候。」
  皈(gui,音歸)依--原指佛教人教儀式,後泛指信奉佛教或參加其他宗教組織。
  孟良即辭五郎,逕望穆柯寨來。恰遇寨主,乃定夭王穆羽之女,小名穆金花,別名穆桂英,生有勇力,箭藝極精,曾遇神授三口飛刀,百發百中。是日正與部下出獵,射中一鳥,落於孟良面前。良拾得藏之。行未數步,忽有五六嘍囉趕來,叫聲:「好好將鳥還我,饒你一死。」孟良聽得,停住腳步。噗羅近前,一齊發作,被良打得四分五裂而走。良又行得一望之地,嘍囉報與穆桂英,部眾追來。
  良聞後面人馬之聲,知是賊兵趕來,取出利刃,挺身待之。一伏時,桂英大罵:「誅不盡的狂奴,敢來此處相鬧耶?」孟良更不答話,舞刀相戰。桂英舉槍迎之。二人在山腳下,連鬥四十余合,盂良力怯,退步便走。桂英不趕,與眾人把住路口。孟良進退無計,謂嘍囉曰:「吾將射鳥還汝,開路放我過去。」噗羅曰:「汝來錯路頭,誰不知要過穆柯寨者,要留下買路錢?汝著無時,一年也不得過去。」孟良自恩有緊急事,只得脫下金盔當買路錢。嘍囉報與桂英,桂英令放路與過。
  孟良離卻此地,逕回寨來見六使,道知五本官要斧柄,穆柯寨主難敵,又將金盔買路事訴了一遍。六使曰:「似此如之奈何?」宗保曰:「不肖與孟良同走一遭。」六使曰:「恐汝不是其敵。」宗保曰:一自有方略。」即日引孟良,率軍二千,來到寨外索戰。
  穆桂英聽得,全身貫帶,部眾鼓噪而出。宗保曰:「聞汝山後有降龍木二根,乞借左邊一根與我,破陣事定之日,自當重謝。」桂英笑曰:「其木確有,贏得手中刀,兩根都拿去。」宗保大怒曰:「捉此賤人,自往伐取。」乃挺槍直奔桂英。桂英舞刀來迎。兩騎相交,二人戰上三十余合,桂英賣個破綻,拍馬便走。宗保乘勢追之,轉過山拗,一枝箭到,宗保坐馬已倒。桂英回馬殺來,將宗保活捉而去。孟良隨後救應,寨上矢石交下,不能近前,良曰:「汝眾人勿退,須待思量著計策,救出小本官。」眾軍依言,遂屯紮關下。不題。
  卻說穆桂英捉宗保入帳中,令嘍囉縛之,宗保厲聲曰:「不必用苦刑,要殺便殺。」桂英見其青年秀麗,言詞慷慨,自思:「若得與我成為夫婦,不在為人生一世。」密著嘍囉以是情通之。嘍囉道知宗保,宗保半晌自思道:「我要得他降龍木,若不應承,死且難免﹔莫若允其請,而圖大計。」乃曰:「寨主不殺於我,反許成姻,此莫大之恩也,敢不從命?」嘍囉以宗保之言回報,桂英大喜,親扶宗保相見,令左右整備酒醴相待。二人歡悅。
  飲至半酣,忽寨外喊聲大震,人報宋兵攻擊。」宗保曰:「既蒙寨主不棄,還請開關與部下知之,以安其心。」桂英依其言,令噗羅開關說知,放孟良入帳中。良見宗保與桂英對席而飲,知是好事,乃曰:「小本官在此快活,眾人膽亦驚破。」宗保以寨主相顧之意道知。良曰:「軍情事急,當即回去,再得來會。」宗保欲辭桂英而行。桂英曰:「本待留君於寨中,既戎事倥傯,只得允命/宗保逕出寨來,桂英直送至山下,似有不捨之意。宗保曰:「倘遇救應之處,特來相請。」桂英領諾而別。後人有詩贊曰:
    甲士南來戰陣收,英雄到此喜相投。
    非惟免禍成姻偶,從此佳人志願酬。
  宗保率眾軍回見六使曰:「不肖交鋒,誤被穆寨主所捉。蒙彼不殺,又與孩兒成親,特來請罪。」六使大怒曰:「我為國難未寧,坐臥不安,汝尚貪私愛而誤軍情耶?」喝令推出斬之,左右正待捉之,令婆急來救曰:「我孫兒雖犯令,目下正圖大計,還當便宜放之。」六使曰:「遵母所言,權囚起於軍中,待事寧之後問罪。」孟良曰:「本官息怒,小本官結姻,誠不得已,特為降龍木之故,望赦其囚。」六使不允,逕將宗保囚下。
  次日,良密人軍中見宗保曰:「適見鐘道士,言小本官該有二十日血光之災,在此磨折,只得忍耐。」宗保曰:「吾之心事,惟汝知之。穆寨主英雄女流,且軍中用得此人,必獲大利。汝再往見之,一者求降龍木,二者著他來相助。」孟良領諾,即日逕詣穆柯寨見桂英,說知本主特來相請,並要求取降龍木之由。桂英乃曰:「正待著人迎請汝主,我如何離得此地?速歸拜上小本官,再不來時,我部眾來鬥也。」孟良聽罷愕然曰:「既寨主與小本官成其佳偶,正宜往軍中約會,何故出不睦之言?」穆桂英怒曰:「當日我少見識,被汝引去,今又來搖舌,若再說,試我刀利否?」孟良不敢應。退出在外,思忖一計道:「若不用著毒心,彼如何輒肯下山?」至黃昏左側,盂良密往寨後,放起一把無情火。正值九月夭氣,夜風驟起,霎時間煙燄沖天,滿谷通紅,穆柯寨四下延燒。眾噗羅大驚,齊來救火。孟良提刀入桂英寨內,將其家小殺去一半。比及得知來趕,卻被孟良砍伐降龍木二根,奔往五台山去了。
  倥傯(kongzong,音恐總)--急迫。

TOP

第三十六回     宗保部眾看天陣 真宗築壇封將帥

  卻說孟良用火計,焚毀穆柯寨,星夜逃往五台山。天色漸明,火勢已滅,寨之前後,燒得七殘八倒。穆桂英怒氣填胸,便點部下軍士,殺奔宋營,報此仇恨。部將進說曰:「此必孟良見寨主不肯下山,故行此計。今山寨凋零,家小拋棄,不如相助宋君,一者佳配完全,二者建功於朝廷,亦良會也,何必自傷和氣耶?」桂英沉吟半晌,乃曰:「汝言極是。」即命將寨中所積糧草,用車裝載齊備,扯起穆柯寨金字旗號,率眾逕赴宋營中來。正是:
    只用奇計能成績,引到英雄建大功。
  騎軍報入六使寨中,道知穆寨主部眾來到。六使怒曰:「深恨此潑賤,勾引吾兒,致誤軍事。今日又來相惑耶?」因統部兵五千,出軍前大罵:「賤人好好退去,萬事俱休﹔若不收軍,汝命頃刻。」桂英怒曰:「好意來相助,反致凌辱之甚。」遂舞刀躍馬,直取六使。六使舉槍交戰。經數合,不分勝敗。桂英欲生致之,佯輸而走。六使縱騎來追。一聲弦響,射中六使左臂,翻落馬下。桂英勒回馬捉之。此時岳勝、焦贊等皆不在軍中,無人救應。桂英令將六使解回原寨。
  忽山坡後旌旗捲起,一彪僧兵截出,乃是楊五郎與孟良來到。桂英列開陣勢,孟良拍馬近前,望見六使高叫曰:「本官如何被捉?」六使未答。桂英問曰:「此是誰人?」孟良曰:「正是小本官父親。」桂英驚曰:「險些有傷大倫。」亟下馬,著手下解開六使,扶於上座拜曰:「一時不識大人,萬乞赦有。」六使曰:「汝且起來相見。」五郎等都會一處,合兵回至軍中。六使令放出宗保。桂英拜見令婆,令婆不勝之喜曰:「此女真乃吾孫之偶也。」因命具酒醴,與五郎等接風。五郎見母哀感甚切。令婆曰:「此吾兒該有佛緣,不必過傷,留得汝母在時,終教相見也。」五郎收淚謝之。
  酒至半酣,人報岳勝、呼延顯等調取各處軍馬皆到。六使大喜,即出寨迎接。有王貴、金頭馬氏、八娘、九妹等,齊入帳中相見畢。六使請王貴坐上,拜曰:「有勞叔父馳驅風塵,姪兒之過也。」貴曰:「姪以國事用我,安敢以勞為辭?」令婆等都來敘﹔日,仍教設席相待,眾人歡飲而散。
  次日,六使入奏真宗曰:「臣今調取沿邊諸將,已各聽候,特請聖旨破陣。」帝曰:「卿既以諸將齊備,亦宜審機而行,勿使敵人得志而挫動我軍銳氣。」六使領命退出,與宗保商議進兵。宗保曰:「師父昨言,目下未利出師,尚容擇日而進。不肖先率諸將,前往探聽一回,徐議破敵。」六使然其言。
  平明鼓罷三通,宗保全身貫帶,揚旗鼓噪而出。對壘番將馬韃令公韓延壽,耀武揚威,跑出陣前,見南陣旗下,眾將擁著一少年郎君,端坐白驥馬上,延壽認得其馬是蕭後所乘,大喝一聲曰:「乳臭匹夫休走!」其聲如空中起個霹靂。宗保聽了,翻身落馬,眾將救起。番帥亦收兵還營。時六使聞此消息大驚,即引兵來救,眾將已扶宗保入帳中坐定。鐘道士進丸藥一粒,吃了始甦醒。六使問其墜馬之故,眾將答道:「被番人厲聲一振,不知小將軍因何便倒。」六使憂悶無計,乃曰:「未與交鋒,畏懼若是﹔倘臨戰鬥,焉望其成功?」鐘道士曰:「此非弟子不能戰陣,蓋因未滿年丁,難以拒敵。必須奏過主上,授以重任,賜其壯年,方能御波陣勢而破遼眾也。」六使依其議,奏知真宗以宗保年幼,難拒大敵之故。
  真宗與群臣計議,八王奏曰:「陛下欲建不世之功,當有大授之臣。今北兵眾盛,不有韓元帥之職,安能付服丑虜?乞重封宗保,以破遼眾,天下太平立見矣。」帝曰:「當封以何職?」八王曰:「陛下須效漢高祖築壇拜韓信故事,使諸將知所遵令,摧堅斬敵,無不盡命。」帝允奏,下命軍校:於正南隙地,築立三層將台,按著天地人﹔五方豎起五色旗號,按青黃赤白黑﹔札儀法物,俱如漢時所行。
  不二日,軍校築完壇所回奏。帝齋戒沐浴,擇吉日,率群臣至壇。宣宗保詣御前,焚香告誓畢,帝親為掛大無帥印,封為嚇天霸王、征遼破陣上將軍。宗保領旨謝恩。帝謂眾臣曰:「朕以宗保年幼,寡人特賜一歲,以作滿丁之數。」八王奏曰:「既蒙陛下賜他一歲,群臣亦贈一歲,共湊成一十六歲,過滿丁,使出兵有萬倍之威。」帝悅曰:「卿見更高。」即如議下敕,差軍校捧金牌,送宗保歸營。宗保再拜受命,與軍校先行。帝同群臣下壇,仍回御營。
  翌日,宗保坐中軍行事,下令各軍聽候,請鐘道士人帳中商議進兵。鐘曰:「番兵陣勢甚雄,當先令一人前往探聽一遍,然後徐議攻擊。」宗保乃問軍中:「誰敢往視天門陣?」道未罷,焦贊應聲曰:「小將願往。」宗保曰:「汝性急之人,恐有誤事。」鐘曰:「這一回正用得此人。」宗保允其行。焦贊入營中,與牙將江海議曰:「今特往觀北陣,君有何計教我?」海曰:「若無蕭太后敕旨,如何能進?公既要往,還須持假敕旨而去?」贊曰:「敕旨能假,那裡討著印信?」海曰:「此事何難?吾父曾為蕭後內官,得其印式。我依樣刻出無錯,然後與公前行,決不誤事。」
  贊大喜,即請著假敕文,用了假印信,星夜出到九龍谷。先觀鐵門金鎖陣,見番帥馬榮威風凜凜,立於將台之上,部下把守得如鐵桶一般。馬榮見焦贊問曰:「汝是誰差到此?」贊曰:「娘娘有敕旨,著我來打探一番。」榮曰:「請敕旨來看。」贊輒取示之。榮看罷,令開陣與過。」贊大叫一聲,遂過了鐵門陣,逕到青龍陣。大將鐵頭太歲厲聲曰:「此處是何所在,汝敢來擾亂耶?」贊曰:「娘娘有敕旨,差來巡視,何為擾亂?」太歲見敕,遂開了青龍陣放入。贊遍觀裡面,見甬道叢雜,變化不常,但聞四下金鼓之聲,心內頗懼。走過白虎陣,恰遇守將蘇何慶,喝問:「誰來撞吾陣?」贊道:「承娘娘敕令巡視。」蘇何慶見旨,開陣與過。贊連忙走到太陰陣,見一起婦人,赤身裸體,台上陰風凜凜,黑霧騰騰,不覺頭旋腦亂,幾致昏迷。黃瓊女手執骷髏,將焦贊截住。贊喝曰:「吾奉娘娘敕旨,巡視天陣,汝何得攔阻?」瓊女素取敕旨視罷,始得釋放。贊從旁路而出,至北營數裡之外,乃得蕭後屯軍所在。此時被韓延壽緝知,亟來追捕。
  焦贊連夜走回軍中,見宗保,道知陣圖奇異,難辨往來﹔更有太陰陣,妖氣逼人,尤難攻打。宗保聽罷,請來鐘道士商議。鐘曰:「夜觀星象,大陰陣內當有反變。先下令破了此陣,其餘可以依次進攻。」宗保曰:「太陰陣中有婦人赤身裸體,此主何意?」鐘曰:「彼按為月李星,手執骷髏,遇交戰,哭聲一動則敵將昏迷墜馬。今欲破陣,先要擒著此人。」宗保曰:「誰人可往?」鐘曰:「金頭馬氏前去,必能成功。」宗保即命金頭馬氏曰:「汝部精兵二萬,從第九座天門攻入,我自有兵來應。」馬氏領兵去訖。宗保又喚過八娘曰:「汝部馬軍一萬,靠太陰而守,彼有軍出來,乘勢攻之。」八娘亦領兵而行。宗保分遣已定,與鐘道士登將台隙望。
  卻說金頭馬氏部兵從第九門吶喊攻入,恰遇黃瓊女赤身裸體來敵,馬氏罵曰:「汝乃一國名將,為西夏王親生女,部眾遠來助逆,不為正用,而居下賤之職﹔披露形體,不識羞恥,而乃揚威來戰。縱使成事,亦何面目回見汝主乎?」瓊女被罵,無言可答,自覺羞愧,勒馬便走。馬氏見台上槍刀密布,亦不追趕,與八娘合兵而回。

TOP

第三十七回     黃瓊女反投宋營 穆桂英破陣救姑

  卻說黃瓊女回到帳中,自思:「我千里部眾而來,受如此恥辱。曾記得幼年鄧令公作伐,將我許與山後楊業第六子,因鄧令公喪後,停卻此姻。今聞宋軍中楊六使即我夫也,不如將所部投降中朝,以尋舊好,助破番兵,報雪此恥矣。」計議已定,次日,密遣部卒送書信投入馬氏營來。
  馬氏得書,遲疑未決,來見令婆,道知其事。令婆想曰:「我幾忘之矣,昔在河東,確有是議,蓋因鄧令公棄世,一向消息不通。」馬氏曰:「此女昨被我羞辱,今日來降,決非虛誑,令婆可與六郡馬商議。」令婆然其言,入見六使,道知黃瓊女要來歸降,且言曾與結姻一事。六使曰:「不肖幼年亦聞此說,爭奈國家重任在身,非臣子會親之日,還待疹滅北番之後,然後計議。」令婆曰:「汝見差矣,今國家用人之際,彼要來降,欲與汝相認﹔若阻之,使其生疑,反為不美。今一舉兩得,有何不可?」六使依其議,即修書與來人回信,約定明日黃昏,內應外合舉事。
  來人接書,來見黃瓊女。瓊女看畢,心中大喜。次日,將近黃昏,下令眾軍,整點齊備。忽陣外喊聲大振,金頭馬氏率所部攻入太陰陣。黃瓊女聽知宋兵已到,部眾從中殺出,正遇韓延壽部下大將巡陣黑先鋒來到,與馬氏交兵只一合,被斬於陣內,北兵大溃。黃瓊女與馬氏合兵一處,直殺出北營。比及韓延壽、蕭天佐等部兵來追,卻已離遠了,二人悔恨無及而回。
  且說金頭馬氏帶黃瓊女人軍中見令婆曰:「已得黃瓊女歸降,又勝北番一陣。」令婆大悅,著與六使相見。眾人都來賀喜。次日,宗保入稟曰:「鐘師父指示陣圖,解說出入攻打之路,甚是分明﹔且道第三日甲子,乃是破陣之日。乞大人奏知聖上,親來監戰,則不肖方好調遣。」六使曰:「汝自去裁度進兵之計,吾自去奏。」宗保退出,來見鐘道士曰:「攻陣何者為先?」鐘曰:「鐵門金鎖陣乃咽喉之地,正宜先破。次則便破膏龍陣。」宗保曰:「可差誰往?」鐘曰:「青龍陣須勞柴太郡,鐵門陣必用穆桂英。」宗保曰:「桂英可行。吾母柴太郡有孕在身,如何破得此堅陣?」鐘曰:「正以孕氣勝之,管取無事。」宗保依教,來見六使,稟知調遣之事。六使曰:「軍令彼安敢違?爭奈大郡有孕,恐有疏虞,如何是好?」宗保曰:「師父道無事,可令孟良助之而行。」六使允之。宗保即下號令,密書破陣計策與之。穆桂英、柴太郡得令,各率精兵三萬,一聲炮響,二支兵鼓噪而進。
  先說穆桂英帶領三萬人馬,吩咐將一萬各提火炮火箭之類,候交鋒之際,炮箭齊發﹔二萬從九龍谷正北打入,繞出青龍陣後,接應柴太郡之兵。眾人依計而行。穆桂英揚聲吶喊。分左右攻人鐵門金鎖陣。恰遇番帥馬榮,離將台部眾,如天崩地裂。桂英虛退陣營一望之地,賺敵將近,兩馬相交,軍器並舉。二人戰至十數回合,不分勝負。桂英部下,各望甬道齊進。鐵須爪一時迸作,被宋兵放起火箭,盡皆射死。鐵閂、鐵門一十四門精兵來應,宋兵圍繞而進,北軍隊伍亂竄。桂英奮勇前進,大喝一聲,樸刀已下,馬榮頭已落地。宋兵乘勢攻入,殺死番眾不計其數,遂破其堅陣。桂英領兵直出青龍陣後。且看柴太郡如何破陣,有詩為證:
    鼓眾麾旗入陣叢,敵兵失算血流紅。
    從來聖主多靈助,致使佳人建大功。
  卻說柴太郡率所部三萬,來到青龍陣下,吩咐孟良曰:「依計而行。汝引勁卒一萬,先奪黃河九曲水,從龍腹殺出。吾引大眾打入龍頭,繞出後陣,與穆桂英兵合。」孟良領什先行。郡主分撥已定,喊聲震天,攻進左陣。守將鐵頭太歲引所部離將台,厲聲叫曰:「破陣宋將要來尋死那?」柴郡主縱騎殺進。兩馬相交,鬥經數合,未分勝負。忽陣後一聲炮響,孟良以勁兵從龍腹截出,北兵溃亂。鐵頭太歲復兵來救。柴太郡乘勢進擊。龍須、龍爪十四門精卒齊出。
  柴郡主與孟良前後力戰,不覺日色將暮。郡主鬥力已乏,衝動胎孕,在馬上叫聲:「疼痛難熬!」部下軍士無不失色。霎時間,育一孩子,遂昏倒陣中。鐵頭太歲回馬來捉。忽陣側一彪軍馬,如風雷驅電來到,乃穆桂英也,見郡主危急,努力來救。交馬二合,鐵頭太歲化作一道金光而去,被血氣衝破,桂英拋起飛刀,斬於陣中。番兵大亂,卻被孟良從後殺到,屠剿大半,只走得一分回去。桂英向前救起郡主,以所生孩兒納在懷中,遂破其青龍陣。後人有詩為證:
    戰陣才交勢已危,桂英於此顯雄威。
    飛刀斬落妖元首,奪取英雄得勝歸。
  桂英已得全勝,回見六使,詳述破陣之事及郡主且得平安。六使大喜,即令郡主入後營歇息,將兒子抱與令婆視之。令婆看罷喜曰:「此兒面貌與兄宗保無異。」遂為取名楊文廣,吩咐溫婆好生看養不題。
  卻說番帥韓延壽輸了二陣,折了人馬,急召椿岩商議。岩曰:「彼縱能戰,決難破我迷魂陣也,他若來時,管教片甲無存。」延壽曰:「將軍亦須用心提備,宋軍中必多精通慣熟之人,萬勿輕視。」岩曰:「自有機變捉他。」言罷,逕與呂軍師商議去了。
  卻說哨馬報入宋營:北兵預防其陣,甚是完固。宗保謂諸將曰:「彼勢已動,正可依次攻打。」乃請鐘道士計議進兵,鐘曰:「再破白虎陣,其外審機而戰。」宗保曰:「誰人可去?」鐘曰:「汝父可建此功。」宗保允諾,人見六使,道知。六使曰:「正須先聲而進,以勵諸將。」宗保退出。
  次日,六使全身貫帶,率騎軍二萬,殺奔北營,攻入白虎陣內。番兵喊聲大振,勢如潮湧。椿岩先登將台,手執紅旗麾動。番帥蘇何慶遂開白虎陣門,率兵迎敵,恰遇楊六使耀武揚威而到。兩馬相交,軍器並舉。二人戰到三十余合,何慶佯輸,勒馬便走。宋兵乘勢殺進。忽將台金鑼響處,黃旗閃開,陡然變成八卦陣,霸貞公主引精兵圍合而來,六使見門路叢雜,進退錯亂,被何慶復兵殺回,困於陣中。六使左衝右突,北兵矢石交攻,不能衝出。
  敗軍急走報知宗保,宗保大恐曰:「此事如之奈何?」即召焦贊謂曰:「汝速領兵五千,從旁道攻入,用石錘打損其鑼,使虎無眼,則不能視,吾自有兵來應。」焦贊發憤去了。又喚過黃瓊女曰:「汝部馬軍五千,從右門攻入,先把黃旗砍倒,使虎無耳,則不能聽,其陣必然溃亂。」瓊女亦領兵而去。又喚穆桂英曰:「汝率勁騎一萬,當中殺入,以救吾父。」桂英慨然而行。宗保分遣已定,自率岳勝、孟良等於對陣接應。
  且說焦贊聽得六使被困,聲震如雷,率兵攻入旁道。正遇番將劉珂鎮守虎眼,見宋兵殺來,下台迎敵,交馬兩合,被贊一刀砍死。焦贊殺散余眾,將二面金鑼打得粉花雪碎,乘勢而進。適見黃瓊女從右門殺來,一刀劈死張熙,截倒黃旗二面,與贊兵合,抄人白虎陣後。蘇何慶見陣勢危迫,慌忙來應,穆桂英當先殺入。二人交鋒不兩合,何慶繞陣而走,桂英拈弓搭箭,一矢正中其項下,何慶墜馬而死。霸貞公主見夫有失,急待來救,不提防陣後黃瓊女一馬殺出,手舞鐵鞭,從背脊打下,霸貞口吐鮮血,單馬走歸本國而去。楊六使聞外面金鼓之聲,料是救兵,從內殺出,正遇焦贊屠番兵就如斬爪切菜,兩下合兵,遂乘勢破了白虎陣。有詩為證:
    巍然陣勢巧安排,誰想英雄測破來?
    斬將屠兵成敗決,中原誠是有奇才。
    六使殺回本陣,宗保等接應而去。
  次日升帳,眾將都來賀喜。六使曰:「彼陣果是奇異,戰至半酣,不知去路。若救兵不至,我命幾休。」宗保曰:「既爹爹破了白虎陣,當乘勢攻其玉皇殿,則他陣易破。」六使曰:「陣內藏機莫測,須仔細辨認,而後進兵。」宗保曰:「孩兒自有分曉。」即請令婆、八娘、九妹人帳中曰:「此一回,敢勞婆婆與二位姑娘一往?」令婆曰:「此為王事,安敢辭卻?」宗保曰:「陣內按有梨山老母,婆婆若去,先要擒捉此人,其他易攻。」令婆得計,卒八娘、九妹前進。宗保又召王貴曰:「叔公可引本部,從正殿打入,接應本陣。」王貴亦領計去了。宗保分遣已定,但等明日交鋒。

TOP

第三十八回     宗保大破天門陣 五郎降伏蕭天佐

  卻說令婆部眾,揚旗鼓噪,殺奔玉皇殿。椿岩即下號令,搖動紅旗。梨山老母乃董夫人,拍馬來迎。兩騎相交,兵器並舉。二人鬥上數合,董夫人勒騎而走。八娘、九妹兩翼繞進。忽然陣內金鼓齊鳴,番兵團合而進,將令婆等困於陣內。王貴聞此消息,急引兵殺入前陣來救。恰遇北番巡營帥將韓延壽來到,挽弓搭箭,指定王貴心窩射來,王貴應弦而倒,部下馬軍被番兵殺了一半。
  敗軍走回報知宗保,宗保大驚曰:「失吾正將,何以立功?」即遣穆桂英部兵五千,前去救應令婆。桂英領計去了。又令楊七姐率步軍五千,抄入殿前,破其紅燈,則敵人不知變動。七姐亦領計而行。
  先說穆桂英殺人北陣,望見內中殺氣連天,縱騎突進,正遇董夫人力戰八娘,八娘勢漸危急。桂英架箭暗發一矢,射中其目,董夫人落馬而死。乘勢殺散圍兵,救出令婆、八娘、九妹,合勢殺出。適遇楊七姐破了紅燈,繞出通明毆前,與令婆等一同殺回。韓延壽見宋兵大勝,不戰而退。宋軍乃奪得王貴屍首回寨。宗保等諸將接見,無不哀感。時王貴之妻杜夫人亦在行陣,見夫戰死,號泣不止。六使曰:「嬸母勿憂,當奏聞聖上,漣表叔父之忠,報其功業。」夫人收淚謝之。次日,六使進御營奏知:「叔父王貴,為破陣戰死。乞陛下族表之,以勵後世。」帝允奏,乃宣杜夫人入帳前,撫慰之曰:「王令公,朕之愛臣,今聞戰歿,不勝憐惜。今夫人有子三歲,封為無職恩官,候成立之日,許其在朝任事。封汝為貞節夫人。溢贈王貴為忠義成國公。賜金銀緞匹十二車。」恩命既下,杜夫人叩謝而退。翌日,辭了令婆,裝載所賜,逕回洪都莊。不題。
  卻說宗保來見鐘道士,再議破陣。鐘曰:「迷魂陣最為慘毒,乘今破之。」宗保曰:「弟子在將台上觀望,見北營呂軍師善能用兵,恐難勝敵。」鐘曰:「吾自有攻他計策,不必過慮。」宗保欣然辭退,即下令攻打迷魂陣。召楊五郎謂曰:「此行要煩伯父。」吾郎曰:「當得效力。」
  即日率頭陀兵五千,喊聲殺入迷魂陣,正遇番帥蕭天佐阻住,二將交戰。經十數合,天佐佯輸,放五郎入陣。單陽公主縱馬舞刀來迎,不兩合,公主撥馬而走。五郎驅兵趕入。五百羅漢一齊向前,頭陀兵奮勇力戰,將五百羅漢誅戮殆盡。耶律吶見宋兵勢銳,麾動紅旗。忽大陰陣放出一群妖鬼,號哭而來。頭陀兵人各昏亂,不能近前。五郎大驚,念動神咒,亟率眾走回宋營,報知宗保。宗保得知曰:「師父曾言,此陣有妖術,須按法破之。」乃取天書來看,內載:「要小兒四十九個,各執楊柳枝,打散妖婦三魂七魄。」宗保知其意,即下令備此小兒之數,俱要戎裝。喚過五郎謂曰:「煩伯父領此小兒入陣中紅旗台下,割去妖婦骸體,破之必矣。」五郎慨然而行。又喚過孟良曰:「汝部兵二萬,打入太陽陣,抄出其後,接應本軍。」孟良亦領兵去了。
  且說五郎鼓勇當先,復引眾攻入迷魂陣來。單陽公主不戰而退,引敵兵人陣。楊五郎直殺進將台。耶律吶擺動紅旗,妖氛迸起。四十九個小兒手執柳條,迎風而來,妖氛輒散,被宋兵割去孕婦屍骸。耶律吶慌亂拋陣而走,五郎趕近前,一斧劈死。五千佛子,溃亂逃奔。頭陀兵戒刀齊落,寸草不留。單陽公主措手不及,被宋兵於馬上擒住。蕭天佐激怒,提兵來救。楊五郎衝出陣前。兩馬相交,連戰二十余合,不分勝負。五郎抽出降龍棒,擊中其肩。天佐露出本形,乃是一條黑龍也。五郎綽起月斧,揮為兩截,作二處飛去。按天佐頭截飛落黃州城,後稱火離國王﹔尾截飛落鐵林洞,後作河口軍師,又亂中原不題。
  卻說是時孟良攻入太陽陣,恰遇番將蕭撻懶,交馬兩合,被孟良一斧砍之。殺散余騎,直衝入後陣,接著楊五郎,一齊殺回,遂破了迷魂、太陽二陣。誅剿番兵,不計其數。有詩為證:
    迷魂陣上妖氛盛,熊虎軍中殺氣高。
    敗北番兵風霧散,成功宋將血連袍。
  五郎解過單陽公主,入軍中見宗保﹔道知破陣殺蕭天佐之事。宗保大喜曰:「破了此陣,其外不足懼矣。」因令將單陽公主押出斬之。穆桂英勸曰:「看此女容貌端嚴,且是蕭後親生,不如留她,以為帳下號召。」宗保允言,遂放了公主,提調諸將破陣,喚過呼延贊等,謂曰:「有玉皇殿重兵尚多,汝裝趙玄壇,攻打其中。孟良裝關元帥,焦贊裝殷元帥,岳勝裝康元帥,張蓋裝王元帥,劉超裝馬元帥,是五人擊其左右,破他北方天門陣。」呼延贊等得令,各領兵五千去了。宗保分遣已定,與六使登將台觀望。
  且說呼延贊等整點齊備,揚旗鼓噪,殺奔玉皇殿來,恰遇金龍太子。兩馬相交,二人鬥十數合,太子佯輸,引入陣中。孟良、焦贊乘勢殺入,恰近將台珍珠白涼傘下,殺氣隱隱,不敢突入。贊等復率眾繞過北陣,正遇土金秀將真武旗麾動。岳勝拍馬先進,陡然天昏地黑,不辨進路,被土金秀生擒而去。比及焦贊得知去救,四下番兵圍合而來。
  呼延贊見勢不利,引眾殺出,歸見宗保,備述陣勢難攻。及點視,失去岳勝、孟良。正在優悶間,人報二將已到,即召入間之。岳勝曰:「陣內奇變莫測,一時東南錯雜,逕被番人擒獲,若非孟良扮為胡人來救,幾至一命不保。」宗保曰:「玉皇殿內有二十八宿,七七四十九盞天燈,都是變化之名。」乃喚孟良謂曰:「汝明日去攻陣,可先偷去玉皇殿前珍珠白涼傘,再著焦贊砍倒二面目月珍珠皂羅旗,吾自有兵來應。」孟良、焦贊領計去了。
  宗保入稟六使曰:「此一回必得聖駕親行,敵住玉皇上帝。大人破其右白虎,還須八殿下破其左青龍,不肖自率勁兵破其正殿。」六使可其議,即入御前奏聞真宗。王欽進奏曰:「陛下為萬乘之主,何必親勞聖駕?須著諸將前往,如不克敵,罪歸主帥。」此乃王欽忌其成功,故進此以阻之也。真宗欲允其議,八王奏曰:「陛下此一番,蓋為破陣,今遇成敗將決之際而有猶豫,何以勵諸將士?皇上正宜躬往,使敵人望風而退,社稷之長計也。」帝意遂決,下命準備進兵。
  次日,鼓罷三通,孟良與焦贊領兵先人,無人敢當,直殺近玉皇殿側。孟良奪下珍珠白涼傘,焦贊砍倒日月皂羅旗。正遇番將土金牛、土金秀二人殺到,與宋將兩下鏖戰。孟良怒激,一斧劈死金牛,焦贊斬了金秀。部下番兵盡被宋軍所殺。後隊楊六使拍馬攻人,先射落四十九盞號燈,其陣遂破。二十八員星官一齊殺出,被孟良、焦贊揮刀盡屠戮之。金龍太子見陣勢穿亂,單馬逃走。宋帝架起翎箭,一矢射死於陣中。宋軍竟進,宗保舉發火箭,焚其通明殿,燒死番兵不什其數。孟良等合兵一處,遂破了玉皇殿。有詩為證:
    玉皇殿勢妙無窮,破識從交克戰中。
    北眾調殘風落葉,君王一箭立奇功。
  宗保下令曰:「乘此破竹之勢,諸將各宜效力。」令孟良攻入朱雀陣,焦贊攻入玄武陣,六使、呼延贊攻人長蛇陣。軍令才下,孟良鼓勇當先,部眾殺人朱雀陣來。正遇番將耶律休哥挺槍躍馬來迎。兩騎相交,二人戰上數合,不分勝敗。忽陣後一聲炮響,劉超、張蓋從旁攻人。休哥力不能敵,遂棄將台而走。盂良乘勢追擊,遂破其陣。
  時焦贊攻進玄武陣,遇耶律奚底,戰上十數合,奚底敗走,被焦贊趕近前來,一刀斬之。殺散余眾,破了玄武陣。楊六使率眾將打入長蛇陣,耶律沙見陣勢俱亂,不敢迎敵,拖刀繞陣走出。宗保阻住與戰,兩馬相交,未及數合,盂良、焦贊等從後殺來。耶律沙進退無門,拔劍自刎,斃於馬上。時宋兵倍勇,那個不要爭功?宗保下令攻人北營。
  韓延壽見天門陣破得七殘八倒,慌忙問計於呂軍師。軍師怒曰:「汝去,吾自往擒之。」即率本營勁卒,如天崩地裂而來。椿岩作動妖法,霎時日月無光,飛沙走石。宋兵個個兩眼矇昧難開。宗保君臣困於陣內,番兵四合砍進。
  正在危急之際,鐘道士看見,奔向陣前,將袍袖一拂,其風逆轉,吹倒番人,天地復明。椿岩望見鐘道士,忙報呂軍師曰:「鐘長仙來矣,師父快走!」道罷,先化一道金光去了,呂洞賓近前,被鐘離喝道:「只因閒言相戲,被汝害卻許多性命。好好歸洞,仍是師徒﹔不然,罪衍難道。」洞賓無言可答,乃曰:「弟子今知事有分定,不可逆為,願隨師父回去。」於是二仙各駕紅雲,逕轉蓬萊不題。

TOP

第三十九回     宋真宗下詔班師 王樞密進用反間

  卻說蕭後正營尚有七姑仙、四門天王未破。宗保下令:八娘、九妹、黃瓊女、穆桂英部兵攻其七姑仙,楊五郎部兵攻其四門天王。眾將得令,各引兵前進。八娘、桂英殺卻番國獨姑公主等七人。楊五郎驅眾逕人,殺死耶律尚、耶律奇等四將。
  韓延壽知大勢已去,人營中報與蕭後曰:「娘娘速走!四下皆是宋兵。」後驚曰:「呂軍師何在?」延壽曰:「早已遁去,不知所之。」太后聽曇,慌張無計,乘一小車,與韓延壽、耶律學古等望山後逃歸。楊六使知之,率眾將亟追。焦贊奮勇向前,趕上韓延壽,大叫曰:「作急納降,饒汝一死。」延壽回馬再戰,不兩合,被焦贊擒住。盂良等竟進,番兵拋戈棄甲而走,蕭後從僻路去了。
  此一回,楊宗保大破南台七十二天門陣,殺死番兵四十余萬,屍首相疊,血流滿野。百年之後,尚有白骨如山,觀者無不慘傷,有詩為證:
    白骨交加委塞牆,問人云此是征場。
    停騎顧望添惆悵,晚帶斜暉倍可傷。
  宗保既獲全勝,即收軍還營。次日,坐牙帳,調集各處軍馬。部卒解進韓延壽。宗保罵曰:「汝誇北地第一英雄多今日何以被囚乎?」延壽低頭無語。宗保曰:「留汝奸賊何用?」因命推出斬之,左右得令,出果首訖。再彔諸將破陣功勛。遣人追問鐘道士消息,皆言從破北營,竟不知去向。宗保始悟其為漢鐘離降世也。吩咐諸將,各依隊屯營,以候聖旨。諸將遵令而行。自是軍威大振,遠近驚駭。
  卻說楊六使以諸將功績,奏知真宗。真宗曰:「候朕班師回京,以議升賞。」六使奏曰:「難得者機會,今番人大敗而去,陛下車駕長驅直搗幽州,取蕭後輿圖以歸,萬世之利矣。」帝曰:「今番人既去,軍士久戰力疲,令憩息以固根本。候回朝之日,再作區處。」六使乃退。
  越二日,帝竟下命,渣州三路軍仍前退回。令築堅關於九龍谷,留王全節、李明以所部鎮守。其餘征邊帥臣,並隨駕班師。旨令既下,軍中無不歡躍。平明,駕離九龍谷。楊六使為先隊,楊宗保為後隊,帝與眾臣居中。三軍迤儷望京師而來,正是:
  旌旗動處軍聲壯,萬馬嘶時喜氣揚。
  不一日已望汴京不遠,文武迎車駕入禁中。翌日設朝,眾文武朝賀畢。帝宣六使至御前撫慰曰:「此舉賴卿父子,朕當論功升賞。」六使曰:「皆諸將協力效命,臣愚父子安敢獨受皇恩?」真宗命設宴犒賞征北將士,楊家女將皆預其席。是日,君臣盡歡而散。
  次日,六使人朝謝恩。帝賜黃金甲二副,白馬二匹,錦緞一十二車。六使當庭固辭。帝曰:「此微報也,萬勿再三推卻。其餘建功諸將,當計議超擢。」六使乃受命而出。歸至無佞府,參見令婆,道及聖上恩典。令婆曰:「吾兒久離三關,當復往鎮守,以防番人不測。」六使依命,因令具筵席犒賞部將。宗保、岳勝等二十員戰將坐於左席,穆桂英、黃瓊女、單陽公主等二十員女將坐於右席,楊令婆、柴太郡、楊六使居中,列位次而坐。是日扈人進食,士卒舞劍,眾人開懷暢飲。
  酒至半酣,楊五郎起謂母曰:「不肖佛緣未滿,且喜吾弟建立大功,要我在軍中無益,今日特辭母、妹,再往五台山出家。」令婆曰:「此乃汝之本性,去住但憑裁度。」於是五郎作別眾人,領頭陀自回五台山去了。不在話下。是晚,酒闌席罷,諸將皆退。次早,六使趨朝奏帝,欲往三關鎮守。帝大悅,降敕允六使前鎮三關,楊宗保監軍巡視京城。各各領命去了。
  卻說王樞密歸至府中,思道:「自人中朝,一十八年,不曾與蕭後建功立業。」心主一計,人奏真宗曰:「臣蒙陛下收彔,未有寸功。今北番敗歸以後,諒彼必畏我天威。今乞陛下允其降伏,以杜他日之患。」帝曰:「此言具見卿之忠愛。」即命武軍尉周福同樞密齎敕前往番地開讀。二人得令,齎了敕文,望幽州進發。
  行至中途,王欽問於周福曰:「此去道經何處?」福曰:「有二路可進,一從黃河,一從三關寨。」樞密聽罷,暗思:「若從三關經過,必被六使所捉﹔不如主個計較,向黃河經過。」乃謂周福曰:「我尚有緊關文書失落要取,汝代我先往,我即隨後便到矣。」福不知是計,即允其言,竟齎札文先自去了。
  且說王樞密單騎出黃河,不日已到太原府,鎮守官薛文遇出郭迎接。王欽進府中相見畢,文遇問曰:「樞密臨此有何公幹?」王欽答以往大遼取納降文書之事,大守可遣備船隻。文遇曰:「此易事耳。」遂調撥紅船送過黃河北岸。玉欽逕望幽州去了。
  卻說周福帶了軍馬,將近三關地界,被六使邏騎攔住問曰:「來者是誰?」前軍報道:「欽差王樞密往北番公幹。汝是何人,敢來阻截?」邏騎曰:「日前八殿下有關防來說,王樞密欲通番,令我們著實提防,今果然矣。」眾人一齊下手,報六使捉得細作王樞密到。六使大喜曰:「此賊因我抬舉,得至大官,屢要起謀作亂,今日自墜網中,決難輕放。」眾人將周福縛於帳前,兩邊劍戟如麻,槍刀密布,驚得那周福面如灰土,啞口無言。
  六使抬頭一看,怒曰:「此人不是王樞密,你們眾人何得虛報?通該按律問罪。」周福方敢應曰:「將軍饒命,我乃周福也。」六使問其由,福曰:「蒙聖上遣小官同王樞密,往北番討納降文書。樞密因失落文書回取,令我先行,而被將軍部下所捉。」六使笑曰:「豈有出城而忘文書乎?此賊必知風,故設是計也。」因令放起,延入帳中相見。六使曰:「汝記得昔日河東交兵,潘仁美之事乎?」福曰:「小可頗記憶之。」六使曰:「汝乃吾舊知,可不必驚恐。」令具酒醴款待,留營中一宵。次日,送周福過三關去訖。
  卻說王樞密已進幽州,先著近臣奏知。次早朝見蕭後。蕭後一見王欽,怒氣衝冠,拍案罵曰:「好佞之賊,我欲生啖汝肉,以雪此憤!每想無計能獲,今自來尋死。」喝令推出法場,碎屍萬段。軍校得旨,將王欽起。耶律休哥奏曰:「娘娘且息雷霆之怒。彼今復來,必有長議。若待其言不合,斬之未遲。」後怒猶未息。耶律學古奏曰:「王欽如樊籠之烏,誅之何難?乞娘娘寬其罪戮。」後乃放起,問其來意。欽驚復半晌,乃曰:「臣自到南朝,非不盡心,奈未遇機會。今宋天子要娘娘九州圖籍,盡歸中朝,又欲發兵北上。臣因北番敗喪之後,不能迎敵,因請得文書來見,就中圖機會,以報娘娘之恩。」
  後聞奏,回嗔作喜曰:「卿有何策能圖中原乎?」欽曰:「今幸宋廷良將俱各遠遣,只有十大文臣在朝。娘娘可回書,稱說王欽官卑,不能達意,必須著大臣於九龍飛虎谷,交納九州圖籍。待其來,圍而執之。再遣使奏知,挾令宋君中分天下,然後送還。宋君以大臣為重,必允所請,那時徐圖進兵,管教成功也。」後曰:「誰人可往宋朝?」欽曰:「臣不惜一行。」後即令草表,著王欽帶回。欽辭朝離了幽州,望京師進發。半路恰遇周福軍馬,王欽道知見蕭後復命之事。福大喜,即回軍,與王欽由黃河而歸。
  不日到京,朝見真宗奏曰:「臣領命入北境傳旨﹔蕭後欣然願納九州圖籍。因言此系重事,臣職卑陋,不能成久堅之盟,乞請十大朝官,於九龍飛虎谷交獻。特令臣復命奏知。」真宗聞奏大悅,即下敕,著廷臣準備起行。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