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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元妃舊事
太皇太后已經許多年不曾理過后宮的事情,尤其這兩年因身患重疾,鮮少出來走動,這到幽明園念佛,也是宮人抬著前去,她因重病而討厭吵雜,所以早幾年就搬到了皇宮東側的樟鑫宮居住,平素也下旨不許任何人去請安。

葉青與程氏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有狂喜之色,看來,素心果真沒有聽錯。

清平公主聽得葉宸去了幽明園,又見皇后神色凝重,不禁失聲問道:“太皇太后在幽明園?”

“今日早就下了旨意,說要到幽明園念經祈福。”皇后沉聲道。

清平公主如今倒已經顧不得牡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葉宸是國公府的人,若真衝撞了病重的太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出點什麼事,皇上一定會追究到她身上的。

她知道皇上即便是對母后都不甚敬重,唯獨對太皇太后十分尊敬,所以太皇太后即便這些年不出來活動,在后宮卻還是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想到這裡,她壓低聲音對身邊的葉青道:“快,去請皇太后過來。”

如今只希望太皇太后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要遷怒國公府。

葉青卻沒有行動,臉上掛著一絲悠閒的微笑,道:“母親,何不把此事撇清?既然慕容家的人想要管葉宸的事,那就乾脆把這件事情推到慕容家身上去。”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推?”清平公主心中一動,但是想了一下,覺得事發突然,已經來不及安排了。

葉青微微一笑,“母親儘管放心,看我的就是。”

清平公主狐疑地看著她,只見她悄然走到牡丹的正對面,借九公主與伯候夫人的身子遮擋著,卻有一道空隙剛好讓跪著的牡丹看到她的手,而其他人則全部都留意著幽明園的事情,無人看到她的動作。

原來,牡丹有一個啞巴弟弟,她與弟弟的溝通都是靠手勢,而太子殿下前年曾患病失語,葉青便跟牡丹學了跟啞巴溝通的手勢。

牡丹看到葉青的手勢,心里頓時明白,臉上露出一抹陰狠之氣,更顯得面容猙獰。

牡丹磕頭,高聲道:“皇后娘娘,奴婢還有話說。”

皇后心頭正煩亂,聽了牡丹的話,遂微慍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牡丹磕了一個頭,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二小姐確實是要去幽明園的,也正因為此事,二小姐才對奴婢狠下殺手。”

“你說什麼?”皇后震驚,鳳眸揚起狐疑之色,“葉宸到幽明園做什麼?”

牡丹一咬牙,伸手指向慕容大夫人蘇氏,“具體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只聽得二小姐與小靈說是受了慕容夫人之託,到幽明園尋找一樣東西,二小姐說這件東西與慕容家的生死存亡有關,奴婢知道幽明園乃是太皇太后禮佛的地方,勸阻無效,便跟二小姐說要告知公主,二小姐這才對奴婢下殺手的。”

蘇氏猛地抬頭,怒道:“我看你是瘋了,竟然狗急咬人?也不看看你咬的是誰?”

伯候夫人冷冷地道:“你方才說二小姐殺你,是因為你剛才指證她妄議王家小姐的事情,怎地現在又變成了殺人滅口了?”

牡丹臉上並無半點心虛,道:“奴婢並不知道二小姐已經前往幽明園,所以,開始並不願意把此事說出來,想著二小姐推了奴婢下湖之後,會心生怯意而不敢前往幽明園,可沒想到,她竟真敢去了,奴婢知道若再隱瞞此事,會為國公府招致災禍,奴婢深受國公府大恩,自是不願意看到國公府為了二小姐的別有居心受到一絲的傷害。”

皇后聽得臉色越發陰沉了下去,她看著蘇氏,眼底已經有了懷疑之色。

蘇氏只恨不得把牡丹活剝生吞了,這賤丫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宸兒身邊伺候的,想來跟著她入宮也是為了陷害她,清平啊清平,你害死了宸兒的母親還不夠,如今還要害死宸兒,甚至要把慕容家拖進去,你的心腸怎就這麼歹毒啊?

蘇氏壓住怒氣,對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還望您徹查,我慕容家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絕非奸佞小人說幾句便可誣陷的。”

什麼關係慕容家的生死存亡?說出來也不怕貽笑大方!

蘇氏的眼光不經意地落在伯候夫人身後的葉青臉上,只見她臉上有得色,彷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蘇氏的心中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騰起。

這葉青論歹毒遠不如清平,可心機卻無比深沉,加上她聰明,狠冷,若她真的設局,只怕慕容家要拆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葉青緩緩地走出來,看著蘇氏,唇畔微微勾起,“大夫人,不知道您還記得元妃的事情嗎?”

葉青的話,像是一個驚雷,在人群中炸開,就連一貫冷靜的靜妃,都不禁抬眸瞧著葉青。

元妃,慕容婉兒,是慕容家二房所出的嫡女,與蓮嬪同年入宮。

元妃才情驚人,有絕色之姿,一入宮便得皇上寵愛被封為元嬪,後來生下敬和公主之後被封為元妃。

而與元妃一同入宮的蓮嬪,則一直無寵,為了帝寵,她用盡了心機,惹得后宮大亂,當年太皇太后便親自處罰了她,她卻懷恨在心,用厭勝之術詛咒太皇太后,她在宮中多處地方埋下了咒術娃娃,皇上震怒,下旨把她處死,她臨死之前,說是受元妃指使。而且宮中埋下的咒術娃娃,還沒完全挖出來。

當時這件事情鬧得很大,皇上雖然不信蓮嬪的臨死之言,卻也冷落了元妃,足足兩年都沒踏入元妃的宮中嗎,甚至一直命人監視元妃,調查壓勝之術的事情。

那時候,皇上連續幾年降了慕容家人的官職,甚至連慕容肅都被皇上雪藏了一年多才起用。

元妃受了冤屈,鬱鬱而終,臨死前,皇上都沒去看她。

厭勝之術,一直是宮中大忌,元妃死後,這件事情才算畫上休止符,加上慕容家一直是國家棟樑,這幾年,又慢慢地起用慕容家的人。

如今,眾人聽得葉青說起元妃之事,不禁都聞聲色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牡丹口中所說的關乎慕容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便是真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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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皇帝心情不佳
蘇氏心底生出一絲寒意,皇上生性多疑,元妃當年的事情並無真憑實據,他也可以這樣翻臉無情,如今雖說是從一個奴婢口中說出,可在這樣的大日子裡提起厭勝之術,提起元妃舊事,皇上定必會對慕容家存了懷疑的心思。

蘇氏看著葉青那張絕色的容顏,想不到這女子的心腸竟是這般的歹毒,此事不管最後能不能查證,慕容家注定是要經歷一番風波了。

蘇氏震怒之下,便想要出言反擊,但是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妯娌,慕容家三爺慕容白的妻子梁氏,梁氏小家碧玉出身,但是為人聰明,睿智,府中的事情,多半是由她幫忙打理。

如今遇到大事,蘇氏也習慣性地徵求她的意見,只見梁氏沖她微微搖頭,輕聲道:“不可妄動!”

蘇氏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葉青只說元妃的事情,沒有把蓮嬪拉進去,如果她重提壓勝之術,則是她對號入座,葉青的心思,竟是如此的周密歹毒。

蘇氏思慮了一下,看著葉青道:“昌樂郡主提起元妃,那想必知道元妃是重病而薨的,不知道昌樂郡主提起元妃娘娘,是什麼緣故呢?”

蘇氏提醒在場的人,元妃是患病而死的,而不是被皇上賜死,這就證明,皇上沒有降罪元妃,意味著,元妃和蓮嬪的事情毫無關係。

葉青只是微微一笑,眸色異常晶亮,嘴角自有一絲得意之色,“大夫人所言也是實情。”

她無需要證實些什麼,只要引起人們心中的懷疑即可。

清平公主見葉青在短時間內便把局面逆轉,不由得對葉青大為讚賞,她略一沉吟,回頭命人:“去請皇太后到幽明園殿外!”

然後,她看著皇后道:“皇后娘娘,幽明園主子不容任何人打擾,還請皇后娘娘移步到幽明園給太皇太后請罪。”

皇后聽了一通,心裡也有了主意,她問剛才說話的宮女,“你是否真看到葉宸入了幽明園?”

那宮女回答說:“回娘娘的話,奴婢確實看到她往幽明園而去,也看到她站在幽明園的門前,至於她是否進去,奴婢沒有瞧見。”

“她站在幽明園的門口,沒有禁衛軍出來阻止嗎?”皇后蹙眉問道。

“奴婢不曾見,所以奴婢才會認為她是被太皇太后召入殿內的,沒有上前攔阻。”

皇后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太皇太后不愛任何人打擾,所以即便去了幽明園,也必定會布防,不許任何人踏進幽明園一步。

如果說葉宸真的誤闖了幽明園,為何太皇太后的親兵不出來阻止?

還是說,另有原因?

皇后正在惆悵之際,有禁衛軍前來禀報:“啟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請皇后娘娘以及諸位娘娘公主到幽明園。”

皇后嚇了一跳,太皇太后不會無端召見她,一定是葉宸入了幽明園,驚擾了太皇太后禮佛。

想到太皇太后那張嚴肅的臉,她打心底發怵,慌亂之中,也顧不得她皇后的威儀,一揚手,道:“快,到幽明園去。”

因著是太皇太后召見,眾人心中再無看戲的心態,只希望這場大火不要燃燒到自己就已經是祖先保佑了。

許多人心中暗暗叫苦,這葉宸怎這麼不知分寸?這好好的冬至宴會怕是要被毀了。

而就在此時,聽得前院有太監高喊:“皇上回宮!”

皇后臉色慘白,若皇上知曉太皇太后震怒,肯定不會先問原因,只先遷怒於她這個管理后宮的皇后。

眾人紛紛跪下,迎接皇上大駕!

皇帝身後浩浩蕩盪,一同祭天的文武百官跟在他身後緩步而至。

眾人不敢抬頭,只微微揚起眸子,只見人間帝王身穿一襲明黃色繡五爪真龍袍,腰間束金玉腰帶,頭戴帝王冠冕,面容威儀嚴肅,嘴唇卻是緊緊抿起,似乎有一絲不悅之氣。

“都起來吧!”皇帝的聲音低沉中透著一股威嚴氣息,他的氣場很強大,只靜靜地站在哪裡,便讓人覺得有說不出的壓力。



葉青雖然胸有成竹,但是沒想都皇上會提前回宮,她一向最懼怕皇帝舅舅,確實啊,誰不害怕一個掌握著大周朝百姓生殺大權的皇帝呢?

“皇上,祭天大典上可求得好簽?”蘇貴妃先站起來,含笑問道。

祭天大典結束之前,是一個跪求上蒼賜國泰民安的儀式,若皇帝與百官心誠,則求得上上簽,未來一年大周朝將風調雨順,國家安寧。

而過去的每一年,皇帝都會求得好簽,因為,很多人都知道伏安寺主持的籤筒內,全部都是上上簽,所以蘇貴妃才會有此一問。

皇帝面容忽地一沉,更顯得天威難測,“后宮婦人,問前朝之事做什麼?難道不知道后宮不可干政?”

蘇貴妃怔了一下,見龍顏震怒,心中一慌,眸光投向皇帝身後的朱睿,朱睿面容沉重,沖她微微搖頭,蘇貴妃連忙跪下,“皇上息怒,臣妾多言了! ”

皇帝哼了一聲,臉色不悅地看向皇后,“怎大家都聚在這裡?你就沒準備些節目嗎?皇后,你如今是越發的敷衍了。”

皇后大驚,以往冬至宴會的節目,都是等他祭天回來之後再舉行,如今怎因這事兒遷怒於她了?

“皇上恕罪,是臣妾處事不周!”皇后看著皇帝身後的百官,他們皆噤聲凝神,大氣不敢出一口,皇后心中暗暗猜測,莫非是祭天大典出了事故?

如果真是這樣,皇后連死的心都有了,祭天大典是皇上最重視的,太皇太后又是皇上最重視的人,在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裡,兩邊都出了事,估計首當其衝遭殃的,就是她這個管轄六宮的皇后娘娘。

就在眾人大氣不敢出一口的時候,靜妃娘娘站了起來,輕聲道:“皇上,先去幽明園吧,太皇太后召見!”

皇帝一怔,“皇祖母召見?知道何事嗎?”

靜妃嘴角泛起一抹無奈之色,“皇上,請先擺駕,容臣妾再慢慢跟您說。”

皇帝知道靜妃性子素來淡泊,處事也十分冷靜理智,如今見她神色也頗為凝重,便知道幽明園一定是出事了,遂冷峻地下令,“擺駕幽明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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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紫瑪瑙富貴魚
在去幽明園的路上,靜妃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當說到元妃的時候,皇帝臉上的神色陰沉得像六月暴雨來臨前的天空,烏云密布。

葉青走在前方,不安地回頭看了皇帝一眼,心裡沒來由地一怵,她開始有些不確定,用元妃的事情把慕容家拖下水是不是理智之舉。

而跟在後面的葉國公葉隆神色也有幾分陰霾,靜妃說事情經過的時候,一字一句皆落入他的耳中,今天宮中發生的事情,看樣子與他葉國公府脫不了乾系。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起剛才在祭天大典求籤的時候,本來伏安寺主持所準備的籤筒裡全部裝著的都是上上簽,可也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來一根下下簽,簽文用五胡亂華的典故引申出大周國未來一年的國運,皇上看了之後,一言不發,只下旨擺駕回宮。

他跟了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性子,剛才在祭天大典他若是發了脾氣,斬殺了幾個人,興許回到宮中一切就平復了,但是他沒有,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這意味著他還沒找到雷霆震怒的理由,如今,葉宸與元妃娘娘的事情,大概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了。

杜元帥走在最後,偷偷地對白擎夜說,“今日王世安負責皇上祭天保衛,你負責宮中守衛安排,若出了事,你這禁軍衛副統領也脫不了乾系。”

白擎夜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眼底深邃如潭水,“恩師放心,今日之事,會有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

他知道,葉宸可以殺了牡丹,但是她沒有,而是留下牡丹前去告狀,她是故意要引大家前往幽明園。

因為,宮中唯有太皇太后,能保她今天不再受任何奸計所害。

只是,他也很好奇,葉宸的底氣和自信到底來自哪裡?而且,她一個深閨女子,怎會懂得武功?看她的輕功,她的武功絕非花拳繡腿。

而且她敢利用太皇太后也實在太膽大了,太皇太后自從病倒以來,脾氣變得十分古怪,即便皇上去請安,她說不見就不見。



杜元帥見他神色無半點擔憂,不由得道:“你別太樂觀,太皇太后那邊不容衝撞,我只是擔心,好不容易為你在御前求來這禁衛軍副統領的職位,回頭反而害了你。”

禁軍副統領的職位,官居正四品,與統領王世安共同管轄十萬禁軍,是京中至關重要的職位,若不是杜元帥保薦,皇上是絕不會委任出身粗鄙的白擎夜出任。

杜元帥最疼愛這個弟子,實在不願意他剛出任不久便出么蛾子。

“恩師放心就是!”白擎夜也不解釋,只是輕聲安定恩師的心。

皇帝領著大群的人來到幽明園殿前,皇太后也剛收到禀報趕過來。

“母后!”皇帝行禮,“您也來了?”

皇太后揉揉眉心,顯得有些不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驚動了老太太了?”

清平公主快步上前,簡單地說了事情的經過,皇太后當場震怒,呵斥清平公主,“人是你帶進宮的,怎麼就這麼個丫頭你也管不住?清平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清平公主連忙跪下,“母后息怒,兒臣馬上去給太皇太后請罪。”

皇帝斜睨了清平一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清平,朕一貫覺得你行事穩重,看來,是朕高估了你。”

皇帝一向不會對清平說重話,如今這一句,已經到忍耐的極限了,清平心中惶恐,卻不知道如何作答,半響無語,最後面如死灰地道:“皇上,臣妹知罪!”

她如今已經不去想能不能扳倒慕容家和弄死葉宸,只求著這件事情不要牽連到她與國公府就好了。

她甚至有些埋怨葉青把元妃的事情提出來,這件事情,就像潛伏的huo yào,弄不好,會把自己也炸個粉身碎骨。

此時,太皇太后身邊的玉姑姑走了出來,見眾人都齊集在門口,不由得蹙眉道:“這麼多人過來?”

玉姑姑在伺候太皇太后六十年,在宮中德高望重,就是皇帝見了她,也要以長輩之禮相見,所以,即便皇太后在面前,她照樣甩臉子。

因為,太皇太后討厭吵雜,所以才會只傳召后宮嬪妃與公主們到來,想不到這浩浩蕩盪竟來了百多人,而且看過去,還有不少人正走過來。

且說葉宸別過白擎夜之後走到幽明園門口,便要踏步進去,卻不妨,一柄長劍呼嘯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一道森冷的聲音在她右側響起,“無旨不得入。滾!”

葉宸神色不慌,目不斜視,“請將軍前去禀報一聲,就說有人攜紫瑪瑙富貴魚前來傳話!”

“哪怕你持皇后鳳印來也無用,沒太皇太后旨意,誰都不許進入,你這小女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那聲音溫度降低了幾度,低沉而蒼老。

葉宸伸手撥開劍,微微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她前生認得此人,他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護衛將軍洛陽劍,已經伺候了太皇太后四十多年。

葉宸再复述了一次,“將軍,請去禀報一聲,說有人攜紫瑪瑙富貴魚前來傳話。”

她把紫瑪瑙富貴魚幾個字加重了語氣,提醒著這位老將軍。

洛陽劍打量著她,神情有些研判,“紫瑪瑙富貴魚?取出來讓我看看。”

葉宸含笑道:“將軍,此人交代,若不見到太皇太后,不會取出紫瑪瑙富貴魚。”

洛陽劍抽回劍,回頭吩咐了一聲:“照她的話,禀報老祖宗。”

只見香樟樹後面閃出一名侍衛,他持劍拱手道:“是,將軍!”

他說完,便轉身進入幽明殿門。

洛陽劍打量著葉宸,哼了一聲,“你最好是帶了富貴魚前來,否則,你小命休矣。”

葉宸不做聲,只是嘴角含著笑,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著。

過了片刻,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玉姑姑疾步走出來,打量著葉宸,“你叫什麼名字?”

葉宸福身行禮,“葉國公府二丫頭葉宸見過玉姑姑。”

“你知道老身?”玉姑姑眼鋒凌厲,臉上卻有幾分意外,她已經不出樟鑫宮多年,莫說是宮外的人,就是宮中許多人都不認得她。

“知道!”葉宸不慌不忙地道:“姑姑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伺候太皇太后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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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太皇太后
玉姑姑繼續打量她,瞇起眼睛,眼角邊的皺紋形成一道漩渦,讓人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進來吧!”玉姑姑冷冷地甩下一句話,轉身便進了去。

葉宸跟著進去,跨過高高的門檻,深深呼吸一口,空氣裡盡然是香樟樹的香味,兜頭兜腦地襲上來,叫人有種眩暈的感覺。

她進去之後,殿門便關閉上,殿中的窗戶皆以厚重的簾子重重遮蔽,沒有陽光可以透進來,殿中只以十餘盞長明燈照亮,八根粗大的圓柱雕刻著佛家經文與菩薩畫像,莊嚴肅穆。

正中央擺放著一尊金身佛像,慈眉善目地註視著底下的人,而金身佛像身旁,有幾位菩薩模樣的玉石像兩邊擺放著,拜桌上有瓜果貢品,並且燃點著檀香。

地上跪著幾名宮女,她們身穿白色衣裳,手中捏著一串佛珠,眼觀鼻,鼻觀心,口中默念經文,葉宸看到,她們面前,擺放著一冊《地藏王菩薩本願經》。

葉宸知道,這種經文多用於超度和釋罪。

而拜桌右側,有一扇白玉屏風,屏風上刻了觀音菩薩,神態慈祥,手持柳枝玉瓶,正作撒露狀。

玉姑姑徑直走到屏風後面,過了一會兒,屏風後面傳來一道戾氣甚重蒼老無比的聲音,“那誰,過來!”

葉宸前生雖然與她打過幾次交道,但是心裡還是對她存著敬畏之心,這個曾是大周朝最顯赫的女人,此人曾是沙場女將,用兵如神,運籌帷幄,先祖駕崩之後,她垂簾聽政,手握國家大權長達十餘年之久。

葉宸進入屏風後面,一張檀香木長榻擺放在屏風後,長榻上半躺著一位老人,葉宸不敢抬頭看她,只跪下低頭,正欲行禮,太皇太后粗聲粗氣地問道:“叫什麼名字?”

葉宸拜倒,道:“臣女葉宸,乃是葉國……”

“哀家是問讓你傳話的那人叫什麼名字!”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氣,聲音已然是有些微慍,可見她是個極為暴躁的老人。

葉宸雖做了完全的準備前來,但是也不禁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她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兩道犀利的視線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穿透。

“回太皇太后的話,讓臣女來傳話的人,叫任逍遙。”葉宸回答說。

殿中一時寂靜無聲,玉姑姑疾步走出去,低聲吩咐了念經的宮女出去,然後把殿門重新關閉,再走進來。

葉宸低著頭,感受到四周的氣氛幾乎要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太皇太后的呼吸聲有些急促,葉宸甚至能聽到她胸腔裡心臟的跳動。

“叫什麼名字?”良久,太皇太后才出聲問,聲音已經沒了之前的怒氣,反而多了幾分沉鬱。

“回太皇太后,那人叫任逍遙!”葉宸以為她原先沒聽清楚,遂連忙回答。

太皇太后的聲音又揚了起來,夾著急躁道:“哀家耳朵沒聾,你說過他叫任逍遙,哀家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葉宸不敢表現出無奈的神情,只恭聲回答說:“回太皇太后,臣女叫葉宸,是葉國……”

太皇太后沒耐性地打斷她的話,“他讓你來傳什麼話?”

葉宸猶豫了一下,“請太皇太后先恕臣女無罪!”

太皇太后嘿嘿地怪笑了一聲,對身邊的玉姑姑道:“你說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啊?連說句痛快話都不敢了?真是迂腐得要緊,莫非哀家同意赦她無罪,回頭還不能尋另外的藉口殺她了?”

玉姑姑含笑道:“老祖宗,如今的人都愛自欺欺人。”

“你說不說?不說的話便推出去砍了!”太皇太后戾氣甚重地道。

葉宸心底嘆息一聲,果然,人的脾氣是沒辦法改變的,任老前輩曾說過,太皇太后在處理朝政之事穩重妥當,但是私事卻是個急性子,脾氣暴躁得很。

一個人,怎麼能有這麼矛盾的性格呢?

“是!”葉宸也不矯情了,抬起頭直視著太皇太后,聲音四平八穩地道:“任老屁讓臣女若有機會見到太皇太后,告知太皇太后他還活著,讓太皇太后最好不要死在他前頭。”

在太皇太后面前直言死不死,是大不敬之罪。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他連這個寒磣的外號都說給你聽?這老烏龜,老不正經的,還沒死啊?真是天沒眼啊,不過,這種禍害,大概還能再活個三五十年,哀家偏不輸給他。”

她雖是說著冷硬的話,可神情卻是十分愉悅的,彷彿對這個任老屁還活著的消息感到十分欣慰。

那年在漠北,葉宸與這位任逍遙前輩相見,任老前輩十分喜歡白擎夜,想收他為弟子。

而任逍遙愛喝酒,一次醉酒之後拉著葉宸談心事,醉意熏熏地跟葉宸說,如果有一天她回京見到太皇太后,跟她說幾句話,就說我任老屁還活著,讓她不要先死。

後來酒醒之後,他又後悔了,死皮賴臉地求著葉宸不要跟太皇太后說這句話。

葉宸纏不過他,只得答應,所以如今出賣了他老人家,葉宸心裡也有些內疚,但是事出有因,她也顧不得了那麼許多了,頂多以後遇上他的時候,再給他弄幾壇好酒作為補償。

玉姑姑含笑道:“那是,老祖宗怎麼也不會輸給他的,大家便鬥命長吧。”

太皇太后一掃之前的病氣與鬱悶氣息,蒼老蠟黃的臉注入一絲光芒,坐直了身子,問玉姑姑,“今是冬至是吧?”

玉姑姑回答說:“可不是?今宮中可熱鬧了。”

太皇太后聽得興趣盎然,“哀家這老東西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否則怎能比老屁活得久呢?哀家就說嘛,這種禍害,哪裡會死那麼快?”

洛陽劍抱著劍走進來,陰鬱的眸子盯著葉宸,“我一直都沒見你取出紫瑪瑙富貴魚。”

太皇太后雙腳剛伸到榻邊,聽得洛陽劍此言,兩道眉毛頓時一擰,“對,富貴魚呢?”

葉宸微微一笑,“任老前輩沒有給臣女富貴魚,只是若臣女方才不這樣說的話,太皇太后怎肯見臣女?臣女又如何傳話?”

“哼,”洛陽劍冷聲道,“若沒信物,誰知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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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取得信任
葉宸落落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若我真能拿出富貴魚,那才是假的。那是他貼身之物,他說,那是他要帶入地獄的東西,不要說給我,就是瞧一眼都生怕瞧虧了他的,不知道多寶貝呢。”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嘴角卻不自覺地揚了起來,“是麼?他有這麼寶貝?哼,哀家才不信。”

葉宸見她神色稍霽,大膽地上前一步道:“回太皇太后,其實,這話是任老前輩酒後說的,他酒醒之後,曾後悔過,纏著臣女讓臣女不要告知太皇太后。只是臣女揣測他的心思,覺得他酒後才敢說這話,便證明他心裡一直惦記這這事,他是想說,只是礙於面子,怕人笑他,臣女沒什麼機會入宮,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所以,若這一次不說,怕以後都沒機會說,才斗膽闖了幽明園,驚擾了太皇太后禮佛,請太皇太后恕罪。”

“說得好,就該說!”太皇太后聽了這話,反而沒了懷疑,坐直了身子急忙伸手讓人來為她穿鞋,玉姑姑蹲下身子,太皇太后輕輕地踹了她一腳,“滾開,老東西,蹲了一會兒便說頭暈,那誰,過來伺候哀家。”

一名身穿綠色衣裳的宮女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為太皇太后穿好鞋子,並伸手攙扶她站起來。

太皇太后站起來後便推了那宮女的手,生氣地道:“哀家還沒老到要人扶著,去去去,別在哀家面前晃悠,你這一身的綠色瞧得哀家眼睛發暈。”

那宮女苦笑一聲退了下去。

玉姑姑則笑著說:“前陣子您還說穿緋色晃了您的眼睛,讓她們穿綠色,怎地現在又看膩了綠色了?”

“哀家要看綠色,難道不會出去看景色嗎?這滿園都是綠色,何必瞧這麼一個個不長進的東西?”太皇太后走動了一步,便又止住身子,神色顯得有些慍怒。

葉宸一直瞧著她的臉色,見她只走了一步便停下來,神情氣急敗壞,便知道她是沒了力氣行走,前生的這個時候,太皇太后病得很重,已經是常年臥床了。



玉姑姑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想上前攙扶,又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只得站在她面前,道:“若老祖宗真想出去,命人抬來肩輿,出去走一圈就是。 ”

太皇太后卻不看玉姑姑,只揚起銳利的眸子看著葉宸,“你是在哪裡見到那老東西?”

葉宸早有準備,正欲回答,卻又聽得太皇太后自顧自地說道:“罷了,他活著就行,管他在哪裡,在天涯還是在宮外,距離都是一樣的。”

葉宸覺得她這句話竟有些莫名的憂傷,她其實也弄不明白任老前輩與太皇太后之間的關係,總之兩人都很在乎對方,可兩人都不會見面。

葉宸心頭頓時有些蒼涼,又有些感觸,知道對方活著就行,其餘的,不必知道太多。

洛陽劍似乎是最清醒的一個人,他還是不相信葉宸,一雙微黃的眼珠盯著葉宸道:“你見過他,定必知道他長什麼模樣,你說說。”

葉宸嘴角含了一抹淺淡的微笑,“若您真要知道,不如請給我筆墨,我把他的模樣畫下來。”

洛陽劍抬頭,看著太皇太后,“主子……”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著葉宸,似乎有些猶豫,但是最終,她還是讓宮女去取筆墨,然後,道:“好,看看也無妨,橫豎他在哀家心中,都生不出一絲波瀾了,哀家儘管坐下來看看他如今長什麼模樣。”

她說完,伸手招呼玉姑姑過來,“這屋中忒黑,哀家瞧不清楚,你過來引路,領哀家坐下。”

葉宸差一點失笑,這太皇太后也太要強了吧?分明是無力再行​​走,卻藉口說屋中漆黑,瞧不見路,那通共就幾步的距離便有一張椅子了。

宮女取來筆墨,幽明園只有墨,無其他顏料著色。

玉姑姑扶太皇太后坐下之後,把宣旨鋪在拜桌上,葉宸一怔,“這不合適吧?”

玉姑姑一臉不屑地道:“有什麼打緊的?拜桌便不能讓人作畫了嗎?就是佛祖也沒這麼小氣的。”

前生在閨中的葉宸,只能勉強識得幾個字,作畫是斷斷不會的,但是,自從愛上朱叡之後,為了襯得起朱睿,她花了不少心思去斷文識字,最後竟上了癮,習武的時候,連琴棋書畫也一併學了。

當然,有王靜月這個好友做她的丹青師父,她的畫工若不精湛,豈不是丟了王靜月這個京城才女的名頭?

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一個輪廓來,輪廓是十分相像的,太皇太后伸長脖子瞧了一眼,便再移不開眼睛了。

葉宸添上眼耳口鼻,皺紋,眉毛,那老神仙一般模樣的人便跟著她的記憶慢慢躍然紙上。

一襲長衫,一壺酒,一把桃花扇,懶散悠閒地躺在吊**,頭髮沒有束起來,迎風揚起髮絲,胸前有一個吊墜垂著半空,那吊墜也著意了筆墨,可清晰看得出是玉雕的富貴魚紋。

“拿過來!”太皇太后見她擱筆,靜靜地下令道。

洛陽劍伸手取起畫卷,神情有些怔忡,眼底生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來,他把畫呈給老祖宗,靜靜地退開一旁。

太皇太后瞧著畫卷裡的人,久久沒有說話,剛才還見急躁的神情如今已經完全平復了。

她的眼睛,像一潭深水,倒映著畫卷中的人,有一絲火焰漸漸升起又漸漸熄滅。

她伸出手,蒼老如枯枝的手指滑過畫卷中人的臉,又滑下掃過富貴魚,神情有些怔惘。

半響,她才把畫給玉姑姑,“他老了許多,但是哀家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玉姑姑接過畫,瞧了幾眼,“不老,還是跟以前一樣。”

“哀家老了!”太皇太后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著自己滿是皺紋的臉,喃喃地道:“不過,幸好,不死不相見,他是看不見我現在這副蒼老的模樣。”

葉宸聽了這話,想起任老前輩也曾經說過這句話,覺得心底微微酸楚,眼中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淚意,她怕失儀,連忙轉頭擦掉。

只是太皇太后卻見了她這一個舉動,冷冷地問道:“你哭什麼?哀家這麼歡喜的時候,你卻在這裡哭,晦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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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今天要死一個人
葉宸知道她喜怒無常,不敢頂撞,只微微低頭道:“太皇太后息怒,只是臣女想起任老前輩曾說過同樣的話,心裡不知道怎地,就難受起來了。”

“他也這樣說過?”太皇太后一怔,如黑漩渦般的眸子鎖住了葉宸。

“是的,一字不差!”葉宸道。

“你以後多些入宮,與哀家說說他的事情!”太皇太后道。

葉宸心底一顆石頭終於落地,她要的便是太皇太后的庇佑,在府中,葉隆的憐惜只是暫時的,如果自己要復仇,就不能夠不找靠山。

只是,她面容卻略微淒楚:“太皇太后,若您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臣女,臣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入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你是葉隆的女兒?”太皇太后聽得她剛才欲自我介紹,說了葉國兩個字。

“回太皇太后,正是!”

“阿玉,”太皇太后看著玉姑姑,“葉隆的妻子,是不是那誰?”

“是清平長公主!”玉姑姑道。

“既然是清平的女兒,那算起來也是哀家的重孫女了,重孫女入宮給哀家請安,有沒有違反祖制?”

“那自然是沒有違反的。”玉姑姑笑著說。

“嗯,既然沒有違反,那祖制便不必修改。”太皇太后點點頭,認真地道。

葉宸卻是差點笑了出來,她還以為太皇太后說若是違反祖制,便想個法子,想不到她竟是要修改祖制,看來,這太皇太后還真是個不拘任何世俗規條的人。

“今日是冬至,去請那誰過來吧!”太皇太后道。

“老祖宗的意思是?”玉姑姑這會兒卻摸不准她說的那誰到底是誰了。

太皇太后一揮手,不耐煩地道:“就是哀家那群孝子賢孫啊,真當哀家是死的嗎?好幾年都沒瞧過哀家一眼了。”

玉姑姑笑道:“老祖宗,您不記得了麼?是您下旨不許任何人打擾的,皇上可是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會來跟您請安,是您總是托詞不見。”

“有這種事?”太皇太后瞇起眼睛,想了一下,“哀家年紀大,不記得了,讓他們都過來給哀家瞅幾眼吧,哀家許久沒見過活人了,這幽明園暫時封閉了吧,那老東西既然還活著,就不必念什麼地藏王本願經了,等他死了再念。”

“是!”玉姑姑問道,“那咱們現在是回樟鑫宮嗎?讓大傢伙都去樟鑫宮?”

“不,來這裡吧,瞅幾眼就好。”太皇太后盯著葉宸,“那誰,你去泡壺茶過來,要雨前龍井。”

“是!”葉宸怔了一下,抬頭看著玉姑姑,玉姑姑衝旁邊的宮女打了個眼色,那宮女含笑上前領著葉宸下去了。

葉宸剛走,玉姑姑便看著她的背影道:“老祖宗,看樣子,這丫頭在國公府過得併不好,她此番入宮,說了任大俠的事情,怕是想要太皇太后庇佑,身為國公府的二姑娘,竟連自保都不能夠,真可憐。”

老太太哼了一聲,“可憐?這丫頭可不簡單,滿身的蕭殺之氣,你沒看見,她平靜的面容下,是怎生殘酷的心腸,只不過她如今還在掩飾,這丫頭,是帶著復仇的心來的。”

“復仇?”玉姑姑不明白地看著她,“找誰復仇?”

“鬼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人呢,殘酷冷心一點好,免得吃虧,尤其是這個封建時代的女子,太過柔弱,終究是被人蠶食,這是個人吃人的社會啊,知道嗎阿玉?”

玉姑姑覺得伺候老太太幾十年了,卻總是不知道她說什麼,但是她說的一定是對的,“是!”

想了想又問道:“那既然知道她是利用您,那您為何要順著她?”

太皇太后滿臉戾氣地暴聲道:“哀家一直都是這麼菩薩心腸的,見不得任何人受苦。”

“……”玉姑姑頓時被膈應得說不出話來。不過,她卻是明白太皇太后的,難得有個人能與她說說她心底的那人,她自然是霸著不放。

“去吧,喊他們過來。”太皇太后揮揮手,又回頭命人取來披風和暖手小爐,“哀家出去吹吹風,哀家雖然年紀大,卻不能總是躲在屋子裡不見人,否則,讓那人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樣恥笑哀家。”

玉姑姑出去打發了人去傳話,然後把幽明園的殿門關上,出了偏廳等候著。

宮人已經迅速張羅椅子,只是這幽明園本是佛堂,幾乎沒有家具,老太太說:“哀家坐著就好,讓他們站著。”

玉姑姑從旮旯裡翻出一張小小的板凳,有些無奈地道:“要不,去旁邊殿宇搬過來?這嬪妃公主皇子們站著可以,皇太后總不能讓她站著吧?皇上去了祭天,估計沒這麼快回來,那就準備兩張椅子,給皇太后和皇后。”

“不要走來走去,眼暈得很,得了,就讓他們站著吧,就一個屁長的時間,還站不得了?”太皇太后直起腰桿,忽然中氣十足地吼道。

“……”殿中的人,皆無語以對。

片刻,便聽得大批的腳步聲傳來,玉姑姑笑道:“許是他們來了,我出去瞧瞧。”

玉姑姑走出去,卻見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不由得一怔,“這麼多人過來?”

皇帝對太皇太后身邊的這位玉姑姑十分敬重,見她親自出來迎接,不待玉姑姑行禮,便上前握住她的手,“姑姑身子可好?”

“皇上有心了,老奴好著呢。”玉姑姑慈祥一笑,“快進來吧,太皇太后等著呢。”

她抬頭瞧了一眼,蹙眉道:“這麼多人,怕是會容不下的,諸位命婦在外候著吧,娘娘和公主王爺們,都進去。”

文武百官與女眷們都止步,葉隆瞧了清平公主一眼,眼底有幾分凌厲。

清平公主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受,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但是如今這一出,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就算最終葉宸因為衝撞太皇太后獲罪,只怕她要付出的代價也不輕。

葉青倒是顯得十分安然,她篤定,今天宮中勢必是要死幾個人,而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葉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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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爭鋒相對
葉青捏著手絹,回頭看了一眼太子朱善,朱善一身黑色太子朝服,頭戴冠冕,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

她的心,如同被鹿撞般亂跳,從小,她就想要嫁給太子表哥,但是,她還沒長大,他便已經娶了太子妃。

不過,她終於可以等到太子妃死了。

葉青故意落後兩步,與太子相隔不遠的距離,一前一後地走著,嘴角有一絲甜膩的笑容。

走在朱善身後的朱睿,一雙眼睛幾欲噴火,嫉妒成狂。

一路行走進去的人,並不知道這三個兒女心思。他們心中各有計較,想著一會兒如何應對太皇太后的怒氣。

尤其皇太后,她心底其實是很懼怕這個太皇太后,不過,她想著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畢竟,那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就算她年輕的時候再叱吒風雲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的太皇太后,只是輩分比她高而已。

以前太皇太后沒有歸隱之前,一直壓著皇太后,後來太皇太后不管事,她便威風了好長一段時間,威風到幾乎忘記了這個婆婆的手段。

進入側殿,便見一個銀髮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一隻腳內彎曲放在椅子上,腳板抵著另一隻腳的膝蓋,手裡拿著一個大煙袋,口中吐著煙霧,動作舉止十分粗魯,卻又十分霸氣。

皇帝快步上前,跪下請安,“孫兒參見老祖宗,老祖宗身體可好?”

皇帝說著,聲音竟有些微微哽咽,他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去請安,有時候太皇太后避而不見,就算傳召了他進去,也只是看到她有氣無力地躺在**,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難得看到她如今坐在椅子上這般神氣活現的樣子。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皇太后也上前行禮,繼而是皇后領著嬪妃公主王爺們跪下,片刻,這偏殿便跪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太皇太后拿下煙袋,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敲了一下,有煙灰抖落在地上,她把煙袋遞給身旁的洛陽劍,對皇帝道:“你過來坐在哀家身邊。”

玉姑姑搬來小板凳放在她腳下,無奈地道:“皇上您委屈一下,殿中就這張凳子了。”

皇帝走上前去,他個子高大,坐在小板凳上顯得十分狼狽。

玉姑姑提醒太皇太后,“諸位娘娘主子們還跪著呢。”

太皇太后翻翻白眼,“自己不會站起來嗎?還要哀家挨個地去扶?”

皇太后拉下臉,眼底生出不悅之色來,皇后攙扶了她一把,站了起來,她便冷聲道:“既然殿中沒有椅子,怎不命人去搬?”

太皇太后抬起眼眸掃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任由她在殿中指揮下人去忙活。

她只顧拉著皇帝的手,瞧著皇帝那張已經有些歲月痕蹟的臉,含笑道:“瞧你的樣子,似乎有什麼委屈?說給奶奶聽。”

皇帝本是揪心祭天時候抽到的下下簽,如今坐在太皇太后膝下,他卻覺得這種憂心頓時消失了,彷彿天大的事情,已經有人幫他撐住。



這種感覺從年少的時候開始便有,他一直認為,只要太皇太后還在,天就總不會塌下來,皇祖母會為他撐住所有的苦難。

皇帝拉著她的手,竟像孩子訴苦一般對她說:“今日祭天大典,竟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一根下下簽,孫兒只是擔心大周國的國運……”

太皇太后蹙眉,“放屁,咱大周國的國運什麼時候要交給上天決斷了?那滿天的神明忙得過世間這麼多事嗎?咱自己的國家,先祖與先烈們用血拼殺回來的,自己做主,不看上天的臉色。”

皇帝聽了這話,竟笑了出來,“皇祖母還是霸氣得很。”

皇太后卻皺著眉頭道:“母后,這褻瀆神靈的話,還是少說為妙,尤其今日還剛舉行過祭天大典,您是一國太皇太后,對神靈尤其要敬重,不可妄言。”

太皇太后瞇起眼睛盯著皇太后,皇太后看過去,只見她的眸子平靜若水,沒任何的殺傷力,但是她竟無端覺得壓力又回來了,就跟以前那樣,那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



皇太后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可又覺得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如今哪裡還有可怕之處?遂又冷冷地迎上去,這一回,眼底多了幾分挑釁。

人的戰鬥力是無窮的,太皇太后眼底注入一絲生機,倏然一笑,玩味地道:“忒她娘親的有意思了。”

皇太后最不滿意這個婆婆的一點,就是總是口出臟語,莫說是在皇宮,哪怕是在高門大宅里,身為長輩總是說髒話也是不妥的。

尤其,如今還當著這麼多後輩的面前。

所以,皇太后淡淡地道:“母后看來還是沒什麼改變。”

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改變了很多,讓哀家刮目相看啊。”

皇太后聽出她的話別有所指,不由得一怔,隨即綻開一抹笑容,眸子卻是異常森冷,“人總是要進步的,母后以為是嗎?”

殿中的人聽著婆媳兩人針鋒相對,大氣不敢出一口,畢竟,這兩人可是如今大周國最顯赫的女人,誰敢插一句話?

皇帝神色略有些不悅,他是從不頂撞太皇太后的,甚至在他認為,太皇太后哪怕是說髒話,也是十分有道理的,而他的母后頂撞太皇太后,則是母后的不對。

所以,他轉了頭,道:“母后尋個位子坐好就是,若實在覺得殿中氣悶,便出去走走。”

皇太后沒想到皇帝竟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不由得氣怔,怪笑一聲:“皇帝可真是孝順。”

此時,宮女太監也從附近的宮苑搬來了幾張椅子,恭請皇太后與皇后娘娘們入座。

皇太后施施然坐下,皇后訕笑一聲,“今個坐了許久,站站就好。”

皇后不坐,后妃們自然也不敢坐,清平環視著殿中,竟不見葉宸,不由得暗自生疑,卻不敢問。

只是她不敢問,葉青卻問了出來,“老祖宗,方才是不是有人闖了進來驚擾了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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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審案
皇太斜斜地掃了她一眼,“可不是?好大一群人呢!”

葉青一愣,隨即明白她說的好大一群人指的就是她們。

葉青若是沉得住氣,便實在不該問,但是她已經精心安排好了,不能就這樣放過葉宸,又道:“老祖宗,是這樣的,方才皇后娘娘在調查一宗侍女墮湖案,有人看見兇手進了幽明園,不知道老祖宗可曾見過?”

“兇手?兇手怎麼會進了幽明園?”太皇太后嗤笑道。

葉青見她沒生氣,遂上前一步道:“回老祖宗,確實是有人看見她進了幽明園,或許老祖宗沒瞧見,不如,讓侍衛四處瞧一下?”

皇帝臉色一沉,正欲發飆,太皇太后卻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抬起頭瞇起眼睛望著葉青,“讓侍衛四處瞧一下?”

葉青瞧著太皇太后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心裡升起一絲恐懼來,只是,她卻不能就這樣任由自己的計劃失敗,對她而言,殺不殺葉宸無所謂,只是她不願意讓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付諸流水,她喜歡享受這種成就感。

所以,她斗膽上前,道:“是的,青兒只是怕兇手藏在幽明園,會對老祖宗不利。”

太皇太后伸出手招呼玉姑姑過來,問道:“你聽她的意思,是不是說哀家這幽明園窩藏兇手,然後她要搜查哀家的幽明園?”

玉姑姑想了一下,“聽著是這麼個意思。”

清平公主一驚,連忙跪下道:“皇祖母,青兒不是這個意思,青兒只是怕……”

“怕兇手傷害了哀家?”太皇太后打斷她的話,神情和藹地問道。

“是……”清平公主遲疑了一下,卻也沒別的答話了。

皇帝厲聲道:“查什麼兇手?退下!”

太皇太后笑了,眉眼全堆了起來,叫人瞧著十分慈眉善目,“皇帝,這后宮出了命案,自然是要查的。”

她說著,卻又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看向門外,“讓她泡個茶,怎磨蹭那麼久?阿玉,去瞧瞧。”

玉姑姑正欲應聲出去,便見葉宸端著茶水上來,身後跟著兩名綠衣宮女。

“太皇太后莫要心急,臣女剛剛讓宮女姐姐去取了泉水過來煮茶,難免便久了些。”葉宸盈盈含笑上前,彷彿一點都不詫異殿中忽然多了這麼多人。

“葉宸?”葉青驚叫一聲,“你果然是躲在這裡。”

她連忙跪下,道:“老祖宗,她便是兇手,老祖宗切莫被她迷惑欺騙。”

“嗯?”太皇太后抬起眼睛,盯著葉宸,面容陡然兇惡起來,“你是犯了命案才躲來哀家這裡的?”

葉宸一臉的茫然,“太皇太后,臣女不知道什麼命案啊。”

“你還敢狡辯?”葉青厲聲道:“你大概沒想到牡丹沒死吧?她被救了起來,已經當著皇后的面指證了你推她下水的事實。”

太皇太后問葉青,“這牡丹是誰啊?”

葉青回答說:“回老祖宗的話,牡丹便是她的侍女,剛才已經交代了事情的經過……”葉青遂把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語氣卻是無比的義憤填膺。

“牡丹是你的​​侍女?”太皇太后問葉宸。

葉宸把茶托放下,規規矩矩地道:“回太皇太后的話,牡丹確實是母親今日送過來伺候臣女的侍女。”

她沒有把“今日”兩個字說重一些,只是平順地敘述,但是聽在眾人的耳中,卻聽出了一番深意來。

若換做往日,這些天家貴人們才懶得對一樁侍女被害案感興趣,誰屋中沒一大堆伺候的奴才?一年下來不得死幾個啊?

但是,因著在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看似很上心,涉及的人又是當朝大員世襲葉國公葉隆的家人,所以,大傢伙剛來幽明園的緊張已經消弭無形,反而期待後續的發展了。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心態,那就是如果和自己無關,那這熱鬧是有多大盼多大。

太皇太后笑了,“今天才送過來伺候你的,你今天就要殺了她,這怎麼聽怎麼怪異,罷了,不過是一個丫鬟,死了就死了。”

皇太后卻冷笑道:“母后,一個丫鬟的性命就不足掛齒了?丫鬟的性命難道就不是性命嗎?她在宮中無辜受害,今日又是大日子,難道我們不該給她一個交代?”

皇太后此刻出言相譏,不像是為牡丹出頭,更像是要向太皇太后爭一口氣。

只是,太皇太后卻不生氣,反而是讚賞地看著皇太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牡丹也是她娘養的啊,該查,該好好地查。”

皇太后一怔,本以為婆媳之間會有一輪針鋒相對,而她也決意在這里為自己扳回一點面子,為以前自己所受的憋屈出一口氣,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認輸了。

但是,她看著太皇太后那張笑咪咪的臉,總覺得那裡不妥。

太皇太后沒有再看她,而是下令道:“那牡丹在哪裡?傳她進來。”

“是!”洛陽劍轉身就出去了。

太皇太后轉臉看著皇后,“婉兒,你是六宮之首,這案子,你審理,哀家一旁看著。”

眾人聽了此言,神色一變,婉兒?婉兒不是元​​妃的閨名嗎?皇后可不叫婉兒。

皇后臉色也是微沉,只是卻依舊謙恭有禮地道:“老祖宗,臣妾不叫婉兒,臣妾叫淑儀。”

“淑儀?”老太太疑惑地看著她,“那婉兒是誰啊?”

葉青實在見不得心上人的母親被太皇太后欺負,硬聲道:“老祖宗,慕容婉兒是元妃,元妃已經死了。”

太皇太后長長地哦了一聲,有些遺憾地道:“死了啊?”

皇太后見她一直拖著不處理葉宸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惱怒了,“母后,正事要緊。”

太皇太后瞧著皇太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們倒是心急得很,行,正事要緊,雖然哀家不知道這算什麼破正事。”

那邊,洛陽劍已經命人帶了牡丹進來,太皇太后讓皇后審理,並且讓她坐下來,自己則悠閒地喝著葉宸泡的茶。

牡丹見到這個場面,心裡已經驚了大半,但是見到葉宸安然無恙地站立在太皇太后身側,又想起她狠心地劃花自己的臉,怒氣掩蓋了驚慌,不等皇后問話,她便指著葉宸道:“就是二小姐推奴婢下湖的,也是她把奴婢的臉劃花,請皇后娘娘為奴婢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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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綿里藏針
皇后正欲發問,太皇太后便閒閒地問了一句,“她推你下湖,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牡丹伏地回答:“回太皇太后,是大半個時辰之前的事情。”

“玉啊,葉宸來幽明園多久了?”太皇太后問身邊的玉姑姑。

玉姑姑躬身回答說:“老祖宗,剛好是半個時辰多一些。”

“嗯,也就是大半個時辰。”太皇太后又看著牡丹,“剛才昌樂郡主說過,二小姐是要殺你滅口的,因為她要去幽明園找一樣東西,對嗎?”

牡丹篤定地道:“正是。”

“那你可知道是什麼東西?”皇太后搶在太皇太后前面問道。

牡丹搖頭,“奴婢不知道,只是聽到二小姐對小靈說,這件東西關係到慕容家的生死存亡,若找不到,隱患難消。”

皇后瞧了瞧皇帝的神色,皇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卻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

皇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審問下去,如今任何證據都沒有,若信了牡丹的話,只怕在場的人也難以心服口服。

可牡丹毀容和落水也是事實,總不會有做奴才的自己劃花自己的臉和跳下水去誣陷自己的主子,除非,是有人指使。

皇后瞧了瞧清平公主,清平公主也正看著她,兩人飛快地對視一眼,然後各自移開。

太皇太后微微抬眸,淡淡地道:“今日這麼多人入宮,宮人只怕都忙翻了,不妨去問問,有沒有人看見事發經過。”

皇后經太皇太后提醒,精神一振,連忙吩咐人出去傳召白擎夜入殿,讓他帶著禁衛軍去調查。

在調查的期間,太皇太后只顧著與皇帝說話,冷落了一群站在殿中的嬪妃王爺們,只是誰也不敢表露出半點不滿。

一刻鐘之後,白擎夜領著兩名宮女入殿,道:“回太皇太后,這兩人乃是今日負責茶水的宮女,她們說,曾在大半個時辰之前,見過葉家二小姐與牡丹在爭吵。”

皇后面露喜色,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名宮女,“你們可親眼看見二小姐與牡丹在爭吵?”

那兩人齊聲應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們都看見。”

“那你們可聽到她們二人在爭吵什麼?”皇后問道。

葉青站在一旁,臉上露出一絲得色,有爭吵便是有殺人的動機,葉宸,這一次看你如何能逃得過宮中嚴刑。

在宮闈內殺人,是大罪,即便父親一力保下,也只能留一俱全屍。

那兩名宮女遲疑了一下,支吾著沒敢說下去。

皇太后臉色陡冷:“她們二人為何爭吵?說出來,若有半句隱瞞,哀家絕不輕饒。”

“是!”那兩名宮女聽得皇太后威脅甚重的話,嚇得一個哆嗦,連連磕頭,高個子的宮女顫抖著道:“回皇太后的話,奴婢二人經過抄手游廊的時候,聽得二小姐質問牡丹,問牡丹為何要與三小姐誣陷她,牡丹很囂張地說自己是公主派來的人,只會聽公主的吩咐,還說……”

“你竟敢在這里胡說八道?”葉青斷喝一聲,打斷了那宮女的話。

那宮女嚇得渾身直哆嗦,“就是給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胡言亂語啊。”

“說下去!”皇帝淡淡地道,這是他就這個案子頭一次發聲。

“皇上,這賤婢在說謊,牡丹是葉宸身邊的丫頭,雖說是母親派去伺候她的,可母親在府中當家,府中哪個丫頭不是她指派的?”葉青急道。

“是不是說謊,郡主聽下去就是了。”玉姑姑對她三番四次打斷審查過程表示了不悅。

“你是什麼身份?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葉青不知道玉姑姑在宮中的地位,只以為她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嬤嬤,聽她語氣不善,大為震怒,竟不顧太皇太后的顏面便出面呵斥。

“青兒,閉嘴!”清平公主立刻出言喝止葉青的無禮,並且投去了警示的眼神。

她雖然已經許久沒見太皇太后,但是她知道玉姑姑在太皇太后與皇上心中十分重要,這地位已經是無可撼動了。

葉青受到母親的呵責,神色微怔,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只見她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正當她準備移開視線繼續說話的時候,太皇太后忽然睜開眼睛,那兩道視線彷彿冷箭一般,貫穿了她整個人,她覺得自己的心和靈魂都無所遁形,就這樣被太皇太后剖視了。

她嘴唇一個哆嗦,到嘴的話,生生地吞了下去。

“說下去啊,你還聽到什麼了?”太皇太后收回眸光,看著那高個子宮女。

高個子宮女深呼吸一口,聲音顫抖地道:“是,太皇太后,奴婢還聽到牡丹說二小姐不識時務,若她到現在還看不清楚現實,還不如去死了。”

此言一出,叫在場的人都為之震驚,作為奴才的,竟敢叫主子去死,可想而知,她目中無人到了什麼程度。

而一個下人敢如此目中無人,證明她背後有很大的靠山,之前大家都知道牡丹是清平公主派去葉宸身邊的,那麼,不難想像,這個靠山,一定是清平公主或者昌樂郡主。

“你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太皇太后俯下頭,和藹地問牡丹,慈眉善目的臉上渾然沒了剛才蕭殺的氣息。

牡丹聽了高個子宮女複述她與葉宸的對話,早嚇得全身癱軟,想著此番大概是難躲劫難了。

可她看見太皇太后那張慈祥的臉,心裡升起一絲機會,冒犯主子,不是死罪,只要能證實葉宸推她下水,那麼郡主的計劃便能繼續施行,到時候,眾人只會著眼於慕容家的陰謀詭計而忽略了她,這樣還有可能撿回一條命。

而最重要的是,葉宸害她毀容,只要有一絲機會她都不會輕易放過葉宸。

所以,她抬頭,毅然道:“回太皇太后,奴婢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那是在奴婢得知了二小姐入宮真正的圖謀之後說的,奴婢跟二小姐說要把她的詭計告知公主,二小姐則說奴婢是她身邊的人,不能背叛她,奴婢一時氣憤,才說了奴婢是公主派來的,只聽公主的命令,求太皇太后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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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清平的尊嚴
太皇太后點點頭,“你發現了小姐包藏禍心入宮,為免二小姐連累國公府,所以你去告知公主也可以理解,事實上,如果你所言屬實,你也必須這樣做。”

牡丹聽了連連點頭,傷痕斑駁的臉上浮上一絲喜色,“沒錯,奴婢深受國公爺大恩,自然不願意任何人牽連國公府。”

太皇太后抬了一下眼皮子,問高個子宮女,“那麼,你聽了兩人的談話之後,有沒有看到她們一同去了假山的方向?”

高個子宮女道:“回太皇太后,奴婢不敢久留偷聽,畢竟這是宮外的事情,加上奴婢們趕著送茶點給禦花園的賓客,不敢逗留太久。但是奴婢等人離開之後,在轉角處上橋的時候曾回頭看過,見一道身影往右側園子走了過去,那地方,是與假山相反的方向。”

“那你可瞧清楚,那身影是何人?”皇太后忽然出聲提醒,聲音有些冷厲。

高個子宮女遲疑了一下,道:“應該是葉家二小姐。”

“你確定?”皇太后眉毛一扭,聲音更是冷了幾度。

高個子宮女瞧了瞧葉宸的衣衫與牡丹的衣衫,牡丹是綠色裙子,肯定不是的,而且,那會兒也無旁人,於是,她篤定地道:“奴婢肯定。”

“不,你說謊,她沒有走,她是帶著我往假山的方向去了,她劃傷了我的臉,還推我下水,你如果距離不遠,肯定能看到的,你是被她收買了,你作假口供。”牡丹跳起來衝高個子宮女怒吼,一張臉漲紅,更顯得兇惡恐怖。



白擎夜身邊的禁衛軍得白擎夜的手勢,一個箭步上前,摁住牡丹的頭,一記耳光劈了過去,怒道:“大膽奴才,太皇太后與皇上跟前,也敢如此放肆?”

牡丹被禁衛軍劈了一記耳光,耳中嗡嗡作響,禁衛軍的手一鬆,她便癱軟在地上,她抬頭驚慌地張望,然後爬到葉青腳邊,求救道:“郡主救奴婢啊,奴婢沒有說謊,是葉宸推我下水的。”

葉青抬頭,看向葉宸,葉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諷刺而冷淡的笑容。

葉青心中一恨,今日難得找到個機會把慕容家也拖進來,豈容輕易放過,她推開牡丹,跪在皇帝面前,悲聲道:“皇上,難道您忘了元妃的事情嗎?元妃埋下的咒術娃娃,至今還沒找到,說不定就在這幽明園。”

葉青聽那人說過,宮中很多地方都搜查過,唯獨沒有搜查過幽明園,如果元妃真的埋下了咒術娃娃,說不定就在幽明園。

葉青不是魯莽的人,她只是不願意自己的計劃付諸流水,所以,竟沒有考慮後果,就把元妃的事情扯了進來。

而且,她確信那人沒有騙自己,元妃當年一定是用了厭勝之術。只要搜查幽明園,一定會有所發現的。

清平公主瞧了葉青一眼,面如死灰,心中有恐慌源源不絕地生出,她不禁嘆息,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葉青還拿元妃說事,便等同觸了皇上的逆鱗。

果然,皇帝面容肌肉抖動了一下,狂怒襲上眸子,厲聲道:“滿嘴胡言,清平,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朕看她枉擔了昌樂郡主這個封號。”

清平公主大驚,連忙跪下,“皇上息怒,青兒年幼無知,一時受人迷惑才會胡言亂語,請皇上息怒。”

皇帝正愁尋不到一個藉口發洩心底的怒火,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清平,鼻子一哼,“受人迷惑?受何人迷惑?你是不是還嫌今日不夠亂故意入宮來給朕添堵?這宴會你若是不想參加,便馬上領著你的人出宮去。”

清平倒抽了一口涼氣,皇兄一向十分寵愛她,往日就算她言語上有所不當,皇兄也頂多責言幾句,從不曾說過這樣的重話。



淚水湧上她的眼底,她握住雙拳,委屈地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怒氣的男人,她知道,眼前這個不僅僅是她的兄長,還是當今帝王。

她的拳頭,緩緩地鬆開,淚水卻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皇太后心疼女兒,見一向倔強的女兒當著人前流下眼淚,不禁板起臉道:“皇帝,你這是什麼意思?在自家妹妹面前擺什麼皇帝的威風?今個是大日子,文武百官還在外面呢,你是不是要大家看笑話啊?”

太皇太后冷笑一聲,“兒媳婦,依你之見,是不是無論清平犯了什麼錯,皇帝都不能責罰她?這樣大臣們就不會笑了嗎?”

皇太后陰沉著臉道:“母后明知道哀家這個意思。”

“那麼,你來說說,這事兒該怎麼解決才是正道?總不能叫人家白白受了冤屈,像你所言,侍女也是人,那葉宸就不是人了?”

皇太后一時竟無言以對,只得狠狠地瞪了清平一眼。

清平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清平有罪,請皇上發落。”

審案一下子就變成了皇室的家庭矛盾,急轉而下的劇情讓白擎夜緩緩地勾起了唇瓣,他透過人群看向葉宸,葉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低著頭,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他不禁對葉宸更添了幾分讚賞,今日之事,她幾乎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為自己辯白過一句。

確實啊,這侍女墮湖案,似乎早就被安排好,她哪裡需要為自己辯白呢?除了牡丹一口之言,壓根就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她推牡丹下湖,至於元妃之事,更顯得子虛烏有。

白擎夜又看著清平公主,微微地搖頭,其實今日若不是把元妃和慕容家扯進來,清平公主未必會慘敗,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又難得太皇太后肯出來見人,葉青卻一再提起元妃,元妃已經被打上了厭勝之術的禁忌,提起她,便等同在皇帝胸口上插一刀,說到底,是她們母女的胃口太大,否則的話憑著牡丹的口供,即便無法入葉宸的罪,也會讓葉宸在眾人心中留下一個殺人兇手的嫌疑。

很多事情,是需要一步步來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只是他有些好奇,葉宸是如何知道清平公主和葉青會扯上元妃的?還有,她到底是如何讓太皇太后出面為她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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