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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去伏安寺
白擎夜神色不變,腳步微微張開,兩指一伸,竟把秦烽來勢洶洶的劍捏在兩指之間。

這個場面十分尷尬,在場的人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秦家都是些繡花枕頭嗎?”白擎夜惡意一笑,神情孤冷。

他手指鬆開,秦烽只感覺一股力量逼向自己,他不得不退後一步,強行穩住身子。

他不禁駭然,自己的武功得名師指點,在京中世家子弟中也是有排行的,卻被白擎夜一招擊敗,他惱羞成怒,一揚手,“上!”

幾名侍衛放開葉宸,持劍朝白擎夜攻了過去。

只見長劍亂舞,劍光凌厲,如散花般分四個方位刺向白擎夜。

葉宸沒有絲毫擔心,他的武功她是知道的,莫說這幾個人,就是再來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果然,只見白擎夜依舊一雙掌迎接數把劍,游刃有餘,刀光劍影中他彷彿一片落葉,莫說傷了他,就是連他的衣衫都沒有碰到。

然後只聽得一聲怒斥,幾名侍衛分四個方向飛出去,狼狽地跌落在地上。

秦烽臉色鐵青,陰狠地盯著白擎夜,“你確實太不知趣了,得罪了秦家,對你沒有什麼好處的。”

秦家乃是京中世家,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一般人都不會願意與秦家為敵,尤其,白擎夜還是這樣的出身。一旦兩家對立起來,平常候絕不會為了他開罪秦家,只會把他送出去,任由秦家懲處。

白擎夜全身籠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唇齒間迸出一個字,“滾!”

秦烽沒想到他全然不在意得罪秦家,他額頭青筋暴起,臉色幾度變幻,終究是咬咬牙,一揚手,咬牙切齒地道:“走!”

葉宸看著白擎夜,上前欲說一聲謝謝,卻不料白擎夜轉身就走,臨走之前,只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彷彿是在警告她,沒事不要出來瞎逛。

石鎖跟上白擎夜,道:“這一下,把秦家得罪了!”

“不是你一直攛掇我出手的嗎?”白擎夜哼了一聲道。

石鎖輕笑,“橫豎,您出任禁軍衛副統領之後,有些人是必定會得罪的,如今便算是提前演練一次,好讓那些人知道您不是好欺負的。”

白擎夜的神色緩緩地沉了下去,說實話,他厭倦官場,厭倦京中的生活,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早日回到軍中。

但是,恩師說的也在理,有些東西,即便多麼不喜歡,也必須要爭取的。

葉宸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有難以述說的感受,今日他本可以不多事,但是,卻還是救了她,這樣一來,他個秦家這個梁子便算是結下了。

翌日一大早,李嬤嬤腳步輕盈地走進攬勝苑,嘴角含著一抹淺薄的笑意,對葉宸道:“二小姐,公主說馬上便是冬至,年初公主在伏安寺起了願,如今是還願的時候,只是她今日晨起便覺得身體不適,所以特意讓奴婢前來請二小姐代公主走一趟。”

葉宸謙恭地道:“母親身體不適?可請大夫了嗎?”

“這便不需要二小姐擔心,馬上收拾東西吧,馬車已經在後門候著了。”李嬤嬤淡淡地說。

溫暖日光下,葉宸分明看到李嬤嬤眼底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

她含笑應道:“是,勞煩李嬤嬤回母親去,就說我馬上出發。”

李嬤嬤嗯了一聲,得意的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過,“夫人說,你身邊的丫頭便不必帶了,自有人領著你去。”

小靈疑惑地看了李嬤嬤一眼,但是礙於李嬤嬤素來威嚴,就是有疑問也不敢問出口。

“是!”葉宸恭謹地應道,一張平靜無波的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李嬤嬤對她的乖順表示了讚賞,“麻利點收拾東西吧,別讓馬車久等了。”

李嬤嬤走後,小靈歡喜地道:“二小姐,公主肯讓你去還願,證明她是看重你的。”

她說完,又側頭道:“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讓我跟著你去呢?”

葉宸笑笑,“母親交代下來的事情,總歸有她的理由,既然讓你留在這裡,你便留下來吧。”

“是,那小姐萬事小心,不過有夫人派遣的人跟隨,也不會有危險的,敢得罪清平公主的人,還沒出生呢。”小靈笑著說。

葉宸勾唇一笑,並不言語。

不會有危險?若是按照前生的設計,護送她出城去伏安寺的人,便是管家的小兒子黃貴,兩人還沒到伏安寺,便被清平公主的人抓了回來,黃貴一口咬定她是與他私奔的。

想起前生的種種,葉宸只覺得荒謬不已。

前生的她,在府中見過朱睿一面之後,便心生愛慕,但是因為失節,她嫁給了出身低賤的武夫白擎夜。白擎夜倒是沒計較她的過往,對她十分的好。

在她嫁給白擎夜之後,白擎夜屢立戰功,被皇上重用。朱睿主動接近葉宸示好,而他所有的目的,便是要她成為白擎夜身邊的一顆暗探,七年,經歷了無數的陰謀詭計,其中不少是她設下的,她背叛丈夫,一步步地幫助朱睿登上大寶,甚至在朱睿登基之後,還要為他殺了白擎夜,以絕他後顧之憂。

她有那樣慘淡的收場,實在是報應。

出門之前,葉宸掏出一錠銀子給小靈,小靈詫異地看著她,葉宸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小靈怔怔地看著她,似乎有些驚嚇。

葉宸壓低聲音,“照我的話去做。”說完,她出了門穿過後院,從後院出了門。

果然巷子裡停著一輛青色油氈小馬車,趕車的人帶著一頂碩大的帽子,邊沿壓低,看不清楚臉。

他見葉宸出來,連忙跳下馬車,“二小姐,請上車。”

葉宸掀開簾子,管家之子黃貴已經坐在車上了,見葉宸來到,他壓低聲音道:“二小姐,趕緊上車,我們要在中午之前到伏安寺。”

葉宸上了馬車,看著黃貴那張略白淨的臉,問道:“怎麼只有你?不該有個侍女跟著嗎?”

“公主說快去快回,帶了侍女反而麻煩。”黃貴咧嘴一笑,怕葉宸再問下去,急忙吩咐車夫開車。

小靈在葉宸出門後不久,便也跟著出門了。攬勝苑的人一向無人關注,所以小靈出門壓根無人發現。

她按照葉宸的吩咐,在東街租了一輛馬車,飛快地出了城。

出了城之後,她讓車夫抄小路來​​到大邙山下的官道一側,她便讓車夫停下馬車,在一旁等候。

果然,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便見背著包袱的葉宸從官道上徐徐走來。

“小姐!”小靈揮著手臂歡喜地喊道。

葉宸上了馬車,對車夫道:“走吧,去伏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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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私奔
車夫揚鞭啟程,馬蹄聲噠噠噠地在官道上奔馳。

小靈滿腹疑問,“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公主不是派了人和你一同去伏安寺嗎?為什麼還要奴婢請車去?”

葉宸頭靠在軟枕上,裹緊了陳舊的披風,“因為,你若是不來,我便要背上失節的名頭了。”

小靈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葉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小靈,你覺得還願這樣的大事,母親會讓我去做嗎?”

許願還願,事事必須親力親為,不能假手於人,否則便不是心誠,所求之事也必定不靈。清平公主篤信教義,自然不會把一年一度還願的大事交託給庶女葉宸。

前生,她被抓回家之後,申辯說她去幫母親還願,府中無人肯信,二嬸更說她不懂得編造好一點的藉口,還願需得由許願做福的人親自去方可以。

後來她被杖打二十,關了半年的禁閉。雖說父親極力壓下此事,但是外間多少有些風聞,丞相家的婚事便因此告吹了。

也因為這件事情,後來父親知道清平公主把她許配給白擎夜,他也沒有反對。

對他來說,葉宸的存在,已經是一個恥辱,他之恨不得快點把這恥辱推出去。

小靈想了一下,“確實不該由二小姐去,除非,公主所求之事,是與二小姐相干的。”

“那麼,你覺得公主去伏安寺求願,會是為了我嗎?”葉宸眸子漆黑如墨,瞧不出任何的情緒。

小靈一怔,“這自然不會。”

公主一直刻薄二小姐,府中的人都知道,又怎會為了小姐去求願呢?

“所以,”葉宸輕輕嘆息一口,“這是一個陰謀。”

小靈看著她忽然變得冷漠的臉,心底倏然一驚,她嘴唇哆嗦了一下,“那怎麼辦?”

“小靈,若因為我牽連了你,讓你受罪,你可會埋怨我?”葉宸望著她,柔聲問道。

小靈後背一直,毅然道:“二小姐對小靈很好,小靈就是為二小姐受再多的苦,都不會埋怨。”

葉宸的心一酸,仗義每多屠狗輩,在前生,她受盡家人的折磨,受盡心愛之人與親人的背叛欺辱,在天牢的日子,她想起前塵往事,只覺得自己咎由自取之餘,更憎恨害過她的人。

重生之後,她心中所念也只是報復,滿腔的仇恨壓不下,心頭悲苦徘徊揮之不去,咋聽得小靈這句話,淒酸之餘,心頭也陡然一暖。

希望,這一輩子,她可以阻止小靈出事。

“馬車到柳城的時候,停一會兒!”葉宸吩咐車夫道。

“是的,小姐!”車夫應道。

黃貴的馬車停在茶寮邊等著,他坐在茶寮中喝茶,眼睛時而看著茶寮上的密林中。

他心中暗暗著急,這一路上,二小姐一會兒如廁一會兒累了要歇息,折騰了半日,才走了不到二十里路。

這剛來到茶寮,她說腹痛要如廁,看著她背著包袱一溜煙地上了茶寮上的密林中,這都一刻鐘有多了,還不見下來。

他只好給了茶寮老闆娘幾個銅板,讓她上去看看。

老闆娘下來之後,說:“爺,上面並沒有人啊。”

黃貴急忙衝上去,果真見密林中空無一人。

他暗叫不好,“哪裡去了?”

老闆娘嘆息一聲道:“這一帶,山賊出沒,你家小姐會不會被山賊擄走了?”

“山賊?”黃貴怔了一下。

“可不是嗎?上個月,豆腐西施的女兒才被山賊擄走,聽說如今在山賊窩裡做了壓寨夫人,日子苦不堪言呢。”老闆娘語氣憐憫地道。

黃貴眉心一皺,暗自思量了起來。若是二小姐被山賊抓走了,國公爺必定大怒,到時候為了不讓消息傳出去,勢必是要殺了自己。



他緩緩上了馬車,驚慌的眸光觸及放在一角的包袱,他打開包袱,裡有些金銀珠寶,這是李嬤嬤給他的,到時候被抓到,就說是二小姐偷了公主的首飾與他私奔。

國公府內。

葉國公剛從宮中出來,議事一整天,累得臉色都發白了。

府中已經備下了晚膳,只等著他回來便用膳。

府中諸位主子剛入席,老夫人由葉青攙扶著上了主座,三姨娘程氏在一旁殷勤布菜。

清平公主入席之後,抬眼看了一下,問李嬤嬤,“二小姐呢?怎不請二小姐出來用膳?”

李嬤嬤道:“請過了,但是二小姐不在院子裡。”

“找找去。”清平公主吩咐道。

話音剛落,府中黃管家便一臉沉重地走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國公爺葉隆面前,哭著說:“老爺,老奴對不住您啊!”

葉隆臉色一沉,啪一聲放下筷子,沉聲道:“好端端的,你哭什麼啊?”

清平公主也放下筷子,柔聲道:“管家,什麼對不住老爺的?你把話說清楚些。”

黃管家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磕頭,“奴才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然留書給奴才,跟二小姐私奔去了。”

此言一出,眾人震驚。

清平公主反應起來,立刻沉著臉命所有侍女下人出去,把門關了起來。

“你說什麼?”葉隆一腳踹翻了黃管家,一雙眼睛赤紅,幾乎欲噴出火來。

這私奔乃是失節大事,如傳了出去,他葉隆顏面何存?還不被朝中同僚笑得臉黃?

黃管家看到葉隆震怒的面容,心中一慌,但是他很快就穩住了情緒,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哭著說:“這逆子,留下書信說與二小姐真心相愛,知道老爺不會准許兩人成親,遂決意私奔。”

葉隆一手奪過管家手中的信,眉心青筋怒顯,一拍桌子,怒道:“找過二小姐沒有?”

李嬤嬤站出來,道:“回駙馬爺,奴婢剛才去尋二小姐出來用膳,二小姐不在房中。”

葉隆勃然大怒,一手握住那書信,斷喝一聲,“派人去追。”

清平公主唇瓣勾起一抹冷笑,瞬間隱沒,立刻命侍衛進來,驅車前去追截。

老夫人寒著一張臉道:“我們葉家百年世家,清譽在外,如今只怕要被這小蹄子毀於一旦了。”

葉隆聽到此言,面容更是震怒,竟一手翻了紫檀飯桌,碗碟噼劈啪啪碎了一地。

葉天哪裡見過這陣仗,嚇得直往新來的奶娘懷中縮去,眼淚汪汪,卻是不敢掉下來。

三小姐葉婉與四小姐葉嫻對視一眼,皆有些看戲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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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欲加之罪
兩人的母親程氏,乃是葉隆的小妾三姨娘,她本是老夫人娘家的庶出的侄女,本來一直得寵,後因公主進門之後,被打壓了氣焰,這些年除了可以欺負一下葉宸與葉天之外,不敢有其他出格的行徑。

清平公主的性子一向囂張霸道,母女三人能在安然無恙到現在,一則是老夫人護著,二則,是母女三人懂得巴結公主與葉青。強權之下,低眉順眼才是生存之道。

派出去的人找不到黃貴,但是卻找到茶寮那老闆娘,老闆娘說:“今日確實是有一位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到茶寮喝茶,但是那小姐被山賊抓走了,那公子也逃了。”

國公府的侍衛聽得此言,便即刻回報了葉隆。

葉隆更是怒不可遏,若是私奔,抓回來之後頂多是殺了黃貴,可落在山賊手中,哪裡還有清白可言?而且需得前去營救,這樣大的動靜,只怕不需要一日便傳遍了整個京城,他葉隆丟不起這個面子。

可若不救吧,她好歹是自己的女兒,難道眼睜睜看著她早山賊折磨殺害嗎?

一時間,葉隆也沒了主意。

清平公主輕聲道:“駙馬,還記得李大人的小閨女嗎?”

葉隆神色一凝,他怎麼會不記得?去年,李大人的小女兒也是被山賊抓走,李大人告了官,京兆尹派兵前去營救,人是救回來了,但是聽說救人的時候,那李家小姐就光身在**,那山賊惡人正趴在她身上行事。

此事很快就傳來了,李大人的小女兒不堪受辱,自盡而亡,沒過多久,李大人的夫人也因為思女成狂自盡了。

而李大人雖然是受害人,但是市井中常常聽人說起此事,雖惋惜,卻不免有些嘲笑的意味。

他葉隆,絕對不能做第二個李大人。

想到這裡,他憤怒的眸子慢慢地沉靜下來,他看向老夫人,“母親以為該如何呢?”

老夫人慢慢地飲著茶,心中自然明白兒子想做什麼,不過是要藉她的嘴說出來罷了。

“二小姐患了惡疾,送到鄉下親戚家長住。”

清平公主勾唇一笑,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去營救。葉宸啊葉宸,本宮並非是要你死,這是天意,你怪不得本宮。

“老爺,二小姐回來了。”

週嬤嬤推開門,一臉蒼白地說。

眾人抬頭看去,果真見葉宸那張風塵僕僕的小臉出現在門後面,她似乎被眼前的大陣仗嚇著了,大眼睛盈滿了恐懼和畏縮。

“祖母,父親,母親。”她小心翼翼地走出來,拘謹地行禮。

葉隆盯著她,見她一張小小臉看起來雖然疲憊,但是衣冠整齊,不像受辱過的樣子。

“你還有臉回來?”葉隆想起她與管家之子私奔一事,不由得怒道。

葉宸被他這惡狠狠的語氣嚇了一跳,急忙請罪,“不知道女兒做錯了什麼?竟惹得父親這般動怒。”

葉婉冷冷地說:“虧你還如此厚顏無恥,還敢問哪裡做錯了?真不要臉,我問你,你今日去哪裡了?”

葉宸疑惑地看了葉婉一眼,然後看著李嬤嬤,“我去伏安寺還願啊,這事兒,李嬤嬤不是知道嗎?”

李嬤嬤一怔,“二小姐何時與我說過?”

葉宸從包袱裡取出一串佛珠,走到李嬤嬤面前,含笑道:“今日一早,嬤嬤來到我屋中,說母親身體不適,讓我與小靈去伏安寺還願,並且順便替母親把佛珠開光,說是母親要送給祖母的生辰禮物。嬤嬤忘記了嗎?”

說完,她把一串沉香佛珠遞給李嬤嬤,李嬤嬤下意識接過來,若她說沒有這回事,那便等同否認了清平公主對婆母的孝心,自家主子一向最講究這個,尤其是在國公爺面前。

可若承認了此事,那豈不是白白放了這丫頭?

葉隆盯著李嬤嬤的面容,怒道:“有還是沒有?你倒是說啊!”

李嬤嬤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道:“回駙馬爺,確實是有這樣的事情,只是奴婢一時忘記了。”

葉隆並不喜歡人家稱呼他為駙馬爺,而李嬤嬤週嬤嬤等跟隨公主嫁進來的卻總是改不了稱呼。

所以,此刻聽了駙馬爺三個字,葉隆厭惡不已,淡淡地對清平公主道:“你身邊的人,也不能一味地縱容。”

清平公主臉色微變,葉隆從不當著外人的面指責她,所以,縱然這一次是淡淡的語氣,對清平公主來說,已經彷彿是雷霆之怒。

她眸色含霜,冷冷地對李嬤嬤道:“你的差事辦得越發好了,我是讓二小姐冬至這一日才去還願,如今距離冬至還有幾日。”

“是奴婢聽錯了。”李嬤嬤跪下來道。

葉宸聽得此言,連忙上前,怯懦地道:“母親休要動怒,或許,李嬤嬤並沒有傳錯話,是女兒聽錯了,以為母親讓我今日去。”

葉宸這話說得極是謙卑,大家聽在耳中,只覺得她乖巧懂事。

果然,葉隆聽了這話,臉色和緩了一些,正欲說話的時候,葉婉諷刺地道:“誰知道是真的去還願還是藉著去還願而私下與黃貴私奔?這黃貴可都是留了書的,說要你私奔去。”

葉宸駭然,連連退後兩步,眼底盈滿了驚懼,“三妹休要胡說,我豈會做那沒臉沒皮的羞事?”

葉婉咄咄逼人,“我胡說?那黃貴留了書,字字句句,皆有證明,說你與他兩情相悅,唯恐父親不准,所以私奔逃去。剛才侍衛也是去查探過的,說你與黃貴一同在茶寮歇息,而你被山賊抓走了,黃貴逃去無踪,只是不知道你怎麼就從山賊窩裡回來了。”

葉宸紅了眼睛,著急地看著葉隆,竟也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

清平公主疑惑地瞧了一會兒,忽然道:“今日侍衛說那茶寮的老闆娘曾說兩人在茶寮喝茶,請她過來,讓她辨認一下今日與黃貴在一起的是不是宸兒。”

李嬤嬤連忙道:“是啊,就讓那老闆娘前來辨認一下,若不是的話,也不能冤枉了二小姐啊。”

程氏也在一旁道:“是啊,老爺,還是調查清楚為好,畢竟,若是二小姐藉著公主吩咐去還願的藉口與男人私奔,這不僅是對佛門不敬,也是辱了公主年初許下的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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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反擊
葉宸低著頭盯著鞋頭的刺繡,掩去唇邊一抹冷笑,程氏便是這樣,潤物細無聲,總是在關鍵的時候,提出致命一擊。

年初起的願,所求之事,是葉隆的仕途與合家安寧,若是葉宸利用了還願為由行私奔之實,那是斷不能原諒的。

果然,本打算息事寧人的葉隆聽了程氏的話,陡然變臉,厲聲道:“馬上去把那茶寮老闆娘帶來。”

老闆娘被帶來之前,黃貴也被抓到了,“老爺,在業鎮抓住了他,他剛打算投宿,只是與他一同的車夫見我等來到,已經架著馬車逃去,追不上了。”

侍衛丟了他進來,他噗通一聲跪在葉隆面前,哭道:“國公爺饒命啊,小人只是一時受了二小姐的誘惑,才會做出帶著她私奔的行徑,求國公爺饒命啊。”

葉隆聽得此言,眉頭青筋跳動,一腳踹翻了黃貴,雙眸噴火地盯著葉宸,“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葉宸像是被嚇懵了,連連搖頭,“我……我真沒有。”

“沒有?”葉隆怒道,“你身為國公府的二小姐,竟這樣辱我的面子,傳出去,國公府還不被人指著脊梁骨痛罵?”

跪了許久的管家終於反應過來,爬起來就給了黃貴兩記耳光,厲聲道:“逆子,你好大的膽子,就是二小姐攛掇你私奔,你也該念我們一家身受國公爺大恩,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為父哪裡還有面留在國公府?怎麼對得住國公爺?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痛快。”

管家這話,便是等同落定了黃貴是受二小姐勾引才做出私奔的行為,主罪次罪之分,一下子便分了出來。

管家說著,便跳了起來往圓柱上撞去。

侍衛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管家,押了他在葉隆面前跪著。

黃管家家中三代都在國公府為奴,黃管家更是被葉隆提為管家,可見其是有辦事能力的,葉隆見他尋死覓活的,哼了一聲,“現在急著尋死有什麼用?”

他又喘了黃貴一腳,怒道:“你既然是與二小姐出逃,為何會自己一人宿在業鎮?從實招來,若有半句虛言,我要你的命。”



黃貴雖說知道清平公主會護著他,但是見國公爺震怒,不禁也嚇得渾身發抖,“小人……小人與二小姐在茶寮喝茶歇腳的時候,二小姐被山賊抓了去,小人只得先逃去,安頓好再尋方法去救她。”

葉宸渾身顫抖,“你……你說謊,你為何要這樣污衊我的名聲?”

葉隆瞇起眼睛,盯著葉宸,“你既然被山賊抓了,又是如何回來的?”

一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相信黃貴的話。

葉宸連連搖頭,急得一雙眼通紅,“女兒沒有被山賊抓走,女兒今日一早便與小靈去了伏安寺,這些,伏安寺的大師們都是可以作證的。”

葉婉哼了一聲,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誰知道你是不是從山賊手中逃脫了,然後又去了伏安寺?就算你真去了伏安寺,也不能證明你不曾與黃貴私奔,再說了,你有否去過伏安寺還不直到呢,國公府總不能去伏安寺問個明白,這豈不是讓人家猜疑?”



葉隆聽了此言,眸色更冷,確實,總不能去伏安寺問她有沒有去過,若伏安寺說葉宸沒有去過,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說?

程氏若有所思地道:“若是說,二小姐曾經落在山賊手中,山賊不曾得到想要的東西,是絕不會輕易放人的。”

葉隆聽得此言,臉色愈發陰沉了起來。

葉宸心底冷笑一聲,看來,他們是要坐實她私奔又失貞的事實了。

小靈聽了程氏的話,急忙跪在葉隆面前,道:“老爺,今日小姐確實是與奴婢一同出門的,不曾在茶寮歇過腳,更不曾遇見山賊,只是一路去伏安寺。 ”

葉婉冷冷地道:“你是她的婢女,自然她說什麼你都要附和,既然她說沒有在茶寮歇過腳,一會兒茶寮的老闆娘來了,自可見分曉。”

小靈有些緊張地瞧了葉宸一眼,根據二小姐所說,她與黃貴確實是在茶寮歇過腳的,那老闆娘肯定是認得她的。

清平公主瞧了小靈一眼,唇邊緩緩地勾起一抹冷笑。葉宸啊葉宸,這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是你幾句狡辯就可以抹去的。

葉老夫人淡淡地瞧了葉宸一眼,不管葉宸如何辯解,她已經認定了葉宸必定是失貞回來的,她所擔憂的只是葉家百年聲譽會毀在葉宸身上。



思慮了一下,她冷硬著聲音道:“不管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只能是想法子補救,宸兒,你回去收拾東西,我命人連夜送你到青月庵,等過幾年再回來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明顯閃過一絲殺機。她一向重家族名聲,豈會留下這麼個把柄讓人取笑?所以,這說是去青月庵,只是能不能去到,還另說。

葉宸素知她這個祖母性子冷狠,所以她話中的意思,葉宸自然懂得。

她抬起頭,哀哀地看著老夫人,“祖母,孫女真沒有被山賊抓走,更沒有與黃貴私奔,孫女是去還願的,還請祖母調查清楚此事,孫女可以去青月庵,可不能帶著罪名走。”

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難道這麼多人冤枉你嗎?休要再說了,馬上回去收拾東西。”

小靈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面前,哀求道:“老夫人,二小姐真沒有與黃貴私奔,更沒有落入山賊之手,她今日一整天都與奴婢在一起,求老夫人明鑑啊。”

老夫人臉色陡然一變,“你是什麼身份?這裡焉有你說話的份兒?滾下去!”

門房疾步進來,禀報導:“老爺,伏安寺的元智大師來了。”

“快請進來!”葉隆瞧了葉宸一眼,揚手道。

元智大師乃是伏安寺的得道高僧,往常宮中有法事,都是由元智大師率領僧人入宮,與葉隆也見過幾面。

站在葉宸身邊的葉婉惡意一笑,對葉宸道:“元智大師來了,看你說的謊話還能不能編造下去。”

葉婉一直都知道李嬤嬤的計策,所以,她斷定葉宸沒有去過伏安寺。

李嬤嬤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門口,只見門房領著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小沙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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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調查審問
“貧僧見過老夫人,見過國公爺,見過公主。”元智大師雙手合十,一張年過七十的臉卻依舊紅潤光澤,眼底閃著睿智的光芒。

“大師有禮了,快快請坐!”葉隆對這位元智大師還是十分敬重,急忙便請了他上座。

元智大師含笑坐下,對身邊的小沙彌點了點頭,那小沙彌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來,遞給了元智大師。

元智大師慈笑一聲,對葉隆道:“國公葉與公主素來心慈,德行兼備,人人皆知,也是這樣簪纓世家才能教育得出像二小姐這樣蕙心蘭質與人為善的大家閨秀。”

元智大師打開冊子,含笑道:“這是敝寺的功德本,所記載的都是捐獻百兩以上的善信,二小姐今日捐獻了五百兩,貧僧讓二小姐留名點長明燈,但是二小姐卻說給是給菩薩添香油錢的,不必備註。只是敝寺的賬本每個月是必須要給戶部過目的,所以,貧僧這才不得不連夜打擾,希望國公爺或者二小姐簽字留名。”

伏安寺不是民間的寺廟,而是由朝廷斥資興建,規模很大,香火鼎盛,寺中收養了許多無父無母的幼兒,朝廷每月都有撥款過去,而寺中的賬目需要提交戶部檢查,進出賬都必須十分清晰,這點,葉宸前生已經很清楚知道,這也是她為何堅持不再寺中留名而是等元智大師追上門來。

葉宸素知葉隆沽名釣譽,最愛就是面子上的事情,但是國公府這些年開銷太大,很多時候,都是清平公主取出私房錢來應酬交際,所以,並沒有多餘的錢糧捐獻出去,更何況五百兩這麼大一筆數額。



葉隆心中疑惑,葉宸怎會有這麼多銀子,他看向葉宸,葉宸微笑著說:“大師,這是父親交代的,父親這些年也沒少捐獻銀子給慈幼局,不欲人知,這五百兩隻是略盡心意,望菩薩護佑眾生。”

元智大師讚賞地道:“國公爺宅心仁厚,確實讓貧僧佩服不已,只是,伏安寺也有伏安寺的規矩,希望國公爺理解,還請國公爺簽名做實。”

葉隆聽得此言,也不再推卻,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叫大師為難。”

說罷,他命人取來筆墨,在功德本上簽了名。

元智大師滿意地合上功德本,起身道:“阿尼陀佛,國公爺菩薩心腸,貧僧替孤兒們感激國公爺的慷慨解囊。”

“大師言重了,不過是略盡心意。”葉隆謙虛笑道,神色有幾分隱晦地看著元智大師,“對了,今日小女在寺中沒有耽誤大師太久吧?”

元智大師含笑道:“不,不,怎能說耽擱?二小姐今日在菩薩面前跪了兩個時辰,為父母還願,祈求祖母福壽安康,此等孝心可嘉,令人感動啊。”



葉隆聽得此言,心中便有數了,在菩薩面前跪了兩個時辰,再加上還願的各種瑣事耽擱一下,這就去了有三個時辰,再加上來迴路程,她壓根就不可能被山賊抓走。

“有勞大師專程走一趟,請大師到偏廳喝茶用些素飯。”葉隆客氣地邀請道。

元智大師起身,雙手合十:“國公爺不必如此客氣,貧僧還要趕回伏安寺上晚課,就先告辭了。”

“送大師!”葉隆拱手相請,即刻便有下人上前領著元智大師與小沙彌出去了。

元智大師剛走,便有護衛領著茶寮老闆娘進來。

那老闆娘這輩子不曾進過這種顯赫家族,如今雖站了進來,卻渾身哆嗦,噗通一聲跪下來,“民婦參見國公爺,參見公主。”

葉隆還沒做聲,週嬤嬤便雙眼一亮,尖聲道:“老闆娘,你快與國公爺說說,今日是不是見過二小姐與這廝在茶寮?”

她說話的時候,伸手指了一下葉宸與黃貴。

老闆娘瑟瑟抬頭,葉宸站在程氏身邊,一雙眸子如古井般幽深,臉上並無半點神色,老闆娘看了一下,竟像不認識地轉了頭。

老闆娘又看向黃貴,愣了一下,“你……你不是逃了麼?你被抓回來了?”

葉隆聽得她話中有話,遂溫和地道:“你起來,請坐吧。”

老闆娘站了起來,拘謹地站在一旁,卻是不敢坐下,“民婦站著就行了。”

葉隆對程氏打了一個眼色,程氏會意,上前問那老闆娘,“今日,我們家二小姐這名小廝在茶寮歇過腳?”

老闆娘見程氏說話溫和,便顯得沒這麼害怕,她搖搖頭,“民婦不曾見過這位小姐,倒是見過這人,”她說話的時候伸手指了一下黃貴,“與他在一起的還有一位姑娘,但是後來那姑娘被山賊抓走了,這人害怕起來便逃了去,還說……”

“還說什麼?”葉隆瞇起眼睛盯著老闆娘,聲音卻是嚴厲了許多。

老闆娘哆嗦著嘴唇道:“他還說,被抓了更好,便不用分給她了。”

“分什麼?”葉隆繼續追問。

“這,這民婦便不知道了。”老闆娘道。

護衛走進來,手裡提著一個包袱,“老爺,從馬車上搜出一個包袱,裡面有些首飾銀子。”

“打開!”葉隆厲聲道。

包袱打開,除了幾件男裝衣裳之外,便全部都是名貴首飾幾錠銀子和一個荷包,再打開荷包,竟是一疊銀票。

清平公主眉心跳了幾下,霍然起身,厲聲怒道:“好大的狗膽,竟敢監守自盜?”

黃貴怔怔地看著清平公主,“公主……”

“來人,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清平公主不等他說完,便厲聲下令。

黃貴嚇得一個哆嗦,“公主,這奴才冤枉啊,這不是奴才偷的,這是二小姐取來與奴才私奔的。”

週嬤嬤心裡暗暗怒罵黃貴愚蠢,如今有元智大師與老闆娘為她作證,她私奔與被山賊抓走的嫌疑已經洗清了,壓根無人可以證實他與葉宸私奔,擺在檯面的事實就是他偷了銀子逃走。

如今他卻還說是葉宸偷了銀子與他私奔,明眼人一聽便知道他是故意陷害。

果然,葉隆聽了他的辯解,冷笑一聲,“好狗賊,事到如今還敢信口胡言?你以為你說跟二小姐私奔便可免去罪責?看來不把你移交衙門,你是不會說真話的。”

清平公主聽得此言,微微蹙眉,這事兒如果鬧到衙門去,京兆尹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只怕不消一日便可調查清楚,她暗自計較了一下,對管家打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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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念舊情
管家知道計劃已經失敗,黃貴若是承認了偷東西,老爺還能看在他的面子酌情輕罰,可他若是一再詆毀二小姐的清白,只怕國公爺最後震怒,就是自己也沒法保住他。

想到這裡,他跳起來,劈了黃貴兩記耳光,怒道:“逆子,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做錯了不可恥,可恥的是你不認錯,我們黃家三代深受國公府大恩,你祖父去世前曾再三叮囑,黃家世代以國公府為主人,不得背叛國公府,你現在犯下這樣的惡行,是不是要你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

葉宸微微挑眉,不愧是在國公府混了那麼多年的人,三言兩句,便戳中了葉隆的弱點。

黃貴的父親曾是國公府的管家,對葉隆忠心耿耿,葉隆也很看重他,如今把老管家抬出來,依照葉隆的個性,多少會念點舊情。

果然,黃管家這樣一說,葉隆的神色略有和緩,低頭厭惡地盯了黃貴一眼,冷冷地道:“我問你,你可認罪?”

黃貴遲疑了一下,抬頭看著黃管家,黃管家盯著他,頭微微點了一下,黃貴面如死灰,伏地哭著道:“老爺,奴才知道錯了,奴才一時起了貪念,奴才罪該萬死,還請老爺念在我黃家三代為奴,饒了奴才這一次,奴才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黃管家也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地哀求,“老爺,奴才知道逆子犯下逆天大罪,實在是不能姑息,只是,請老爺念在奴才就這麼一個兒子來日還得指望他送終,饒過他這一次。”



葉宸看著葉隆逐漸和緩的神色,知道戲碼已經落幕,嘴唇勾起一抹淡漠的笑容,上前道:“父親,女兒今日趕了一天的路,有些頭痛,女兒想先回去休息。”

葉隆嗯了一聲,語氣難得的溫和,“今天為父差點冤枉了你,你好生回去歇著,別想太多,這混蛋為父會處理的。”

說完,他厲聲下令,“還愣著做什麼?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護衛頓時上前,拉起全身癱軟的黃貴拖了出去。

黃管家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三十大板,雙腿和性命都還保得住。

葉宸福身後便要轉身走,卻冷不防聽得程氏說:“對了,二小姐怎麼有這麼多銀子捐獻給伏安寺?”

這話一出,所有的眼睛都或疑惑或幸災樂禍地看著葉宸。

老夫人也皺著眉頭說:“沒錯,各房每月的月例錢也不過五兩,你哪來那麼多銀子?”

五兩是其他小姐的月例錢,到葉宸手上的不過才二兩。

葉隆本來就心生疑慮,本等事情過後再找葉宸問個明白,如今既然程氏先問了出口,老夫人也有所懷疑,便加了一句,“你哪來來的銀子?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

葉宸轉身,望著葉隆,眼底生出一絲晶瑩淚意,“父親還記得二姨娘生前曾留給女兒一個首飾箱子嗎?裡面有二姨娘的陪嫁,還有父親送她的首飾,女兒挑出父親送的,其餘全部變賣,二姨娘臨終前,要女兒事事以父親為念,以國公府為念,想來,她會支持女兒這樣做的。”



二姨娘慕容氏,曾是葉隆正妻,與葉隆曾有過一段恩愛日子。葉隆不算薄情,在慕容氏死後,他時常會想起她,如今乍聽葉宸提起,他腦子里便浮現出一張溫婉的容顏,那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女人,他最終是辜負了最初的諾言。

想到這裡,他微微嘆息,“你娘親性子柔慈,賢良淑德,她生前便事事以我為念,你這樣做,她自是不會怪你的,想不到你這孩子倒秉承了你娘親的品德,也不枉她對你的教導了。”

“二姨娘深愛父親,臨終前掛念的也是父親,女兒自然要為她對這個家,對父親盡一點心意的。”葉宸低著頭幽幽地說著,心頭卻不自覺地悲傷起來,二姨娘,她的生母,按照規矩,她如今連母親都不能叫一聲。

她恨葉隆對慕容氏的冷情,但是,在這個家,她總要有一人的護蔭,而葉隆是這個家的主人,她就算不得他的寵愛,也必須讓他對自己存一份愧疚心思,那樣,日後她才好慢慢地實施複仇計劃。

清平公主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印入皮肉,留下一道道的指甲紅痕。

嘴角卻不由得挽起一抹冷笑,那女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但是他卻不曾遺忘過,像幽靈鬼魅一樣寄居在他心頭。

前院傳來黃貴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三十大板便宜了他,但是,葉宸卻不急,不急啊,慢慢來吧,她有足夠的耐性,把曾經害過她的人,一個個送進地獄。

回到攬勝苑,小靈舒了一口氣,但是禁不住疑惑地問葉宸,“二小姐,您不是曾在茶寮歇腳嗎?怎麼她卻說不曾見過您呢?”

葉宸坐在妝台前,把頭上的簪子拿下來,如瀑的秀發散開,泛著漆黑油光的髮絲靜靜地伏在她的背上。

她淡淡一笑,“有錢使得鬼推磨。”

早在茶寮的時候,她便趁著讓老闆娘帶她到密林解手的空檔收買了老闆娘,所謂山賊也是她交代老闆娘對黃貴說的,黃貴信以為真,哪裡還顧得上她?急忙逃去,宿在業鎮,這便坐實了他偷錢私逃的罪名。

“小姐,你是什麼時候變賣二姨娘的首飾?奴婢怎麼不知道的?您真的捨得把二姨娘留給你的遺物都賣掉嗎?”小靈皺著小臉問道。

葉宸笑笑,卻是不語。

她怎會變賣娘親留給她的東西?早在馬車的時候,她便順手牽羊,把一根鳳尾簪子和一個赤金盤琉璃瓔珞手鐲帶走,清平公主的首飾件件名貴,在去伏安寺途中路經過小鎮,便把東西典當了。

至於首飾盒裡的一部分珠寶,她確實是暫時典當了,但是,相信不日便有人會送回來的。

“你洗個臉去,馬上就有人來了。”葉宸把頭髮盤起,只用一根簡樸的簪子簪住,整個人顯得乾脆利落,眸子熠熠發光,唇角帶著諷刺的笑容。

小靈問道:“這大晚上的,誰還過來?”

葉宸嘴邊盈著淺笑,眼底陡然陰冷起來,“還有誰呢?”

小靈想了想,頓時便明白過來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往日最愛的便是落井下石,今天本該是二小姐倒霉的,但是卻逃過一劫,她們兩人定必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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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步步心機
葉宸從首飾箱裡取出一個荷包,荷包上繡著飛鷹翱翔圖案,這是當年慕容氏病中時候繡給葉隆的,但是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人就沒了。

“小靈,你把這個荷包送去給父親,跟他說,這是二姨娘臨終前做給他的,說是等他那年生辰送給他,誰知道竟來不及了,還有,你跟他說,二姨娘臨終前有些東西想要交給他的。”

小靈接過荷包,有些不明白葉宸的用意,這荷包放在首飾箱裡已經很久了,但是二小姐一直都沒送給老爺,怎麼選在這個時候送給他呢?

“二小姐……”

“不要問,快去吧。”葉宸催促道。

“是!”小靈拿著荷包,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小靈剛出去不久,果然便見葉婉與葉嫻領著幾名丫鬟過來。

葉婉一進門就趾高氣揚地吩咐葉宸,“給我端杯茶。”

葉宸是府中的二小姐,葉婉按照規矩得稱呼她一聲二姐,但是葉宸是沒娘的孩子,在府中無人撐腰,不像葉婉葉嫻兩人有程氏在,程氏又懂得巴結清平公主,所以她們三母女在府中的日子,也過得很如意。

往日葉婉不曾當過葉宸是二姐,不過是把她當做府中可以隨便欺負的丫頭。

葉宸前生一心想靠攏葉青,在府中尋一席之地,所以對葉婉和葉嫻的刁難,從不敢反抗。

所以,漸漸地,便造成了葉婉越發的放肆,因從小依附在清平公主氣焰下成長,所以她特別懂得察言觀色,從今天的局面看,就知道清平公主是有意要為難葉宸,但是竟讓葉宸躲了過去,所以,她就自作聰明前來找葉宸晦氣,好為清平公主出一口氣。

葉婉把披風裹緊了一些,見葉宸站在一旁,竟還沒動手去斟茶,不由得柳葉眉一擰,厲聲道:“你還站著做什麼?趕緊給我倒杯熱茶,這麼冷的天,你是想冷死我嗎?”

葉宸望著她,嘴角泛起一抹淺笑,“三妹,你身邊帶著婢女,該讓你的婢女伺候你才是。”

葉婉拿眼珠子傲慢地盯著她,冷笑一聲,“怎地?剛剛在父親面前得了臉,現在連倒杯茶給我都不願意了是嗎?你記住你自己什麼身份,還敢跟我拿喬甩臉子?”

葉宸素白的面容微微抬了一下,燭光映照得她瓊鼻堅挺,下巴弧度清晰,她忽地笑了一笑,眼底有濃濃的嘲諷意味,“那麼,三妹以為自己又是什麼身份?”

葉婉一怔,旋即大怒,狠狠地盯著葉宸,“你什麼意思?”

葉宸淡淡一笑,湊近了她壓低聲音道:“我的意思是三妹不過是昌樂郡主身邊的一條狗,也只敢來我這裡吠一下,在昌樂郡主面前,三妹敢說自己的身份和我不一樣嗎?”

葉宸這話,正好戳中葉婉心中最痛之處,清平公主最寵愛的便是昌樂郡主葉青,她姐妹二人也唯有巴結葉青才有好日子過,但是,這話她是從不許旁人說的,誰要是說了被她聽了去,一頓打是少不了的。



葉婉聽了葉宸這句話,陡然大怒,一手拉過葉宸的衣領子拖她到身前,口中咒罵道:“憑你也敢說這樣的話?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以為經過今晚父親真的會對你另眼看待?”

她一邊咒罵一邊伸手撲打葉宸,但是每一下都沒落在葉宸身上,葉宸看似是胡亂阻擋,可剛好把她手中的力氣都折了回去。

葉宸耳朵靈敏,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她一手抓住葉婉的手腕,冷冷地道:“我和你如何一樣?我娘親好歹曾經是父親的正妻,而你娘親,如今也不過是府中的姨娘,你是庶出不得寵的小姐,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這裡撒野?”

葉婉的聲音頓時揚高幾度,尖酸刻薄幾乎刺穿葉宸的耳膜,“慕容氏不過是府中姨娘,還是父親棄之不顧的姨娘,與我娘親哪裡可比?而你在府中的身份就連丫頭都不如,你還敢跟我擺出小姐的威風來?今天我不撕爛你的嘴巴,我便是gou niáng yǎng de!”

葉婉的尾音剛落,身後便傳來威嚴沉怒的聲音,“gou niáng yǎng de?你說誰啊?”

葉婉下意識地回頭看,這一看,嚇得頓時雙腿發軟,“父親……”

葉隆一身黑色織錦便服,站在門檻外,面容鐵青,他曾是沙場上殺伐果斷的戰將,長久以來養成了一身蕭殺的氣息,一旦動怒便壓不住,葉婉見了他這副模樣,怎不嚇得魂飛魄散。

葉隆臉色沉凝地走進來,劍眉豎起,盯著葉婉厲聲道:“閨閣小姐,張口閉口都是髒話,你娘親就是這樣教你的?”



葉婉嘴唇哆嗦了一下,囁嚅道:“女兒,女兒不是這個意思……”她猛地抬頭,伸手指著葉宸,“都是她,是她出言挑釁,女兒才一時忘了身份,胡說了幾句。”

葉宸有些無措地看著葉隆,眼底泫然欲滴,一副想要辯解卻不知道從何辯解的無辜模樣,“我……”

葉隆素知葉宸的性子懦弱膽小,今日又經歷了一番委屈,怎還會敢在葉婉面前胡說些什麼?當下便麵容一冷,怒道:“她挑釁你的?你倒是說說,這大半夜的,你為何要上她這裡來讓她挑釁你?”

葉婉愣了愣,幾番動了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倒是葉嫻眼角一挑,上前道:“父親,是這樣的,女兒和三姐見今日二姐受了委屈,怕她心裡難受,便想過來安慰幾句,三姐口渴,讓她去倒杯茶,誰知道她說我們的身份不如她,連杯水都不給我們倒……”

葉嫻今年不過十三歲,雖性子惡毒卻十分幼稚,她是有心解圍的,但是,她卻忘記了葉宸是國公府的二小姐,而她以前一直都當葉宸是丫頭,哪里當二姐看待過?所以,在她認為,葉宸不給她倒茶,便已經是罪大惡極了。

葉隆冷哼一聲,眉梢豎起,冷冷地道:“你們姐妹的架子倒是很大,要你們二姐給你們倒水喝?到底是誰無禮在先?你身邊難道就沒使喚丫頭了嗎?”

葉宸惶恐地說:“父親,實在不是女兒不願意去倒水,只是小靈不在,屋中有沒了熱水,女兒才……”說罷,她有些怯懦地瞧了葉婉一眼,又馬上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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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庶女寒酸
堂堂國公府的二小姐,身邊就只有這麼一個丫頭伺候,可見她在這個府中,都被冷落成什麼樣子了?

“你裝什麼?剛才你不是挺囂張嗎?”葉婉見她這副無辜的樣子心中就來氣,也忘了葉隆正在盛怒之中,出言呵斥葉宸道。

葉隆冷眼掃了葉婉一眼,怒道:“閉嘴!”

葉婉委屈地看著葉隆一眼,只是也不敢再說,只是站立一旁,拿憤恨的眼珠子盯著葉宸。

葉隆瞧著葉宸誠惶誠恐的樣子,她眉眼之間,與她母親慕容氏十分相像,剛才小靈送來荷包,他想起那如玉的女人,心中就酸楚,那曾經是他的結髮妻子啊。

“你屋中,就這麼一個丫頭?”葉隆的聲音不由得溫和了些。

葉宸揚起烏黑的眼珠,靈光乍閃,稚氣一笑,“女兒屋中沒多少事,一個丫頭就夠了。”

葉隆許多年沒來過攬勝苑,這裡原先是慕容氏住的,擺設依舊是原先的模樣,只是家具陳舊,連桌子都斷了一腳,用磚頭墊著穩住。

再看葉宸的衣著,一件石青色起花襖子已經洗得發白,滾邊破開,用不同色的布補上。今年及笄,頭上挽了髮髻,用的是一根銀飾簡樸的簪子,看起來比小家碧玉都不如,寒酸不已。



他手中握住荷包,心中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冷情,“回頭讓你母親多給你撥幾個人過來,你好歹是府中的二小姐,身邊沒幾個人伺候著,傳出去外人不知道會怎麼說,還有,多做幾身衣裳,你已經及笄,再不能寒酸了自己的模樣。”

葉宸揚起笑容,轉身打開衣櫃子,怯笑道:“父親不必擔心,女兒有幾身好衣裳,只是沒捨得穿,女儿知道如今府中開銷很大,實在不必多為女兒花費銀子,再說,女兒吃穿用度都是府中出的,每月的二兩銀子月例錢還能存起來,回頭給爹爹送去,好為府中補貼一下。”

葉隆瞧了那櫃子一下,眉心隱隱跳動,那哪裡是什麼好衣裳?都是成色料子都下品的東西,連府中管事嬤嬤穿得都比她好。

又聽得二兩銀子月例錢,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真好,二兩銀子的月例錢。

他隱忍不發,只微微嘆息一聲道:“銀子你自己存著,別亂花,府中的開銷不必你擔心,你這孩子,也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可見雖你娘親早去,可性子還是秉承了她的溫婉柔順。”

葉宸柔婉地說:“二姨娘的教導,女兒不敢忘記。”

葉隆面容怔了怔,輕聲道:“你不必叫她二姨娘,她生你育你,你就是喚一聲娘親也不為過。”

葉宸還沒說話,葉婉便尖聲道:“父親,這怎麼行?這還有規矩嗎?姨娘就是姨娘,身份豈可與國公府小姐相提並論?”

葉隆盯著葉婉,不怒反笑,眼底卻蘊含著濃濃的諷刺,“聽你說這話,倒是挺懂規矩的,怎地來了你二姐的屋中,卻這般胡攪蠻纏沒半點規矩?”

葉婉一時無言以對,只得狠狠地瞪了葉宸一眼。

葉宸低頭斂住眼底的鋒芒,淺聲道:“父親,三妹說的也在理,規矩是這樣的,若強行更改,只怕母親會不高興。”

葉隆擰了眉頭,想起今日之事,清平未必就不是動了心思,想到這裡,他硬聲道:“規矩確實是規矩,不好隨便更改,但是你娘親本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雖說降為姨娘,但是從倫理上看,你叫她一聲娘親也不為過。”

葉宸只得應聲,“是,女儿知道了。”

葉隆想與葉宸說幾句話,見葉婉姐妹還杵在這裡,不由得冷下臉,“還不滾回去在這裡做什麼?”

葉婉與葉嫻被他吼了一聲,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也知道今日尋釁無門,只得含恨離去。

葉婉出到門檻,回頭瞪了葉宸一眼,眼裡飽含了憎恨與厭惡。

葉宸迎上她的眸子,本來清棱棱的眸光忽然變得陰沉冷狠,彷彿陰暗的草叢裡射出的兩道冷酷的蛇眼光芒,叫葉婉為之一驚。

她暗自吃驚,這小賤人去了一趟伏安寺回來,怎地像變了個人似的?

葉宸收回眸光,含笑對站在門口的小靈道:“去煮水,到櫃子右上角取最好的那罐茶葉過來。”

小靈怔了怔,雖說屋中沒有什麼好茶葉,但是櫃子左側的茶葉已經發霉,黴臭難以入口,國公爺愛茶,對茶葉要求很高,所喝的也是上好的茶葉,這些發霉的茶葉他指定不會喝的。

不過,小靈到底機靈,很快便明白了葉宸的用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小靈提了熱水上來,並且取出泥黃色的茶葉罐子,葉宸便讓她出去了。

葉宸坐在桌子旁邊,洗了三次茶,葉隆不禁皺眉,這洗茶若洗得過多,茶香的味道便會消散,這是泡茶基礎的知識,她卻不懂得,想起葉青泡得一手好茶,葉隆不禁對葉宸有些失望。

葉宸彷彿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臉色紅紅地羞赧一笑,“這茶雖說是女兒屋中最好的,只是……只是可能是女兒放置不好,有些受潮,女兒往日喝的時候,也需得洗上幾遍才能入口。”



她手指靈巧地把杯子翻過來,點茶入杯,水汽氤氳,籠了她嬌俏潔淨的面容,屋中充斥的竟不是茶香,而是一陣陣霉味。

她把茶盞遞上來,葉隆接過,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隨手又放下,他對茶極其嚴格,不是好茶,從不入口。

“這就是你屋中最好的茶葉?”葉隆淡淡地問了一句,熱氣在他面前扶搖直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的,還是周嬤嬤特意送過來,就那麼一點,女兒一直都捨不得喝,父親快喝,一會兒涼了便不好喝了。”葉宸稚氣道,一雙大眼睛盈著祈求和期待。

葉隆把茶杯重新握在手中,手指順著邊沿撫摸了一圈,慢慢地飲了一口,酸澀發霉的味道在口腔散開,他勉強嚥下,那味道順著喉嚨一直往下,不知道是因為這變味茶葉還是因為看到葉宸過得這樣的苦而心中生出一絲苦澀來。

葉宸眸色微涼,心頭並不覺得溫暖,娘親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他若是真有心愛護她身後的兒女,自己與弟弟也不至於受盡委屈欺辱。

如今他肯坐在這裡喝這杯發霉的茶,不過是因為她讓小靈去傳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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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薄情
他是真愛過娘親,可惜,只是愛過而已,到底他也沒能為娘親爭取到什麼,甚至沒能好好地護著她,讓她早早便悲哀死去。而她要的就是藉著這一份已經褪色的感情,為自己在這個家爭得一席之地。

沉默了一會兒,葉隆終於進入了正題,“你娘親臨死前交了什麼給你?”

慕容氏難產死的時候,葉隆並不在府中,回來之後,慕容氏已經下葬了,也就是說,葉隆並沒見到慕容氏最後一面。

當然,他更不知道,慕容氏是在難產的時候被清平下毒害死的。

葉宸起身,走到一個黑色陳舊的櫃子前打開,取出一個錦盒,她走回來,打開錦盒,裡面放著幾封信與一幅畫卷。

“這是娘親留下的,具體是什麼,女兒也不知道,父親自己看吧。”葉宸把盒子遞給葉隆,眼底斂住一絲光芒。

這些信件,她自然看過,是他們成親的時候,葉隆出征,寫回來的家書,那時候,他是愛著她的,年少氣盛,信中自然也寫了很多對她的承諾。

而那一幅畫卷,則是他在婚後不久為她作的,是她容貌最盛的時候。

葉隆打開畫卷,乍看到這個在他生活中消失了許久的人,神色微微一變,前塵往事浮上心頭,竟覺得心中有難忍的酸楚疼痛。

一個最薄情的男人,在直面自己年少輕狂時候的愛情,心都會變得很柔軟,而畫中的人,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自然勾起了他所有和她美好的回憶。

死亡是最霸道的,會讓人忘記死去的人所有不好的東西,而只留下美好的一面。

更何況,雖然葉隆自己不承認,但是他心裡很清楚,他對不住慕容氏。

“娘親是生三弟的時候難產死的,她不曾見過三弟,想來,對三弟也一定很不放心。”葉宸輕輕嘆息道。

慕容氏嫁給他第二年,生了一個兒子,但是這兒子沒有養大,三個月的時候夭折了。

而程氏在也曾生下兒子,可惜這個兒子也沒能活下來,所以葉天是他如今唯一的兒子。

“你弟弟在你母親那邊撫養,不會受什麼委屈。”葉隆打起精神道。

葉宸心底不免失望,其實只要他用點心,就知道清平公主不過是在他面前對葉天好,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葉天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太過相信清平公主,以為皇家帝女就一定大度仁慈?

但是,她如今也不能說太多,只得微微笑著說:“是的,有母親照顧,女兒很放心。”

葉隆瞧了她一眼,燭光掩映下,她的面容潔淨而單純,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女兒,覺得她性子畏畏縮縮,膽小怯懦,難登大堂,但是如今聽她的談吐,看她的神情,又彷佛和自己認知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過,葉隆也沒有深究,大概是之前自己與她少接觸的原因罷了。

“放心,以後為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葉隆嘆息了一聲,輕輕地道。

今夜想起慕容氏,他心中五味雜陳,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多是出於對慕容氏的愧疚,能頂一時,卻終究不會長久。

但是,葉宸要的就是這一時而已。

葉宸抿唇一笑,“父親說的是什麼話?女兒哪裡委屈過?在府中錦衣玉食的,也沒能幫家裡什麼忙,女兒深感慚愧。”

她的指腹掃過裙子上的紋路,臉上的笑意盈盈,眼底也是誠懇之色,讓葉隆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覺得她心思單純。

“傻姑娘!”葉隆慈愛一笑,這種慈父的光輝葉宸前生未曾見過,一直以來,葉隆對她都是疏離冷淡的,她也不曾懂得像現在這樣用心計與他說話。

所以,這冷淡便一直延續到她嫁給白擎夜。

這一夜,葉隆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其實不是不知道清平公主這些年對葉宸的所作所為,可他並不願意為了葉宸與清平公主起衝突。加上清平公主一直都很收斂,並沒有太過分,像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前不曾有過。

他隱隱覺得,以後這個家,不會再有這樣的平靜。

葉宸也沒有入睡,重生之後,她沒有一夜是可以安然入睡的,只要一入夢,夢中盡是血腥和惡毒,耳邊縈繞的是驚叫聲,淒厲聲,還有一雙暗黑悲傷的眸子在注視著她,對她說:若不曾認識你,該多好!

過了兩日,葉二夫人陳氏的丫頭小初告知小靈:“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是公主屋中的丫頭杜鵑與黃貴勾搭成姦,杜鵑偷走了公主屋中的貴重首飾,要與黃貴私奔,但是在去的路上,杜鵑被山賊抓走,黃貴為了掩飾罪名,才會誣陷是二小姐勾引他私奔。”

小靈把這件事情告知了葉宸,葉宸只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前生,清平公主身邊的大丫頭杜鵑,忍受不了清平公主的謾罵毒打,所以,在她去伏安寺的前一天就偷偷地離府了。

清平公主為了平息事情,自然就會把杜鵑推出來,好取信於人。因為,自從這件事情之後,杜鵑確實是無影無踪了。

這一切,都在葉宸的預料之內。

幾日之後,鳳織苑內。

清平公主聽了護衛的回禀,冷冷一笑,“看來,捐給伏安寺的銀子,是變賣了本宮的首飾得來的。”

“沒錯,小人查探過,慕容氏留下的首飾箱,一直都在攬勝苑,不曾動過,所以,她說把慕容氏的遺物變賣捐獻給伏安寺,是謊言。”護衛回答說。

昌樂郡主葉青在旁聽得此言,怒道:“她怎敢騙人?母親,我們得趕緊告訴父親,戳穿她的謊話,讓父親知道偷東西與黃貴私奔的人就是她。”



清平公主不悅地掃了她一眼,“你想去戳穿她什麼謊言?杜鵑與黃貴偷盜私奔,是我調查出來的結果。這個結果你父親已經接受,如果現在你或者是我去跟他說,又無真憑實據,他怎會相信?反倒會覺得我們污衊那小賤人。”

葉青秀眉蹙起,不甘心地道:“難道就這麼放過她?她這麼可惡,總要讓父親認清楚她的真面目,那日葉婉跟我說,父親竟准許葉宸喚二姨娘為娘親,可見父親對她是動了惻隱之心。”

清平公主面容一變,“你說什麼?”

葉青低頭,把那晚葉婉到攬勝苑鬧事的前後始末說了一遍,最後恨聲道:“這府中還有沒有規矩了?姨娘就是姨娘,母親只有一位,現在這般抬了她起來,那她二姨娘豈不是成了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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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待遇變了
從來,姨娘在府中的地位都算不得是主子,只比奴婢高一些,即便是用餐吃飯,也是不能夠與主子小姐們同桌的,需得在旁邊布菜伺候,而程氏之所以可以與他們同桌吃飯,是因為老夫人的緣故,清平公主面子上不欲與老夫人撕破,加上程氏又深諳人情世故,懂得巴結之道,才有此特殊待遇。

只是這樣的事情,在別家深院,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清平公主聽了葉青的話,梳理得整齊貼服的發額之下,突顯了青筋,眼底也閃過一絲怒氣,但是這絲怒氣很快便轉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冷淡和雍容,“他念著慕容氏的好,也是無可厚非的,你下去吧,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葉青恨聲道:“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她,我去找她算賬。”

“回來!”清平公主臉色忽地一沉,鳳眸瞇起,有慍怒在端莊美麗的臉上漸漸散開去。

葉青回過頭來,委屈地清平公主,不知道她為何忽然就生氣了。

清平公主眉目含霜,厲聲道:“不許去找她,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郡主,是高貴美麗的牡丹,而她只是一株長在溝渠旁的臭草,你碰了她,連你都要沾一點骯髒氣。”

“可是,”葉青想了想,又有些生氣地道:“您沒見她這幾日連給母親請安都不來了嗎?自從那日在父親面前得了臉,她不知道多放肆了。”

清平公主陰沉著臉,“她終究是要來的,這個家,還輪不到她做主,你去吧,我警告你,不許去招惹她,若你實在看不得她氣焰,不是還有葉婉和葉嫻兩人嗎?她們一向聽你的。”

葉青先是一怔,繼而淺淺地笑了,“母親,我知道怎麼做了。”

葉青轉身出去,清平公主對站在一旁的護衛道:“你去嚴密監控攬勝苑,那邊有任何動靜都必須回禀。”

“其實公主不必這麼小心翼翼的,那些首飾肯定還在,現在帶人過去搜是一定可以搜到的。”護衛道。

清平公主冷冷地道:“本宮做事,要有十足的把握,絕不容許她有一絲翻身的機會。”

週嬤嬤在一旁道:“行了,公主怎麼吩咐你便怎麼做,一點事兒都不懂。”

護衛訕訕地道:“是,那小人告退。”

護衛走了一會兒,葉隆進來了。

“你回來了?”清平公主含笑上前,命人為他沏茶。

茶葉是從宮中送來的香片,剛一泡上水,茶味盈滿屋中每一個角落,葉隆深深一聞,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舒適不已。

但是,他的心卻不是很舒服,若有所思地端起茶,卻不飲用,只是默默地想事情。

清平公主瞧了他一眼,伸手屏退左右,輕聲問道:“有什麼煩心事嗎?”

葉隆抬起頭,看著清平公主,眼底帶著研判的光芒,看得清平公主心中微微一涼。

良久,他才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我去過攬勝苑,宸兒給我泡了茶,說是她屋中最好的茶葉。”

清平公主心中有數,這些年,但凡送往攬勝苑的生活用度,都是極差的,屋中最好的茶葉,又能好到哪裡去?他這是在埋怨自己刻薄葉宸了。

但是,她並未言明,只是扯唇一笑,唇間如貝的牙齒隱約可見,輕輕嘆息一聲,“這兩年我身子不好,加上皇太后年紀大了,我也多了入宮去陪伴,對宸兒有疏忽,雖說吩咐了人好生關照著,但是人都是跟紅頂白的,府中下人見她生母早逝,又不如天兒是養在我身邊,所以沒太把她放在眼裡,這點,我已經知道,也覺得虧待了宸兒。”

他已經見過葉宸過的是什麼日子,若一味說自己無錯,只會引起他的反感,所以,她乾脆先認了錯。

葉隆聽了這話,又知道她做事雖說有些刻薄,但是極重面子,他剛才這樣點了點,她應該知道怎麼做的,所以便不再說了,只微微點頭,“你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她啟唇一笑,高貴端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馬上就冬至了,宸兒今年及笄,我也該帶她入宮去見見人,順便看看有無合適的世家公子。”

葉隆嗯了一聲,“你是她母親,這件事情,你做主便是。”

“好!”清平公主微微嘆息,“她生母早死,我作為她母親,自是有這份責任幫她找一個好夫婿的。”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葉隆臉上的神情,果然,她在提到葉宸生母的時候,他臉上有怔忡之色,她心尖微冷,這麼多年了,他始終是放不下她。

葉隆顯然不想說這個話題,“那日杜兄帶了白擎夜過來,聽說張家與孫家兩位公子鬧了一些事情,被你處罰了,你處理得好,白擎夜到底是杜兄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我們國公府總不能跟著欺負人,只是這樣一來,未免就得失了孫家和張家。”



清平公主聽了這話,心中便明白了,遂微微一笑,“放心就好,孫家和張家那邊,我已經命人送了禮物過去安撫,他們也明白事理,在這件事情上,這對事不對人。”

換言之,他們日後要追究,也只會追究白擎夜,和國公府沒有一點關係。清平公主素知葉隆為人,他不輕易得罪人,因為人脈對他對國公府而言,都至關重要。

所以,他不會得罪杜陵元帥,也不想得罪張家和孫家。

葉隆放下心,望著清平公主,眼底有了一絲溫柔,“你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這些年,也幸虧有你四處打點著,我在朝中才會有這麼強大的人脈。”

清平公主婉約一笑,“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葉隆見她雖年過四十,只是容貌皮膚保養得甚好,這般婉約嬌羞,更是別有一番味道,不由得心中一動,握住了她的手,“清平,這些年,辛苦你了。”

清平公主只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翌日,週嬤嬤一早便來到攬勝苑,並且帶來了幾個丫頭,還有一些生活用度。

週嬤嬤含笑上前,對葉宸道:“公主說攬勝苑人手不足,讓奴婢挑幾個伶俐的丫頭過來給二小姐,二小姐看看,有哪個聰明伶俐合意的就留用吧。”

葉宸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周嬤嬤,“替我好好謝謝母親,只是我這攬勝苑,事兒並不多,有小靈一人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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