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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丞相臉色凝重的踏進禦書房內,「微臣參見王上。」

  「起來吧!」琅邪沒有抬頭,沾滿豔赤朱砂的筆尖在奏章尾端揮灑出一記蒼勁霸氣的簽名,這才揚睫,淩厲的目光讓丞相為之一凜。「有什麼事?」

  他連忙垂低頭顱,「微臣聽說王上有意冊封皓月姑娘為妃。」

  「難道朕不能決定要冊立誰為妃嗎?」

  「臣不敢。」丞相把腰彎得更低,免得觸怒龍顏。「只是皓月姑娘來歷不明,臣是擔心……」

  琅邪眸光微瞇,「哦!不知丞相擔心什麼?」

  「微臣聽到一些有關皓月姑娘的傳言,不知該不該說?」以為只是個小姑娘不足為懼,想不到卻成了最大的禍害。

  「愛卿今天進宮不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嗎?」琅邪一眼就看出端倪。「什麼樣的傳言就說吧!別再故弄玄虛了。」

  「微臣惶恐。」他沉吟了片刻,「微臣是聽說前陣子王上和皓月姑娘前往氐宿城,當地的百姓親耳聽見皓月姑娘說出何時會天降甘霖,果然預言成真,於是百姓們因此尊奉她為天女,並視如神祇般的崇拜。」

  輕哼一聲,「原來愛卿是為了這件事,那不過是無知的愚民迷信所致,不能當真,皓月不是天女,她只是朕的女人。」

  「王上可還記得兩個月前的那天夜裏天空出現異象,於是民間便流傳了一則預言詩,詩上面說:『日被月蝕、陰將侵陽、下淩上,乃殺君之象。』」只要在王上心中撒下懷疑的種子,一切就好辦了。

  「夠了!」琅邪怒火中燒,「那不過是有人刻意造謠,當初愛卿不是也這般認定,怎麼今日突然改口了?」

  丞相自然早已想好狡辯的理由。「微臣原本也以為那句預言詩是被有心人士製造出來的,不過自從皓月姑娘出現之後,她不只一次當著眾人的面挑戰王上的權威,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持弓箭意圖弒君,這一切都和預言完全吻合,就算她不是天帝派來的使者,也必定和那些企圖謀逆的亂黨有關。」

  「不要再說了!」他將桌案上那迭待批的奏章往地上一掃,「如果皓月真的要殺朕,她有的是機會動手,可是朕到目前還安然無恙,證明愛卿剛才說的話全是無稽之談!朕打算擇日冊立她為妃,誰都別想阻攔!」

  「王上……」

  琅邪寒聲低喝,「退下!」

  「是,臣告退。」丞相伏低惱恨的五官,快快的離開禦書房。

  從頭到尾都在旁邊看著的子嬰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焰,卻只能保持沉默,謹守本分的他,不會仗著自己和王上的關係而幹預朝政。

  「可惡!」琅邪來回踱步。

  什麼天女?

  簡直是荒唐至極!

  「子嬰,你說他是真的在為朕著想,還是擔心菀妃會因此失寵,而動搖到自己的地位?」琅邪掀唇諷問。

  子嬰沒有說話,因為他看得出琅邪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的想法。

  琅邪冷笑兩聲,「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別以為朕看不出來,這些人只會擔心自己的官位保不保得住,有誰是真的對朕忠心耿耿?朕坐在這張龍椅上看著他們,卻找不出一個能夠全然信任、真正無私的臣子,你說可不可悲?」

  「王上太多心了。」子嬰聽得心情也跟著難受。

  他掄拳在空中揮了一下,旋即像旋風般往外沖了出去。

  子嬰沒有跟上,因為他知道他會去哪兒。

  
  「妳說!朕真的可以信任他們嗎?」

  打從琅邪氣衝衝的進門,就只顧著大發牢騷,全然沒想到隱藏情緒,反而在皓月面前漸漸將自我表露無遺了。

  皓月瞟他一眼,將手上的竹簡卷起,或許是受到死去父親的影響,對小篆頗有研究,正好這裏的文字都以這種字體呈現,不必擔心看不懂,她也可以多瞭解曌國的歷史,聽完他的憤慨和不滿,只覺得好笑。「我想到一個故事。」

  「又是故事?」聽到這兩個字他就頭大了。

  她瞋睨他一眼,「你要不要聽?」

  琅邪嘴巴張了又合,袍袖用力一甩,在席上盤腿坐下。「說吧!」

  「你好像不太情願?」

  「朕、朕哪有不情願?」他覺得在她面前,自己越來越沒有君王的威風架式了。「妳就快說故事吧!」

  皓月抿唇一笑,「有個國家的君王生病了,太醫開的藥方子吃了都沒效,以為自己中邪了,於是想找男巫來幫他看病,可是又想先試試看對方的功力,事先便殺了一隻鵝埋在花園裏,還在上面蓋了一座墳墓,並且擺放婦人的衣服和鞋子,請男巫到現場觀察,君王還故意對他說:『只要你說出死去婦人的容貌,就加以重賞,而且相信你的能力。』

  「男巫看了一整天都不說話,君王便認定他是冒充的,要將男巫趕出王宮。這時男巫才說:『實在沒有看到鬼,只看到一隻鵝站在墳上,之所以沒有立刻說出來,是懷疑鬼神變化成鵝的模樣,想等牠現出原形,但是那只鵝卻固定形象,並沒有變化,不知道為什麼,還請王上恕罪。』你知道這個故事在告訴我們些什麼嗎?」

  他先是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妳是覺得朕不該隨便懷疑臣子的忠誠?」

  這小女人根本就是在指桑駡槐。

  「有句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懷疑只會造成君臣之間的不信任,既然是你親口任命他們,為什麼還要疑神疑鬼的?那不等於是在質疑你自己的眼光?」皓月老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其實這個故事只是要我們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深思熟慮,免得事後出了問題再來反悔。」

  他聽了益發笑得前僕後仰,「說得好!」她的反應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氣惱的情緒也跟著煙消雲散了。「說得好!哈哈……」

  以為琅邪會龍顏大怒,然後和她爭辯得面紅耳赤,或者怒責她一番,想不到卻笑得這麼開心,皓月不禁錯愕,「你不生氣?」

  「妳說的是實話,朕生什麼氣?這點雅量朕還是有的。」琅邪將她攬緊,心情大好,眼神更是包含無限寵溺。「妳哪來這麼多故事?朕真的很想知道。」

  隨手撚來的故事就可以令他折服,果然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皓月沖口而出,「在我的世界,這些故事幾乎大家都耳熱能詳。」

  「以後不准再分妳的世界、朕的世界了!」像是踩到某種禁忌,他說翻臉就翻臉。「從現在開始,妳已經是曌國人,也是朕最愛的女人,除了這兩項,其他的都不是!」

  她看出他暗藏在眸底的不安,「琅邪……」

  琅邪將她用力摟在懷中,箍得好緊好緊。「妳不是天女,更不可能是來殺朕的,朕才不相信那首該死的預言詩!」

  「什麼預言詩?」皓月從他胸前仰起螓首問道。

  他好開心她這麼溫馴的偎著自己,情欲大動。「妳不需要知道這麼多……皓月,告訴朕,妳是不是已經有點愛上朕了?」

  皓月倏地滿臉通紅。「才沒有。」

  「真的?」瞧她赧紅的小臉,琅邪壓根不信。「妳別想騙朕,朕看得出妳已經愛上朕了。」

  她羞得想掙開,「我才不告訴你。」

  「朕自然有辦法要妳說。」他將皓月推倒在席上,高大的身軀順勢迭在她的嬌軀上,覆住她想要說話的小嘴,吻去所有的拒絕。

  撤去心防的皓月不再抗拒了,緩緩的閉上眼皮,敞開心胸接納眼前的男人。原以為她喜歡的物件會是像父親那樣的類型,想不到越是逃避,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就更強。

  感覺到她青澀的回應,琅邪欣喜若狂的加深這個吻,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吞吃入腹,雙手熱切的撫弄著她的敏感處,引得她嬌喘吁吁,只能癱軟在他身下,那是皓月從未經歷過的激情。

  琅邪抬起火熱噬人的目光,嗓音粗嗄,「朕要立妳為妃。」

  「沒關係,我不在乎。」她不能把自己世界的規則套用在他身上,試問古代的君王,哪個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所以皓月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打算強求名分。或許也是因為父親早逝的關係,讓她對於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看得很開,就算將來分開了,也是因為彼此緣盡。

  他輕啄著她的下巴,一寸寸的往下,來到秀致的肩胛骨,大聲粗喘,「可是朕在乎,朕要讓全曌國的百姓知道妳是屬於朕的。」

  皓月淺淺一哂,「好。」

  「妳答應了?」琅邪驚喜交織的看著她柔美堅毅的眼瞳。「朕不會讓妳後悔的!」他將雙頰火紅的皓月從席上打橫抱起。

  有點不知所措的她被抱上床榻,看著琅邪再度覆上發燙堅硬的身軀,情不自禁的圈住他的頸項,交出自己……

  如果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遇見他,那麼她願意認真的愛一回。

  從現在開始,他便是她的男人。

  她的君王。

  
  「公公,這些禦膳怎麼辦?要撤下嗎?」內侍小聲的問。

  子嬰咳了咳,「先擱著,說不得待會兒王上餓了。」

  「是。」內侍朝寢宮內瞄了一眼,還是忍不住要問:「公公,已經三天了,王上都沒踏出門一步……」

  他啐了一口,「你也管太多了,去、去、去,去幹你的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王上終於得償所願,這可是喜事。

  內侍被他攆走了,子嬰守在寢宮外頭不敢走開。

  「公公。」另一個內侍走來。

  眼角不耐煩的一瞟,「又怎麼了?」

  「朝中大臣們此刻都在禦書房外等著見王上。」

  子嬰在心底暗罵兩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湊熱鬧。就跟他們說,王上現在沒空,要他們先回去。」

  「小的也是這麼說,可是他們說今天非見到王上不可。」內侍面有難色的說。

  「這些人真是的,有什麼天大的事非得挑在這時候來見王上?」他覷了眼寢宮,實在不想進去裏頭棒打鴛鴦。「你在這兒守著,不准任何人進去打擾,我去瞧瞧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當他來到設在禦書房外的小書齋,那兒是專門給大臣用來等候王上召見的地方。「各位大人辛苦了。」

  好大的陣仗!

  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會被他們嚇著。

  丞相凜著臉孔,「王上呢?」

  「不知各位大人有什麼急事要見王上?奴才好去稟告。」子嬰語氣圓融,以不得罪人為原則。

  丞相並不把眼前的內侍總管擺在眼裏。「聽說王上這三天都待在瓔珞宮內,這似乎和宮裏的規矩不符。」

  子嬰一臉皮笑肉不笑,「王上的旨意就是規矩,丞相大人敢說和宮裏的規矩不符嗎?」

  「你!」丞相為之氣結。

  其他的大臣可不敢看他不起,態度上不至於太囂張。

  「還請公公進去跟王上稟報一聲,就說臣等有要事稟奏。」

  「是啊!勞煩公公了。」

  人家問得客氣,他也回得客氣。「各位大人,究竟是為了什麼緊急的事?若沒說出個理由,奴才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貿然打擾王上的興致。」

  「事情是這樣的……」

  
  寢宮內,一迭聲的嬌喘趨於緩和,皓月有些昏昏欲睡的闔上眼皮,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了。這男人大概是想把這近三個月的份一次補完,不過也不必這麼賣力,她這個生手可是很吃力的。

  「愛妃。」披著長髮的琅邪俊美得有些邪氣。

  皓月才不理他,繼續睡她的。

  「愛妃累了?」那口氣得意得很。

  她可不打算再讓他得逞。「我想睡了,你請便吧!」

  「妳是在趕朕?」他張口結舌的問。

  「嗯。」

  琅邪頓時語塞。「大概只有妳會趕朕出去了。」

  「除非你不再吵我。」皓月也想留下他,不過她真的想睡覺了,睡眠不足讓她脾氣不太好。

  他怪叫一聲,好像從來沒聽過這句話。「朕吵妳?」

  「難道不是嗎?」咕噥一聲,皓月已經快要睡著了。

  「愛妃,陪朕說說話。」他不甘寂寞的撒嬌,讓皓月有些哭笑不得,見她還是不理不睬的,便抓起自己的一簇黑髮,用發尾輕撩她的鼻子,惹得她皺起俏鼻,想打噴嚏。「呵呵……」

  皓月哈啾一聲,又好笑又好氣的直瞪眼,索性一腳將他踹下床榻。

  「哇!」琅邪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一個不慎,光裸的健軀就這樣硬生生的摔在地上。「愛妃好狠的心,居然踢朕下床?」

  見他狼狽的糗狀,她臉蛋一紅,捂住小嘴偷笑。

  「還敢笑?看朕的厲害!」

  眼看琅邪撲了過來,皓月驚叫一聲,爬起來要跑,卻被他來個泰山壓頂,四肢無法動彈,咯咯的笑聲逸出唇角。

  「不要玩了。」

  他不肯放過她,往皓月的頸窩亂親一通,刺刺的胡碴讓她癢得發笑。「不要親了,好癢……我認輸了……我受不了了……」

  琅邪當然不予理會,繼續往下親,害她笑岔了氣,伴著嬌弱的喘息。

  「咳、咳,啟奏王上。」

  先是假咳兩聲作為開頭,然後子嬰才正式的揚聲通稟,有些戰戰兢兢的。

  微慍的俊顏從豐盈的胸口抬了起來,「滾開!」

  「奴才有要事稟告。」他吞咽口水說。

  裏頭沒有聲音。

  子嬰深吸了口氣,「王上……」

  很感謝他出聲的皓月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說不定是很重要的事,先聽聽看他說什麼。」她可不允許他怠惰君王的本分。

  「唉~~」琅邪歎了好大一口氣,「妳就不能跟其他女人一樣,多黏著朕、纏著朕一點,朕心裏會好過些。」

  她不禁失笑,「我可不想當楊貴妃。」

  「誰?」

  皓月又推了他一把,「沒什麼,快起來吧!」

  「那妳來伺候朕著衣。」琅邪故意膩著她,她要是不答應就不起身。

  她佯裝柔順,「是,王上。」

  兩人嬉嬉鬧鬧的起身。

  
  獨自用完膳,皓月打了個呵欠。

  主人!

  「熒惑?」她的睡意全消。「熒惑,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我知道主人要說什麼,天帝早就算准妳會愛上蒼帝……

  皓月柔柔一笑,「我也沒想到會愛上他,不過感情的事總是很難預料,就好像我也沒想到會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主人,我很高興聽到妳這麼說,還以為妳會很氣我……

  「我是很氣,不過氣也沒用,我不想鑽牛角尖,總是要想辦法解決問題。」來到這裏,她漸漸學會接受命運的安排,不然得了憂鬱症可是無藥可醫。「你突然出聲,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呃……

  她有些狐疑,「怎麼了?」

  主人,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妳都要聽從自己的心……

  「什麼意思?」皓月心裏打了個突。

  我不能說……

  沒來由的心驚讓她想問個清楚。「熒惑……」

  我相信主人一定有能力克服所有的困難,即便再傷心難過,妳也會勇敢的撐下去的……

  「熒惑,告訴我會發生什麼事?熒惑?」連叫幾聲,祂都不再開口,這讓皓月只能撫摸著月光石手環低喃,「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呢?」

  一陣莫名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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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這裏頭寫的是什麼?」

  桌案後的琅邪質問呈上奏章的禦史中丞,身為監察官自然要負責監督各城郡守的言行舉止,顧名思義,也就是君王布在全國的眼線。

  約莫四十上下的禦史中丞暗中吞咽了下口水,擔心說錯了話,腦袋就不保了。

  「回王上,這些都是各城的郡守托微臣呈給王上的密折……據說近來各地均傳出亂黨意圖謀逆的情事,唯恐發生意外,因此才緊急上奏朝廷。」

  他冷哼一聲,「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王上,這回的情況不同。」禦史中丞語重心長的說。

  琅邪沉下俊臉,「怎麼個不同法?」

  「那些亂黨說……說……」

  「說什麼?」

  禦史中丞結結巴巴,「說……」

  「快說!」他最討厭說話不乾脆的人了。

  深吸口氣,禦史中丞硬著頭皮說下去。「微臣鬥膽稟告……那些亂黨四處謠傳天女降世,是為了推翻……推翻王上。」在兩道冷酷的目光下,再也不敢往下說了。

  「愛卿口中的天女指的是誰?」琅邪口氣森冷。

  「微臣……微臣……」

  口氣冷得可以凍死人。「愛卿也不知道?」

  「回、回王上,根據傳聞,這位元天女就是……就是即將被冊封的容妃。」砰!一隻鐵掌拍在案上,嚇得禦史中丞馬上跪地求饒。「王上開恩!」

  琅邪氣得眼睛可以噴出火來。「朕的愛妃何時成了天女?朕怎麼會一點都不知情?」一群妖言惑眾的愚民!

  「王上息怒!」

  置在案上的手指關節格格作響,用力掄成拳狀。「這些亂黨居然膽敢打著朕的愛妃的名號公然造反,朕絕不輕饒!」就是因為有這些人,這陣子丞相和其他大臣才會天天進宮來諫議他打消冊封皓月為妃的念頭,讓他耳根子無法清靜。「查出主謀者是誰了嗎?」

  「因為這些亂黨的行事秘密,至今還一無所獲。」

  聞言,他馬上勃然大怒,「一群沒用的東西!」

  禦史中丞雙腳發軟,伏地不起。「微臣無能!微臣惶恐!」

  琅邪下顎抽緊的沉喝,「磨墨!」

  身後的內侍總管應了聲,動作一氣呵成的在銅雀瓦硯上注水,接著執起漱金墨在硯上磨了幾下,再從山峰形的筆架上挑了支筆管是玳瑁所制的兔毛筆,在硯上沾了兩下才遞給琅邪。

  琅邪很快的下了道聖旨,將筆暫擱在墨床上,「立刻傳達朕的旨意,盡速抓到這批亂黨背後的主謀者,還有……只要與這件事相關的一干人等,一律嚴辦,絕不寬貸。」

  「微臣遵旨。」雙手併攏,恭敬的接下聖旨,旋即離開禦書房,頓時有種死裏逃生的錯覺。

  琅邪冷哼一聲,「什麼天女?簡直是胡扯,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想假藉愛妃的名義造反。」

  「王上。」甚少干涉朝政的內侍總管不得不出聲。

  他冷眼一瞟,「你想說什麼?」

  「奴才以為這背後肯定有人在唆使那些百姓,百姓們也是無辜的。」子嬰不希望見到太多殺戮,讓琅邪的雙手沾滿更多鮮血。

  「朕當然知道,不過百姓們若真的無辜,就不會想謀反,這表示他們心中早有這種念頭,朕絕對不允許!」琅邪赫然從席上起身,作勢往門外走。「朕要上瓔珞宮去。」

  只有待在皓月身邊,他的心情才能平順祥和,而不會像現在這般煩躁不安。

  子嬰又攔下他。「王上。」

  「又有什麼事了?」

  「菀妃娘娘那兒您好久沒去了。」他點到為止。

  琅邪橫他一眼,「她來跟你抱怨了?」

  「奴才不敢,只是這樣會讓丞相大人又有機會反對王上冊封皓月姑娘為妃了,對皓月姑娘不是件好事。」子嬰說得中肯,也讓他聽進去了。

  「朕居然還得看大臣的臉色?和其他國家的君王相比,朕大概是第一個。」嘴裏儘管這麼說,不過琅邪還是去了飛燕宮。

  病懨懨躺臥在榻的菀妃別有一番荏弱的風情。「王上,您終於來看臣妾了,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美目泛紅的她作勢起身,卻給制止了。

  琅邪在床頭坐下,扶住她的肩頭,「躺著就好,別急著起來。愛妃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病了?怎麼沒人來通知朕一聲?朕好早點來看妳。」他倒想看看她在玩什麼把戲。

  她很懂得進退應對。「王上日理萬機,臣妾哪好為了一點小事去煩王上,有王上這句話就夠了。」

  「回王上的話,娘娘這兩天突然身體不適,整天提不起精神來,」從娘家帶過來的老宮女自然得替主子多爭取一些關愛的眼神。「連吃也吃不下。」

  俊朗的眉毛挑起一道,「有這麼嚴重?宣太醫來看過了嗎?」

  「太醫來過,不過也找不出原因來。」她說。

  「是嗎?」琅邪凝睇著狀似虛弱的菀妃,那眼光像是要穿透她的心事,笑得好輕柔,好危險,「愛妃要是真的病了就得好生休養,那朕改日再來看妳。」

  「王上。」聽見他要走,菀妃顧不得其他,趕緊撒嬌使嗲一番。「臣妾好不容易才盼到王上來,王上真忍心就這麼走了?」

  琅邪呵呵一笑,「想見朕就老實說,別耍無聊的心機。」話中警告的意味濃厚,讓她心頭一凜。

  「臣妾不敢。」菀妃笑不出來。「臣妾是真的身子不舒服。」

  他也不好表現得太絕情。「究竟是怎麼了?」

  菀妃一臉欲言又止,「王上……臣妾、臣妾覺得宮裏不太乾淨……」

  「不太乾淨?」

  「是。」她臉上有著不是佯裝出來的懼意。「臣妾前幾日半夜突然醒來,發現床頭有道黑影閃過,以為是宮女不以為意,接著便聽見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聲,原本以為有人在裝神弄鬼,可是第二天,又看到黑影在寢宮內走動……臣妾嚇得險些暈過去。」

  「有這種事?其他人也看到聽到了嗎?」

  她難掩美目中的驚惶,「除了臣妾之外,其他人都沒看到聽到……王上,臣妾不敢亂說,聽說這座飛燕宮之前是偽王照光的女兒璟姬公主住的寢宮,臣妾還聽說、聽說她是活活被人勒死的。」

  「愛妃是指那些被朕所殺的人陰魂不散?」琅邪冷冷的問。

  「臣妾不敢。」

  琅邪輕哼,「死了就死了,朕可不信這世上有鬼。」

  「可是偏偏只有臣妾看到聽到,害得臣妾這幾日吃也吃不好,連睡都不敢睡,王上,臣妾想……」口氣刻意頓了一下,偷偷觀察他的臉色,以為琅邪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

  他托腮斜睨,「想什麼?」

  「臣妾想搬到另一座寢宮。」菀妃大膽的要求。

  「這點朕倒不反對,愛妃想搬到哪一座寢宮?」

  菀妃試探的睇他一眼,「瓔珞宮。」

  「那兒有人住了。」他在心中冷笑。

  她垂下玉頸,「臣妾當然知道,可是聽說即將被冊封的容妃是天女降世,有神界的天帝護持,想必不會怕鬼。」

  「原來愛妃也是喜歡危言聳聽的人。」又是天女!

  眼看就要觸怒龍顏,菀妃連忙擺出柔弱的姿態。

  「臣妾是真的怕到了,心想離王上近一點,有真龍天子在,也許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就不敢靠近了,王上若是不答應,臣妾也不敢強求。」

  琅邪轉個念頭,沒有一口拒絕。

  「朕會考慮看看的。」

  她登時綻放出如花般的絕美笑靨,「謝王上恩典。」

  
  「這是什麼?」皓月指著又是一大箱一大箱送進來的衣服、珠寶。

  兩名隨侍在側的宮女滿臉豔羨,她們是最近才被調派來瓔珞宮,因為之前的太愛亂嚼舌根,所以被撤換下來。「這些都是王上賞賜的,姑娘就要被冊封為妃,穿著上自然要符合身分。」

  「王上對姑娘真好,就連菀妃娘娘都沒有受到如此的寵愛。」

  皓月一點都看不出心動的樣子。「那就先放著,有需要時再用。」

  對她來說,整天穿著這些古人才會穿的繁複服飾已經夠累人了,所以她乾脆連首飾都省了,除了月光石手環,大概就只剩下掛在脖子上的扳指,有了它就好像跟原來的世界還相連著。

  「姑娘,妳成天都不肯梳妝打扮,日子久了,王上也會膩了、厭了。」宮女好心的勸說。

  她淺淺一哂,「如果他是個只注重美色的男人,那麼他也不過爾爾,膩了、厭了也好。」

  兩名宮女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嗄?」

  「姑娘,這話可別亂說,要是讓王上聽到,那可不得了。」另一名宮女連忙提醒她。「要是換作菀妃娘娘她啊!恐怕樂得連作夢都會笑,才不像姑娘妳。」

  哪個姑娘不愛美,就是這個新來的美人跟別人不一樣。

  「是啊、是啊!要是王上看到妳還是這樣,肯定會怪罪奴婢沒有伺候好,說不定奴婢的腦袋就不保了。」想到這裏,臉色都白了。

  「琅邪有這麼專制嗎?」皓月看得出每個人都很怕他,雖然身為君王,手握生殺大權,不過懼怕並不代表是件好事。

  她們的臉色同時丕變,「姑娘,妳怎麼可以直呼王上的名諱?」

  皓月噴笑出來,「我又忘了。」

  「這種事怎麼能忘?」

  宮女盡責的教導她宮裏該有的規矩。「姑娘以後可得多注意點,免得被那些大臣抓到把柄,借機阻撓冊妃儀式的進行。」

  「很多人反對嗎?」皓月斂起笑容問道。她成天待在瓔珞宮裏,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就算問了琅邪,他也未必肯跟她說。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們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呃……這些奴婢們也不清楚,有王上在,姑娘就別擔心了。」

  另一位元宮女聰明的轉移話題。「對了、對了,這幾天奴婢聽說飛燕宮鬧鬼,菀妃娘娘還嚇得病倒了。」

  皓月不想為難她們,順著話題問道:「鬧鬼?」

  「聽說鬧得很凶,奴婢這輩子最怕鬼了,聽了都快嚇死了。」

  「幸好奴婢不是被派去飛燕宮。」

  她聽得津津有味。「什麼樣的鬼?」記得以前跟玫菱也想過找一票人勇闖鬼屋,試試膽量,而且還是最有名的民雄鬼屋,不過最後終究沒有成行。

  「沒人看到。」一人說。

  「可能是王宮內死過太多人了,那些東西才會出來作祟,真是可怕!」

  「我倒覺得鬼不像大家想像中的那麼可怕。」皓月盤起雙腿,讓坐姿舒服些,還不習慣這種像日本人一樣,不是坐椅子,而是用席地而坐的方式。

  宮女睜大眼睛,「怎麼會不可怕?」

  「奴婢可不想碰到。」

  被她們誇張的表情給逗笑了,皓月腦中靈光一閃,「我正好想到一個故事,說給妳們聽好不好?」

  「什麼樣的故事?」兩名宮女全挨上前問。

  皓月回憶一下,在腦中稍作整理才娓娓道來。

  「以前有個叫宋定伯的男人,在他年輕的時候,有一天晚上返家途中遇到了鬼,宋定伯就問鬼是誰,鬼說:『我是鬼。你又是誰?』宋定伯就欺騙他說:『我也是鬼。』鬼就問道:『你要去哪裡?』宋定伯回答說:『我要去宛市。』鬼說:『我也要到宛市。』於是一起結伴走了好幾裏路。

  「這時鬼說:『步行太慢了,我們可以互相輪流背著走如何?』宋定伯當然說:『太好了!』於是鬼便先背宋定伯走了幾裏。鬼不禁奇怪的問:『你太重了,應該不是鬼。』宋定伯很聰明,回說:『我是新鬼,才剛死沒多久,所以身體還很重。』

  「那鬼相信了,換宋定伯背時,因為鬼的身體很輕,所以毫不吃力,背了幾次之後,宋定伯又問:『我是新鬼,所以不知道鬼有什麼禁忌。』鬼就好心告訴他,『唯獨不喜歡人類的唾液。』」

  說到這裏,兩名宮女大聲嘲笑起那只鬼了。

  「天底下怎麼有這麼笨的鬼?」

  「就是說嘛!居然把弱點告訴別人……然後呢?」

  皓月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然後他們一起趕路,路上遇到一條河,宋定伯先讓鬼渡河,發現鬼渡河時居然沒有聲音,輪到宋定伯時,卻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鬼又奇怪的問:『你渡河時為什麼有聲音?』宋定伯趕緊回答:『因為我才剛死,還不習慣渡水,請不要責怪我。』

  「最後快到宛市時,宋定伯突然迅速的把那只鬼抓住,那鬼大聲呼喊,可是宋定伯不聽,一直扛著鬼來到市集,才把鬼放下,結果鬼變成一隻羊想跑,宋定伯馬上朝那只羊吐了幾口唾液,讓羊無法變回鬼的樣子,到了早上,便把那只羊賣掉,還賣了一千五百文。」

  宮女聽得是目瞪口呆。

  「這鬼真笨!」

  「要是遇上這種鬼,奴婢可不怕。」

  皓月笑了笑,「是啊!這只鬼還真是笨,居然被個人類耍得團團轉,不過妳們知不知道這個故事背後有什麼含義?」

  「奴婢不知道。」兩人不約而同的搖頭。

  「朕知道。」杵在寢宮門口的紫袍男子笑謔。

  兩名宮女驚慌失色的起身,上前跪拜見禮。「參見王上。」

  「你來多久了?」皓月沒有起身相迎。

  琅邪擺了手,示意宮女們退下。

  「從妳說朕若只是個注重女子外表的男人,也不過爾爾開始。」他斜睨著她微窘的神情,佯怒低叱,「妳好大膽,居然敢在背後這麼說朕。」

  她沒想到會被他聽見了,一臉窘迫,「我說的不對嗎?難道你也認為自己是那種眼光短淺、虛有其表的男人?」

  先是一怔,接著他便哈哈大笑。「朕原本想嚇嚇妳,反倒被妳將了一軍。愛妃每回總有辦法讓朕說不出話來。」

  即便還沒正式冊封,在琅邪眼裏,她早就是他最寵愛的妃子。

  皓月挪動了下雙腳,作勢起身,不過因為盤腿的關係,血液不流通,坐到腳都麻了,差點又要跌坐下來。

  「小心!」琅邪見狀伸出手,結果反被拉了下來,兩人跌成一團。

  她仰躺在席上,咯咯的笑了出來。

  「愛妃如果要朕躺下來,說一聲就好了,朕很樂意照做。」他邪笑的壓在皓月身上不走了。「想不到愛妃這麼急,朕應該早點來才對。」

  拳頭不由分說的往琅邪肩上捶了幾下,小臉又羞又窘。「你少胡說,我才沒有!快起來啦!」

  琅邪一臉陶醉狀,「朕覺得這個姿勢很舒服,想多躺一會兒。」還乘機上下其手,把嫩豆腐都吃光了。

  「琅邪!」皓月滿臉通紅。「我剛剛說的那個故事,你聽完有什麼感想?」硬要他改變只怕會引起反感,所以她打算用故事慢慢來開導他。

  高大的身軀稍微往旁邊移動幾寸,免得壓痛她了。那是種自然的反應,不需要思考,連他也沒發現自己開始懂得體貼對方的感覺,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現象。

  「妳的意思是說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他說。

  她嘴角上揚,很高興他能夠體會。「嗯。」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為了滿足自己,當然要懂得算計別人,耍些心機。」琅邪低哼,「只要能夠達到目的,朕也可以不擇手段,在朕看來,有心機並沒有什麼不好。」

  「如果這些心機都不是用在正途上,這樣也不算什麼嗎?」皓月就是無法阻止自己開口跟他爭辯。

  「妳這是在教訓朕?」琅邪陡地離開她。

  「老子有句話說:『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俊臉一沉,「夠了!這個天下是朕的,朕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只希望你在做下任何決定之前,能夠思慮的更周全,更為百姓設想,如此而已。」她急急的辯道。

  琅邪倏地怒氣騰騰的站直身軀,由高往下俯睨著她。「朕還不需要妳來教!別以為妳現在得寵,就自以為可以騎到朕的頭上來,朕絕不會讓個女人來左右一切,妳最好牢牢記住這點!」

  見皓月沒有跟其他人一樣,趕緊伏地請求開恩,若是這麼做,他就原諒她的失言,可是她沒有!

  自尊心很強的琅邪氣不過的哼了一聲,不再多作逗留,馬上旋身拂袖而去。

  呆坐在席上的皓月,一動也不動,眼圈逐漸泛紅了……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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