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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好的一個浪漫月夜,思麟原本打算和海雅耳鬢廝磨、徹夜纏綿,居然被他的一句話,搞成海雅整夜以淚洗面的淒涼景象。
 
  "你到底對海雅做了什麼?"思麟氣急敗壞的追殺到敬謹王府。
 
  "我會對你的老婆做什麼呢?"元卿一副沒興趣的表情,坐在奇石花亭裡讀他的《方輿勝覽》。
 
  大清早的跑道別人家談自己的老婆,一聽就知道思麟鐵定是欲求不滿--昨夜閨房失和。
 
  這關他元卿貝勒什麼事?
 
  "我只不過是問海雅,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攻心而犯哮喘,結果才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哭個沒完。"思麟一掌拍在石桌上,一屁股坐在元卿身旁的雕花凳上,用鼻子重重哼出心中所有不滿,嚇得在旁邊應侍的奴婢頻頻發抖。
 
  元卿一個手勢,便把他們身邊的閒人全支走。
 
  "我元卿何德何能,竟然讓你在閨房之中都不忘提及,真教我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擔心。"看來高興的成份似乎比較多。
 
  "你還笑!"思麟大為惱火。
 
  "要我哭給你看的話,恕難從命。"他開心的合上書。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思麟瞇起雙眸撂下狠話,他已經沒有心情和元卿打哈哈、兜圈子,他要元卿立刻招供。
 
  "你是不太容易當他人的面發火的人。但只要碰到你心裡真正在意的部份,就很容易喜怒形於色。"元卿突然像個算命術士似的悠然分析。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讓你評論我。"
 
  "你很在乎海雅。"
 
  "廢話!"不然他何必一早跑來元卿家質詢。
 
  元卿優雅的揚起嘴角。"我敢說你對海雅的重視,比你以為的還要多。"
 
  "不管什麼重視不重視,我......"
 
  "你或許認為你只是有點喜歡海雅,但我可不這麼認為。"元卿不理會思麟,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你愛海雅,愛得太深,深到她已經影響到你的個性了,你都還不曉得。"
 
  思麟一愣,定眼不語。這是他被人擊中要害時的標准反應。
 
  "你告訴我這些話是何用意?"思麟沉下了方才的急躁,冷靜自己的頭腦,連眼瞳也轉為理智而清澈的半透明琥珀色。
 
  "若你遠赴沙場,是海雅會捨不得你,還是你比較捨不得海雅?"像在談天說笑般,元卿把一項天大的危機摔進思麟腦中。
 
  "遠赴沙場?"他是很懷念金戈鐵馬的戰場生涯,但是敏銳的第六感指示著:事情恐怕不單純。
 
  "我覺得是你比較捨不得海雅。因為你用情太深,比海雅付出的感情還多。"元卿端起亭內鳥籠放在眼前,逗弄著金絲雀,透過精雕細琢的籠子看著思麟。
 
  他看似在逗鳥,但思麟很明白,元卿深沉陰冷的眼神正如鷹一般的盯著他。
 
  "別告訴我,海雅犯哮喘的原因就是你。"思麟極度不希望得到這個他不願接受,卻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我只是提醒她該知道的事情。例如,佟王爺硬把她嫁進碩王府的原因--"
 
  "你!"
 
  元卿冷笑一聲。"你居然到現在還瞞著海雅。怎麼,怕她知道真相後會離開你?你承受不起這樣的結局?"
 
  "海雅是個愛作夢的女孩,你為什麼要用殘酷的事實去粉碎她的夢想?"思麟的雙拳咯咯作響。
 
  "這種不坦誠的虛幻愛情是無法長久的。"元卿怡然自得的起身,輕輕掛回鳥籠。"你若是真想和她長相廝守,就該一起面對所有的現實問題。"
 
  "海雅不像你我,有頑強的意志力,她只是個脆弱的女娃兒--"
 
  "她若真那麼脆弱,你就甭再打和她白首偕老的主意。"元卿背對著他,傾著臉斜眼冷視。"她必須夠堅強,才能追上你的腳步,跟你相守一輩子。這是必然的考驗。"
 
  "你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思麟當然知道海雅必須有成長,兩人感情才能天長地久。但只要隨著時日增長,她自然會有所學習,在思想上變得更成熟,犯不著在這種時候硬逼她接受挑戰。
 
  "因為時間不多了。"
 
  什麼時間不多了?思麟愈來愈覺得事情不尋常。
 
  "你以為自己在狩獵當日反制了別人的詭計,在皇上面前風風光光的化解了危機,別人就會因此放過你嗎?"
 
  別人?"你是說豫王府的宣慈貝勒?"思麟霎時寒氣逼人。"他那次在皇上面前擺我一道德事已經了結,他還想怎樣?"
 
  元卿聳聳肩,"抱歉,我雖然知道他想‘怎樣',可是我不能告訴你。"
 
  "我們到底還是不是朋友?"思麟怒問。
 
  "是啊,我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友啊。但宣慈也是我相交多年的知己,總不能為了偏袒你而得罪他。"元卿冷眼邪笑。"而且你應該記得我曾說過,你和海雅要是在秋狩當天太過招搖,我會采取什麼狠毒的伎倆報復你吧?"
 
  "你就這麼討厭海雅?"
 
  "談不上喜歡。"元卿口氣冷漠。
 
  "元卿,海雅到底哪一點惹到你?你我是這麼多年的好友,我什麼心底話沒對你說,我什麼歡喜悲傷沒與你分享?二十幾年深厚的情誼,你為什麼要刻意摧毀,硬是逼得我不得不恨你?"思麟緊緊拉住元卿的手肘怒問,他不相信向來和他以心交心得元卿,竟會對他如此殘酷無情。
 
  元卿微微一笑,烏黑迷人的眼眸像兩泓深泉,清而迷離。"情誼再深有個屁用?你還不是照樣為了一個女人跟我撕破臉。"
 
  思麟心頭一震,才意識到自己行為上的怪異。對啊,他從不和元卿吵架,也從不對他怒顏相向,沒想到剛剛竟說出自己會"恨"元卿這種話。他怎麼了?為什麼一想到關於海雅的事,自己就會變得如此易感焦躁、過份認真而斤斤計較?他不是這樣的人啊!他一向都大而化之,笑看世事,游戲人間的。
 
  他為什麼變了?
 
  "所以我說你太在乎海雅。"元卿輕輕一歎,微微一甩手,就掙脫了思麟的箝制。"在乎到你的個性都變了,你卻還不知道。"
 
  是嗎?思麟愣住。
 
  他只不過不太想讓海雅受到傷害,只不過想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只不過腦中分分秒渺都會浮現她的影象,只不過是有點貪戀於她甜美的笑厴、有點喜歡她任性又多情的浪漫性格、有點沉醉在她溫柔雪白的懷抱、有點陷溺在她楚楚可人的依賴眼神裡......
 
  "思麟,以前你玩過多少女人,在多少春宵夜裡風流,你可曾在心底留存過她們之中哪一個人的影像?"元卿幽然的低吟。
 
  沒有。他甚至連自己碰過哪個女人都不太清楚。
 
  對他而言,女人像花。再美的花,也只能吸引他剎那間的流連與回顧。他不可能為了區區一朵小花,就改變自己隨心所欲的自在生活。
 
  他記得自己經常與元卿四處游蕩,把酒高談闊論,談人生、談理想、談國家天下、談塞外躍馬,就是鮮少談及女人。
 
  對他們來說,女人只是生活的調劑品,傳宗接代的工具。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這是他和元卿奉為座右銘的生活態度,曾幾何時,他竟然變了!他心裡老浮現同一個女孩的影子,嘴裡念的老是她的名字,隨時隨地心裡老是想著她的事。
 
  她吃藥膳了沒?懼馬症好些了沒?連日來拼命操練馬術,她身子會不會太勞累?庭院裡的牡丹很美,不知摘下來為她插在發髻上配不配?她現在在做什麼?是否也像他現在一樣,在惦記著對方?
 
  思麟震驚的捂住嘴。他根本不是這樣的男人!這完全不符合他向來的生活方式。他什麼時候變了?
 
  "你已經愛她愛得不可自拔了,你都不知道。"元卿邊揚嘴角,邊舉手逗鳥。
 
  自詡風流情聖的思麟,不曉得經歷過多少女人的軟玉溫香,卻從不給予一絲一毫的真感情。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白玉娃兒,竟輕輕巧巧就將他的心手到擒來。
 
  "你已經不再是自在逍遙的思麟貝勒了。"元卿笑著緩緩步向正廳。"海雅就是困住你的人,也會是你致命的弱點!"
 
  而這正是敵人設立陷阱,打算徹底毀滅思麟的絕佳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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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雅終於知道自己被嫁進碩王府的原因。
 
  "阿瑪這麼做也是為你好。"海雅同父異母的哥哥海格溫婉的勸著,說盡好話也止不住她的淚。
 
  佟海格原本是因為聽說妹妹二度犯哮喘,心裡一直擔憂掛念著,干脆親自上碩王府探視她。沒想到海雅一看到他,就窮追猛打的逼問佟王爺硬要將她嫁入碩王府的內情。
 
  "阿瑪太過份了!"海雅兩眼哭得像兔子似的紅腫。
 
  "他是捨不得你啊!"海格揮汗如雨的拼命安慰。"今年八旗選秀女,凡家有十四至十六歲女兒的八品以上文武官員,都得將女兒送入宮內聽候挑選。海雅,以你的姿色,鐵定會入選為妃嬪。一旦你進入了宮中,就等於與家人生離。雖不是死別,但是阿瑪怎麼捨得?你是他的寶貝女兒啊!"
 
  "阿瑪為什麼別人不選,竟選思麟家讓我嫁?"她任性的伏在海格胸前又捶又罵。
 
  "你忘了嗎?"海格歎了口氣。"阿瑪總是三不五時的套問你,心裡喜歡的士什麼樣的公子。你可知道,阿瑪為了要順你的心,讓你嫁入四府美男子中的碩王府,花費了多少心思。"
 
  "原來......阿瑪是為了我才把我嫁進碩王府?"她雙眸一片淚光,傻傻的抬頭望海格。
 
  "阿瑪把能打動碩王爺心坎的奇珍異寶都盡力弄到手,就連自己最寶貝的三幅畫也狠心割愛,當作聘禮送出去,才讓碩王爺心動,答應讓你做他的兒媳婦。阿瑪太疼你,根本捨不得送你進宮,從此父女倆相隔,再難見面。讓你嫁進碩王府,至少他還有機會偶爾來探望你。"
 
  海雅停止哭泣,滿眼都是對老父一片苦心的感動。她不知道原來她的幸福與快樂,是阿瑪如此用心良苦經營的。
 
  "這個,"海格見她不再傷心,便從身旁侍衛捧著的寶盒中取出一樣東西。"這是阿瑪要我順便帶給你的禮物。"
 
  "西洋玻璃手鏡!"海雅驚訝的捧起清晰晶亮的玻璃鏡子,鏡中反射的自己,睫毛上還閃著淚珠。
 
  "阿瑪知道你愛漂亮,生怕自己哪裡丑了髒了,他千方百計的托人向西洋教士買到這面小鏡子,讓你可以隨時隨地帶在身邊。"
 
  "對不起,我誤會阿瑪了......"
 
  "你被哭啊!"海格又被嚇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讓她停下眼淚,怎麼一下子雙眸又蒙上一層淚水?
 
  "我是個壞女兒,只顧著自己,都不知道阿瑪為了疼我受多少苦。"
 
  "阿瑪若知道你說這些話,一定會很開心、很安慰的。"海格心疼的摟著懷中的淚人兒。"乖,不哭了--"
 
  "你抱著她做什麼?"
 
  門外一聲狂爆的怒吼,嚇到在屋內相擁的兄妹倆。
 
  "思麟--"
 
  海雅還來不及解釋,就被思麟一個快速強猛的手勁拉離了海格,重重的跌進他懷裡。
 
  他才剛從元卿家返回府裡,一踏進偏廳就看見她和一名俊美清逸的男人摟摟抱抱,心頭怒火立刻沖上腦門。
 
  "光天化日之下,你膽敢在碩王府公然調戲我老婆?"思麟散發著"你不要命了"的駭人架式。
 
  "調戲?我這是--"
 
  "給我滾,否則我立刻宰了你!"他強忍著殺人的念頭,額上青筋暴凸。
 
  "思麟,你誤會了,他是我哥哥。"被困在他懷裡的海雅連忙開口。
 
  "哥哥?你的哥哥還真多!"連宣慈那種混蛋,她也是照樣拿來當"哥哥"叫。
 
  "思麟貝勒,我的確是海雅的哥哥。我是佟王府的......"
 
  "滾!"
 
  思麟肅殺的眼神震懾到每一個人,海格說到一半的話懸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他的命令裡充滿火藥味,沒有轉圜的余地。
 
  "思麟,他是......啊!"海雅根本來不及申辯,就被思麟粗魯的拉出偏廳,往他們的月華苑大步踱去。
 
  "海格哥哥,謝謝你來看我!你回去記得告訴阿瑪,說我也很想他,謝謝他的禮物......"海雅一邊被拖回房,還一邊不怕死的朝海格叫喚。
 
  海格不知該做何反應,就任他倆私下解決吧!雖然有誤會,但海格對思麟的態度略表贊同,自己的老婆當然不能任人隨意摟摟抱抱,但至少思麟並沒有把指責 的箭頭指在海雅身上。看來自己的妹妹嫁了個真正會疼她的男人。
 
  只是,他怎麼和傳聞中風流倜儻、玩世不恭的思麟貝勒不太一樣?
 
  好象太專情了點......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他真的是我哥哥,我親生哥哥。"海雅和思麟一回房,立刻鄭重發誓。
 
  思麟合上門,斜眼看著坐在花廳裡正經八百舉手發誓的海雅。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徑盯著她。
 
  他當然知道那是她的親生哥哥,兩人長得一張極為相似的臉,任誰都看得出她和海格是親生兄妹。可是那不是重點。
 
  任何男人靠近海雅,他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是變得非常易怒,覺得對方很欠扁,就是看不順眼!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他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是在費英東親近她的時候。費英東是他的沙場好友,他當然知道費英東不會對海雅有非份之想,但他看了就是不爽。
 
  這一次是海雅的哥哥和她依偎擁抱,他看了更是超級不爽。根本不必想原因了,反正他不爽就是不爽!
 
  "你怎麼醋勁這麼大啊!我都講這麼明白了,你還在氣什麼嘛?"海雅跑到他身邊,扯著他衣角無辜地抗辯。
 
  "我吃醋?"
 
  "吃醋也要看對象啊,自己的哥哥有什麼好嫉妒的。"
 
  吃醋?思麟腦筋一向靈活,可是這會而突然反常失靈,好象有點轉不過來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這是我阿瑪托他送來的西洋玻璃手鏡,很漂亮吧!"她趕緊將鏡子拿出來獻寶。
 
  "家裡又不是沒鏡子。"沒事送面照妖鏡來干嘛?避邪啊?
 
  "阿瑪知道我喜歡照鏡子,特地送我隨身攜帶啊。"她一面說說笑笑,還不忘一面攬鏡自照。
 
  "夠美了啦,還照什麼照!"嘴上這麼說,他卻低下頭跟她的小臉湊在一塊兒,搶著看鏡子裡的反射。
 
  一看思麟的面孔映在鏡中,海雅的心猛然一跳。雖然兩人早就日夜耳鬢廝磨,天天相依相守,可是在鏡中看到他魅惑人的俊容,好象很陌生,卻又很熟悉。就像初次看見鏡中風采俊逸的帥氣男子似的,她竟然覺得有點意亂情迷......
 
  "你怎麼臉紅了?"思麟由鏡面盯著她看。
 
  "你......你別貼在我臉旁,好熱喔。"
 
  "你熱我不熱。"他照貼不誤。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逃避內心怪異的羞怯與喜悅,從鏡中逃開思麟火熱的視線,轉眼一看,反而更清楚地看到他貼近她的誘人面容。
 
  近看思麟實在是種享受。這樣完美的面貌應該是夢中的夢幻英豪才有的,在現實的世界看到如此稜角分明、高鼻深瞳的俊偉男子,實在令人不禁陶然。
 
  尤其是他微翹的長睫毛,像是一把濃密的小扇子,讓那雙打眼更具傾醉女人的魔力。只要他一笑,大眼彎彎弓如弦月,把她整顆心都吸入那兩泓琥珀色的透明世界裡。
 
  "小心口水滴下來了。"
 
  "啊!"思麟一句話嚇醒了神游太虛的海雅,她連忙用手捂住嘴巴。丟死人了,口水居然......咦?沒有啊,嘴邊干干的啊!
 
  "在這邊。"他動作迅速的吻上她的紅唇,舌頭也不安分的探進去游歷一番。
 
  "你......"海雅使勁一推,臉上一片通紅。"你又吃我豆腐!"
 
  "我哪有?!"他故作可憐的用鼻尖磨蹭她粉嫩的臉頰。"是你壞心引誘我,我哪有吃你豆腐?"
 
  "我引誘......你......"她的話裡有斷斷續續的笑聲。
 
  "對啊,你剛才一直用你那雙媚眼瞄我,故意微啟紅唇,擺出一副很撩人的神情,看得我好難為情。"他的雙唇不斷貼在海雅白皙的頸上爬行。
 
  "不要搔我癢!"她擺出一副"我警告你"的剽悍表情,卻因為頸上酥癢難忍,一個噴笑聲,毀了她原本想要展現的英雌氣魄。
 
  思麟親暱的摟著她,兩人咯咯笑成一堆,還彼此像小貓似的用頭磨蹭對方的頸項,搞成一頭亂發也不在乎。
 
  思麟抱著海雅半坐半躺在貴妃椅上,兩人笑累了,就靠著彼此的腦袋休息。海雅在他散發的獨特氣息與溫暖的體溫簇擁下,覺得舒懶無比。
 
  小時候依戀的士母親的懷抱,長到後思麟的胸膛是她最渴慕的依靠。但是這份幸福能持續多久?這個男人的溫柔她能擁有多久?她真希望就此沉溺在思麟懷裡,再也不願醒來,因為現實生活中有太多的阻攔,橫亙在他們親密的小世界裡。
 
  為什麼事事不能盡如人意?她的要求不多,只想和思麟一輩子在一起,為什麼這點小小的心願會有那麼多阻力?
 
  "思麟,你剛娶我時一定很怨我吧?"她伏在他懷裡,蜷著嬌小的身子,躲在他的世界裡。
 
  "沒有很怨,普通怨而已。"看來她已經知道佟王爺與他家聯姻的內情。
 
  "我是跟你說正經的,不要嘻皮笑臉!"她的手指惱火的戳著他的胸口。
 
  "我一直很正經啊!"思麟被她戳得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很認真的問你。"她翻過身子,跪坐在思麟兩腿之間。"我不在乎你與我成親時對我的感覺如何,我只想問你現在的感覺。你......"海雅凝視了思麟好一會兒,才輕輕開口,"你喜歡我嗎?"
 
  "很喜歡!"
 
  他答得毫不猶豫,干脆俐落,著實讓海雅嚇了一跳,卻忍不住心底隱隱的甜蜜與喜悅,差點忘了她下面接著要問的事。
 
  其實思麟也被自己不假思索的坦白答復嚇到,只不過他依然保持平穩的面容,讓海雅完全看不出方才他心裡漾起的小小漣漪。
 
  他不只很喜歡他,不只如此......
 
  "在你所接觸過的女人當中,最喜歡我嗎?"
 
  "嗯。"
 
  他像是中了小魔女的蠱惑,只要是海雅開口問的問題,他都只能不由自主的老實回答,無法隱瞞或抗拒。
 
  看著海雅認真謹慎,小心翼翼的晶燦雙眸,神情擔憂卻不失嬌柔,他發覺自己似乎看到有點癡迷。
 
  "那和元卿比起來呢?"
 
  "什麼?"他有點恍恍惚惚,不太懂她的意思。
 
  "我是說--"她努力吞下一口口水,壯好膽子再度開口。"元卿和我比起來,你比較喜歡誰?"
 
  "元卿和你?"他挑高眉毛怪叫起來。這是什麼怪問題?"元卿和你有什麼好比的!"就像叫他比較手指和腳趾似的,這要怎麼比?
 
  "你......"她心頭愈來愈涼,幾乎不太敢問下去。"你比較喜歡元卿?"
 
  不對勁!思麟靜默兩秒,一看海雅泫然欲泣的傷心表情就知道有問題。他壞壞的打定主意:咱們就順水推舟玩下去!
 
  "對。"他故作無奈的歎口氣。"我的確比較喜歡元卿。"
 
  海雅的神情幾乎可以用"崩潰"二字代替,兩只大眼睛絕望到一滴淚也流不下來,顫抖的雙唇也逐漸青白。
 
  "你是......你是什麼時候染上這種怪癖的?"
 
  好象他得了什麼怪病似的。"大概......從小和他在一起慣了,不知不覺中就日久生情。"
 
  再怎麼生也生不出愛情的啦!思麟竊笑。
 
  "他真有這麼好?"海雅不甘心的含淚抗議。元卿的確長得很好看,可是她也長得不差啊!"他有好到讓你寧可喜歡男人,也不願愛女人嗎?"
 
  "我哪有不愛女人?"海雅不就是女人嗎?他愈來愈覺得莫名其妙,卻又好像嗅到問題的苗頭在哪兒了。
 
  "你這個......"海雅雙眼充滿憤恨與怨妒。"你這個男女不拘、老少鹹宜的風流痞子!不要臉!"
 
  思麟被她這聲憤怒狂吼嚇呆了,好一會才不解的笑道:"我男女不拘、老少鹹宜?"
 
  "你還裝傻!"她兩手用力推他胸膛,非但沒推動他一絲一毫,自己差點因為反作用力往後面倒下去。
 
  還好思麟快手一攔,否則這尊菩薩就要滾到地上去了。
 
  "你平日老愛動不動就和我膩在一起,卻還不忘在我背後和元卿偷情,兩個大男人公然在庭院裡不規不矩!"
 
  "偷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這位"當事人"怎麼全然沒有印象?
 
  "少擺一臉無辜相!"他的一臉無知差點軟化她的意志力。"那天你和元卿在亭子裡又摟又抱,要不是我親眼瞧見、親耳聽到你承認,打死我都不相信--"
 
  你有斷袖之癖!
 
  思麟馬上意識到她後面要接的這一句,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
 
  "你還笑!"她捶打著笑倒躺在貴妃椅上的碩大身軀。"你像我這樣的清純玉女也騙,像升龍客棧那對賣唱老女人也嫖,你竟敢不要臉到‘男女老幼、照單全收'的地步!"
 
  "噢,清純玉女!清純欲女!"他按著肚皮,狂笑得不可抑遏。
 
  "休想隨便笑笑就打發過去!"她氣得氣喘連連。
 
  不行,要冷靜下來才能和他談。深呼吸,閉眼睛,把該說的話在腦中演練一遍,以免舌頭打結。
 
  "思麟,如果我真的成為你和元卿之間的阻礙,我......"她咬緊下唇許久,才終於開口。"我願意自動退出,返回娘家去,不必勞煩你和元卿花心思來趕我回去。"
 
  "啊?什麼?"他笑得有點忘我。
 
  "我說我不需要你趕!你若嫌我礙著你和元卿的好事,我可以自動滾回佟家去。"她吼得太用力,連眼淚都差點震出來。
 
  "如果你早兩個月說這些話,我還真的會很感激你哩!"他一手撐著腦袋,斜躺在椅上說。
 
  "早兩個月?"海雅眨巴閃著淚光的雙眸。"那現在呢?"
 
  "現在嘛......"他閉上眼,悠哉游哉的故意不說下去。
 
  "你快說呀。現在呢?"她緊張兮兮的抓著他的衣領追問。縱使只有一點點希望,她也不放棄。
 
  "現在喜歡你的成份好象比較多了。"
 
  "比元卿多嗎?"她睜大了眼睛,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緊迫盯人,好象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他學海雅的動作,俏皮的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正打算開口說話挑逗她時,門外傳來僕役慌張的大叫聲--
 
  "思麟貝勒,皇上聖旨到,請即刻到正廳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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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道聖旨,思麟立即被撤官除爵,罰銀萬兩,從此由八旗貴冑中的"上三旗"淪為下層的一半百姓。
 
  "為什麼會這樣?"海雅在正廳中驚問,一張臉慘無血色。
 
  思麟接過聖旨後,立刻匆匆更衣出門,未曾交代要去哪裡,只說要出去把事情搞清楚。但他沉重嚴酷的面孔,是海雅從不曾見過的。
 
  "發生什麼事了,二阿哥為什麼受這麼重的處罰?"亭蘭也和海雅一樣,在正廳裡對著一屋子家人哇哇叫。
 
  碩福晉端坐在太師椅上,面容極力保持沉靜,握在扶手上的雙掌卻不住微微顫抖。這道晴天霹靂來得太猛,連她都有些無法承受。
 
  思麒坐在偏房,冷面不語。先等額娘緩和了情緒,再把降罪的來龍去脈說明白。
 
  "你阿瑪呢?"碩福晉緩緩吐息。
 
  "進宮求見皇上,為思麟求情去了。"
 
  碩福晉聞言心頭一絞,閉眼皺緊了眉頭。求情?現在求情還有用嗎?聖旨都已頒下來,降罪已成定局,哪有可能叫皇上收回成命?
 
  "你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思麒見碩福晉穩定了氣息,才開口回話,"前日在朝堂上,思麟被人告狀貪功瀆職,說上次西北的准噶爾之亂他並未親自領兵作戰,而是等我軍優勢已經大定,勝負分明,才出面收拾殘余叛兵。"
 
  "豈有此理!"碩福晉一掌重重打在扶手上。"思麟豈會是這種卑鄙無恥之徒?這分明是遭人陷害!"
 
  "額娘,皇上不是如此妄下論斷之人,他也是這兩天宣人傳見,親自旁敲側擊、多方引證下,才確實有其事。"思麒的臉色十分沉重。
 
  "我不相信,二阿哥不是這種人!我可以對天發誓!"亭蘭兩眼一片淚水,卻挺著倔強的脾氣為思麟抗辯。
 
  海雅呆立一旁,到現在還反應不過來。
 
  "你發誓也沒用,事實就擺在眼前,皇上不信也不行!"思麒又何嘗願意見到自己的弟弟遭政敵如此誣陷。
 
  平日關起門來,兄弟互相暗斗內訌是一回事;當有外人欺侮自家手足時,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實擺在眼前?"海雅神色淒慘的走向大貝勒,搖著頭直問:"思麟不會真做這種事,不會吧?"
 
  思麒冷下臉,低聲回答,"思麟當時確實不在主戰場內,他的確是在我軍幾乎快攻克准噶爾族時才率軍出現。"
 
  "海雅!"站在一旁的亭蘭立刻以身子扶住向後倒的海雅。
 
  她不相信,她絕對不相信,她心目中的馭馬英豪絕不是這種可恥無膽之人。可是她雙腳卻沒有力氣站穩,癱軟虛脫的顫抖著。
 
  身側僕役趕緊上前扶她入座,亭蘭也跑道她身旁撫著她的背,替她順氣。可別在這個時候再犯哮喘了!
 
  "思麟他......"碩福晉驚駭得無法開口,牙齒不停微微打顫。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的兒子不應是這種人!
 
  "思麟是用戰略,卻被指控他貪功瀆職。"
 
  "戰略?"一家人都瞪大眼睛,等著大貝勒繼續說明。
 
  "思麟的戰略是留主要軍力於戰場,他自領一票精銳騎兵由戰場後方奇襲。因為探子有消息,准噶爾族的噶爾丹打算由兩面包抄清軍,所以思麟率領精銳騎兵打散他們後方埋伏的兵力,再殺回主戰場,一口氣殲滅准噶爾叛兵。"
 
  "這麼說來,思麟確實有立下汗馬功勞啊!"
 
  "但是擺在皇上面前的‘事實',是他以逸代勞。別人在奮勇殺敵時,他不見蹤影,等到大事底定,他才出來撿便宜。"
 
  "過份!為什麼要如此污蔑思麟?"海雅怒氣上沖,雙腳扎實有力的往地上跺,氣得全身發抖。
 
  "就是說啊!二阿哥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為朝廷效力,怎麼可以任人在朝堂上三言兩語就撤官除爵?"亭蘭加入海雅的咆哮陣容。
 
  思麒不語,陰寒冷冽的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海雅看。海雅起先覺得意外,而後卻愈來愈不自在。
 
  怎麼,她哪裡說錯了嗎?
 
  "二阿哥何其冤屈,竟要受皇上降下這等莫名其妙的罪!"亭蘭忿忿不平的一拳重重捶在小幾上。
 
  "問她啊。"思麒始終未曾移走她那雙冰冷透明的琥珀眼眸,像鷹一般的盯在逐漸倉惶的海雅身上。
 
  "我?"她緊張得有點不知所措,冷汗直流。
 
  屋內所有人的視線也全集中在她身上,令她更加局促不安。
 
  思麒冷哼,似笑非笑的瞇起殺氣四射的雙眼。"在皇上面前狀告思麟的,正是豫王府的宣慈貝勒。"
 
  海雅渾身一震,整個人都涼透。
 
  "是......宣慈哥哥?"
 
  "怎麼又是他!"亭蘭氣沖沖的沖到海雅跟前。"到底他和你有什麼新仇舊恨,干嘛老拿我二阿哥開刀當替死鬼?"
 
  "我不知道,我......"海雅無辜的搖著頭。突然,一道記憶閃進她腦海裡--
 
  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陷害",讓你看看我如何單槍匹馬,就可以輕松整倒一個人!
 
  海雅驚恐的瑟縮肩頭。她不敢相信,宣慈真的以此為報復,對思麟重下毒手。而她,正是間接害慘思麟的凶手!
 
  "現在你滿意了吧?你的‘宣慈哥哥'到底要整我二阿哥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亭蘭又氣又怒,連眼淚都沖上眼眶。
 
  "我......我沒有滿意什麼,這件事......"
 
  "這件事與你脫不了關系!"
 
  海雅回眼驚訝的望向思麒,只見他撂下這句殘酷毒絕的話,看也沒看她一眼,自顧自的緩緩品茶。
 
  最教海雅痛徹心屝的,是碩福晉那雙排斥而冷峻的眼神。她一直都很喜歡碩福晉,福晉像她死去的額娘,寵她疼她,處處關照她,把她當寶貝似的愛憐呵護著。可是此刻她看不見福晉臉上有一絲一毫以往的溫婉慈祥,也沒有和藹親切的同情或諒解。
 
  她完全被孤立在家人的心門外。
 
  此刻站在正廳中的她,像是陷入敵軍陣營的孤軍。沒有人可以依靠,也沒有人會幫她。
 
  "叫元卿來。"碩福晉低聲命令。
 
  僕役們"喳"了一聲就急急退去。在場的人權都疑惑的望向福晉,不明所以。
 
  "這時候干嘛叫元卿來?"亭蘭怪叫。
 
  碩福晉沉默了好一會兒。"元卿與宣慈貝勒的私交甚好,請他來看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海雅她家不也是和宣慈貝勒家友好,何不--"
 
  "住口!"碩福晉氣勢剛烈的打斷亭蘭的建議。"什麼‘海雅她家',她嫁進咱們碩王府,就是咱們家的人。不許再拿她當外人看!"
 
  "是,額娘。"亭蘭委屈的嘟著小嘴,眼眶泛紅。
 
  碩王府的人有身為貴冑的尊嚴,豈可向敵人低頭求情?海雅既然已是碩王府的一份子,自然不能做出向宣慈貝勒討饒的事情。
 
  "額娘,那我先告退了。"海雅低頭稟報。
 
  "好,去吧。"
 
  海雅對碩福晉投以感激的眼神。雖然福晉的面色依然沉重,但她對福晉仍把她當一家人看的心意,感到萬分欣慰。
 
  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思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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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數日,碩王府裡一片鬧烘烘。
 
  全家上下,親朋好友,都在為思麟被撤官除爵的事焦急奔走,而此番橫禍首當其沖的"二少爺"--已被削去貝勒封號的思麟,此刻卻正在家中槐院池塘裡,蹺著二郎腿閒閒讀兵書。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嬌小急促的身影突然從回廊邊沖過來。
 
  "哎呀,嚇死我了。"思麟故作一副老奶奶犯心絞痛的模樣,不停輕拍著胸口,咧開爽朗開心的笑容。
 
  "大伙都在四處找你,原來你成天躲在這後邊小院裡。"海雅氣喘吁吁的說。
 
  "我沒有天天躲在這裡啊,我昨天是在芳樂樓,前天在粉頭兒胡同--"
 
  "你竟敢上酒樓、逛妓院胡同?!"海雅憤而狂吼,樹上鳥兒嚇得四散紛飛,思麟差點一跤滑進池塘裡。
 
  看來不管是多麼嬌弱的女人,發起飆來全是同樣駭人架式--一副河東獅吼的剽悍德行!
 
  "夫人饒命,我下次不敢亂開玩笑了!"才怪!這樣逗她玩,看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生活多有意義。
 
  "不要跟我胡鬧!"她一掌打在思麟肩上,力道像是在拍灰塵。"阿瑪正想帶你去拜訪中堂大人,卻到處找不到你人。"
 
  "得了得了,反正又是四處找人說情,煩死了!"他又倚躺在池邊樹干上,看他的書。
 
  "什麼煩死了?!"海雅一把抽走他的書,破口大罵,"現在每個人都在拼命為你著機會,替你申辯。你倒好,天天不見蹤影,悠悠來、悠悠去,你知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
 
  "真的?"他喜上眉梢。
 
  "什麼蒸的煮的,我都快急瘋了!"
 
  "海雅,"他一把摟過她的腰,讓她安坐在自己腿上。"你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我被削去的官職和封號?"
 
  "兩樣都擔心啊。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
 
  "嗯......"他閒閒的閉眼思考。"愈是在乎的東西愈容易失去。凡事別看得那麼重,自在逍遙度日就好。"
 
  "是嗎?"思麟灑脫的態度令她有些意外。"你沒有在乎的東西嗎?"
 
  "有,但至少不是這次皇上處罰削去的封號和官職。"
 
  "那是什麼?"她好想知道。她發現除了思麟日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她還想多了解他的內心世界,想一起分擔他真實的息怒好惡、他的理想和抱負。
 
  "你啊,我現在最在乎的就是你。"
 
  "那這是什麼?"海雅蹙眉拿起手中的兵書。"自從和你成親以來,你的炕上或手邊總是少不了征戰謀略的書。可是你對這些絲毫不離手的東西只字不提,你在壓抑什麼?"
 
  "噢......"他埋首在她胸前低笑。
 
  海雅只感覺到他在笑,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該說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誤打誤撞撞對了,還是該感動海雅對他細密入微的觀察與體貼,讓她直直搗入他最不願公開的隱密角落?
 
  她說對了,他一直都在壓抑。
 
  "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我一直都有這種感覺。"她撫著思麟的發辮,擁著俯在她胸前的頭。"平日你看起來是很優閒自在,感覺生活很愜意,可是你的眼睛只在躍馬逐風的時候才會發亮。"
 
  "我的眼睛會發亮?"他抬頭眨把著一雙閃閃動人的大眼睛,頑皮的笑著。
 
  "不是這樣!"她輕輕一掌拍在他額頭上。她漸漸摸透思麟這種嚴肅場合中突如其來的搞怪舉動。"你像我阿瑪養的獵犬--"
 
  "我長得像狗嗎?"他只差沒把舌頭吐出來,學狗討賞。
 
  "你很皮耶!"海雅干脆把他的腦袋再壓回自己的胸口,省得他三不五時的挑開她的話題。"我阿瑪養的獵犬很勇猛、很漂亮。出外打獵時它們都跑在最前頭,追逐獵物時特別的神采飛揚,眼睛會散發一種很獨特的光芒。可是當它們沒有被帶出去狩獵,養在牲畜欄裡的時候,一點精神也沒有。見到我時,它們雖然也是活蹦亂跳,但是眼睛沒有神,像是困獸。"
 
  困獸!多傳神的字眼,他的確是只被關在豪門巨邸內的困獸。他俯在海雅的胸前苦笑。
 
  "你班師回京後,有再盡情奔馳過嗎,思麟?"
 
  "為什麼這麼問?"他雙眉深鎖,像是把心門鎖住,不願讓人推門入內。
 
  "因為我看你在秋狩那天,玩得是很開心,可是卻不盡興。"
 
  思麟微微一愣。她看出來了?怎麼可能?他從小就善於隱藏,只把活潑開朗的性情彰顯於外。二十幾年了,除了一同長大的拜把兄弟元卿外,從來沒有人看出他爽朗外表下的真實感受。
 
  "有皇上在身邊,你策馬奔馳時得顧慮到不能快過皇上;拉弓射獵時也得處處提防,准頭不能勝過皇上;騎射之外還得隨時留意諸王貝勒的反應,以免鋒頭太健,遭人紅眼。我看了都覺得好累、好苦。"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思麟把頭深埋在她頸窩,一語不發,閉眼緊緊摟著她。這扇心門恐怕再也關不住,就要被她纖細雪白的柔荑輕輕推開了。
 
  好累、好苦......有誰曾看出他自從討伐西北回京後這曾最深的感受?他寧可重回沒有錦衣玉食的邊關,沒有歌舞升平的戰場。那裡沒有京師復雜的人際關系、似敵似友的交情,不必時時察言觀色、謹言慎行,以防暗中樹敵。鋒芒不可太露,反應需要機伶,在這個表面安和樂利的京城中,有太多太多他厭惡作嘔的暗盤操控。
 
  做人要矛盾,才能自在生活。做事要沒有原則,才能任何狀況都游刃有余,不如放浪形骸、把酒高歌算了。否則一只慵懶無神的困獸,該如何排遣精神上的累、心裡頭的苦?
 
  撤官也罷,罰銀也罷,一切都隨他人左右吧!
 
  "所以......我對不起你,思麟。"
 
  "為什麼?"他忽然回神,抬眼望她。
 
  "我一直以為......你這幾天是因為被降罪而沮喪的躲起來,所以我......我偷偷的拜托人出面澄清你被告貪功瀆職的事。"
 
  "你拜托人出面澄清?"思麟好笑的捉著她兩邊肩頭。看她縮著脖子怯懦的眼神,好象做錯事跑來自首領罪的小孩。"你拜托誰?"
 
  "我......"他到底是在開心暗笑,還是打算重重處罰她而冷笑?"我捎信托費英東和赫蘭泰。因為他們和你同在一個戰場打打殺殺,應該最清楚你並沒有做被人誣陷的那種......那種撿現成便宜的事。"
 
  聰明的丫頭!
 
  "你可真會自作主張啊!"他一面壞心笑著,一面捏著她柔嫩的臉蛋。"竟敢背著我給其它男人寫情書!"
 
  "啥哇其書?"什麼情書。被他大手捏歪的小嘴根本說不出字正腔圓的人話。"放手啦!"她死命拍打那雙惡作劇的怪手。
 
  只見他放了手就一臉痞相的怪聲怪笑,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心有靈犀一點通!"思麟突然冒出這一句,海雅不解,卻覺得他的笑容特別開心。特別燦爛。
 
  他心裡本來就有底。若真想澄清事實,只消找費英東及赫蘭泰出面作證即可。因為當思麟由後方戰場殺入剿敵時,他倆的部隊正是在主戰場與他裡應外合的主力軍。
 
  只是他懶得這麼做。
 
  官復原職又怎樣?加功晉爵又怎樣?還不是把頭銜晾在那兒,等別的政敵或小人設計削去。
 
  世上有太多人見不得別人意氣風發、飛黃騰達,一定要把人踩在腳底下,極盡流言毀謗之能事,讓他人百口莫辯,愈辯愈深陷污泥,永世不得翻身,才肯罷手。
 
  何必呢?做人若以毀謗他人來成就自己為職志,豈不是太蹧蹋自己辛苦輪回、轉世為人的一生?
 
  "走,我們出去遛達!"思麟倏地起身,順道拉起海雅。
 
  "去哪遛達?"怎麼他心情突然變得這麼好?
 
  "去後山森林裡的小溪間。敢不敢跟我去冒險啊?"他擺出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挑釁模樣,不屑的笑著。
 
  "有什麼不敢?!"誰怕誰啊。"可是我不要騎白兒驄,我要騎飛焰!"她雙手扠腰,狂傲的亮出條件。
 
  "飛焰?"他雙手環胸,挑著眉毛與她對峙。"飛焰可是我的坐騎,它會認主人,你駕馭不了它的。"
 
  "我就是要騎它!"
 
  "喔......"他露出慣有的曖昧笑容,把尾音拉得長長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賊賊笑看滿臉通紅卻倔強的海雅,兩人對立了好久,他才裝作一副拿她沒轍的德行,轉身回頭勾勾手指叫她跟上來。
 
  "好吧,我委屈一點,讓你跟我一起騎飛焰出游吧!"
 
  海雅聞言,立刻開開心心的蹦上前去,跟在思麟身後跳呀跳,像小狗似的。真不知道是誰委屈誰了。
 
  思麟把海雅抱在胸前,駕著飛焰便策馬狂奔。
 
  "你可別摔下馬,會沒命喔!"
 
  "不會!"她高聲迎風怒喝。"你盡量騎吧,不然飛焰不僅沒什麼焰好飛,連‘火'都快熄了。"
 
  思麟高聲狂笑,連飛焰都興奮起來,揚蹄狂奔。秋日午後的清清涼風,此刻變得像一面面冰刀利刃,迎著她細膩的粉頰刮來。思麟一個細微的動作,輕輕將她的臉蛋往懷裡按,像是防止她被勁風傷害。
 
  這是海雅第一次見識到飛焰的真本事。
 
  她知道思麟每次與她出游,都不敢快馬奔馳。一來是白兒驄追不上飛焰,二來是怕駕著白兒驄的她危險。她知道思麟在公開的場合也不敢盡情馭馬而行,他得顧及周遭人的遲緩腳步,與飛焰一同壓下狂放不羈的本性,慢慢的跟隨在眾人笨拙雜沓的步調中。
 
  她偷偷看過思麟在無人的午後,常常一個人駕著飛焰狂奔往遠處森林的盡頭。她霎時才感受到,飛焰與它的名字是多麼切合傳神。
 
  狂奔怒跑中的它,遠看真的像把飛舞中的火焰。全身火紅色的鬃毛閃著燦爛奪目的光芒,與低身駕馭它的思麟人馬合一。她知道,只有在思麟的駕馭之下,飛焰才能綻放驚人的火速沖動;也只有飛焰,能讓他盡情流露本性中自由奔放的豪情。
 
  現在她正處在這生死知交的一人一馬之中,確切的感受到思麟與飛焰在彼此心目中的重要性。
 
  難怪以前她偷偷跑去拔飛焰馬尾時,思麟氣得差點宰了她。現在回想當時她心中的不平和傷害,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你是太開心,還是被嚇呆了?"思麟好笑的低頭問她。
 
  "咦?到啦?"海雅這才從他胸前抬起頭來四處張望。胡思亂想之際,他們居然已經策馬入林,緩步徐行。
 
  "下來吧。"思麟停住飛焰,先跳下馬,再舉手抱她下來。
 
  海雅兩手搭在他肩上,赫然驚訝。"思麟,你渾身都是汗!"
 
  "廢話,又不是你在駕馬,你當然輕輕松松、不流一滴汗。"他大手一揮,率性的抹去額上汗水。"走,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她興奮的任他牽著,沿幽靜的林澗而行。
 
  她的興奮有一半是對秘密基地的好奇,另一半是因為她更進一步跨入思麟不為人知的內心領域。
 
  沒有人可以坐上他心愛的飛焰,也沒有人能進入他午後獨自駕馬入林的孤獨世界。她覺得這片秘密基地,就像是他的靈魂、他的心。
 
  "看。"思麟引她到溪邊一棵大樹的低干上。
 
  "哇--"她驚訝得合不攏嘴。"這兒怎麼會有間這麼小的房子?好象給孩子住的小小土匪寨。"
 
  "這是土匪寨,那你就是土匪婆子!"他沒好氣的一拳輕輕捶在她腦袋上。"這是我小時候自己蓋的。"
 
  "你自己蓋的?"海雅鑽進小屋又爬出來,大小剛好容她一人進入,大概是思麟十一、二歲左右蓋的吧。"裡頭好多東西喔......"她好奇的又往屋內鑽進去。
 
  看她像鑽狗洞似的進進出出,思麟忍不住發噱。
 
  "這十字弓也是你自己做的?"她探出小腦袋。
 
  "你別把我的壓箱寶全掏空了!"這到底是誰的地盤啊?"裡頭有干糧,小心別把它們撞翻到地上。"
 
  "這是什麼?"她挖出一支破舊不堪的木雕發釵。
 
  "那個?"思麟似乎都有點遺忘古早時代的回憶。"哦,那時亭蘭小時候我雕給她的。她嫌我雕的花紋一坨一坨的,像狗大便,就扔還給我了。"
 
  "給我好不好?"她開心的把木釵貼在心口握著,好象撿到寶。
 
  "你要那坨狗大便做什麼?"思麟覺得奇怪。
 
  "給我嘛,好不好?"她露出可憐兮兮的哀求相,這是她從小慣用,用來拗她想要的東西的伎倆。
 
  "好啦好啦,土匪婆子!"專撿垃圾的強盜妞兒!
 
  海雅得意得不得了。這是思麟的回憶,也是他親手做出來的東西。東西再笨拙也沒關系,至少它們都是思麟成長的經歷--那段她來不及參與的過去。
 
  "啊--"
 
  一聲慘絕人寰的拔尖高叫,嚇到了正想走去拴住飛焰的思麟,急忙往小木屋方向奔去。
 
  "海雅,怎麼了?"他臉色慌張的跨上木屋邊緣,卻被裡頭丟出來的一本書擊中腦門。到底怎麼回事?
 
  "你這個超級大混蛋!"海雅咬牙切齒的從木屋爬出來,目露凶光。"不要臉!"
 
  這一聲怒喝,差點震破思麟耳膜。他略感頭暈目眩的瞟一眼砸中他頭殼的書,突然爆笑起來。
 
  "還敢笑,你這個下流胚子!"她彎身撈起那本《金瓶梅》後扠腰大罵。"這種書......這種色情書你也好意思擺在這兒當紀念?"
 
  "哎喲,那時我小時候偷看的啦。那時我還清清嫩嫩的把它當寶,跟我現在的功力比起來,已經是小巫見大巫了。"額頭有點腫,他用力揉揉。
 
  "什麼小巫見大巫!"海雅氣得怒發沖冠,臉紅得幾乎可以把頭上插的木釵燒成焦炭。"這......這本書......"
 
  "好啦好啦,你喜歡就拿去吧!"思麟無奈地歎口氣。
 
  "喜歡個頭!"她一把又將書往思麟頭上扔,正巧再度扔中思麟頭上才被打腫的小包包,痛得他往後跌靠樹上,滑坐到草地。
 
  "思麟?"海雅嚇一大跳,連忙奔上前去。"你沒事吧,思麟?"她跪在他身旁,急忙看照。
 
  "什麼沒事!"他怒斥一聲,兩手抓住她的細嫩柔荑。"你以為我的頭是鐵打的啊!"的確是鐵打的,因為一點也不痛,但他還是故作十分慘烈的模樣。
 
  "你的頭怎麼會是鐵打的,根本就是鋼鑄的!"想拐她?沒那麼容易!她方才緊張是因為她以為打中了眼睛,既然只是打中額頭,那就甭擔心了。
 
  "喔......你學壞了!"他嘿嘿的笑著。
 
  "過獎,還不是你教導有方。"她哼了一聲,偏過頭去不看他。
 
  "我教會你什麼?"他嘻皮笑臉的扳過海雅的下巴,讓她面對他。"憑你的豬腦袋,能從我這兒學走什麼東西?"
 
  豬腦袋?"哼哼,我學會的可多著了。比方說耍賴、吹捧拐騙、厚臉皮,還有......"她突然動起歪腦筋。
 
  "還有什麼?"他聽得正津津有味呢!
 
  "還有這樣啊。"她輕輕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改摟著他腦後,用她小巧鼻尖磨蹭著他的雙唇。
 
  "喂......"他笑著轉頭避開。"我可是一介文弱老百姓,別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否則你要我以後怎麼做人?"
 
  "我調戲你?"她學他一貫的挑眉模樣。"這怎麼能算調戲!來,我示范給你看,真正的調戲是怎麼回事。"
 
  她真的動手開始解他的領扣。解完外衣的,連中衣也拉開,一層一層剝進去,直到結實有力的胸肌盡曝眼前。
 
  "喂喂喂,你玩真的啊!"可是他只是笑著哇哇叫,根本沒有動手攔她的意思。"我有這麼粗魯的扒過你衣服嗎?"
 
  "少囉唆!"她咕噥一句,就往他頸窩咬去。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脫衣服"這道手續的詳細過程是怎麼回事,因為思麟多半在挑逗她墜入情欲的同時,早把兩人的衣服脫得一干二淨。神不知鬼不覺得功力,堪稱一絕!
 
  "嘿,輕點。脖子是用吻吮的,別把它當雞脖子啃!"思麟除了乖乖坐在那兒享受,還不忘現場技術指導一番。
 
  "思麟乖,不要說話。"她柔軟的紅唇貼上他的嘴。
 
  這招倒是學得好。思麟暗自評分,兩只手也偷偷的摟上她的腰。
 
  憑著記憶,海雅把他曾在她身上使過的招數依樣劃葫蘆,一樣一樣用上來。
 
  沿著脖子吻到胸膛,她兩手輕輕褪下思麟仍套在肩上的衣物,撫著他結實的臂膀。她意外發現,思麟強烈的陽剛氣息透過雙唇來感覺,竟如此撩撥人心。還有他之前駕馬狂奔後的汗味,也同樣讓人心悸。
 
  她照著思麟以往的路徑,在他胸前游移不定,以柔細的臉摩挲著他厚實的胸肌,感覺到他逐漸起伏急促的呼吸,不禁得意起來。她輕輕吻住他的乳尖,以柔嫩的唇舌來回盤旋,引起思麟微微的低吟,給她更多的成就感。
 
  不過她滿意外的,思麟的身體也會有和她相同的敏感反應。否則他真是鐵打的,只有她任思麟挑逗擺布的余地。
 
  好,玩上癮了!她大膽的朝另一邊的乳尖攻擊,雙手也輕輕圍抱住他赤裸的上身,這才漸漸發現一件事--
 
  "喝,你什麼時候把我的衣服給脫了?"她此刻上身赤裸的程度不亞於思麟,連兩只雪白的手臂都誘人的一絲不掛,妖嬈的纏在他身上。
 
  思麟睜開雙眼,胸膛微微起伏的喘著。原本晶瑩剔透的琥珀雙眸,現在變成兩團深邃的烈火。
 
  "你玩夠了嗎?"他揚起一邊嘴角。"那現在換我來重新示范。"
 
  一個俐落的翻身,海雅便躺在覆著思麟披風的草地上。思麟撐著上身伏在她之上,露出老練而風流的笑容。
 
  "好好學著點,以後我隨時會考試。考試不及格的話--"他嘿嘿兩聲。"你就等著受罰吧!"
 
  他隨即開始甜蜜的懲戒。
 
  樹林隨風沙沙作響,溪水潺潺,把兩人的身影融在一片碧綠璀璨之內。遠方樹梢悠悠鳥囀,完全沒人注意到靜謐的秋日午後,有一對人兒在林中熱烈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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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數日後,佟王爺到碩王府登門拜訪。眾人原以為佟王爺是來替思麟助陣伸冤,沒料他真的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他要將海雅討回家。
 
  "阿瑪,我和思麟過得好好的,您何必突然跑來把我要回去?"海雅當著正廳一屋子的人極力抗議。
 
  "是啊,佟王爺。好歹咱們有緣結為親家,小倆口也恩恩愛愛,為何無故就要強行帶走海雅?"碩福晉婉言阻攔。
 
  "無故?"佟王爺冷冽一瞪,朝著思麟撂話。"海雅我先帶走,你休書立好,請人送至佟王府即可。告辭!"
 
  "等等,阿瑪,我絕不跟你走!"海雅用力甩開老父的手,高聲咆哮。
 
  "我兒子哪得罪你了,竟敢強他的媳婦兒!"碩王爺扯嗓大喝,吹胡子瞪眼睛,一臉門神樣。
 
  "岳父大人,"思麟恭敬拱手。"我自認並未虧待海雅,如果我哪裡行為不端,也請見賜教再說。"
 
  "你做的錯事還不夠多嗎?"佟王爺口氣平穩卻滿臉怒容。"光這次撤官除爵、罰銀萬兩的事就夠教人羞愧一輩子。怪只怪我當時看走眼,竟把海雅許給一個貪功瀆職的男人!"
 
  "阿瑪,您誤會了。思麟沒有,他是被人誣陷的。而且我已經拜托他的倆戰友回京為他作證--"
 
  "住口!"佟王爺怒斥海雅後,回頭立即犀利的質詢思麟,"召回費英東和赫蘭泰又如何?替你作證,證明清白又如何?你除了靠他人撐腰協助,還會干什麼?"
 
  "岳父大人,如果您是在氣惱皇上降罪的事,我無話可說。但我並未求任何兒女來為我脫罪,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替我脫罪。我自認做事做人光明磊落,對別人的讒言毀謗自然無懼無畏。"
 
  "好一個光明磊落、無懼無畏!"佟王爺雙眼冷冷瞇起,寒聲低笑。"你只顧自己活得光明磊落,就不顧妻子的面子和尊嚴,讓無辜的海雅去背負小人之妻的污名和恥辱!"
 
  思麟一時間竟無法作聲,噤口不語。
 
  "你以為這世上只有你一人能活得光明磊落嗎?你可曾想到被你連累的家人,在你的磊落之後替你背負著不白之冤?"
 
  "佟王爺此言過甚!"碩福晉忍不住聲明。"我們絕不相信思麟會有何不清不白可可恥行為,也確定他不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丑事。今日他遭小人讒謗,被萬夫所指,我們全家人甘願和他站在同一陣線,遭人唾棄污蔑也無怨無悔!"
 
  "阿瑪,我也是,我也不怕。"
 
  佟王爺愛憐的看著海雅,她還純真雅嫩得根本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憂心忡忡的撫著她的臉。
 
  "或許思麟夠強,可以正面挑戰狂風暴雨,絕不退縮。可是你不能,海雅。"佟王爺語氣溫柔哀切。"你沒有那麼強,就算躲在他身後,你仍免不了被風雨刮得偏體鱗傷。那些傷,對他也許只是不關痛癢的小傷,對你卻是足以斷氣的致命傷。"
 
  思麟像是遭人重重一擊,內在的意志力瀕臨粉碎。他的確沒有想過,自己被降罪,有多少人跟著他一起受到連累。他很強,對別人的攻計毫不退卻,他卻忽略了一件事: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強,可以正面迎接這一切打擊。
 
  他可以保護自己,卻忘了如何保護家人,以及脆弱幼小的妻子。
 
  "就算你成功逃過此次他人的誣陷又怎樣,下次呢?還有多少無可避免的毀謗陷阱在前面等著你,你要如何應付?"
 
  看似斯文清臞的佟王爺,每一句話針針見血,直搗思麟人生歷練中的盲點,令他啞口無言。
 
  "阿瑪!"一邊是她的父親,一邊是她的丈夫,海雅再也沒有遇過比這更為難的處境。"這次全是宣慈哥哥的不對,是他在皇上面前誣告思麟......"
 
  "這些不是宣慈的不對,而是思麟的錯!"
 
  這句冷酷的話令在場的人一愣,發言的竟是碩王爺。
 
  海雅簡直不敢相信,碩王爺非但不幫自己的兒子辯解,反而和她自己的阿瑪連成一氣,指責思麟。
 
  碩王爺正顏厲色的開口告誡:"你的個性太隨興灑脫,一不留神,就留了把柄,落人口實。你若處處留意,凡是謹言慎行,多思多慮,就不會給人這許多空隙陷害你。你今日的處境,是你活該應得的!"
 
  思麟一個苦笑,萬般無奈。
 
  要他處處小心、時時提防、謹言慎行,那他豈不是成了另一個思麒?!那樣的個性,只會使思麟不再是思麟,而是雲雲眾生中,一個毫無特色、毫無原則的庸俗影子。
 
  在這世上,能有幾人灑脫率性?就算有,那他可有家累、可有世族名望的牽絆?沒有!除非能有位和自己同樣看得開的伴侶,否則,千山萬水,只能一人獨行。
 
  海雅一看思麟的表情,立刻知道他心裡打的主意,連忙扯著佟王爺講條件。
 
  "阿瑪,經過這次的事,思麟一定會有所醒悟。等赫蘭泰及費英東返朝覲見皇上,為思麟脫罪後,一切從頭開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不好?"
 
  佟王爺歎口氣,無奈的看著還在作白日夢的海雅,隨即向碩王爺拱手准備告辭。
 
  "碩王爺,小女我就帶走了。感謝你及福晉、思麟的多方關愛,為了小女畢生幸福著想,老夫不得不自私。"
 
  "好說,佟王爺。"碩王爺回敬佟王爺一禮。"我教子無方,蹧蹋了你的掌上明珠,理虧於你,豈敢承受你的感謝。"
 
  海雅訝異的看著神情沉重的碩王爺與碩福晉,以及表情一片冷然的思麟......他一動也不動,只鎖著雙眉緊緊凝視著她。
 
  難道一切已成定局?
 
  "不!阿瑪,我求您!"海雅豆大的淚水禁不住滾下來,聲嘶力竭的拉扯著佟王爺急急下跪。"阿瑪,我求您給我們一個機會,思麟會小心的,他真的會小心謹慎的。"
 
  "別傻了,孩子。"佟王爺拉起海雅,卻被她掙開,硬是跪在地上哭著求他。"海雅,他一個不留神,就撤官除爵,若再不留神,是不是要等禍延九族、滿門抄斬了才開始學聰明?那時我怎麼救你?連我們全家的性命都賠進去了還怎麼救你?"
 
  "不會的,阿瑪!只要思麟的戰友們挺身作證......"
 
  "你還指望別人!"佟王爺忍不住怒斥自己多情成癡的女兒。"那兩個人都自身難保,還指望他們來救人?"
 
  "自身難保?"思麟追至佟王爺身旁逼問。"難不成他們也被我牽連進去,被告共謀瀆職?"
 
  "那倒不至於。"佟王爺一聲暗哼。"今早傳自西北邊境的快馬消息,戍守准噶爾族的邊關彈藥庫,昨日遭人埋伏引起大爆炸,死傷慘重。兩個生死不明的人,如何趕回京師為你脫罪?"
 
  "生死不明?"思麟臉色一片慘白。他最要好的戰友,一同出生入死、馳騁沙場的赫蘭泰與費英東......
 
  海雅的希望也在剎那間完全毀滅。沒有人可以救思麟脫離誣陷之名!
 
  完了,一切全完了!
 
  "來人,將海雅架上轎子,給我抬回去!"佟王爺高聲一喝,僕役們立即應聲上前,硬是把拼命掙扎的海雅拖出去上轎。
 
  "不要!思麟!思麟!"
 
  海雅淒厲的哭喊著,伸手期待他過來救她脫逃。思麟極欲上前的身勢,卻被碩福晉一手攔住。她皺著雙眉朝思麟無言搖頭,讓他無法采取行動。
 
  "思麟!思麟!"
 
  他眼睜睜的看著海雅被塞入華麗的轎內,兩個孔武有力的婢女將她牢牢困在轎中,卻困不住她揉碎人心的哭喊。
 
  "思麟--"
 
  他一直看著漸漸模糊的轎身,聽著漸漸遠去的呼喊。他只感覺到一件事:深秋已近。近到冬天未臨,刺骨的寒風就已陣陣吹襲。
 
  吹散他的情感,也冷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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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暴風橫掃般的接連數日,佟王府為了海雅的絕食、哭鬧傷透腦筋,碩王府為了平息思麟降罪的事忙得風風雨雨,思麟卻一反常態的沉穩冷靜。
 
  "二阿哥。"一個小小的聲音由他書房門後怯怯響起。
 
  "進來吧。"他淡漠的響應亭蘭一聲,回頭繼續整頓零亂的書籍。
 
  "二阿哥,你收拾書本做什麼?"亭蘭呵氣搓著小手。
 
  "留下幾本必要的,其余丟掉。"
 
  "你為什麼屋內不添火?整間房子好冷喔。"亭蘭四周顧盼一會兒,見他毫無反應,連忙開口打破僵局。"我剛才偷偷跑去海雅家探望她。"
 
  思麟停下手邊的動作,背對著亭蘭靜默許久。"她怎麼樣了?"
 
  "還好,現在已經不絕食了,可是身體很差,嗓子也啞啞的,不知道是感冒了還是因為哭喊太久。"她一邊說著,一邊試探性的看他有何反應。
 
  突然一個起身,思麟拎了東西又往外走去。
 
  "二阿哥,你去哪兒?"她連忙追出去。
 
  "丟書。"他只丟下話,卻一步也不停。
 
  "二阿哥,你不問問海雅她還好嗎?你都不想她、不擔心她嗎?"她氣喘吁吁的追著思麟的腳步問著。
 
  "我問過了。"他走向小跨院外的僕人,把書丟給他處理,又轉頭往回走。
 
  "那......分別這麼多天,你都不想見見她嗎?"她焦急的追著他的腳步,只見他一進月華苑就開始收拾牆上刀劍,分別包裡。
 
  "沒有必要。"他連眼也不抬一下,埋首做事。
 
  "二阿哥,你看這個。"亭蘭慌亂的等了他好一會兒,不見反應,立即沖到他身邊把東西遞在他眼前。"二阿哥,你看嘛!"
 
  一條細細的發辮。
 
  "海雅要我把它交給你。她說是你親手為她打的辮子,她始終都不曾解開過。她說一夜識真情,終生結發妻,她永遠都不離開你!"
 
  他咬著牙根,凝視發辮好一會兒,亭蘭完全看不見他臉上的任何反應,也猜不出此刻他內心的感受。
 
  他隨即又陷入手邊的工作。
 
  "二阿哥!"亭蘭又急又腦的猛跺腳。"你怎麼這樣!我和海雅的哥哥還想盡辦法要讓你們碰面,你怎麼跟死人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包裡完一把把兵器,便召人拿他的甲冑上來,他要親自整裝擦拭。
 
  亭蘭立在他身旁,邊落淚邊捶著他魁梧的身軀。冷血、混蛋等字眼罵盡了,她也絕望了。
 
  這不是她的二阿哥,這不再是自在瀟灑、不可一世的逍遙男子。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變成亭蘭無法理解、完全不認識的陌生男子。
 
  他的心思已經飛到遙遠的地方。
 
  輕撫著曾與他一同征戰的甲冑,想到西北大漠一片黃沙,他的心開始飛翔。如蒼鷹般,雄健、孤傲。
 
  由邊關傳來的確切消息,赫蘭泰身負重傷,卻無生命危險,已經暫時送回府中療養;費英東則是完全失蹤。這些天來,清軍已將爆炸中喪命的屍首一一清點完畢,並沒有費英東在其中。難道他已經在慘烈的爆炸中血肉模糊,難以辨認?
 
  思麟沉痛的閉緊雙眸。他不相信,也不願接受這等殘酷的事實。個性剛毅正直、又不失憨厚樸實的費英東,不應淪落到慘死異鄉的下場。
 
  當他從痛苦的思緒中睜開眼時,亭蘭早已離去。桌上那束摻有雜色馬尾的發辮,依然留在那裡,靜靜的與他對望許久。
 
  他放下甲冑,雙手愛憐的拾起那條細細的發辮,緊緊握著,貼近自己的嘴邊,心底重復叫喚的只是那個同樣的名字。
 
  他慘遭誣陷,又逢好友遽變,連自己心愛的妻子都守護不了。他被困在世俗功名利祿中的苦,被縛在重重顧慮與家累中的痛,還有誰能了解?
 
  在這個痛苦煎熬的時刻,他只想將頭枕在那溫柔嬌小的頸窩裡,只想象個孩子般俯在那柔軟溫暖的胸前,憑借著這纖弱卻堅定的依靠,汲取重新振作的力量。
 
  現在他擁有的,只剩這條發辮。
 
 
  翌日,碩王府吵鬧得幾乎沖破屋頂。
 
  "你這個不肖子!你是存心要氣死我的!"碩王爺那一臉大胡子,每根都被氣炸得像刺蝟。
 
  "元卿,你也真是的,怎麼能幫他做這種事?"碩福晉指責著恭敬站在思麟身旁的元卿憤然開炮,火氣難捺。
 
  "二阿哥、二阿哥!"亭蘭跑到正廳來,沿路一直慌張亂叫。"你真的自請戍守邊關?你真捨得下我們?"
 
  "這一去不知多少年,你怎麼事先也不知會我們一聲......"碩福晉再怎麼強作鎮定,也難忍眼淚奔流而下。
 
  今天一早,思麟藉元卿之力,得以在皇上面前自動請纓,願親赴邊關戍守終生,以將功折罪,一平瀆職之名。
 
  皇上面臨邊關彈藥庫爆炸的戰備危機,兩名大將又一失蹤一重傷,准噶爾族新興的另一派叛清勢力策妄阿拉布坦又在喀爾蒙古附近蠢蠢欲動,思麟的請命來得正是恰到好處。加上他有與准噶爾對戰的經驗,這個戍守的人選再恰當不過。
 
  一個可將功抵過的機會,就以思麟終生遠離京師、征戰沙場的代價換到了,卻傷透了所有家人的心。
 
  "阿瑪、額娘,請恕孩兒不孝。此去一別,再難於兩位膝下承歡侍奉,望阿瑪、額娘諒解。"
 
  "我不諒解,也不想諒解你!你太任性、太獨斷獨行!"碩王爺狂怒之中,眼角待淚。
 
  "阿瑪,"思麟恭敬地跪著拱手。"您也清楚孩兒的性格,根本無法在官場中安穩生活。小則個人慘遭奪爵,大則可能禍延家人,如此步步為營的日子,對孩兒不啻是最殘酷的折磨。孩兒寧可出入戰場,過著大敵當前的日子,也勝過在京師處處躲著明槍暗箭的生活。"
 
  "你這孩子......"碩福晉淚流滿面的搖頭,無法成言。
 
  亭蘭一面拍撫著碩福晉的背,自己也驚駭難忍,潸然落淚。
 
  "時候不早,該即刻動身了。"元卿一言截斷一家人的離情依依。
 
  "二阿哥,你會再回京師來看我們嗎?"亭蘭第一個追他到家門口,柔腸寸斷的哀切問著。
 
  思麟與元卿各自上馬,他策馬回身,展現多日以來亭蘭未曾見到的爽朗笑容--如往日一般。
 
  "我是去戍守邊關,又不是去送死,別把我想得那麼遜好嗎?"他狂放不羈地仰首大笑。
 
  "二阿哥......"亭蘭愣愣的看著好象重獲自由的思麟,一屋子人也都趕到家門口替他送行。
 
  "二阿哥,你......你會回來看我們嗎?"她眨巴這沾滿淚珠的雙眼,期待的問著。
 
  "廢話,我當然會回來探望你們,免得你不偏袒二阿哥,反而向‘死人'那裡倒戈了。"思麟意有所指的朝思麒冷笑。
 
  "呸呸呸,不准你說不吉利的話!"亭蘭怒吼,引來思麟另一陣開懷大笑。
 
  向來與他明爭暗斗的雙生哥哥思麒,站在門口與他無言對立許久,兩人始終未露半點笑容。
 
  "保重。"思麒鄭重其事的送他兩個字,別無贅言。
 
  思麟露出慣有的痞子笑容,在燦爛陽光中策馬揚蹄,右手高舉,"後會有期!"便帶著令人難以忘懷的得意風采,與元卿揚長而去。
 
  千裡相送,終需一別。元卿送他京城外,便止住馬步。
 
  "元卿,謝了。你這次在皇上面前找機會替我討了這份大差事,我會永銘五內。"思麟難掩不捨之情。
 
  "得了,少在那兒感激來感激去,折我陽壽。"元卿淡然一哼。"倒是你這輩子欠我的人情可欠大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元卿最厲害、元卿最偉大,行了吧?"拜托,什麼時候了,還跟他邀功討賞?!
 
  "不只,你應該要跪著謝我什麼‘恩同再造'之類的話。"元卿利眼一掃,朝思麟身後的綠林中指指。
 
  "笑死人,‘恩同再毀'還差不多......"他回頭朝元卿指的方向無心看去,兩眼突然發亮。"海雅?"
 
  她一身輕裝打扮,身後背著一個丑不拉嘰的大包袱,活像戰亂逃亡的小孤女。而她的哥哥海格,正陪在她身旁。
 
  "元卿,這......"他下馬走近海雅,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直到他的手撫觸到再真實不過的細致臉龐,他才相信這不是幻影。
 
  "帶走吧,這是元卿和我送你的餞別之禮。"海格溫文一笑,把眼眶發紅的海雅推進思麟懷裡。
 
  這一接觸,兩人像是磁石般的緊緊相擁,海雅的淚濕了他胸前一大片,他仍難以置信的發著呆,心想,這是夢吧!
 
  他幾乎都已斷念,都已絕望,今生今世他曾投注畢生感情的女子,此後只能在夢中相見,無緣相守。但他現在懷裡抱著的溫軟軀體,卻比夢更真實、比記憶中的更熱切。
 
  "思麟,我好想你。你為什麼不肯私下見我,為什麼?"
 
  一見面就先翻舊帳,追魂索命似的逼供,的確是海雅沒錯!
 
  "我的老天,真的是你!"他緊緊摟著海雅哈哈大笑。"真的是你!"他一面盡情狂笑,一面不斷的高聲喊道。
 
  "好庸俗的戲碼,你們演完快上路吧!"元卿一臉受不了得表情,像趕蒼蠅似的擺手叫他們離去。
 
  "元卿,怎麼會......"思麟止不住內心爆發的開懷暢快。"怎麼會想到送我這麼一份大禮?"他不是向來看海雅不順眼嗎?
 
  "你才知道,我多麼用心良苦啊。"元卿從身後衣帶中抽出一樣東西,暗藏手中。"當初你在大喜之夜對我宣布三個月之內一定攆她出門,你可知道我當時的立場有多尷尬?"
 
  "噢,非常抱歉。"
 
  "少跟我死皮賴臉!"元卿難得厲聲斥人。"站在身為你好友的立場,我能體諒你無法接受海雅的心態;站在與你們一家人多年交好的立場,我又不能眼看你們小倆口翻臉......"
 
  "所以你就出了這一連串的詭計?"思麟意外而驚喜的截斷他的話。
 
  元卿只是呵呵冷笑,懶得作答。
 
  "可是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在撮合我們,好象拆散我們的功夫下得比較多。"海雅笨笨的坦白內心感受。
 
  元卿不屑的一瞟,看得海雅心裡發毛。"要撮合一對冤家的最好辦法,就是極力拆散他們。這叫物極必反!"
 
  海雅不懂還硬裝懂的"喔"了一聲,躲進思麟懷裡避難。元卿卻仍持續細微的腳步,威脅感十足的走近她。
 
  "像你想的那種要湊出一對情侶就使勁全力撮合他們的方法,是三流戲本裡才會耍弄的攔招!"
 
  元卿光用眼神,就可以令海雅感到他在"哼"她。
 
  "你......你們快上路吧,否則我阿瑪派人追來,只怕海雅就逃不了了。"海格慌張的催促著,不然他有預感,不等思麟上西北邊關,這裡就有一場混戰要開打--諒思麟也平不了得唇槍舌劍!
 
  思麟志得意滿的摟著海雅一同騎上飛焰,元卿和海格也各自躍上彼此坐騎,臨行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海雅,好好保重身子,千萬小心。"
 
  她伏在思麟懷裡,會意而嬌美的一笑,思麟不禁好奇的盯著她瞧。
 
  "你和你哥哥眉來眼去的在打什麼暗號?"笑得這麼柔媚有女人味,一定有問題。
 
  她小手戳戳思麟的胸膛,滿臉幸福的倒入他懷中。"不要亂吃醋,快點上路!"她瞥見元卿,還故意流露她和思麟恩愛不已的笑容。
 
  向元卿挑釁,是一種非常不愛惜生命的行為!
 
  "思麟,"元卿策馬接近他。"今日一別,短時間內可能無法再見,你要多加保重,記得常和我及家人聯絡,省得大伙為你擔憂。"
 
  "我明白。"思麟揚起迷人的嘴角。
 
  "還有,"元卿突然快手揪住思麟的衣襟貼近他,在思麟性感的雙唇印下一記香吻後,幽幽凝視思麟良久,才絕艷萬分的開口:"別忘了我。"
 
  好一副令人驚心動魄的浪漫景象!
 
  趁思麟懷中的小火山尚未爆發前,元卿和海格早就悠悠哉哉揚長而去。剩下的殘局,就留給思麟去收拾。
 
  "你說,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拜托,別在馬上搖來......"
 
  "少顧左右而言他,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否則我立刻下馬,走回佟家去!"她含淚泣血的威嚇著。
 
  "元卿是亭蘭的未婚夫,他和我除了情同手足的知己關系,還會有什麼關系。"這女人的聯想力也太豐富了吧!
 
  "情同手足?情同手足會有剛才那麼刻骨銘心得深情一吻,啊?"
 
  "我求求你......"他被元卿的惡作劇整得快精神衰弱。"啊,你背後背的大包袱是什麼?該不會又是裝什麼胭脂水粉、照妖鏡之類的吧?"趕快轉移話題,以策生命安全。
 
  "才怪!"她輕拍他的臉頰。"這些可都是特地為你拿的。"
 
  "為我?"他好奇不已。
 
  "對啊,這些全是你那秘密基地裡的寶貝,帶去邊關,好給我們將要出世的孩子玩哪!"她也順便搜括來當紀念品。
 
  "孩子?"思麟這聲怪叫,還好是在郊外,否則不嚇得別人人仰馬翻才怪。"你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
 
  她羞怯的點點頭。
 
  "天哪,否極泰來啊!"他開心的朝青天狂喝。人生之樂,莫過於此。
 
  當他萬念俱灰,放開一切、重新開始之際,他對世事已不再有任何奢求,連夢也隨心一同粉碎凋零。誰知當人捨得世俗一切時,上天就會有意外的安排降臨。
 
  有捨才有得,正是人生滋味!
 
  "這包袱帶得好、帶得好!"他仍停不住的開懷大笑。
 
  "現在知道我有多嫻慧了吧!"
 
  "太嫻慧、太貼心了!"他忘情的在她臉上吻啄,根本不把身下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飛焰放在眼裡。
 
  "該帶的我都帶了,不該帶的我一樣也沒拿。"她很得意的抬起下巴。
 
  "什麼該帶不該拿......喔......"他又開始唱長調。"我知道了,你說的是那本圖文並茂的色情書......"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一掌狠狠堵住。"不准你再提那三個字。"她目露凶光,認真的警告他。
 
  "哪三個字?金瓶梅嗎?"分明是皮癢欠揍!
 
  "你故意的!"她往他胸膛猛捶。
 
  思麟依舊不怕死的一直重復那三個字,邊說邊笑。飛焰氣得真想把背上不安分的那兩只重重摔下馬去。
 
  突然,海雅好象捶到思麟衣襟內的東西。
 
  "啊,抱歉,我好象不小心捶到你衣服裡塞的東西。"她邊說邊擔懮的伸手探去,希望別是什麼軍情論令才好。
 
  "我沒在衣襟裡塞什麼東......"
 
  一聲尖銳的咆哮,思麟握著韁繩的手一滑,整個人真的從馬背上摔下來。還好背後是一片軟草皮,否則他還沒出征就先"陣亡"。
 
  "你這千刀萬剮的風流種、低級色狼!"她坐在飛焰背上,把方才從他衣襟內抽出來的東西重重往他一頭霧水的腦袋上砸。
 
  嘿,真巧!又砸上回被她用書砸出個大包的老地方,思麟撫著額頭又是一陣怪叫。
 
  "我哪風流低級了......"和海雅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安分守己"的黃金時代。比起以前千嬌百媚、左擁右抱的璀璨生涯,他現在已經很"清心寡欲"了。
 
  "你連上戰場都不忘偷腥!風流也罷,你竟敢如此下流,該當何罪?"海雅端坐在馬上怒斥,形同包公再世,開堂審妖孽。
 
  "大人,冤枉啊......"他一臉無辜的把她丟過來的東西撿起來瞧瞧。"耶?這不是那本《金瓶梅》嗎?你還是帶來了嘛!"
 
  "什麼我帶的?!"她憤而脫下右腳上的小鞋--滿人女子慣穿的"花盆底",咯嗒一聲又准准的往他額上小包扔。"我刻意丟在小屋裡不帶走,你竟然偷偷跑去撿回來,還敢藏在衣內打算帶上戰場。你羞也不羞!"
 
  "我帶這本書干什麼......"正想申辯之時,他赫然想起方才元卿揪他衣襟來個香吻時,在他驚訝失神的剎那,他似乎感覺到衣襟內有被夾進東西的感覺。難不成--
 
  "這又是元卿的惡作劇!"思麟恍然大悟。
 
  另一只小鞋狠准飛來,思麟額上小包連中三元。
 
  "關他屁事!男子漢大丈夫,你有本事就一人做事一人當!"一提起元卿,她心頭上又是一把火。
 
  "可是真的不是我帶的。"他替海雅將兩只小鞋穿好,翻身上馬。
 
  "不要狡辯!"氣煞人也。
 
  "好好,別生氣,當心孩子生下來也是副怪脾氣。"
 
  海雅怒哼一聲。為了孩子著想,的確不宜大動肝火,她乖乖捺下火氣,直直坐在思麟懷裡,甩都不甩他。
 
  兩人就坐在馬上,往邊關的路程漸漸遠去。
 
  遙遠的身影偶爾飄來嘿嘿笑聲。
 
  "帶著那本書也不錯,將來方便咱們‘教育'孩子。"
 
  "你!"
 
  遠去的身影上反彈出一個小黑點--或許又是只小鞋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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