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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都市言情] 湛清 -【真愛不計較(歡喜樓之四)】《全文完》

真愛不計較《歡喜樓之四》- 湛清

崇尚自由的聞人湛也,向來信守「愛過就好,不必廝守」的愛情守則。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小孩找上門算帳,而且一來就是兩個,雙胞胎!
長得和他超像,根本無法抵賴。
「媽咪是誰你不必知道,奶粉錢、尿布錢……乘以二……總共9057800元,
我不介意你去掉尾數,但不准你去找媽咪!」
可惡呀!哪個女人壞了他愛過不留痕跡的規矩,還把小孩教得這麼精?
這一探查之下,才知原來是當年愛他愛慘了的小學妹羅湜澄。
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換成是他看人家看對眼,愈看愈愛。
他甘心為愛放下身段,當起接送司機;甘心下廚學做菜,當個賢夫煮夫;
甘心不要自由,巴不得她拿婚約綁他……
做足以前他不屑做的,還附上真心熱情作利息。
就希望她明白──他不只要小孩,更要孩子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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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甩繩馬騮: 很棒的小說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第一章

  傍晚五點鐘,陽光依然刺眼,但已不若正中午時的張牙舞爪。一個穿著破爛牛仔褲的年輕人,晃進巷口那家生意興隆的小吃店,看似惺忪的眼裏,一抹精光一閃而逝,無人發現。

  「老闆娘,一碗餛飩面。」

  老闆娘眼皮一掀,看了那面皮斯文的年輕人一眼,嘴角隨即不以為然地撇下來。

  「年紀輕輕的遊手好閒,現在的年輕人哪……,臺灣經濟怎麼好得起來?」

  老闆娘嘴裏的碎碎念雖不大聲,但已足以讓店裏的人聽到了。

  只見那年輕人一點也不介意的咧開嘴笑了,往旁邊的座位落坐,半點沒有困窘的模樣。

  小吃店內原本就不岑寂的空氣,霎時浮動著耳語。

  幾名熟客都在討論著,這位年輕人穿得一身頹廢,那條牛仔褲又舊又破,一件櫬衫也洗得發白,腳上的球鞋雖是名牌,但誰知是不是LPT(路邊攤)牌。不過憑他那副長相,如果好好打扮,就算要進演藝圈也不難吧!

  「老闆娘,他真的像你說的是個好吃懶做的家夥嗎?我看他挺斯文的,像是念過書的模樣耶!」一位熟客壓低聲音問著面店老闆娘,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老闆娘冷哼了一聲。

  「每天都大白天在這附近晃,應該是住在這邊吧。除了沒工作的人,有誰會大白天沒事到處晃?上次還為了一顆餛飩跟我大小聲呢!一副窮酸相。」

  想到上次那男人端著一碗餛飩面跟她吵的模樣,她就有氣。她就是看不起這個年輕人,所以故意少顆餛飩給他,沒想到他算得可精了,竟然端來跟她理論!果然是個窮酸!

  「那倒是可惜,長得真不錯呢!打扮打扮還挺像白領上班族。」

  「我看還是不要,省得人家企業被這種米蟲吃垮。」

  嘴裏刻薄的老闆娘還要說些什麼,卻被一個尖銳的聲音給打斷。

  「老闆娘,我要的是海帶豆幹,你怎麼給我燙青菜?!」

  坐在年輕人隔壁桌的媽媽尖聲地說,旁邊還帶著小孩,看來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樣。

  年輕人微微掀起嘴角,半點不在意老闆娘送上來的餛飩面又少了一顆餛飩,拉長了耳朵聽老闆娘跟那個媽媽吵架。

  雖然這老闆娘是個狠角色,但這位媽媽也不是省油的燈,於是兩人吵了老半天,老闆娘終於不甘不願地送上一盤海帶豆幹。

  年輕人撥了撥那碗餛飩面,加了一堆辣醬與胡椒粉後,站起身去結帳。路過那好媽一桌時,還不忘把剛剛獵捕到的「獵物」不著痕跡地放進對方的碗裏。

  「老闆娘,結帳。」年輕人遞了一張五百元出去。

  「真浪費,這年頭的小孩真是……」

  老闆娘看著那碗幾乎沒動過的面,一邊念著,年輕人倒是一臉耐心地等著她找錢。

  不到幾秒,寧靜的空氣劃過一聲尖銳的叫聲。

  「老闆娘,你太過分了,你自己看這是什麼?」那個媽媽用筷子夾著一隻蟑螂,飆到老闆娘面前。「我一定要去消基會告你!」蟑螂還是整只完整的,除了肚子流著惡心的汁外,跟活的沒兩樣。

  「你說這什麼話……」

  說著兩個女人就吵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老闆娘,可不可以先找我錢?」

  年輕男子提醒卯足勁吵架的兩個女人,老闆娘隨即一把將手上的鈔票塞給他,回頭用心地吵架。

  男子看著手上的九百七十元,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晃出了面店,不管那兩個女人是不是要吵到天荒地老。

  「敢得罪我?君子報仇三天不晚!」

  男子嘴角的笑痕大大地擴張,心情整個好了起來。

  原來剛剛那團混亂的始作俑者是他,原因正是三天前那碗少了一顆餛飩的餛飩面。

  看來這年輕人真是睚齜必報。

  走進附近的便利超商,男子掏出口袋裏的一把鈔票!也就是剛剛白目老闆娘找錯的九百七十元,全部投進櫃臺上的募款箱。

  「算是做點好事吧!」

  拍了拍手,男子晃到飲料櫃拿了一瓶礦泉水,隨即打開喝了起來。那雙長腿懶慵地晃到雜誌架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雜誌看。

  正當他開始感覺無聊時,忽然發現旁邊的人眼神非常詭異。當然臉皮長得不錯的人,被多看兩眼也是正常,但是這個眼神除了好奇之外仍是好奇,讓他開始不悅了起來。

  他掀起眼皮,瞄了一眼旁邊的人,發現那人的眼神詭異地在他的臉和手上雜誌間徘徊著。他定睛一瞧,霎時腦門被血液給灌滿了。

  原嵩集團神秘總裁曝光!

  這行大標題就下在雜誌封面一張特寫照片上,而那張特寫面孔跟他可是十成十的相像。

  很顯然的,他被出賣了。

  他的眼眸霎時爆出焚人火光,旁邊的人紛紛閃避。

  「好像哦!」

  「真的耶,跟聞人湛也好像。」

  聞人湛也抓起一本這期的《展望》雜誌,走到櫃臺的途中不斷聽到類似的耳語,他忍住拿起雜誌遮臉的衝動,飛快地結了帳,幾乎算是從便利商店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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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點鐘,馬路上放學的人潮洶湧,路上滿是學生與接送的家長。

  羅以諾的制服上繡的學號標明他是三年級學生,但那張俊秀的小臉上卻有著小學生所沒有的成熟。

  「哥哥,走慢一點啦!等人家……」

  仔細一看,小帥哥走得飛快的身影後,竟「粘」著另一個身影。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生扯住他的衣角,硬是掛在他身上不肯放手。

  小男生好看的濃眉擰了起來,回頭不耐煩的看小女生一眼。「每次都那麼慢!腿短哦!」

  小女孩嘴巴嘟了起來,滿臉的委屈。「我要跟媽咪說……」

  「說什麼說!」羅以諾一臉兇樣地瞪著妹妹。他是個男孩,他要保護媽媽的,怎麼可以讓媽媽為這種小事擔心呢!

  小女孩的嘴閉了起來,但是眼眶裏卻開始蓄著淚水,只是迫於「淫威」,不敢讓那鬥大淚珠滾落下來。

  羅以諾沒轍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去。「給你牽啦!愛哭鬼!」

  小女生破涕為笑,馬上巴了上去。

  兩個並肩而行的小小身影是那樣吸引人,同樣好看的外表,眉宇間俏似的神韻,總讓認識這對兄妹的人都喜歡他們。

  「以諾、薇寧,放學啦!」

  兄妹倆才轉進社區內,麵包店那個胖媽媽遠遠的就招呼著。

  「吳媽媽好。」以諾有禮地招呼,像個小紳士。

  薇寧被推了一下,也馬上開口招呼,招牌的甜美笑容不忘免費奉送。

  「好,好!」胖媽媽笑呵呵地回答。「快進來,有剛出爐的海綿蛋糕哦!吳媽媽特地留兩個最漂亮的給你們。」胖媽媽嘆了口氣。「我說,瞧你們兄妹倆長得這麼好,除了媽媽之外,爸爸應該也是個帥哥才是。」

  以諾咬了口蛋糕沒有笞話。

  「我們沒見過爹地。」薇寧小嘴塞滿了蛋糕!不清不楚地說。

  「你們的媽咪都不曾提過嗎?」

  兄妹倆搖搖頭。

  以諾想起上次他問起爹地時,媽咪哭得很傷心的模樣,他小小的心頭一擰,對這個父親真有說不出的怨懟。想必是爹地辜負了媽咪,否則媽咪也不會是這種反應。他最不希望媽咪難過了,從那之後,他沒再問過爹地的事,也不準妹妹問。

  「媽咪說到爹地就哭,我們不想知道爹地的事了。」以諾悶悶地說。

  「這樣啊!」胖媽媽籲了口氣。「可惜啊!養兩個孩子多不容易啊,事事樣樣都要花錢。可惜你們媽咪不會爭,不然一筆筆記下來,到時候找你們那不負責任的爸爸要,利息滾利息,說不定你們媽咪下半輩子都不用這麼苦啦!」

  兩個孩子沒有答聲,胖媽媽一逕自顧自地說:「啊,算我胡說八道啦,讓你們媽咪知道,說不定還說我八卦咧。你們挑些麵包,明天當早餐啊!」胖媽媽說完就去忙了。

  然而她這不經心的幾句話,卻在以諾小小的心頭啟發一些想法。

  他是該想辦法幫幫媽咪!既然爹地是個壞爹地,不如他來幫媽咪想想辦法,看如何討回一點公道吧!

  兄妹倆正打算回家,就聽見胖媽媽叫著媽咪的名字。

  「湜澄,回來啦?辛苦了。」社區內麵包店的吳媽媽眼尖地看到她。

  羅湜澄將垂落耳畔的一縷發絲塞回耳後,她一頭美麗的秀發修剪成有致的層次,但是工作時她總是將其盤起,好加深她的專業形象。

  俐落的套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而又不失時髦,掛在肩上的真皮公事包內是臺工作用的筆記型電腦,完全是一副粉領族的打扮。

  「對啊,兩個小鬼沒給你添麻煩吧?」話是這麼問,但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會給她惹事,至少在外人面前都是乖小孩形象。

  「當然沒有。」胖媽媽擺了擺手。「對了,我鹵了牛肉,一時鹵太多,你好心點幫我消一些。」說著就轉身進去舀了一鍋牛肉出來。

  羅湜澄無奈地看著她的動作,她知道胖媽媽是不忍她一個女人家辛苦帶小孩,每次煮菜總是「不小心」煮多了。加上她那兩個小鬼跟人家熟了後,連她這個當媽的廚技不合格的「家醜」都跟人家說了,使得胖媽媽益發更熱心了。

  「歡迎收看17:00整點新聞……今天的頭條是去年剛躍上臺灣最大集團之列的原嵩集團,原嵩的總裁從不曾在媒體曝光,但剛出爐的《展望》雜誌卻以聞人總裁為封面人物……」

  胖媽媽出來時正好看見羅湜澄杵在正播報新聞的電視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電視,她的表情……好像電視長了角一樣。

  「這是今天最大的新聞,沒想到那個姓聞人的總裁那麼年輕,說不定連三十歲都不到呢!」

  「三十四。」明明都已是三十四歲的大男人,還裝年輕!

  「什麼?」胖媽媽根本沒注意到羅湜澄的「呢喃」,自顧自地說:「長得很帥吧?如果不是新聞報導出來,我還以為是藝人呢!」

  羅湜澄任身邊的旁白叨絮著,她的思緒飛遠了。

  多年不見,她以為兩人這輩子應當是不會再見了,沒想到還能從媒體上看到他的臉。幾年前原嵩在臺灣崛起時,她就知道那人是他,畢竟「聞人」是個少見的復姓。

  他變了。

  變得沉穩了,至少眉目間飛揚的狂肆收斂了不少。

  合該如此吧!畢竟都這麼多年了,若沒有成熟,怎麼掌管這麼一個大集團?!

  耳邊還有叨絮的聲音浮動,但湜澄掙紮地看向孩子。

  說?不說?

  「以諾,薇寧,我有事跟你們說。」她吞吞口水。

  兩個孩子好奇地轉過身來!看著難得面露嚴肅的媽媽。

  「這個人……」她指指電視螢幕上出現的照片。「就是你們的爸爸。」

  她說話的語氣彷佛在說「今天的牛肉很好吃」一樣,標準閒話家常的語氣。

  此時此刻,羅湜澄不禁開始崇拜自己。不難嘛!早知如此又何必瞞了孩子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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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躲右閃地進了巷子裏,聞人湛也直等到確定自己安全了,這才喘口氣。

  不過他的怒氣馬上又揚了起來。

  算她們狠,雖然不確定參與這件事的共犯有幾個,不過能把他搞到這樣,也算她們高桿。

  推開那扇破爛的紅木門!他忍不住皺皺好看的濃眉。「早跟盡情說不要漆成紅色,活像住在廟裏!」心情極差,他看什麼都不順眼。

  紅色木門上貼著一塊木板,寫著「歡喜樓」三個字。每個來過的親朋好友都無法理解,這棟怎麼看都怎麼怪的房子,擺明就是間平房,哪裏有什麼「樓」?

  不過這一屋子住的人,在外人眼中全都是怪人,所以取這種名字也算不上多怪啦!

  聞人湛也咕噥地走進家門,看到中庭中間的涼亭上坐著他「親愛的」室友常盡情。

  「啪!」一本《展望》雜誌甩在盡情的筆記電腦上,發出好大聲響。

  盡情連眉頭都沒揚,把雜誌挪開一些,繼續打著字。他是個暢銷作家,這一期連載的文章今天就要交,可沒時間玩耍。

  「你沒什麼話說嗎?」聞人湛也雙手環胸、雙腳叉開地問。

  盡情終於停下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他知道再不理聞人湛也,這個愛記恨的小人下次絕對會「回報」他的。

  「這個我們家有啊!幹麼去買?」盡情故作一臉無辜,這是親愛的老婆教的。關於今天這個場面,早在他親愛老婆的預料之中。

  「誰幹的?你該不會也有參一腳吧?」如果有,你就該死了!聞人湛也挑起濃眉!挑釁的意味濃厚。

  「拍得不錯,滿帥的,說不定有一堆人找你拍電影。」盡情撚起雜誌來瞧了兩眼。「說實在的,迎歡沒什麼長處,挑照片的眼光倒是不錯。」

  迎歡是他們的室友之一,但去年年底因為結婚的緣故搬出去住了,只不過三不五時還是會晃回來吃飯。因為靠她那種毒死人的廚技,恐怕除了「謀殺親夫」外還會有自殺的嫌疑。

  「原來迎歡有參一腳,還有誰?文章是你表妹陶然寫的,她是頭號嫌犯。」聞人湛也咬牙說。陶然這個好樣的,虧她沒工作時還是他扶她一把,她跟男友吵架時,還是他幫他們「復合」……當然這是聞人湛也的「官方」說法。正確來說,是他讓他們感情衝擊加大,以便於讓他們感情加溫。

  住在這裏的每個人在感情路上,幾乎都受過聞人湛也的「關切」,現在會被這樣整,他該早有心理預備才對,只是他沒想到這幾個愛記恨的女人,竟然讓他在雜誌上曝光。

  像盡情和曼妮這一對,他只是看不過老友盡情為了一個女人痛苦難受,所以寫了封訃聞傳給當時在美國的曼妮,藉此讓她認清自己的感情罷了。

  再拿陶然來說好了,她跟現在老公結婚前,他臨時跑回歐洲處理事情,聞人湛也只不過是沒告訴陶然他去辦事,讓她誤以為自己被拋棄了。結果等到老公回來時,兩個人還不是甜蜜得嚇死人?!

  另外一對,就是另一個室友潘迎歡,她一心想當人家的狐狸精,他也不過就「忘記」告訴她,說她找上的男人根本沒老婆。反正最後大家都歡歡喜喜甜甜蜜蜜,就不懂這些不懂感恩的人為何這樣記恨他!

  「你要喝烏龍還是薄荷茶?」看來聞人這回氣得不輕,盡情輕描淡寫地問,好像現在他面前的人並沒有橫眉豎目。

  「烏龍好了。」他不是很喜歡薄荷的味道。「等等,我不是在問這個。」聞人湛也惱怒地說。

  盡情倒也不管他,開始幫他衝泡起烏龍茶。

  這屋子裏住的人是無一不怪,不過大家彼此倒是協調得滿好的。

  「你究竟說是不說?」聞人湛也喝了一口茶,堅持要問到答案。

  「想想我們幾個室友誰被你『關照 過就知道啦!這還用問?!」

  被他「關照」過?

  聞人湛也的臉青了一半,那就是說全都參了一腳。

  他開始感覺背脊很涼。

  「夜路走多總會碰上鬼的!」盡情看了他泛青的臉色一眼。「等你自己真的談起戀愛,小心會多災多難,因為你幹的『好事 實在太多了!」

  「亂講!」聞人湛也馬上恢復他一貫不在意的笑容。「那真的是好事,要不是我幫忙,你們每一對都像烏龜一樣前進,真不懂得感激!若說我哪天不幸談了戀愛,那也該是好心有好報才是。」

  哪天「不幸」談了戀愛?!按他這種心態,恐怕不幸的會是對方!

  「我看不幸的是對方吧!」

  咦?什麼時候把它說出來了?盡情抬頭一看,發現親愛的老婆不知何時已經進來涼亭,剛剛那個「心有靈犀」的話就是他老婆曼妮說的。

  「你走慢一點,都懷孕了,走這池子的石頭很不安全,不早叫你別進來了。」盡情扶著肚子已經凸出來的老婆坐下。

  的確,這座涼亭建在水池中央,要進到這座涼亭,得要走過砌在水池中的一顆顆石頭,一個孕婦在上面蹦蹦跳實在驚人。

  看著他們夫妻間不經意的溫柔,聞人湛也又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是幾個朋友陸續都有了情感歸屬,只剩他孑然一身,以致讓他每回看到這種親匿的動作都有些感冒。

  曼妮在軟墊上坐下。「到時候我一定會幫那個人,因為會被聞人大爛人看上,真是她前輩子沒燒好香。」

  聞人湛也擰起眉頭。人說得罪女人跟得罪小人一樣,半點也沒錯。想當年這個女人死命拒絕盡情,讓他的好兄弟盡情整天沒心情做菜,著實讓他的生活過得好不痛苦,要不是他幫一把,他們現在哪能這樣甜甜蜜蜜?!真不懂得感恩!

  「對了,差點忘了,你媽在線上。」曼妮毫不在乎地說。

  「什麼?!」聞人湛也差點跳起來。「你怎麼現在才說?」

  按照他媽那種急驚風個性,讓她在線上等那麼久,一定會把他臭罵一頓。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出涼亭。

  但是他還在水池的石頭上跳的時候,盡情就揚起手上的無線電話。「這裏有電話,從這裏聽就可以了。」

  聞人湛停下來瞪他,「不早說!」

  「誰叫你要把電話給我媽,害我躲都沒地方躲!」聞人邊接過電話,邊不忘抱怨。

  「死兔崽子!」電話裏傳來聞人媽媽的吼叫。「敢躲你媽的電話,你是不想活啦!」

  啊?什麼時候通話鍵被按過了,他娘怎麼會知道?

  「媽,我怎麼敢?你不要生氣,大哥的整型技巧還沒很成熟,萬一眼尾出現魚尾紋,那可怎麼辦?」聞人安撫地說。

  旁邊的盡情跟曼妮都竊笑著。

  誰不知聞人湛的媽是出了名的嘮叨,一旦被逮到,耳朵可要長一層繭。

  聞人家世代為醫,爸爸哥哥們都是醫生,只有聞人湛也這個家族叛徒──根據他媽的說法啦──沒有從事醫生的工作,而且只有他不怕死的搬出來住。

  當初他為了躲避母親大人的嘮叨!甚至把他好幾千萬的超級別墅空置著,硬是跑來投靠盡情。因為母親大人怎麼也猜不到兒子會住在「古跡」裏。

  「不要跟我提到你那沒用的爸爸跟哥哥!」聞人娘逮住機會抱怨。

  「媽,爸爸跟哥哥又做了什麼?」他無奈地偷偷打了呵欠。唉!真是倒楣的一天哪!

  聞人媽媽果然開始叨叨抱怨起來,聞人湛也開始端起茶來喝,有預感媽媽不會太早放過他。

  「……所以我說啊,你爸跟你哥半點辦事效率也沒有!媽媽只好自己來了,相片都拿回來了,你哪天要回來看啊?這些女孩都很不錯的,是我跟你劉媽媽精挑細選的。」

  相片?女孩?

  聞人湛也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媽,什麼照片?」天哪!他只不過不專心聽母親嘮叨,不至於要這樣懲罰他吧?

  「你都沒給我專心聽哦!」聞人媽媽生氣地說,不過馬上放軟了語調。「沒關係,等你娶了媳婦兒,就可以改進你這些壞習慣。」說完她發出一陣滿意的笑聲。

  這笑聲讓聞人湛也的頭皮發麻了。

  「媽,你該不會要我相親吧?憑你兒子我的貨色,需要用到相親這一招嗎?」

  「貨色?空有好貨色又有什麼用?人家盡情都娶了曼妮,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你不爭氣,你媽我的面子要往哪裏擺?」

  他不結婚幹他媽的面子何事?

  但是聞人湛也可沒種說出這句話,他不想再聽她叨念一整個下午。

  「這種事不能急嘛!」他的聲音有點虛弱。

  旁邊看戲的兩人聽到這話,一同揚起眉毛,諷刺的意味非常濃厚。

  別人的事他都幫人急,自己卻說不能急?!

  聞人湛也索性轉過身去,不看那兩張幸災樂禍的臉。這期間聞人媽媽已經又念了一串。

  「媽,你不要幹涉我啦!我有喜歡的人了,你讓我自己處理好嗎?」

  「喜歡的人?」她的聲音像中了彩券一樣。「哈,我終於要揚眉吐氣了。你知道那個李媽媽上次送兒子的喜帖來是如何諷刺我的嗎?這回終於可以吐一口氣了,你真是媽的好兒子!什麼時候帶人回來給媽看看。」

  聞人湛也在心中悲嘆。

  完了!他根本是自掘墳墓嘛!

  他不過謊稱有個心儀的人,母親大人就說得好像他要結婚了似的。

  「媽,沒那麼快,我還在追她,這需要時間的。」

  「那要多久?要不要媽幫你?」聞人媽顯然失望得很。

  「不用、不用!你只要不要太常打電話來,讓我專心追她就可以了,你兒子我可以搞定。」

  「不要打電話?你是不是又想躲我?」聞人媽媽狐疑地問。

  「不是啦!媽!你打電話就佔線啦,萬一她要打給我,一直打不進來,說不定你兒子我就錯失了機會。」

  舌粲蓮花哄媽媽,這是聞人湛也的本事,只要他有耐心,總可以讓聞人媽媽高興的,這是他老爸跟老哥都辦不到的事,正因為這樣,聞人媽媽對這個小兒子總是多幾分偏心。

  「這麼跩?那不要她了!你的女朋友不是一堆嗎?以前總有一群女孩子根本沒病還來我們家醫院看病,就為了來見你。」

  「媽,那是朋友,有些根本不認識,你別提了。總之這個女孩我很喜歡,我只要這一個,如果把她嚇跑我就永遠不結婚了,不過我不會怨你的,媽,我還是會做你的乖兒子的。」

  「那怎麼行?」她趕緊保證。「我不會再打擾你!你好好去追人家,別把人家嚇跑,多約人家出去走走,加把勁兒!」

  「好,謝謝媽。」

  聞人湛也不愧是聞人湛也,果然能化危機為轉機,今天總算是化解了一樁危機!  

  曼妮喜孜孜地打開總編輯遞來的紅包,那厚實的觸感讓她整個心情都好了起來。

  「你那麼開心?難道陶然要請客?」

  《展望》的總編輯關心地問,真正開心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展望》雜誌雖然一向頗受好評,銷量也都不錯,但像這次這樣狂銷特賣可是前所未有的。

  這真是拜陶然之賜,所以他開心的發了獎金給陶然,但由於陶然已經跟著老公去歐洲,短時間內不會在國內,於是她的室友曼妮就來幫她領這筆錢。

  曼妮之所以這麼熱心,除了自己本來就愛錢之外,實在是因為她也很開心,能整到聞人湛也,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曼妮和陶然都是聞人湛也惡作劇的受害者之一。不過以陶然的個性是不會去做這等事,但不幸的是他聞人老兄得罪了她這個絕對不忘報仇的小人!所以她就鼓吹陶然。

  「是啊!」曼妮笑著,不準備讓自家恩怨外傳。「謝謝你,那我先走了。」

  曼妮正要告辭,卻看到編輯部門口起了一陣騷動。她原本也不是好奇的人,但正當她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要往外走時,一個員工跑進了總編輯室。

  「外面怎麼回事?」總編輯問。

  「有個人……」員工吞吞吐吐。「來要聞人總裁的聯絡方式。」

  「記者嗎?警衛怎麼放他進來的?」

  「不是記者,是個……小孩,他說……他是聞人先生的……兒子。」

  「兒子?!」

  隨著這兩個字出現,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曼妮眼睛都亮了。她以孕婦無法辦到的伶俐腳步搶出,馬上跑到騷動的起源處。

  曼妮果真看到了小孩,而且還是兩個!

  男孩子劍眉星目,烏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俊逸的五官,看得出來將來是個女性殺手;女孩子躲在男孩身後,張著一雙靈動的眼眸,娃娃般的長相跟男孩有諸多神似,看來是對兄妹。

  「是你們要找聞人湛也嗎?」曼妮排開人群往前,站到這對孩子的面前。

  男孩──也就是羅以諾──防衛性地揚起下巴看著她,點了點頭。

  曼妮馬上覺得這個孩子氣質不凡,沒想到聞人那個壞蛋也這麼好命,兒子都這麼大了。

  沒錯,若說這是聞人的兒子,她是不會懷疑的。倒不是聞人那家夥多會交女友,而是這個孩子跟聞人簡直像了個九成九。

  「我可以帶你去找他。」曼妮說。

  以諾揚揚眉。「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我的?我又不認識你。」

  「你這小子倒是精明。」曼妮雙手環胸。「不過你沒選擇,不是嗎?你早該知道出版社不可能跟你說聞人湛也的地址,再說他們也不知道。」

  「那你為何知道?」

  「因為……」曼妮辛苦的彎下身子,附在他耳邊說。「我跟他住在一起。」

  以諾的臉色馬上變了。

  曼妮的嘴邊悄悄浮起一朵促狹的笑,她當然知道小孩子想什麼,她總不會連個孩子都摸不清吧!

  這小子鐵定對這從未謀面的父親更多了一分敵意吧!

  事實上以諾確實是這樣想的。難怪他問起爸爸時媽媽就哭,原來爸爸真的是個花花公子。

  「好吧!」以諾絲毫不像個孩子,他的語氣彷佛施捨一般,帶著傲氣。「現在就走嗎?」

  「哥……」薇寧拉拉以諾的袖子。「媽媽說不可以跟陌生人走,我們又不認識這位阿姨……」

  「不用叫她阿姨。」以諾兇兇地說。「我說我們要跟這個人去找爸爸……不!是找聞人湛也。你不準跟媽媽說,不然我告訴媽咪你今天蹺課。」

  「嗚……」薇寧一聽馬上垮了臉。「你不要告訴媽咪,我去就是了。」

  曼妮在旁邊聽得有些好笑,這個妹妹顯然是被這個當哥哥的唬住了,她怎麼就沒想到哥哥一樣也蹺課,說什麼也不可能去跟媽咪告她狀的。

  她開始好奇,這兩個孩子的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你們到底來不來?我要走了哦!」曼妮自顧自往外走,果然不出她所料,兩個孩子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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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由於帶著兩個孩子,肚子裏還挺了一個,所以曼妮索性就坐計程車!二十分鐘之內就到家了。

  「老公,我回來了。」

  曼妮把提包隨便一放,盡情就遞上一杯不冷不熱、不含咖啡因的茶上來了。

  「喝慢點。」盡情細心地說。

  曼妮不用看盡情也知道,他眼中寫滿了疑惑。

  「聽說是聞人那家夥流落在外的孩子,我去出版社時遇到的,他們正在問聞人的地址。」曼妮主動說明。

  她還在說的同時,盡情已經端上兩份清涼的水果布丁上來,外加兩杯清涼的冰沙飲料,全都是盡情早上才做的。

  兩個孩子的眼睛同時一亮!只是薇寧老實得多,老盯著桌上的美食瞧,而以諾則是故作不在意地撇開眼。

  薇寧看了看哥哥,小眉頭痛苦地擰了起來。不過哥哥不說可以吃,她也不敢動手。

  「吃吧,這是我自己做的哦!」盡情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奇異地具有安撫作用。「你爸爸很快就回來了,在等他的同時先吃點點心吧!不夠的話,我裏面還有剛烤好的起司蛋糕,不過要再冰一下,會比較好吃。」

  說到起司蛋糕就讓以諾當場決定投降,覺得眼前的人不討人厭,可以被收買一次。

  於是兩個孩子高興地吃起點心,且愈吃愈快,因為他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我叫盡情,你們可以叫我盡情或是盡情叔叔。我可以知道你們的名字嗎?」

  「羅以諾。」說著又塞進一大匙水果布丁。

  「我叫薇寧。」嘴裏已經沒有空間說話了。

  羅?

  盡情和曼妮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他們不知道聞人交過哪位姓羅的女孩。但是話說回來,這兩個孩子都這麼大歲數了,他們夫妻那時候根本還沒認識聞人湛也。

  「你們的媽媽叫什麼名字?」曼妮忍不住單刀直入。

  不料,一個宏朗的聲音打斷了這句話。

  「誰家的孩子啊?」

  此事的正主兒出現了!聞人湛也摘下大墨鏡和鴨舌帽,走了進來。

  「你家的啊!」

  這句話讓正拿起飲料喝了一口的聞人差點噴了出來。

  他睜大眼睛瞪著眼前端坐著的一對小孩,眼睛是眨也不眨,尤其是看到以諾那雙炯炯的眼,恍若看到自己的翻版一般。

  「嚇到了吧?」曼妮在旁涼涼地說。「人家都找上門了,我就說夜路走多了會碰上鬼。」

  聞人湛也轉過去狠狠瞪了曼妮一眼,經過這次雜誌事件他已經對她很感冒了,要不是看在她是孕婦的分上,他早就……唉!暫時也不能如何啦!

  「我沒時間跟你抬貢。」他緊盯著兩個孩子瞧。「你們是我的孩子?雙胞胎?」

  「對啊,你是爹地嗎?」薇寧的眼睛閃閃發亮,她發現眼前這個大男生長得滿賞心悅目的!她有個癖好,從小就喜歡帥哥。

  「不準叫他爹地。」以諾怒瞪妹妹一眼。

  聞人湛也聞言挑了挑眉,看來這個小鬼很不好搞,跟他小時候一個樣。「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

  「我是來找聞人湛也的,如果你是,那麼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以諾說話的口吻帶著敵意。

  「你幾歲了?」聞人摸摸下巴,好奇地問。

  「我們九歲了,我比哥哥快十五分鐘出生!」薇寧雞婆地插口。

  比「哥哥」快十五分鐘出生?

  三個大人都想知道這句不合邏輯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你先出生卻是妹妹?」雖然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但曼妮可忍不住了。

  「因為哥哥說如果我是姊姊,隔壁大牛如果抓我辮子,我就不可以跟他求救,放學也不可以跟著他走。因為如果我是姊姊,我就要保護弟弟,不能要弟弟保護我,所以我就拜託哥哥讓我當妹妹。」薇寧得意地說,還一直覺得自己佔了以諾便宜呢!

  曼妮和盡情同時搖了搖頭,然後看了聞人一眼,好似在說──這麼詭詐,果然是你的兒子!

  聞人不以為然的瞪了回去,心思回到眼前的問題。

  九歲?那麼說孩子是十年前有的嘍?

  十年前地在做什麼?念研究所?應該不久就出國念博士了吧?孩子是那時候有的嗎?說實在,對於這件事,聞人湛也確實飽受了震驚。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小孩找上門,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孩子。

  「你剛剛說我不是你爹地,那你找我做什麼?」聞人繼續問。

  「血緣上我們是你的孩子,但是你也沒有撫養過我們,你讓媽咪那麼辛苦,所以我們不能叫你爹地,除非媽咪同意。還有,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找人驗DNA。」

  瞧這孩子說得多專業,聞人湛也霎時張口結舌了。

  「你們媽咪叫什麼名字?」

  「你不必知道。」以諾在聞人再次挑釁地揚眉時,自動解釋道:「我不希望媽咪知道我們來找你,因為我不希望她傷心。」

  「哦?你不想讓你媽知道你們來找我,那我可以請問一下,你找我做什麼嗎?」聞人感興趣地問著這個小大人。

  以諾的小臉上充滿嚴肅,他從書包裏掏出一本記事簿,擺到聞人的面前。

  聞人湛也拿起記事本,打開一看。

  「出生到一歲!奶粉錢、尿布錢……乘以二……」聞人喃喃念著,不管身後的盡情和曼妮伸長了脖子想看內容,硬是用身體擋著,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很快又會成為這兩人的笑柄了。

  「這是什麼?總價九百零五萬七千八百元?」

  「那是你欠媽咪的。」以諾挺直小小的身子說。「是我們從小到大所花費的錢,有些是我估算的,不過應該相去不遠。媽咪是個慷慨的人,應該不介意去尾數,算你九百萬整。」

  盡情和曼妮一起倒抽口氣。

  這……太勁爆了!

  大家都好奇聞人會有什麼反應,但他的反應卻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他笑了。是那種每次他找到感興趣的事情時會露出的那種笑容。

  「你不讓我見到你媽咪,卻想幫媽媽討回應有的錢?你這小子倒有兩把刷子,但你怎麼確定我願意付?」聞人的眼睛閃閃發亮。

  「你可以不付,但我們心中也有個帳本,會記在我們兄妹倆的心中。」

  聞人仰天哈哈一笑。

  「好,衝著你這個難纏但也豪爽的小子,明天放學你來拿支票。」

  以諾愣了一下。「你確定?不要反悔哦!」

  「小子,你對自己答應過的事會反悔嗎?」聞人回問。

  以諾挺起小胸膛。「當然不會!我是男生。」

  「那就是了,而我是男人。」

  眼前的局勢演變至此,完全出人意料。曼妮和盡情交換一個眼神,相當有默契地決定,明天放學時間絕對不會出門,肯定要留下來看這場好戲!

  聞人湛也要是那種會等著被看笑話的人,那天就要紅了。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他這些「親愛」室友了,如果他傻得把事情拖到隔天,那屆時來看熱鬧的可不僅曼妮和盡情兩個了。

  「天要下雨啦?你竟然在這種時刻是清醒的。」盡情對著走出房門的聞人說。

  基本上聞人湛也是那種早上要睡到中午,三更半夜不睡覺的人,盡情都笑他比他這個正牌作家更像作家。事實是,聞人要看世界各大股市的動態,才會有這樣的工作時間。

  他們住的這棟平房,雖看起來像古跡,房間內也都是古老的骨董傢俱,但是聞人的房間可不同了。他等於是搬了一套視訊設備在房裏,每天透過網路和視訊設備工作,從來不到原嵩去報到,所以他這個總裁才能保持這麼久的神秘感。

  「我要出去了,早餐幫我留著。」聞人湛也拿起車鑰匙往外走。

  「哪有什麼早餐,你從來不吃,所以沒有你的分。」盡情皺皺眉,發覺他今天有些怪異。很少開車出門的聞人竟然拿著車鑰匙,真是透著古怪。

  聞人可不管盡情探究的眼神,他的心思若是能輕易讓人猜得到,就不像是聞人湛也了。

  他開著車來到昨天的社區,停在社區入口處,看看表,時間還早,應該等得到人。

  昨天下午他偷偷跟著以諾和薇寧回家,很快地便知道他們住在這個社區,今天他就是來個守株待兔,看看到底這兩個孩子的媽是誰。

  他實在想不出來他可能讓哪個女孩懷孕,不過薇寧那雙眼眸卻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曾經也有雙燦亮的眼眸總是仰著頭這樣看他,其間單純的崇拜,讓那雙眼閃動著熠熠的光芒,那雙眼……

  記憶的扉頁被翻動起來,就在他將要抓到什麼的時候,兩個孩子的身影忽地出現在視線內。

  「下午放學要去吳媽媽那邊吃點心嗎?」羅湜澄彎下身問孩子。

  「不要,我要吃水果布丁。」薇寧馬上喊。

  但是她馬上得到哥哥用力的一掐。「我可以帶薇寧去買,媽咪不用擔心。」

  「那放了學早點回家哦!」湜澄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出社區。

  聞人湛也開著車緩緩地跟在後面。

  早該想到的……

  薇寧那雙眼家極了湜澄!

  當年的湜澄總是拿那樣一雙晶燦的眼眸看著他,那樣的專注、單純、毫不掩飾的愛意!讓他多麼有被愛的滿足感。只是!當時的他怎會輕忽地錯過這一切呢?

  將孩子送進校門,羅湜澄邊過馬路,腦中轉的凈是等一下要去處理的公事。要先去仁愛路看一家店面,然後進工作室寫企劃案……

  正想得入神,她迎面撞上一個人。

  「對不起!」她倉皇地向及時扶住她的人低聲道歉。

  「你走路還是這麼不專心哪!」

  這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讓湜澄整個人僵住了,她不敢抬起頭來證實,這聲音中的熟悉感是出於她的敏感,還是……

  「澄澄,好久不見。」聞人湛也的手依然扶住她的手肘,捨不得指下肌膚的美好觸感。

  「你……」羅湜澄抬起頭來,面對著聞人湛也那張咧著嘴、笑得非常燦爛的臉,她的心臟在胸腔中狂擂了起來。

  「怎麼,不認識我啦?真是令人傷心哪,好歹我也曾是你的男朋友。」

  湜澄看著聞人湛也那熟悉的臉龐,這麼多年沒見,他的面容多了分堅毅。她曾自以為的瀟灑此刻跑得無影無蹤。原來從電視中看見,和親自見到人是如此的不同,此刻的她慌亂得不知如何面對。

  「有沒有時間,一起吃早飯?」聞人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讓她鎮定下來。

  湜澄果然很快的回復。「我吃過了。」

  「那陪我喝杯咖啡?」

  她猶豫了一下,心知今天是無法輕易躲過了,再說幹麼躲?她又沒有對不起他,只除了「忘記」跟他說他們共同有了一對兒女。

  她點了點頭,上了聞人的BMW,十分鐘後兩人就在一家餐廳坐下來。

  「你好嗎?最近在電視上看到你,你滿有成就的。」湜澄已經鎮定下來了,現在她已經能用老朋友的口吻!跟他談些沒有邊際的話題。

  但這可不是聞人的打算。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跟我說?」他難得如此單刀直入。

  「什麼事?我們這麼多年沒見,總不會是我欠你錢忘了還吧?」她緊張地看著他,在心中安撫自己不要自亂了陣腳。

  這麼多年不見,她的自尊不容許她顯露出他對她、永遠減低不了的影響力。

  聞人湛也嘆了口氣。「澄澄,在你面前我不喜歡迂回那一套,我知道以諾跟薇寧的事了。」

  湜澄睜大了杏眼。

  他凝視著她的面容,就是這雙眼,讓他即使經過十年仍難以忘懷。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眸,每個線條都那樣恰到好處,而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瞳總給人一種純凈的感覺。

  湜澄喝了一口咖啡,躲開他過於熾熱的眼神。她在心中告訴自己──

  羅湜澄,你不要傻了!當初他不曾愛過你,現在更不可能,不要執迷不悟!

  「你怎會知道?我……」

  「你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這件事嗎?」聞人不知自己是不是該生氣,他昨夜整晚沒睡,都在想這件事。

  「不是沒想過,但是我不會處理這種情況,你知道的……很尷尬。」其實她是不想再跟他有所牽連,因為她沒有把握不會再愛上他!

  聞人也知道就算她要找,也很難找到他,這些年來他把自己隱藏得很好。

  「當年為何不告訴我?」

  「你出國了,記得嗎?」她掀起眼廉,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怨懟!但是太快了,快得他來不及確定。

  「你可以找我家人,他們會聯絡我的。」他想起兩人的戀情在他出國前不久,便已畫下休止符。

  其實他要出國的時候他曾想過聯絡她,但自尊和一些其他的因素讓他猶豫,這一猶豫就這樣錯過了。

  「你要我去跟你母親說我懷了你的孩子?我……辦不到!」她的語氣有些許苦澀。

  「澄澄……」他的手越過桌面握住她的。

  湜澄掙了開來。「生下孩子是我的決定,我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你無須有任何負擔。」

  聞人聽到她這樣說,竟有些生氣。

  為何她要撇得這麼清,好像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連!

  但是她卻又生下了這麼一對可愛的孩子。

  他與她的孩子。

  他從皮夾裏抽出一張沒寫抬頭的支票,遞過去給她。

  已經有點激動的湜澄拿起一看,眼裏馬上冒了火。「一千萬?這該不是在演八點檔連續劇吧?」

  「你可別甩到我臉上!」聞人趕緊舉起手來說道。「不是給你的,是給以諾的。」

  她瞪了他一眼,剛剛她確實是想把支票甩到他臉上。「以諾?」

  「對啊!」他點點頭。「我們有個聰明的兒子!還有個可愛的女兒。」他的聲音低沉,語意裏有著不可漠視的感情成分。

  湜澄頓時感覺有些心酸。確實,他與她之間很難劃分得那麼乾凈!因為這對兒女已成為他們之間無法磨滅的牽連了。

  「他們去找你了?!他們怎麼找得到?」她訝異地問。

  「這就說來話長了。」他把昨天以諾如何到出版社,又如何輾轉被帶到他家,以及如何跟他索討「扶養費」的事都說了一遍。

  「天哪!」她捂住臉。「真不敢相信!他怎麼會……我最近看他都在記帳,我還以為他開始要學如何管理自己的零用錢,這個孩子……」

  「你不要怪他,顯然他覺得要幫你這個辛苦的媽咪討回些許公道!我反而要感謝他,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們有這樣一對兒女。」他說。

  湜澄避開他凝視著眼。「以諾是個早熟的孩子,而且他也比其他同年齡孩子要聰明,有時候有些事我還不知怎麼跟他說,他卻能反過來安慰我呢!」

  談起孩子算是比較安全的話題,湜澄不自覺多說了些,聞人則是聽得非常專心。

  這個屬於重逢的早晨,就在這樣的談話中過去了。

  湜澄已經很多天沒有運動了。她有運動的習慣,除非工作真的調不過來,找不出時間!否則她都會晨起慢跑。

  昨晚一夜沒睡好,今天一早她就起來跑步了。

  早晨的空氣清新,讓她的思緒也清醒不少。她通常在這段跑步的時間想重要事情,而今天她所想的就是聞人湛也。

  看來她是高估自己了,她沒有先前認知的釋然。事實上她早該知道的,聞人湛也對她的影響力總是那麼大。

  雖然分手後她用盡意志要忘了他,但多年後當她在街頭看到一個跟他相似的背影,她只能靠在路邊激動地顫抖時,就知道她遠比自己知道的還要愛他。

  沿著社區公園,她比平常多跑了幾圈之後,才慢慢從公園跑回家。

  一上到公寓門口,她就看見斜倚在門邊的頎長身影。

  「早,原來你去跑步了,我以為你還在睡呢!」聞人湛也的臉上有抹溫和的微笑。

  她還記得他的微笑一向是種致命的武器。當年在學校,多少女生為聞人學長的笑容傾倒,他總是話題的中心。

  「你怎麼來了?你就站在外面等啊?」她有些訝異地問。

  聞人湛也聳聳肩。「我不知道你幾點起床,怕吵了你。」

  湜澄沉默地打開門,內心卻想到他依然是個體貼的人。只是她不知道,外人看聞人湛也可跟體貼一點也沾不上邊,尤其是他那群同居的室友們,打死他們也不相信聞人會是個體貼的人。

  「孩子們還在睡,你先坐。」她開了門進到客廳,有些緊張地說。昨天她答應過要讓他見孩子。

  聞人打量著這棟公寓,公寓的屋齡不小,但三十幾坪大的空間打理得很乾凈。空間有效地被利用,擺飾的用色和擺放的樣子看得出她的用心。

  「不愧是學美術的,房子弄得很舒適。」聞人說。

  她笑笑。「你不說我都忘了自己念過美術了。」

  她走進孩子的房間,打開門輕聲叫著:「以諾,薇寧!起床了!」

  以諾很快的揉揉眼坐了起來,薇寧則是動了動又埋進棉被裏。

  「你來做什麼?」以諾不高興地衝口問。

  湜澄訝異地循著以諾的視線;發現聞人跟著她進來了。「不可以沒禮貌!」

  「是爹地耶!」薇寧也醒過來,坐起來高興地說。

  「他才不是。」以諾兇了妹妹一句。

  湜澄開始覺得頭痛。「你們快起來刷牙洗臉,弄好後到客廳來,媽咪有事跟你們說。」

  二十分鐘後,兩個孩子進到客廳。

  「你們坐下。」湜澄一讓兩個孩子坐到聞人對面。「我想你們都知道他是誰了。他是你們的爹地。」她宣佈道。

  「媽咪,那我可以叫他爹地嗎?」薇寧眨了眨眼問。

  「當然,不然要叫什麼?」湜澄訝異地問。

  「哥哥說不能……」她又被以諾瞪了一眼。「我又沒亂說……」

  「以諾,你是不是有什麼意見?」湜澄也注意到以諾的敵意了。

  「沒有,媽咪。」他抿起嘴,搖搖頭。

  湜澄當然不相信,但她不打算現在逼問他。「那你們去整理好書包,準備吃早餐了。你們爹地幫我們帶了早餐。」

  「是水果布丁嗎,爹地?」薇寧期待地問,人已經不怕生地坐到聞人身邊去了。

  「不是,但是是好吃的雞蓉玉米粥。」他抱起薇寧,開始有了一種為人父的踏實感。

  「真的哦!也是昨天那個叔叔做的嗎?」

  「是啊!」

  「他好厲害哦!他做的東西都好好吃,不像媽咪只會炒青菜,連蛋糕都不會烤!」薇寧說。

  「薇寧!」湜澄困窘地瞪了女兒一眼,這小鬼竟然拆自己老媽的臺!

  聞人也不客氣地哈哈一笑。

  「好了,還不快去準備,等一下遲到了。」湜澄趕緊催促著。

  沒多久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豐富的早餐,吃完早餐湜澄收了碗進去廚房洗,薇寧也回房間去綁頭發,只剩下以諾跟聞人對坐。

  「小人,你怎麼找到我家的?」以諾問聲問。

  聞人聳聳肩。「這對我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我可以請問你一件事嗎?」他話鋒一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感冒?」

  他立即得到兒子橫眉豎目的瞪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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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待兩人送小孩去學校後,羅湜澄在聞人湛也的堅持下搭他的車去上班。

  途中聞人終於開口問:「你知道兒子為什麼對我有那麼深的敵意嗎?」

  湜澄皺著眉。她當然也感覺到以諾的敵意了,但一直想不透為什麼。

  「為什麼?」聞人嚴肅地轉頭看她。「澄澄,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很傷心的事?」

  湜澄的心跳漏了一拍。「為什麼這樣問?」

  「兒子說,我是個壞男人,說我對你太壞,所以你一提到我就傷心流淚,讓他都不想問我的事。」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她掩住額頭呻吟一聲。

  「他還說他跟妹妹沒有爸爸也沒關係,但是他們不要媽咪難過。」他仍舊凝視著她,探視的眼神讓她躲都躲不掉。「我也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提到我就哭?」

  湜澄整個臉都埋進手裏,基本上她的手太小,根本掩不住她的臉。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她悶著聲音說。

  他輕輕地扶起她的肩膀,堅定地說:「請務必讓我知道,我想知道我……如何傷了你的。」

  面對他眼底的歉意,她簡直想挖個洞躲起來。

  「我……其實也沒什麼啦!」她眼神東閃西躲就是不看他,心慌意亂地感覺到握住她肩膀的手傳來的陣陣熱度。

  但聞人顯得非常堅持。

  「就是因為……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跟孩子說關於他們爸爸的事……」她吞吞吐吐地說,順便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色已經開始改變了。

  「因為你不知道怎麼說,就用哭的?」他的聲音緊繃得滿可疑的。

  「對……啊。以諾和薇寧都是乖孩子,不忍心看我難過,就不會問了。」隨口謅個藉口來逃避真正的答案。

  「你就為了這個原因讓兒子恨我?」

  「我哪有,我並不希望他恨你,我……」她用力辯解。本來就是個意外嘛,計較那麼多幹麼?!

  「嗯哼。」他冷哼一聲。「所以我假設你會跟孩子解釋這件事?所以我能預想下次見到兒子時,他不會阻止我靠近你?」

  「阻止你靠近我?」她失聲叫了出來。「你為什麼會需要……靠近我?」

  此刻他貼著她多近哪!她都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聞人沒好氣的瞪她。「難道你期望我今天回家就把我有一對兒女的事忘了,彷佛看了場無關緊要的電影一樣?」

  「當然不是,可是你也沒必要出現……我是說太常出現。」她看他愈來愈猙獰的臉,趕緊改口。「我是說你有你的生活圈,你有你的工作、你的女朋友、你的家人……」

  她偷偷地往後縮,希望自己呼吸能正常一點。

  「我沒有女朋友。」他打斷她,再次貼近了她。

  「可是你很忙啊!你是大財團的負責人,想必很忙的,所以……」

  「我忙不忙不用你操心,總之你別想輕易擺脫我。」

  這什麼話?!當初就不知是誰想擺脫誰?!

  「有什麼意見嗎?」他問。

  湜澄用力搖搖頭。反正說是這樣說,到時候他一忙,他們母子還是過他們的!他能怎麼樣?!聰明人是不用在口舌上逞強的。

  「你在前面停就好,我自己……」她看到車子已經開到她的工作室附近了。

  「你上班的地方是哪一棟?你在哪間公司上班?」他讓車速慢下來,但仍沒讓車子靠邊停。

  「就前面那棟大樓,我自己有個小工作室,和幾位朋友合作做些行銷企劃。」她隨口解釋兩下交代,打算下車,車門卻緊鎖著。

  「工作室?我跟你去參觀一下。」他在路邊停下車。

  湜澄張開口想拒絕,但隨即放棄。顯然這位老兄那種執拗的個性沒變,只要是他想要的一定要弄到,跟他作對只是自找苦吃。她心下揣想著,反正他是三分鐘熱度,很快就會失去興趣的,就像對感情一樣。

  她聳聳肩讓了步,兩人把車停好上了樓。

  一進到辦公室!她只說了一句:「沒時間招待你!請自便。」隨即忙她的去了。

  當然今天她跟往常一樣忙碌,手上有一個企劃案要寫,還有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也還堆著!所以雖然她一直分心,卻仍必須勉強自己投入工作之中。

  她的工作室佈置得非常俐落明凈,給人很颯爽的感覺。

  聞人到處逛逛瞧瞧,還真是充滿興趣。

  接著她的工作夥伴一個一個進來,每個人看到聞人湛也都眼睛一亮,就算不好意思盯著直瞧,也忍不住偷瞄。

  「湜澄,那個男人是你帶來的嗎?」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你是湜澄的男朋友嗎?」

  霎時間,所有好奇的目光再也無所忌憚地集中過來。

  聞人湛也直起腰,綻開一個標準的笑容。「我不只是她的男朋友。」

  全部的人都倒抽了口氣,湜澄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在看外星人。

  他無辜地回視著她,眨了眨眼,彷佛在說:「不只是男友,我們還生過兩個孩子呢!」

  生怕他說出更嚇人的話,湜澄趕緊站起來。「聞人,我要出去見客戶,你要不要一起走?」

  「好啊!」他聳聳肩。

  好戲看得正熱的眾人明顯的嘆了口氣。

  「你姓聞人?你跟那個……大集團的總裁叫什麼的好像哦!」

  有人說出這樣一個疑問時,湜澄再也忍不住抓住聞人的手奪門而出。

  聞人一路哈哈大笑,湜澄則不斷回頭瞪他。

  這一天兩個人都滿心訝異。

  她訝異他竟然沒有否認眾人的起哄,過去的他根本不願承認任何跟感情有關的事情,一逕地遊走在感情的邊緣,讓人摸不著他的心意。

  他似乎有些不同了……

  聞人訝異的是,漂泊了這麼多年,感情無所依歸,沒想到卻意外尋回這遺失已久的愛戀,沒想到自己也開始有安定下來的渴望。

  這股渴望從他心底深處冒出了頭。

  「快,換吃這個。」一個期待的聲音說。

  「嗚……」嘴巴被塞滿食物的聲音說:「焦糖淋太少,蛋加太多了。」

  「不會吧!那另外那個水果布了呢?」聞人的聲音含著希望。

  「那個不錯,可以了。」盡情點點頭。

  「嘿,我就知道!」聞人高興地說。「我就說嘛!沒那麼難,只要我肯學,沒什麼困難的。」

  「哼!」一個氣音馬上戳破他的自滿。「說這話時怎麼不去看看廚房那堆烤壞的蛋糕?」

  「曼妮,那是特地做給你的。」聞人故作溫柔地說。「孕婦要多吃點營養的東西。」

  「營養的東西?免了!我會對我的孩子很好,在他出生前就對他很好,不用像某人,孩子都九歲了,才來討好。」

  這招真狠,用力踩中了聞人的傷處。

  「誰說我只是要討好小孩?薇寧很喜歡我這個爹地,以諾那小子雖然難搞,但搞得過我嗎?我豈是那種目標狹隘的人?!」

  聽到這話,盡情插了嘴。「你對湜澄到底有什麼打算?」

  「打算?還沒想好。」聞人自己吃了一口蛋糕!沒那麼難吃嘛!「我只知道我想要她再用以前那種眼神看我。」

  「以前什麼眼神?」曼妮好奇地問。

  單純愛戀的眼神。

  她每次抬頭凝視著他,總是用那種專注的眼神,彷佛能這樣靜靜看著他是她的幸福。

  其實他錯了,幸福的人是他。

  能夠讓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是他的幸福。但是他輕忽了這個幸福,一個轉身,這幸福就在他生命轉彎處消逝了。

  「我要出門了,冰在冰箱的水果布丁不能吃,其他的隨便你們吃。」聞人說著就往外走去。

  「也只有水果布丁是可以吃的,其他都是失敗品。你這個……」曼妮抱怨的聲音消失了,因為很快地聞人已經不見人影。「盡情,你看他,真過分!」

  盡情微微一笑。「聞人這家夥這回挺認真的。」

  「他跟以諾、薇寧的媽──那個羅湜澄是舊情人嗎?」

  「好像是他還在臺灣讀研究所時的女朋友,也是學妹。」

  「那他也奇怪,當年都沒跟人家在一起!現在倒是滿頭熱,一副剛發情的青少年模樣!」對於聞人,曼妮是不會有好話的。

  「這不是很有趣嗎?」盡情浮起一抹笑容。「雖然我們每個人的感情他都插一手,那也顯示出他對我們每個人的個性和喜好都瞭解得很透徹,但是認識他這麼久,你可曾知道他的喜好?」

  「他的喜好?」曼妮皺皺眉,她連他喜歡吃些什麼都不知道,他從來不搶食物的。「若說個性多少知道,喜好嘛……,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他是個神秘的人呢!」

  「他性格中隱晦的那一面很難顯現出來,可以說他是個難以捉摸的人。」他稍稍一頓。「可是,我發現他開始有些不一樣了。」

  「是因為這個女人?」

  「或許,很快地我們就會知道答案。」

  「那我可要好好報答他了!」曼妮嘿嘿直笑。

  盡情偷偷替好友捏了把冷汗!為什麼聞人就是不懂,得罪女人比得罪小人還慘呢?

  羅湜澄的工作忙碌,她實在沒有時間來煩惱感情的事。她的工作室剛穩定下來,每個月一直在增加的工作量讓她無暇多作休息。更何況她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

  但是感情的事如果可以因為沒時間,就不去煩惱,那天下也不會有那麼多庸人自擾了。

  聞人湛也那家夥彷佛怕她不記得他的魅力有多可怕,三不五時到她家或工作室報到,好似他根本沒有工作一樣。

  「湜澄,你那個聞人,是不是沒有工作啊?」

  那天終於有人忍不住問起。由於他太常來,大家都跟他挺熱的,也跟著叫他聞人。至於關於長得像聞人湛也這個話題,他以是遠房親戚來搪塞,加上媒體那邊讓他用手段壓了下來,所以最近關於聞人湛也的新聞也消失了。

  「你問他啊!」想到那家夥的臉,湜澄便覺得有些心浮氣躁。

  「湜澄,你要去哪裏?」同事在她提起公事包往外走時,還特意追過來問。「萬一聞人來了,要去哪裏找你?」

  湜澄深吸口氣,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就叫他回家,不用天天來報到了。」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她現在跟人家說話會愈來愈大聲的緣故,今天耐性這東西與她無緣。

  「吳先生,據我所知這店面是店主委託你招租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你從中提高租金?」湜澄的火氣直冒,理智已經開始遠離。

  這個吳先生是她想招租店面的經紀人,也就是說店主把這個店面委託給他處理出租的事。而湜澄會跟這個人吵架,起因於工作室接到的一個案子。

  湜澄的工作室幫人家做一些銷售規劃,拜經濟不景氣之賜,最近幫不少要開小吃店的人做行銷設計,舉凡地點的選擇、客流量的多寡、貨物的定價等都在工作室承接的範圍內。

  問題是她沒碰過比眼前這個工作更難搞的。

  「二十萬,沒有別的話說。」吳先生倒是挺跩的,雖然這女人兇得有些可怕,但他已經拿了人家的錢。「你不租會有別人租。」

  「是不是燒臘店的人收買了你?」這真不是她談生意的風格,但她已經氣得不行了。這個爛人,已經讓她多次無功而返。

  「羅小姐,你是第一天做生意哦!這麼天真。」吳先生咧開他得意的嘴笑問。

  「我就不相信我在這附近找不到店面。」

  羅湜澄也知道自己在說氣話,這附近最好的店面就是這一排,但是全由這個吳先生在經手。

  「怎麼了?」一個爽朗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湜澄一聽到這聲音,馬上轉頭尋找,一看到聞人湛也那已經變得熟悉的身影,眼底忍不住浮現一抹脆弱。

  看到她眼底的委屈,他的心整個擰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願她受委屈。

  再說她這表情勾起了他記憶深處的感情,多年前她每次受了委屈也會這樣看著他,彷佛他是她的保護者、避風港。

  這讓他有種身為男人的驕傲。

  「我……」湜澄欲言又止,眼底的委屈神色斂了斂。「說來話長。」

  「那就慢慢說。」他乘勢摟住她肩頭,她的肩頭依然那麼小,奇怪這樣的肩膀怎麼扛得動這麼多的責任?「你這邊的事已經談完了嗎?那我們去找家店休息一下。」

  湜澄看了一眼仍然氣焰囂張的吳先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談是還沒談完,但我看也沒什麼必要了。」

  而聞人的反應更酷,他連看都沒看那吳先生一眼,就攬著她往旁邊的冰果店走。

  一直到兩人在店裏坐下來,湜澄都還在懊惱店面搞不定的事。

  「我不要吃冰。」她瞪著店員很快送上來的芒果冰,連聞人什麼時候點的冰她都沒發現。

  「那喝杯西瓜汁好了,消暑。」他幫她點了杯西瓜汁,拿起湯匙挖了一口冰,就往她眼前送。

  湜澄出於直覺的張嘴吃下。

  「我不是說不要吃?」她捂著嘴說。

  聞人只是對她咧開一個無害的開朗笑容。

  這個笑容讓她足足發了好一會兒楞,他很少這樣笑的。

  瞭解聞人的人都知道,他最常出現的是噙在嘴邊神秘兮兮的笑容,通常當他那樣笑的時候,就表示有人要遭殃了。

  但他有時候會出現這種孩子似的笑,大刺刺的、毫無保留的笑靨。每當他這樣笑的時候,她感覺特別無力拒絕他。

  「心情好點沒?!」他認真地問。

  湜澄沉下臉,聳了聳肩。「其實也沒什麼……工作嘛!總會碰到你不想處理的機車事。」

  「那個人看起來是滿機車的。」可是你看起來滿秀色可餐的!他偷偷看著她被冰水滋潤過的唇瓣,紅潤而豐腴,看來真想咬一口!

  不過他知道他不能,這妮子對他防禦心滿強的,如果他太躁進,難保她不會一逃了之。

  「對啊!我之前接到的那個要開速食店的Case,你知道的,就你上次來我在算成本那個。」

  他點點頭。由於最近常去她工作室打混,所以對於提澄工作室的工作內容,他已經相當熟悉。更有甚者,他還興致勃勃地幫著出主意。

  「我查過了,這一帶最適合的店面就是我們剛剛去的那裏。可是旁邊那間難吃的燒臘店一聽說我們要開速食店,就無所不用其極的想阻止我們。因為他們的燒臘實在太難吃了,之所以還能撐下去,全是因為附近賣吃的太少了。所以他們才能像土匪一樣,一份難吃的三寶飯也要賣一百一耶!」

  說起這家黑店她就有氣。第一次去吃的時候她買了三個便當,想要帶回家當晚餐,沒想到沒有價目表的店收了她三百五十元,讓她覺得上當。回家後還發現便當難吃得很,氣得她還帶兩個孩子出門吃飯。

  「你怎麼想到要把那家速食店開在這邊?」

  其責聞人滿好奇她為何會來從事這個工作,當年她是念美術的,現在她所接觸的不外乎生意與行銷。

  湜澄臉上微微一紅。「我被騙的時候就想了,若在這附近開家店,隨便賣也比它好吃、比它便宜。這附近又有學校、又有辦公大樓,就是賣吃的稍嫌少了點,是開飲食店絕佳賣點啊!」

  看著她侃侃而談,讓他發現到一個不同的羅提澄。

  「你倒是挺有做生意的概念,澄澄,你已經不是那個背著畫架在湖邊寫生的小女生了。」他灼灼的目光直攫住她。

  那個小女生對他可是百依百順,雖然每次他吻她後她會羞澀不已,一副做了壞事的臉,但是不會拒絕他,而現在……他可沒有把握了,

  「人都是會長大的,我沒有條件停在那個作夢的生涯。」她淡淡地說,聲音裏沒有遺憾,也沒有怨辯。

  兩人間的氣氛開始變得曖昧起來。

  她趕緊說了下去。「對啊,本來我是要在它旁邊開店的,沒想到店面的事搞不定。剛剛那個蟑螂,就是那個吳先生,是店主的經紀人,反正是幫店主管理店面的,被燒臘店老闆收買,把租金漲了一倍。」

  聞人的眉頭稍稍攏了起來。「我想店主沒有授權給他隨意漲價吧?」

  「就算他要拿雞毛當令箭也沒人能怎樣啊!他根本就吃定了我,因為整排的店面都是同一個人的,我不租他的店也沒辦法找其他人租。一方面他可以拿燒臘店老闆給的好處,一方面又可以把租金的差額賺進口袋,真是……」

  「不要生氣了,吃口冰。」

  他又挖了口冰給她,她吃下去,才發現那湯匙是他用來吃冰的,也就是說她吃了他的口水。

  「你給我吃你的口水。」她用手捂住嘴,一臉被蟑螂踩過的表情。

  「你真令人傷心!」他哀怨的瞅著她。「一點浪漫的細胞也沒有,這叫間接接吻。口水?虧你說得出口!那樣根本吃不到口水,這樣……」他托住她的後腦勺,身體越過桌面吻住她。

  湜澄吃驚地倒抽口氣,他的舌乘隙伸了進去。他極富彈性的唇瓣摩拳著她飽滿細致的唇,摩拳過她久未被挑動的靈魂。突來的渴欲襲來,讓她無力抵擋,只能閉上眼暫時投降。

  「……才叫吃口水。」他深深的一吻後抽身,氣息有些紊亂。

  湜澄張開眼只能瞪著他瞧!唇瓣微啟、輕輕淺淺地喘著氣。她的模樣脆弱得好似一朵風中的小花。

  他伸手撫摩過她的下唇,拇指略顯粗糙的觸感帶起一陣新的戰栗。她躲開他的手,揮去心底那股眷戀的感覺。

  「我要回去了。」她提起公事包,站起來。

  「我送你。」他也站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她不著痕跡的回避他的眼神,轉身就走。

  「等等。」他握住她的上臂,阻止她離去的腳步。「如果我幫你搞定店面的事,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不用幫我,我可以處理。」她終於抬起頭來看他,帶著一種氣憤的情緒。

  她那一臉的倔強卻讓他心動了。

  多久了?他多久不曾心動了?這個女人永遠給人意外的感覺。十年後的她甚至更豐富了,像座永遠挖不完的驚喜,有著各種面貌。

  而他要定她了。

  「我不知道你學會了逞強。這件事不是你個人的事,你需要對客戶交代,也需要對工作室合夥人交代,不是嗎?澄澄,讓我幫你吧!」

  「你雖然是大老闆,但不見得就搞得定這種小老百姓……」

  「那我如果可以呢?」他雙手插進口袋。「那你就答應跟我約會。」

  「我……約、約會?」她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對,你敢不敢?」他挑釁地問。

  「沒什麼不敢的。」她挺起胸膛說。

  「好!很好。」

  他又笑了。

  這次不是開朗的笑,是那種挖好陷阱等你跳的好笑,她的頭皮開始發麻。

  她已經後悔了。

  隔天湜澄一進辦公室,同事就跟她說:「湜澄,有個林先生找你,請你回電。」

  「哪個林先生?」湜澄把公事包放到桌上,打開桌上的電腦。

  「他說是關於仁愛路那邊店面的事。」

  「仁愛路?」她手上的CASE在仁愛路承租店面的只有一件,也就是昨天給她氣受的蟑螂。「是吳先生吧?」

  「不,是一位林先生。」同事確定地回答。

  她狐疑地拿起電話照著同事抄的號碼撥。

  十分鐘之後她放下電話,一臉不可置信。「那個仁愛路的店面租到了,等一下要去簽約,你幫我通知客戶,下午兩點約在店面那邊簽約。」

  「怎麼會?!你昨天不是還一肚子氣回來?」

  「店主換了經紀人,現在那邊的店都由這位林先生負責,他還說同一排還有幾間店租約到期了,如果我們有興趣,租金可以再談。」湜澄愈說臉色愈怪異。

  同事看得一臉莫名其妙。「那真是太好了,那邊的店不只貴,還很難租。我手頭上還有幾個案子需要店面,那一邊會是個好地點!湜澄!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真是那樣就好了。」她呢喃著。「就怕不是幸運。」

  她想起昨天分開時聞人那個笑容,直覺事情並非如此簡單,難道真是他?問題是怎麼能夠?他怎麼辦到的?

  「鈴──」電話鈴聲打破她的沉思。

  「湜澄,你桌上的電話響了。」同事怪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店面租到了,她怎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的樣子。

  湜澄慌亂地抓起電話。

  「我們什麼時候去玩?是去南部好呢,還是去看電影喝咖啡?」聞人湛也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了過來。

  「什麼?」她的手差點滑掉。「你在說什麼?誰要跟你去看電影?」

  「你不會告訴我你要賴皮吧?」他的聲音好像暗示著他早知她會賴皮似的。「昨天說好的啊,你欠我一次約會。」

  「啊!」她恍然大悟。「真的是你!你怎麼辦到的?」

  聞人得意地笑了兩聲。「很簡單啊!那家店面是我的,所以昨天我就把姓吳的蟑螂開除了。」

  「是你的?」她眉頭攏了起來。「那你昨天幹麼不說,分明是坑我!」

  「不會吧!」他苦笑兩聲。「你若要賴皮我可以理解,畢竟女人嘛!但是別說是我坑你啊,就算那店面不是我的,為了你把它全買下來我也可以做得到,何必這樣說?!」

  全買下來?

  她忽然想到,他現在是「好野人」,要買幾棟大樓都有!更何況是幾間店面!就算當年他還是學生時,家裏經濟狀況也是很不錯的,畢竟聞人家世代為醫,也是小有資產。

  不過,他剛剛說什麼?女人嘛!

  「是誰告訴你女人都會耍賴的?好,我就跟你出去,不過要等我有空。」她眼睛一轉,根本不打算這樣順遂他意。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開車出去好了,我那輛車很少開,最好去遠一點,這樣可以讓車子活動活動。」

  遠一點就可以去久一點,相處的時間自然就多。不然萬一去看電影,電影一散場,這女人就吵著回家,那他不就沒轍了?

  最好去墾丁兩天,可以住在舒服的飯店!敞開窗戶就可以迎海風!整天啥事都不幹,除了在床上斯磨之外……

  不過他也發現,現在的湜澄已經不能跟十年前比了,有時候他都猜不到她的想法。

  「可以啊,可是我週一到週五要上班耶!」

  「那就週末吧!」剛好兩天一夜墾丁浪漫遊。

  「可是我平時很忙,都沒有陪孩子,所以星期六日要陪以諾跟薇寧。」她推了回去。

  聞人咬咬牙。「那帶他們一起去。」

  說實在,他是萬般不願意。雖然他很喜歡自己這一對兒女,但是他現在不想要約會帶電燈泡,尤其是兩顆超大瓦數的電燈泡,屆時湜澄注意力鐵定全在孩子身上。

  「我不想讓他們有過度的期待,所以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她說。

  「解釋一下。」他開始有種頭要冒青筋的感覺了。

  「萬一孩子誤會,以為我們要復合,這樣不是給他們錯誤的期待嗎?」

  「這哪是錯誤的期待?一點都沒錯!我們是要……」

  她急忙打斷他,不讓他說完。「那改天好了,等我再找一下時間。」

  「羅湜澄!」他警告地低聲說。「就這禮拜六,孩子找人帶一下。不然我就叫我媽去幫你帶!到時候別說我沒警告你。」

  「你媽?」她驚叫起來,差點玩火被火燒,看來她是把他惹毛了。「萬萬不可,我自己找人帶。」

  「那我們九點出發!我去接你。」他終於稍稍滿意了。

  「不要,我們約在公園見。」

  「為什麼?」他的眉頭又打結了。

  「我不要孩子知道我跟你出去。」這邊的湜澄也皺起眉。

  「什麼?!」他咆哮著。「有種你再說一次,我是見不得人嗎?」

  「本來就是啊,不然你以為你多光明正大啊!來不來隨你,遲到一分鐘就別想見到我。」湜澄給他吼了回去,然後用力掛掉電話。

  那頭的聞人耳朵被震得發痛,一邊掛下電話,還一邊低喃著:「我的澄澄變了!羅湜澄,你還我的澄澄來!」

  哈哈,可惜歲月不留情,人的改變也無可避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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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聞人準時來到約定的公園,生怕她真的會因為他遲到一分鐘而走人。在公園四周繞了兩圈,正在擔心提澄放他鴿子時,一個人影從樹後閃了出來。

  羅湜澄迅速拉開他BMW的車門,往裏面一坐。

  “快,快開走。”萬一被看到就慘了!

  聞人依言把車開走,但仍不時怪異地看她幾眼,只見她低著身子,活像要把臉埋在座位底下似的。

  “要去哪里?”他開始覺得有些悶,一早的好心情開始崩裂。

  “隨便。”她敷衍地說。

  聞人差點擺出“怨夫”的表情,換作是別人根本不敢捋虎鬚,因為這傢伙記恨的功夫是頂到家的。

  問題是遇上羅緹澄,聞人湛也就完全失靈了。

  “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在躲什麼嗎?”他終於問。

  車子出了社區,在市區行駛了一段路之後,湜澄終於放輕鬆,不再以烏龜的姿勢匍匐在前座了。

  “耳目眾多啊!隨時都可能被那些三姑六婆看到,萬一被看到,我就毀了。”連這也要問?!

  她的表情充分說明她對這問題的觀感,聞人開始覺得臉上的黑線可以從額頭畫到下巴去了。

  “我有這麼見不得人嗎?需要這樣……”他氣憤到形容不出她那種閃躲的動作。

  無奈她只是不在意地攤攤手。“避免麻煩啊!不然人家問起我怎麼說?”

  事實上眼尖的胖媽媽已經發現了,也不知是哪一天看到聞人出現,私下偷偷問了以諾跟薇寧。

  “就說我是你孩子的爹地,是你的男人,這不得了!”

  “我的……男人?”她差點被哈到了。“才不是勒!”

  “我若不是你的男人,以諾跟薇寧是怎麼來的?”他逼近她,也不管車子開在高架橋上,就往旁邊一靠停下,打算專心拷問她。“需要我為你復習製造的過程嗎?顯然是記憶太久遠了,我可以馬上改進這一點。”

  “喂!你瘋啦?!”她鬼叫起來。“不要停在這裏,等一下被拍一堆照片,罰死你!”

  “不行,除非你承認你錯了。”他絲毫不為所動,鼻尖頂著她鼻尖,一副想把她吃了的表情。

  “你是幹土匪的啊?”她擰著眉瞪他。“好啦!你快開車。”她推推他。

  聞人終於不甘不願地繼續開動車子,讓湜澄籲了口氣。

  “我們要去哪里?”剛剛才松了口氣,她馬上又緊張地問:“你上高速公路做什麼?”

  “你自己說的,隨便去哪里。所以我就隨便開,車子開到哪里就到哪里。”他無辜地說,剛剛那個跋扈的瘋狂模樣已不復見。

  她撇撇嘴不置可否,對於自己說過的話她可還有印象。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部分都在談她工作上的事,聞人對她的工作似乎是很感興趣。

  很快地車子就往北海岸的方向走,開在海邊的公路上,整個舒爽的風夾帶著海的味道吹來,讓兩個人不禁都放鬆下來。

  夏天開始進入尾端,空氣中帶著些許的涼意。

  “這車很不錯耶!懸吊系統做得真好,我真想開開看。”湜澄說。

  從前她就很喜歡這個德國廠牌的車子,只是生活在臺北市,弄輛車給自己根本是自掘墳墓,每天光忙停車問題就夠了,所以她也沒想過要買車,再說這輛車委實不便宜。

  “好啊!借你開。”聞人看看四周沒有太多車,所以大方地說。

  “真的?”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那你先說明一下要點!因為我有一段時間沒開車了。”

  “很簡單啊,一樣的啊!這是自排的……”聞人開始解說一些要注意的地方,然後把車靠邊停下來口

  很快地,興奮的湜澄就坐上駕駛座,她深吸口氣,緩緩地放開離合器,踩了油門,車子就開了出去。

  “果然是好車,開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她一邊專心地開著車,一邊真心地讚美道。

  “你不常開車吧?多久沒開了?”他隨口問問。

  “嗯,有一段時間了。”她開心地駕著車,一臉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模樣。“國中到現在是有點久了哦?”

  “國中?!”他整個人坐直起來。“你該不會跟我說你沒駕照吧?”

  “當然。我只有國中時爸爸教過我,我曾在學校的操場開過兩圈哦!”她高興地說。

  “這該不會是你唯一的開車經驗吧?”他開始覺得冷汗涔涔。

  “對啊。”她才一點頭,他馬上就喊停車。

  湜澄緊急把車停下來,幸好後面沒車,才沒釀成車禍。

  “下車,提醒我別再讓你碰方向盤。”

  “小器鬼,讓人家開一下會怎樣嗎?你就坐在旁邊,你可以教我啊!”她嘟著嘴,滿臉耍賴。

  聞人心又軟了,開始覺得也不是不可行。

  “我教你開車,但你欠我一次。”他可不做賠本生意。

  “你就會乘機勒索,要教就快!”

  他咧開嘴一笑。“那你等一下開慢點,停車的時候這樣……”

  聞人難得耐心地教著,湜澄也不錯,很快就開得有模有樣。

  隨後他們到了一個漁港,兩人下車吃了頓海鮮大餐,吃完飯還在沙灘上玩了好一會兒,這才上車休息。

  “我聽你同事說,你工作室還有幾個CASE想把店也開在仁愛路那邊?”聞人靠在駕駛座上,問著身旁的她。“我把那排店面的經營權收回來,給你直接發落好了。”

  “你不必要這樣,你又不欠我什麼。”她的防衛心又起。

  那天他確實把以諾要求的“扶養費”開了支票給湜澄,她沒有跟他爭辯地收下了,但他知道她一直沒去兌現那張支票。

  “讓我幫你分擔。”他側轉過去看她。“無論是孩子、工作,甚至你的一切。”

  湜澄卻躲開他的目光,眼神難測。“不用了,是我自己願意把孩子生下來的。”

  “無論如何,我想幫你,想要你無憂無慮。”他想念她像個孩子似的,每看到一個事物都新奇的那種單純的喜悅。

  但是重逢這段時間以來,雖然相處機會不算多,但他始終摸不著她的心。有時候他感覺到她對他仍是有感情的,有時候卻覺得她離他離得好遠,彷佛他隨時都會失去她。

  這種感覺令人不安。

  “很多東西失去就要不回來了。”她淡淡地說,語氣中含著一抹悲哀。“再說你不是最愛自由的?!”

  最近她無可避免地想起過去!想起過去那個他是她生活的重心,是她崇拜愛戀的焦點,卻也想起他飄忽像抹風,你不知它何時來、何時走!

  天空開始陰沈起來,烏雲迅速地移動著,眼看要下起雨了。

  但聞人可管不著這些,他只知道他若不做點什麼,她就要消失了。

  “每個人都會改變,都會成長的,這次我不會放任你從我手中溜走。”他扳過她的身子,這樣宣告著。

  湜澄凝視著他,知道十年前聽到這話她會感動到哭,但是眼前的他教她遲疑。這個男人曾教她嘗過愛戀的甜蜜與漫長的苦果,她還能有勇氣去愛嗎?

  雨開始打下來,細小的雨絲密密籠罩著車內的世界,他的手臂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教她整個人陷在他的懷抱中、氣息中……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有些氣憤地說,討厭他讓她躲無可躲。

  他卻將額頭抵在她光裸的額頭上。“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

  那語氣輕柔得教人無力抗拒,她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她咬著下唇,阻止這陣顫抖。

  他寬厚的手掌托起她細緻的臉蛋,拇指撫摩著她緊咬著的唇,目光停留在她的唇瓣上,彷佛那是他目前眼底所能容納的所有。

  她的心跳開始失了序。就在她打算推開他的同時,他的唇佔領了她的。

  這個吻比起之前的那個激狂得多,或許是因為兩人都觸到現在與過去的情感,感覺格外的激烈與難忍。

  他再也無法顧忌其他,只能聽任身體的渴望深深地吻她,彷佛他若不,她就會消失一般。他緊緊地擁抱她,就像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中似的。

  湜澄仰起頭迎著他狂烈的熱情,忍不住回應他的侵奪!其實只不過是向心中深處的渴欲投降罷了!

  愛或許不曾真正離開,只是被她埋起來而已。

  這樣的認知像雷一樣劈中她時,她狠狠地將他推開,拉開車門跑了出去。

  “澄澄!”

  他追下車,只見她站在雨中面對著海,他從她身後抱住她。

  “不要推開我,不要……”他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頸窩中,低喃著,語氣中有些許狂亂。

  湜澄的眼底開始泛著紅,她的喉頭就像被梗住了一樣。

  “你不能這樣。”她淒迷地看著海面。“你就像一個舞池中流連的舞者,你帶著人進舞池跳舞,卻在過程中交換了舞伴,飛舞在舞池中直到失去了蹤影。教人望眼欲穿地等待你再換回來,然而失去舞伴的人站在舞池中有多難堪,你可知道?”

  他訝異地抬起頭來,他沒想過她竟有這樣的感覺。

  “你不是無心,但你不定性,你不是不曾動心,但你不願在一段感情中生根,可是卻享受著愛情的擁抱,說穿了你是個愛情投機份子,而我……不再接受你的投機。”她看著他,滿臉的雨水,但目光是堅定的。

  “不!”他搖搖頭。“我已經不一樣了。人是會變的!澄澄,你我分開十年了,給我機會……”

  “我們可以做朋友,你可以來看孩子,但我不想再愛上你,你懂嗎?”她轉過身面對他,憤怒地瞪著他瞧。

  “不懂!我不准!”

  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在胸口,狠狠地、狠狠地吻了她,直到她肯打消拒絕他的念頭為止。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害怕失去。

  湜澄的眼睛在雨水的刺激下根本張不開!但她閉上眼睛卻閉不上對他的感覺,當他的吻激狂地混合著雨水的味道侵入,他的舌也昭示著他強烈的欲望,席捲著她口中細緻的神經。

  他帶來的感覺是這般的強烈,半點也不容她忽視。他的唇遊移過她微啟的唇,輕咬著她極富彈性的唇瓣,引起她更多的戰慄。

  雙手抵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薄薄的襯衫在雨水之下根本毫無蔽體的效用。他熾熱的體溫透過衣服幾乎燙傷她的手。

  一手握住她纖細的腰,一手裹住她的手貼放在胸膛上上讓她逃都逃不掉。

  “你感覺到了沒?這顆心為你發燙著!你還說做什麼狗屁朋友!”溫柔的話語中帶著髒話,卻同樣震盪她的心。

  她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只知道她逃不過這情障,逃不出這愛戀的迷陣了!


  「哥,你心情不好哦?」

  剛走進校門口,薇寧就覺得以諾的表情怪怪的。

  「沒有啊,媽媽煎的蛋好像變難吃了。」以諾說著,心裏卻想到這幾天看到的事情。

  原本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他一直以為媽媽交了新的男朋友,害他心裏不知要高興還是難過。由於媽咪跟他解釋過爹地的事情!所以他現在比較不恨他了,也願意開口叫他「爹地」,可是媽媽似乎太注意他了。

  他長大後可是要娶媽咪的,怎麼可以讓爹地乘虛而入呢?

  不過比起一個陌生的男人,爹地就好多了。所以他偷偷的觀察,想要看看每次跟媽咪約會見面的人是誰。

  沒想到竟然是爹地!

  「對啊,以前都不覺得,現在覺得特別難吃。」薇寧說。「真想吃盡情叔叔做的東西,爹地每次帶來的都好好吃哦!」

  「好啦,我們快進去,我一早要幫老師收作業本呢!」以諾催促著薇寧。

  薇寧乖乖地小跑步跟著進教室,兩個孩子並不在同一班,這是以諾這個「哥哥」唯一可以擺脫薇寧這個跟屁蟲的時間,他頂珍惜的呢!

  一進教室他就吆喝大家交作業,沒多久旱自習一結束,他就收起作業本準備送到老師辦公室去。

  「還沒交的同學上課自己交給老師。」以諾宣佈道。

  他是個小酷哥,平時在班上成績很好之外,也有很多小女生喜歡他。但是以諾不喜歡那些「幼稚」的女生,他喜歡的是像媽咪一樣的成熟女生。

  「羅以諾,你慢一點,我還沒交。」林志青攔住以諾抱著作業本的身影。

  「關我什麼事,誰教你昨天不寫好。」他說著就要往外走。

  林志青卻一把扯住他的手。「你給我站住,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以諾回頭看著對方臉紅脖子粗地對著他吼叫,他知道林志青記恨他,因為昨天那個據說林志青喜歡的女生拿了一封信給以諾!還紅著臉跑開!幾乎全班都看見了。

  「你以為老師叫你幫忙收簿子,你就跩了嗎?」林志青挑釁地看著以諾。

  無奈以諾很不給面子的沉默,彷佛在看一個幼稚的小孩。

  「不要太驕傲啦!充其量你也不過是個沒老爸的小鬼……」

  「誰說我沒老爸?!」以諾的眼神銳利了起來。

  「那請問誰看過你老爸?誰都知道你媽姓羅!你也姓羅,你根本就沒爸爸。」他終於抓到以諾的痛點,怎麼可以不多加利用?

  「哼!無知!」以諾冷笑。「你不看新聞的嗎?原嵩集團的聞人湛也你沒聽過嗎,小鬼?他就是我爹地!」

  平常要他承認聞人湛也是他爹,他可不怎麼有意願,但人家都上門踢館……不,是踢教室,也不是,總之是不懷好意,那怎麼可以不還以顏色呢?

  「你說那個全國排名第一的企業?哈哈哈!」林志青大笑起來。「各位同學,羅同學有幻想症,需要去上特殊教育班!」

  「你再說一次!」以諾恨恨地威脅道。

  哪知林志青還真不知死活地往前推他一把。「說就說,幻想症!幻想症!」

  下一秒以諾就把作業本一拋,整個人往林志青的身上撲去,頃刻間兩個小男生扭打成一團。

  林志青的個頭比以諾大,但以諾可是一身狠勁,打起架來也不顧死活的!頓時教室鬧成一團。升旗的鐘聲已響,但全班陷入一團混亂中,沒有人往操場移動。

  劉老師是個結過婚也生過孩子的老師,她教書教了快十年,沒見過像以諾資質這麼好的學生。

  再說這個孩子如此早熟,生得又俊!總讓當老師的她多了幾分母性。只是今天……

  她為難地看著站在輔導室沙發前的兩個孩子──林志青和羅以諾。兩個孩子臉上都掛了彩,不過以諾的比較輕微,林志青的臉就非常精彩。

  「以諾,你一直是個乖孩子,為什麼動手打人?」

  事情的前因後果她不是不瞭解,只是這林志青的媽媽可是非常難搞的女人,想到等一下她會出現,劉老師的頭都快裂了。

  以諾抿著嘴不說話,一臉的倔強。

  「我……」劉老師還待說什麼,卻被門口衝進來的人給打斷了。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一個中年女性喳呼著進來,珠光寶氣地伸出她戴滿寶石戒指的手指,直指著以諾。「是哪家的野孩子打了我家志青?」

  劉老師嘆了口氣。「林太太……」

  「劉老師,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個交代!我家的寶貝兒子怎麼可以白白被打。」她走過去盯著以諾。「就是這個孩子嗎?你應該好好罰他,他父母是怎麼教的,把我兒子打的……」

  劉老師頭痛極了。這個林太太是出了名的難纏。林志青家境不錯,父親正是遠慶百貨的老闆,林家算是學校裏有名的「好野人」,每次家長會都會被列為上賓的那種。

  「孩子打架在所難免,再說兩個孩子都有錯……」

  「有什麼錯?都是這野孩子的錯,也不知父母怎麼教的,你看看我兒子!」她誇張地握住兒子的下巴,展示著他的傷口。

  「請問你對我兒子有什麼意見?」

  一個爽朗的聲音堅定地打斷林太太的喳呼,聞人湛也的身影出現在輔導室的門口。

  「爹地。」以諾輕叫一聲。

  不知道讓老師通知他來是對還是錯,因為他怕媽咪難過,所以不希望她知道這件事,就只好請老師通知爹地。當時老師還狐疑地看著他,因為老師做過家庭訪問,確定過他們是單親家庭。

  聞人給兒子一個安撫的眼神。開玩笑,兒子第一次向他求救,他怎麼可以讓他失望。

  「劉老師,你好。我是以諾的父親,這是我的名片。」他遞出一張不知哪來的名片,上面簡單印著原嵩集團總裁聞人湛也字樣。

  劉老師早就被聞人迷人的模樣給搞昏頭了,沒想到以諾真有個父親,而且這麼年輕俊秀。上次去家庭訪問時,她就很訝異羅小姐的年輕,沒想到以諾的父親長得這麼帥氣,讓她一顆芳心都忍不住顫動。

  「聞人湛也?你是那個……」她訝異地問。

  聞人笑著點點頭。

  「你好,聞人先生。今天找你來是因為……」她馬上恢復為人師表的本分!把兩個孩子打架的原因說明瞭一下。

  「這位就是林太太吧?」聞人轉向林太太。「我為我兒子的暴力行為向你道歉。以諾,道歉!」他轉頭叫著。

  以諾惱怒地看了聞人一眼,但卻不得不屈服在他難得嚴厲的表情下。他不甘不願地跟林志青說了句「對不起」。

  「林太太,我兒子已經道歉了。現在你是不是該要你兒子道歉了?」聞人轉向林太太,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林太太愣了一下,差點被他的眼神嚇到。「道什麼歉?是你兒子先打人的耶,有沒有搞錯?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

  聞人的眼底浮上一抹怒意,但他仍控制得很好。「你兒子罵我兒子說謊,事實上他一點也沒說謊。我現在站在這裏,也說明瞭我就是他老爸!所以為了他罵以諾有幻想症的事,你該要你的兒子道歉!」

  林太太看聞人不是好搞的,知道事情不能善了,馬上話峰一轉。「我看你是想把事情搞大,我告訴你,你大約不知道我是誰吧?」

  聞人冷笑一聲。「你要說的該不會是──你家開了家隨時可以倒閉的百貨公司那件事吧?」

  「林太太,我看不要把事情鬧大,我勸你……」

  劉老師根本沒機會救她,林太太馬上打斷了她。

  「隨時可以倒閉?」林太太抽氣的聲音全世界都聽得到。「哪裏來的窮酸家夥,只買得起這種破爛牛仔褲,還敢說我家的百貨公司怎樣?」

  她不屑地看著聞人身上的牛仔褲,哼,一身貧民樣!

  「林太太,其實他是……」

  劉老師再次插嘴失敗。

  「我既然說得出口就是有根據,我跟我兒子一樣是不說謊的,我都是這樣教育孩子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也不想想根本沒機會教育孩子,孩子就長這麼大了!

  「有什麼根據?我看你一個月的薪水都不夠我買條裙子吧?下等階級的人就是下等階級的,連孩子都不會教!」

  「我兒子一點問題也沒有,他做錯事也道歉了,倒是你……我跟你保證,你的遠慶百貨會在兩個禮拜內關門,到時候別來求我,我可沒空!」

  「笑話,憑我──」

  「劉老師,孩子可以進教室了嗎?」聞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問著老師。

  劉老師也希望這件事趕快落幕,她怕這位聞人先生一氣之下真的跟林太太鬥上,以原嵩集團的實力,她想到時候災情會很慘重,她可不想事情鬧大。

  「可以。」劉老師說了,隨即轉向兩個罰站的小孩。「你們兩個都回去上課吧!」

  「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林太太的聲音依然高亢。

  聞人已經帶著以諾進教室去了,但還是可以聽到劉老師勸她「算了」的聲音。一走出輔導室,以諾就說:「爹地,可不可以……」

  聞人停下來看著兒子。「……不要告訴媽咪這件事?」

  以諾一臉「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兒子,你要學的還很多,改天我好好教教你。」他揉揉以諾的頭。「這件事暫時我不會跟你媽咪說。等一下我陪你進教室,以免將來你又要為了證明你有爹而跟人家幹架。而且,很快地我也要教會你,真正的力量不用在拳頭上。」

  以諾怪異地看著聞人,他開始覺得有爹地也不是件壞事。

  尤其爹地似乎不是好欺負的人,至少可以保護他、妹妹跟媽媽。

  真的不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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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湜澄自從那天從北海岸回來後,就開始躲聞人湛也。

  聞人湛也當然也知道她的小動作,但就是不敢太逼她。或許是報應吧!當年在一起時,他對她腦袋殼裏的想法清楚得很,很能掌握她的每個動作,但是現在他對她真是沒有把握極了。

  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完全跟名字不合嘛!」聞人湛也一邊按著湜澄家的門鈴,一邊自一自自語抱怨著。「湜,水清見底也。這女人不只水不清見不了底,更別想一眼望透!女人……」

  「你……」湜澄打開門,還聽到他的碎碎念,只是不知道他在念什麼而已。

  「你不用緊張啦!我來看孩子,可以嗎?」他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好幾天不見了,她每次都把他從工作室轟出去。「我帶了我烤的蛋糕哦!」

  「蛋糕?」

  她的注意力被他手上的東西吸引,不能想像他圍著圍裙做蛋糕的模樣。

  聞人可不管她一臉驚訝,隨即把握機會進了門。

  「爹地!」薇寧熱情地迎了上來,小手小腳攀上聞人湛也,聞人馬上把她抱了起來。「你好久都沒來看薇寧了,薇寧好想你哦!」

  湜澄悄悄地揉揉眉心。她知道薇寧對她這個面皮好看的父親可是崇拜至極,那單純的模樣就像當年的她,那樣的崇拜著聞人……

  她咬了咬唇,硬是將心思轉回來。她非常清楚聞人是個多麼容易教人愛上的男人,所以她絕對不要給自己「墮落」的機會。

  「爹地也好想你。」聞人親了親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

  「那你怎麼都不來?」薇寧嘟起小嘴問。

  他眼神轉到湜澄身上,「我也希望我可以常常來看你啊,可惜──」

  湜澄狠狠地給了他一個「關愛」的眼神,教他馬上噤了口。

  「爹地!」以諾不知何時站在抱著薇寧的聞人身旁,低聲地說。「我有功課不懂,你可不可以教我?」

  聞人瞄了一眼兒子暗示的眼神,一肚子壞水的他,馬上瞭解以諾想討論的絕對不會是功課。

  「那有什麼問題?!」他慨然答應。

  倒是湜澄有些訝異,以諾這孩子是滿孤冷的,雖然平時彬彬有禮,但是骨子裏是不易跟人親近的,但現在竟然會主動要求聞人教他功課?!什麼時候聞人跟孩子的關係進步這麼多了?

  「我也要,我也要!」薇寧可不甘這樣被冷落。

  「薇寧,你先去吃蛋糕,這是爹地特地烤的哦!等我們做完功課再出來陪你,」聞人安撫著薇寧,並看了湜澄一眼。

  湜澄被這一看心跳又失序了,她閃了開去。「你們忙,我還有企劃案還沒寫完。」說完就關進房間去了。

  於是聞人跟以諾進了孩子的房間,湜澄躲進自己的房間,薇寧只好繼續在客廳看電視了。

  「爹地,我今天看到新聞,遠慶百貨快倒閉了。」以諾一逮到獨處機會就說。

  聞人笑著挑了挑眉。「我知道。怎樣?你老爸我辦事效率還可以吧?」

  「真是你幹的?」以諾訝異地問,向來有個「好野人」老爸對他都沒有太大意義,畢竟聞人總是一條牛仔褲一雙球鞋,看起來實在跟億萬富翁的形象差距太遠。雖然他確實是原嵩集團的什麼總裁,但是讓一家知名百貨公司在短時間內倒閉,這可……真炫!

  「本來是想收購的,但是那家百貨公司體質實在不好,所以我乾脆讓他倒閉。」聞人的口氣像在談論天氣一樣。「所以說,兒子啊!我不是跟你說力量並不見得只用在拳頭上嗎?」

  以諾終於發現他老爸真是個奇怪的人,應該說是個愛記恨的人。雖然林志青和他媽媽很討厭,但是把人家百貨公司弄垮?這……也太那個了!

  不過,好爽!

  「你……常幹這種事?」

  聞人聳了聳肩。「還好啦!通常大公司我就把它收購,小店的話也有對付的方法。像上次有家面店的老闆娘每次都用鼻孔瞧我,所以我就略略讓她頭痛一下。基本上我是不會去收購一家面店,買來也是白便宜了那個老闆。」

  「那你怎麼做?」以諾好奇地問。

  「要報仇就要找對對方有用的地方下手。對大公司來說,被收購、信用破產、生意被搶等都是嚴重的問題,但是對小店來說就不是了。所以我就抓了一隻蟑螂放到一個很會吵架的客人碗裏,那個客人就會幫我跟老闆娘吵一架啦!這樣我也不用多費唇舌去跟人家吵架,又可以看好戲,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以諾聽得一愣,不過小小腦袋倒也聰明,很快的就把老爸這一套學起來。

  「我知道了,那就是說下次林志青再欺負我的話,我就跟吳雅惠一起玩。」說完!以諾小小的嘴角還冒出一個詭譎的笑容,那其中的詭詐跟聞人可像了個九成九。

  「吳雅惠該不會就是林志青喜歡的女生吧?那個女生該不會正巧喜歡你?」

  以諾點點頭。

  聞人哈哈笑了出來。

  「你是個聰明的小子,不過感情的事最好不要太拿來開玩笑,不然會遭受報應的。」像他現在就是,湜澄一點都不信任他!害他這幾天都見不到她人,更別說是抱抱她、親親她了。

  「就像你跟媽咪一樣嗎?」

  聞人的嘴霎時像被塞住的一樣!此時他不禁狠狠詛咒起兒子超乎年齡的聰穎來了!

  幸好敲門聲音救了他。

  「你們好了沒有?」門打開,薇寧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媽咪說你們好了就出來吃蛋糕。」

  聞人聽到這話眼睛一亮。

  這女人終於想通,不再躲著他了嗎?

  「好了,好了!我們吃點心去!」聞人拉著薇寧的小手走出去。

  一出到客廳,發現桌上擺了幾份蛋糕,獨獨不見湜澄的蹤影。聞人心下有些了然!他心頭浮現那天在雨絲中帶著淒迷神情的她……

  然而失去舞伴的人站在舞池中有多難堪,你可知道?

  你不願在一段感情中生根,可是卻享受著愛情的擁抱,說穿了你是個愛情投機份子,

  對於她的指控他只有心痛的承認,過去的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悠遊在眾多的感情中,一直以為真心愛他的澄澄會一直在那裏等他;可是他忘了沒有人會站在原地不動,於是他就這樣錯過他唯一、卻不肯承認的真心。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吃完點心就刷牙準備上床睡覺。」聞人扮起做父親的角色似乎不頂陌生。

  「時間還早……」

  以諾的抱怨被聞人懇求的目光打斷,他不甚情願地抿了抿嘴。最後他看在爹地幫他報了一箭之仇的分上,帶著薇寧回房間去了。

  湜澄坐在電腦桌錢,電腦內的螢幕保護程式已經跑了好一陣子,她卻只是坐著發呆。

  望著窗外路燈照耀下開始紛飛的雨絲,她的心頭亂得如那毫無頭緒的雨絲,就算伸手想抓也只能抓得滿手溼意。

  就連身後的門開了又關,一個輕輕的腳步靠近她身後,她都沒有知覺。一直到那熟悉的氣息籠罩在她周身,她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真是見鬼了!這十年來沒他不是一樣過得好好的,現在你又是在做什麼?!像個思春的小女孩?你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小女生了耶!

  她揮揮手,想要揮去空氣中幻想帶來的氣息,沒想到卻揮到一個結實的身體。

  「啊!」

  她驚叫一聲,猛然回頭,卻失去平衡,讓身下有小輪子的椅子整個滑掉。她緊張地揮舞著雙手,只能撈到他勁瘦的腰桿。

  聞人堅實的手臂一伸,從她後腰整個攬住她,霎時她就這樣與他面對面地貼靠在一起。他男性的氣息整個湧上來,教她窒了氣,曖昧的空氣環繞著兩人……

  她隨即伸手一推,想要脫離這個魔障,但是由於自己還沒站妥,差點又跌了下去。

  「小心!」

  聞人再次救了她,這次再也不肯輕易松開手臂,略一使力,就這樣將她壓靠在書桌邊緣。

  「我沒事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她掙紮著要從他與書桌的中間脫困。

  聞人是既不幫她也不使強困住她,讓她千辛萬苦地從他身體的困牢下掙脫,寧可忍受過程中的甜蜜折磨。

  湜澄的臉上泛著薄汗,她的眼睛此時看來閃閃發亮,燿燿生輝,整個人因為剛剛的「運動」泛起薄薄的紅暈,整張臉煞是好看。

  背心式的睡衣露出她骨感的鎖骨與直挺的肩膀,而短褲下修長筆直的雙腿,看來溫潤白皙,讓人想動手摸摸看,那皮膚是不是跟看起來一樣的美好。

  他赤裸的目光在她身上遊移,讓她渾身開始起了陣陣的小疙瘩。

  「下雨了,你快回去吧!你的車停在哪裏?附近很會拖吊哦!」她打破兩人間詭異的氛圍。

  無奈聞人連移動的意思都沒有。「下雨了,所以晚上讓我留下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乞求的意味。

  她差點心軟。

  面對帶著孩子氣的他,她總是特別沒有抗拒的能力,但是她的意志力可不許自己投降。

  「不行。你快走吧!車子……」

  「車子安穩的停在地下室,不會被吊。」

  「地下室?你怎麼進去的?那是別人的車位,你快去開走。」她拉著他往外走,怕被佔用的車主早就氣死了。

  聞人被拉了兩步!卻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整個被包裏在他的大手中。「不要急,車位是我的,所以沒有問題的。」

  「你……?」

  他點了點頭。「我買了你樓下的車位。」

  「你瘋啦?這棟樓的車位很貴耶!你買來做什麼?又沒有天天停。」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拿鈔票去街上撒的神經病。

  「那我就天天停啊!」

  她微楞了一下,意會到他話中的暗示,她的心彷佛被槌了一下,但她的竊喜卻立即讓自己生起氣來。何必呢?何必再跟著起舞呢?

  「你走吧!」她背轉過身去,拉起翻掉的椅子擺好,坐了下去。

  看著她趕人的姿態擺得這麼明顯,聞人再死皮賴臉眼看也佔不了便宜,所以他只好摸摸鼻子。

  「那我走了,你小心門窗,早點睡。」他退到門口。

  一時的衝動讓她應了一句:「放心,十年來我也自己過得很好。」話中些微的諷刺意味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聞人淡淡地嘆了口氣,那嘆息飄在空中,直到他離去都還縈繞在她耳畔。從窗戶看著他的車出了大樓的大門,她將額頭靠在冰冷的窗戶上,心中滿是對自己的厭惡。

  湜澄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好不容易睡意開始襲來,她命令自己不要想,放鬆自己進入睡眠狀態。

  就在她快要成功之際,一個輕微的聲音驚擾了她,她從床上坐起來。

  有什麼東西在她房內,精神不濟的她已經感覺到了,她僵在床上!正在想要不要下床查看時……

  「媽……咪……」以諾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斷斷續續。

  「以諾!」她驚呼,馬上感覺到不對勁。

  起身撚亮床頭燈,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的眼睛一陣刺痛。

  以諾靠著門楣,臉色看起來異常蒼白。她衝過去扶住孩子,腳卻讓被單絆了一跤。

  「你不舒服嗎?」趕緊從被單中掙紮出來,湜澄查看著兒子的身體。

  「薇寧……」他虛弱地指著另一間房間。

  湜澄開始擔心起來,以諾看起來身體不舒服,但顯然薇寧也有事。她趕緊扶他坐下,三兩步邁開步伐往孩子的房間去。

  薇寧不在床上,房間內大燈已經點亮,看來孩子不舒服已經好一陣子了。一定是怕擾了她,硬是忍耐著,想到這裏,她鼻頭一酸,眼眶偷偷紅了……

  「薇寧!」她輕聲喚道,扶起趴在馬桶邊吐得唏哩嘩啦的女兒,擔心地發現她的臉色比以諾好不到哪裏去。

  「媽咪……」薇寧吐了一輪,在湜澄幫她擦嘴整理衣物時哽咽著。「我肚子好痛……」

  「你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你吐了幾次?還有沒有哪裏痛?」湜澄將女兒汗溼的長發收攏。「哥哥也是嗎?媽咪帶你們去看醫生。」

  她先把薇寧抱上床去,又回頭去看以諾,發現以諾已經靠坐在門邊了。

  「以諾!你也吐了嗎?是不是吃壞東西?」湜澄擔心地扶起兒子。

  「媽咪,我沒事。你不要那麼緊張,我們吃肚子痛的藥就好了。」以諾顯然已經稍微好一點了!這次的語氣就比較穩定。

  「不行,你們兩個情況很嚴重,剛剛薇寧說你拉肚子,我看一定要看醫生才行。」她堅定地站起來。

  她知道要看醫生,但現在是半夜三點鐘,看來只能往大醫院看急診了,問題是怎麼去呢?而且還是兩個孩子同時生病,她頓時感覺相當的無助。

  她突然非常後悔,早知道就讓聞人留下來,現在也不用……

  聞人!

  對了,找他!問題是……他電話幾號?

  湜澄開始滿屋子踱步,努力地回想,她把聞人的電話號碼放到哪裏去了。她記得他給過她,她該不會是扔了吧?

  「媽咪……」以諾虛弱的聲音阻止了她慌亂的腳步。「爹地的電話……他抄在冰箱上。」

  「冰箱?天哪!」他可真有先見之明!她驚叫一聲,跑到廚房去找號碼。

  幾秒鐘後,還在工作的聞人被手機鈴聲吵到,正在詫異時,看到來電號碼是湜澄,他趕緊接了起來。

  「聞人!」湜澄的聲音既驚慌又帶著無助。「怎麼辦?怎麼辦?」

  「澄澄,你怎麼了?不要急!慢慢說。」他心猛地一跳,不過馬上冷靜下來。

  聽到他堅定的聲音,讓她整個緊繃的情緒差點崩潰。「以諾和薇寧生病了,他們上吐下瀉……這麼晚了我不知道哪裏有車!只能找你……」

  「別急,聽我說。」他用冷靜的聲音打破她的慌亂。「你打電話給我是正確的。你現在先幫孩子穿好保暖的衣服,我馬上過去,不要急,我就到了。」

  奇異地,他的安撫出現了效果,她逐漸冷靜下來。

  不到十五分鐘,聞人果然出現在她家。

  兩個人分別各抱了一個孩子,迅速上了車。

  「去哪家醫院?最近的是……」

  「別擔心,我有熟識的醫院,一般醫院的急診室通常都排一些菜鳥值班,還是去熟識的醫院好了。」聞人堅定地開著車,眉眼間雖也看得出焦急,但處理態度卻非常的成熟穩重。

  「好,就聽你的。」湜澄放心地說。

  聞人在車上撥了通電話,一等到車子抵達醫院,果然就有醫生和護士很快地接手。

  聞人和湜澄很快地向醫師交代孩子的症狀後,聞人拉著湜澄。「我們到旁邊等吧。」

  兩人坐在急診室旁的走廊上,夜晚的空氣變得清涼,夏天已經悄悄走過,秋意已然掩上。

  聞人脫下身上的外套,罩住她光裸的膀子,雖然她穿無袖的真的很好看,但是他可不希望下一個生病的是她。

  「你看你,只顧著幫孩子穿衣服,自己也不穿件外套。」他半責備地說。

  湜澄拉攏手臂上的衣服,低著頭無聲的啜泣起來。

  「你哭了?」這下換他驚慌了。「我不是罵你,我只是……」

  她依然低著頭,但是用力地搖搖頭,依然哭著。

  「你不要擔心孩子,沒問題,這個醫生是我朋友,孩子會沒事的。」他保證著。

  事實上他這個醫生朋友,正確來說是他老哥的同學,現在已經是個名醫,但他卻半夜打電話把人家挖起來,就為了給他孩子看病。當然他會「強烈建議」他不可把這件事告訴老哥,否則老媽跟老爸就會知道,他就鐵定沒有好日子過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不把孩子直接送進自家醫院的原因。時機還沒到,他不希望把湜澄嚇走了。

  「我不是個好媽媽。」

  她認真地說,沒注意到他環住她肩膀的手收攏了,更沒注意到她整個人都被納入他的胸膛中。

  「怎麼會呢?你把兩個孩子帶得很好,我很感謝你給了我這麼一對可愛懂事的孩子。」

  她確實不容易,任誰都看不出年輕的她已經有一對九歲的孩子,在她那麼年輕的時候,其他的女生還在煩惱著明天要穿什麼衣服、去哪裏玩時,她已經獨力扶養兩個孩子了。這──讓他感覺很愧疚。

  「你知道嗎……今天兩個孩子不知道痛了多久,在我發現以前……他們是痛到忍不住了才叫我,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總之,我是個失職的母親。」她難過地埋在他的頸窩中哭泣。

  他擁住她,感覺到頸間的溼意,心裏有陣陣的不捨。現在還有他陪在她身邊,那過去十年來,她就是獨自面對這一切的嗎?

  看他對她做了什麼?

  懊悔與難過的情緒,霎時像針一樣紮在他心頭。

  「噓……」他撫著她柔軟的秀發,她的發絲披散在兩頰,顯現出她脆弱的神情。「孩子忍耐不是因為你失職。正是因為你是個好媽咪,孩子懂得體貼你,所以你這樣自責孩子會捨不得的。」

  「是這樣嗎?」

  她無助地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此時她的瞳眸因為淚水的洗滌顯得像清澈溪水裏的兩塊烏玉,散發著動人的光輝。

  他的大掌忍不住托起她小巧的臉蛋。「是的。」他的嘴啣住了她的下唇,將一絲渴望的氣息送進她口中。

  正當他準備更深入地順服這個渴望時,一個做作的咳嗽聲硬生生打斷他們的纏綿。

  「我想孩子只是得了急性腸胃炎,剛剛打過針也吃過藥,現在情況已經比較穩定了,兩位可以放心。」

  說話的正是那個不識相的家夥,這家夥裏面穿著休閒服,外面罩了一件醫師袍,看得出來是被硬挖起來的。

  「那我們可以帶孩子回去了嗎?」聞人狠狠地打斷對方好奇的探索眼神。

  「那可不成,孩子太虛弱,最好住院一晚,明天如果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去看孩子。」湜澄趕緊往內走。

  聞人沒有阻止她,倒是停下來跟醫生說:「我想你最近應該不會跟我哥聯絡吧?」

  對方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他認識聞人家的人這麼多年了,當然也知道聞人湛也那種睚齜必報的個性。

  「不錯的女人,好好把握。」他只這麼說。

  聞人冷哼一聲。「還用得著你說?」

  他說完就回頭找孩子和湜澄去了,絲毫不知身後的人露出一種好奇又玩味的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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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湜澄本來要留在醫院照顧孩子的,但是醫生說不用,而聞人又堅持要她休息,所以等到孩子在醫院睡著了,她才在聞人的陪伴下回到了家。

  「你……要不要在孩子的房間睡一下?」她遲疑地看著墻上的鐘,這一折騰已經四點多,眼看天都要亮了。

  「好啊。」

  他其實並不想離開她,經過了醫院那一哭,好不容易她與他的距離拉近了許多,但是若讓她睡一覺,難保明天面對他的不會是那個疏離的她。

  「你……洗個澡,早點睡。」他說。

  「嗯。」

  說完兩個人沉默對望了好一會兒,似乎都不想離開彼此,但卻沒人知道怎麼留住彼此。

  湜澄抬起眼來看他,遲疑地說:「那……晚安。」說著轉身入房。

  腳步不及跨上兩步,一個厚實的身軀從身後擁住她,他的氣息很迅速地充盈了她的鼻端。

  「讓我陪你?」他埋在她發絲中,低啞地問。

  此刻她感覺到他的脆弱,奇怪的是這讓她的心頭流過一抹暖流。她默默地點了下頭,幾不可見。

  但他看到了,驚喜湧上心頭。他彷佛中了頭彩般,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嘴角的笑意卻洩漏了他的喜悅。

  二十分鐘後,當她發梢微溼地洗完澡出來,他已經在孩子房間洗好澡,回來坐在她床頭了。湜澄換了一件套頭連身的長睡衣,臉上因為水氣而呈現薄暈,裸著腳踩在地毯上面,站在床尾的她看來就像個天使。

  「過來啊!」他拍拍身邊的空位,倣佛他赤裸著上身坐在她的床上,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

  湜澄感覺自己就像新婚之夜的處女新娘一樣的緊張。雖然她早已不是處女,也不是新娘,但是坐在她床頭的他卻是她夢寐以求、愛了多年的男人。

  是的,愛了多年。

  她今天終於再也無法否認,她根本從未停止愛他,否則這些年她不會無法接受別的身影進駐心房,否則她不會在人群中莫名的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偉岸的身材甚至比十年前更懾人,赤裸的上身肌肉紋理隨著他的動作而改變,那平坦的腹部除了有線條滑順的肌肉外,還覆著一層薄薄的汗毛,每當她的手穿梭而過,他的腹肌就會迅速變得堅硬……

  回憶讓她的喉嚨顯得乾澀了起來。

  「要不要喝水?」她問。

  她的眼神早就讓他快著了火,但是他可不願嚇到她。「上來吧!天都要亮了呢!」

  她局促地上了床,僵硬地躺在他身邊。

  但是出乎意外的,聞人只是撚熄了燈,將她摟進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這樣安靜的夢周公去了。

  倒是湜澄躺在微亮的晨光中,張著一雙燦亮的眼,怎樣也感覺不到任何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在湜澄第十五次翻身時,隱忍已久的聞人終於吭聲了。

  「睡不著?」

  「什麼?」湜澄愣了一下。「你不是睡了哦?」

  她抬頭看他,晨光中他的下巴新長出來的胡髭讓他多了幾分粗獷與野性,光裸的胸膛是小麥般的顏色,在雪白床單的襯托下益發顯得性感。

  「身邊躺了條毛毛蟲,誰睡得著?」他嘆了口氣。

  就算他想睡,他的身體老是處在這麼亢奮的狀態下,睡得著嗎?他悄悄往下看了一眼自己,慶幸床單掩住了他的尷尬。

  「對不起,可我睡不著。」她小小聲地說,聲音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有些曖昧不清。

  「要不要聊聊?」他坐了起來,順便敞開肩膀,讓她躺靠上來。

  彷佛做過這個動作千千萬萬遍一樣,她順服地躺好位子,臉頰就貼在他肩窩旁,枕著他光裸的胸膛。

  他開始覺得穿牛仔褲睡覺真不舒服,再說這件牛仔褲真的太緊了……

  「我想我實在太不會照顧孩子了,你知道雙胞胎本來體質就比較差,因為養分讓兩個孩子分掉了,所以他們小時候常常生病呢!」

  她很自然的談起孩子,他也很想瞭解這段他來不及參與的經歷,於是他格外用心聽,再說這樣的姿勢如果再不專心,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你那麼年輕就要帶兩個孩子,一定很辛苦哦!澄澄……」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喉嚨像被梗住一樣,久久才又開口。「你……會不會恨我?」

  「恨你?」她訝異地問。「為什麼?是我自己選擇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你也沒機會知道……」

  談起往事,兩個人都有些惆悵,雖然十年是段不短的時間,但這些情愛的謎卻在心中解得不夠徹底。

  「你為什麼願意生下孩子?我是說……」他遲疑了好一會兒。「當時你既然已經決定跟我分手,應該是已經看到我這個人……不值得倚靠,所以你為什麼要生下我這樣的人……的孩子?」

  回憶起當時湜澄跟他提分手的事時,他不僅錯愕,還感覺到很受傷。因為湜澄是真正令他覺得動心的女孩,他一直以為這個每每用崇拜的眼光望著他的學妹,會愛他一輩子。

  自尊教他問不出口她離開他的原因。

  受傷的情緒教他說不出挽留的話語。

  當他驚覺到這樣的失去,讓他錯失了生命中多麼美好的事物後,他再也找不到回頭的路了。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一生的遺憾。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她受到的驚嚇非比尋常。「我從沒想過你會這樣想,我是說……我從沒後悔跟你在一起,後來更沒後悔生下子。我離開你並不是你不好,而是……」

  「而是什麼?」他的聲音因為等待而暗啞,這麼多年的猜想終於要揭曉!他的心情說不出的緊繃。

  「因為我不想再當一個等愛的人。」她輕輕地說,語氣裏隱隱浮現一抹哀怨。「我一直在等,等你願意承認你的心。我知道你曾心動,但是我也發現你對每個人都是溫柔的,你對每個苦戀你的心,都是既不棄又不承認的,我看到許多顆受苦的心,跟我一樣受苦的心,最後我終於不想再等了。」

  「我……」他雖然猜想得到她離開的原因,可是回頭去看,他當時的一些堅持根本過於可笑。

  他當然清楚他心裏有的人是誰!但是他確實從不曾打算過讓她明白,不曾想過承諾與安全感的重要。他只知道他還年輕,他的自由比什麼都重要。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說的沒錯,我是個愛情投機份子,但是……」他將她的手攤在掌中,然後與她五指交握。「你確實是我唯一真正動心的女孩,我的心裏也確實只有你一人。」

  湜澄黯然的笑了。「十年前的羅湜澄要是聽到這段話,大概要哭了。」

  這話讓他的心一沉。

  「但是……」他艱難地問出口。「現在的你卻一點也不稀罕?」

  湜澄嘆了口氣。「不是稀不稀罕的問題,而是十年後的我,再也不是那個眼中只裝得下聞人學長的單純女孩,我……不想再愛得那麼辛苦!」

  他感覺到他在失去她,而這樣的感覺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當年她面對飄忽、不肯面對感情的他時,心中的痛苦是不是就是這般煎熬!或許這就是他的報應吧!

  但他不能失去啊!

  他緊握她的手貼靠在胸口,眼睛痛苦地閉上。「不要……不要說離開的話,我願意保證,我不會再傷害你了!你不要離開我!」

  她被他突然湧現的激動的一面嚇到了,畢竟她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

  「我不是要離開你,我只是……還沒想好怎麼做。」她安撫地說,跟過去一樣,她捨不得他受苦。

  「湜澄。」他低聲喚,將她擁進懷中。「當年我從美國回來找你,要是堅持一點就好了,或許我就可以找到你!你也不用受這許多苦。」

  「回來找我?」她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你說什麼找我?」

  他們認識的時候,她剛進大一,是美術係的新生;他升上碩二,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更是她參加的社團的指導老師。

  所以湜澄提出分手後不久,聞人也從碩士班畢業,去美國念博士,誰想到湜澄懷了孩子,休學了。而他在半年後第一次放長假時,終於忍不住煎熬,回臺灣尋她時!得到的卻是她休學的消息。

  「我去美國半年後曾回來臺灣,我去找你,但他們說你休學了,沒人知道你去了哪裏。」他解釋著。

  「你……回來找我?」她微張著嘴,然後用手捂住。「你曾經回頭找我?」她被這事實震懾住了。

  「我終於願意承認我的感情,打算放下我的自尊,跟你重修舊好,但是……」他苦笑著。「是我輕忽感情的報應吧!只是這一錯過害你受了這麼多苦,我……」

  聞人說到這裏,發現湜澄已經熱淚盈眶了。

  「怎麼了?」他緊張地扶起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看著淚痕滿面的她。「怎麼哭了?」

  「我──」她哭得說不出話來,彷佛緊繃的情緒突然斷裂了一般,情緒失了控制,無可遏抑地哽咽著、抽泣箸。

  聞人只能擁著她,無助地看著她崩潰地哭泣著,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著。

  她哭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平息下來。

  「我只是……我不知怎麼解釋。」她吸了口氣,用他遞來的衛生紙擤擤鼻涕。「我一直愛著你,在那段感情中,我彷佛都在期待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夢,有時候回想起來我感覺自己很不堪,從沒想過你會回頭找我……」

  她說得很亂,但是他卻懂她的意思,可是理解到她哭泣的原因時,他的心也被自己狠狠刺了一刀。

  他從不知道自己曾經這樣傷害過她。

  如果老天沒安排他們重逢,那麼在她的回憶裏,他對她這些無心卻深雋的傷害就成了永不可抹滅的烙痕。

  想到這裏,他怎能不冷汗涔涔?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傷你這麼這麼的深……」他痛苦的自責從聲音中透了出來。

  她感受到了,整顆心都溫柔了起來。

  她握住他的手。「雖然或許結果沒有改變,但知道你曾經回頭尋找,這對我,意義重大。」

  「哦,澄澄!你怎麼能夠?」他捧住她的臉,痛苦又甜蜜地看著她。「怎麼能夠對我這麼仁慈?我不值得!」

  她笑了,好溫柔好溫柔地笑了。

  她將他的頭抱在胸口,讓他在最靠近心的地方駐留。「你當然值得。美好的戀情讓兩個人在彼此身上找到自己的價值,我希望我們曾經擁有的是美好的戀情。」

  「澄澄。」他低聲輕喚,仰起頭來望著她,他的眼中閃動著可疑的溼意。「我愛你……」他在她的胸口烙下一個虔誠的吻。

  湜澄捂住嘴,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墜。

  他從她身上爬了起來,支起身子,雙腿跪坐在她身體兩側。他溫柔地拉開她的手,輕輕的、宛若飛蝶舞過般輕觸著她顫抖的唇瓣……她仰起頭來迎接這個吻,就像迎著雨露的小花一樣。

  呼吸在這小心翼翼的吻裏緊窒了起來。

  十年……多麼遙遠的距離,從情的這端走到那頭,多麼遙遠又難忘的距離。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無意去阻止。今天晚上的一切都超過了她情緒所能負擔的臨界點,她只想屈服於身體深處最深切的渴望。

  古銅色的手放在她雪白睡衣的第一個鈕扣上,他詢問的眼神直接投射到她臉上。「你知道我想做什麼?現在說NO還來得及。」

  其實他說謊,他已經為她疼痛許久,但他仍堅持做個紳士。

  「你──」她柔媚地笑了,那個笑讓他的疼痛多了幾分。「真的想要我嗎?」

  他聞言整個臉都皺了起來,他兇狠的目光好像在責備她似的。一把握起她的手,直接覆上他緊繃的欲望,他按住她想要逃走的手,惡狠狠地問:「你說呢?」

  她驀然脹紅了臉。

  他的唇畔浮起一朵笑譫。「臉紅?都兩個孩子的媽了耶!害怕嗎?」

  她不甘示弱地迎上他挑釁的眼神,對他綻放一個甜美的笑容。「誰怕哪!」說著就惡意的貼靠著他揉撫起來。

  他狠狠地倒抽口氣。「你這小女巫!」

  她哈哈笑了起來,但是她的得意持續不了太久,他的身子很快地覆了上來,他的唇狠狠地截住了她逸出唇畔的戲謔笑聲。

  很快地,笑聲消失在她驚喘的氣息中,即便她被這波熱情的侵奪給累得想求饒,但他可沒那樣容易放過她。趁著她驚呼的空檔,他的舌頭毫不猶豫地侵入,一再地攪動體內沉睡的熱情……

  他略顯粗糙的手撫過她雪白的肌膚,留下陣陣的酥麻,只能任他擺弄著身體。她無助地在他含咬著她耳垂時仰起頭來,然而他的咬嚙卻不曾停息。

  一邊翻過她的身體,他從背後擁住她,將她整個人擁在寬闊的懷抱中。他撈起她卷至腰際的睡衣,大掌很快地吞噬了她未著胸衣的隆起,她的乳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挺立了起來。

  「你真敏感。」他的聲音低啞,說這話的口氣彷佛在說「你真美」一樣,帶著讚嘆的意味。

  「聞人……」她低喚著,不清楚自己是要他繼續還是停止。

  然而這個性感的聲音卻催動了他蟄伏的欲望,他一把將她睡衣從下而上整件脫掉,很快地床腳躺了一件柔軟的睡衣。

  「我──」正當她感受到身體的涼意,本能的伸手遮掩時,他的手罩上她光裸的胸部,輕輕地揉捏起來。

  陌生的情欲讓她顫抖了起來,她無助地伸手要抓住什麼!卻只能抓住他堅實的大腿,然後就在此時,她清楚地感受到從背後抵著她臀部的,正是他無可忽視的欲望。

  她感覺到欲望如春潮般流過她全身,她開始覺得躁熱起來。

  「澄澄……我沒辦法等了。」他的聲音脆弱得很。

  四目相接,她的臉紅了起來,她清楚地看見他眼底深沉的欲望如海水向她湧來。她吸了口氣,緩緩地點了頭。

  他彷佛得到特赦一般,讓她在床上躺下來,自己則跪在她的腿間,迅速地除去她僅剩的蔽身衣物。

  她羞怯地不敢看他,再次看向他時卻發現他已拉下緊身的牛仔褲,釋放出自己的欲望。

  她瞪視著他無可忽視的欲望,倒抽口氣,雙腿本能地要夾緊,卻因為他卡在中間而無法得逞。

  「不……不行!」她驚恐地看著它,無法相信她曾經容納過這樣巨大的欲望侵入她。

  不可能的!

  他很快地發現她的震驚,俯下身溫柔地吻了她!直到她放鬆下來,他才笑著說:「都兩個孩子的媽了,還這麼清純。」

  「我哪有?是你太──」她的話語消失在他的侵入下。

  他碩長的前端些微進入她,她的身體緊窒地超乎想像,他倒抽口氣,停下來輕揉著她,並且不斷地在她耳邊輕柔地低語著:「接受我,我的澄澄……讓我跟你,合而為一……」

  是那個合而為一打動了她,霎時湧上的柔情讓她放鬆了身體,他順利地進入了她。緊接著一波一波的渴望像潮水湧來,而且有愈來愈激烈的傾向,她只能在他激烈的侵襲下喘著氣,投身在不斷湧上來的欲望潮流中。

  那一個清晨,在天際露出第一道曙光的那一刻,分開了十年的愛戀跟隨著他們的身體,合而為一。  

  湜澄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不知道時間,只見窗廉外的陽光有些熾烈,想必時間不早了。

  她伸了個懶腰,卻忍不住呻吟出聲。

  「怎麼了?」正坐在她書桌前翻著書的聞人回過頭來,隨即坐上床沿。

  湜澄拉起床單蓋住臉,只留下一雙眼睛瞄著他。

  看到她蔓延至額頭的紅暈,他猜也猜到是怎麼回事,傾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然後額頭抵著她的,他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情意說:「對不起,累壞你了。」

  她的反應是拉下被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了他鼻子一口。聞人哀叫一聲,鼻頭已經紅了起來。

  「現在幾點了?」她嘻嘻笑著。

  「三點啊!」他撥撥手上那只價值不菲的男性薄表。

  「啊!孩子,」她驚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沒關係,我已經去過醫院,孩子們都很好,等一下我們去接他們回來。學校和你工作室,我已經都請過假了。」

  他的語氣安撫了她的慌亂,但是愈來愈怪異的語氣讓她皺起眉頭。

  「你怎麼──」她的聲音消失在他過於熾烈的目光中。順著這個視線,她很快找到讓他如此行注目禮的東西。「啊!」她用床單掩住空蕩蕩的上半身!隨即抓起一個枕頭往他砸去。

  「天哪!我老婆有暴力傾向!」他抓住枕頭哀怨地說。

  「鬼才是你老婆勒!」湜澄包著被單下床,往浴室走去。

  他拉住被單的尾巴,輕輕一拉就把她扯進懷中。「不要說自己是鬼嘛,就算是,也是個美鬼!」

  「惡心!」她又張嘴咬了他一口,這回是在下巴。

  下一刻,就算聞人有什麼不甘心,她也已經溜進浴室裏了。

  很快地她梳洗完畢出來,看到聞人還是坐在她的書桌前翻著書。

  「你看什麼?」她在臉上噴了一些化粧水拍打著。

  「你念這麼多企管的書哦?有興趣嗎?工作需要?」他好奇地問。

  「我復學後沒多久就改念企管了,我想念美術係要養活兩個孩子有很大的問題。」她不甚在意地說,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不相幹的事。

  但是聞人的眉頭卻皺了起來。「我記得你很有天分,又是我害了你──」

  「停!」湜澄受不了的瞪了他一眼。「這樣真不像你耶!我只是提早面對現實罷了。而且我發現我喜歡學商,我做的很好,也從中獲得許多成就感。」

  是啊!看她工作室的規模,在不景氣的時候都還能有做不完的案子,實在是不容易。

  霎時他深深為她感覺到驕傲,他所愛的是個堅強的女人。

  「你是做的很好,連我都感到驕傲。」

  湜澄微微一笑,心裏卻因為他的肯定而高興不已。眼前這個男人經營著一個全臺灣最著名的集團,但是他為她感到驕傲!

  「對啊,我很喜歡念商呢!要不是無法兼顧孩子,我還想繼續念研究所。」她翻翻桌上的書,裏面都有她的筆記痕跡。

  看到她眼底的渴望,他真想為她實現願望。即使她的願望有多困難,看到她這樣發亮的眼神,他就想為她達成,更何況這個願望對他一點都不困難。

  「現在也不遲,你可以回去念。」

  「現在?不成啦!」她好笑地看著他。「你以為學校是你開的,說念就念哦,我多久沒碰書了,很難考上啦!」

  她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很快地換了一套外出衣服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們T大的商學係、企管係的研究所招生,五個有四個是內定的?」他問。

  「內定?」她瞇了瞇眼。「這樣不好吧?要我去買個念書機會哦?」

  「哈哈!」他笑指著她一臉不茍同的表情。「不是啦,所謂內定是指教授通常有喜歡的學生,願意接受他們入學的門生啦!考試當然要考,只要不要太離譜,便可以在面試這一關過關。」

  「原來你的學位就是這樣來的哦?過去我真是高估你了。」她恍然大悟。

  瞧她那什麼口氣?!

  他好歹也是哈佛的博士,她把他說的好像是從哪所三流大學買到學位的「俗仔」一樣。

  「看來是我誤會了,你對研究所的興趣不大。」他沉下臉。

  「啊,你不要這麼說嘛!」她趕緊挨過去,討好地說。「我當然想念啊!」

  聞人掀開眼皮子瞄她一眼。「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誠意?」她看著他圖謀不詭的眼神,馬上了悟。「還是算了吧,我工作室工作那麼多,孩子也不能不顧,我拿什麼時間準備考試?算了,算了!」她揮揮手。

  他的雙眼危險的瞇了起來。「孩子可以交給我,上下學我也可以接送,工作室的工作少接一些,處理不完的我幫你。學校的教授那邊我也會幫你打聽,我跟教授們關係不錯;這樣……還是不想念嗎?」

  奇怪,到底是誰說想念書的?現在好似他在求她念似的。

  「好吧,那我就勉強一下好了。」她竊笑著,看著他臉色愈來愈黑,心情就愈開心。

  他一把將她拉過來,鐵臂鎖住她。「那我可以領取謝禮了吧?」

  「什麼謝禮?我哪有──」她的話語淹沒在掩蓋而下的唇齒熱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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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孩子的痊癒力果然驚人,前一天還病懨懨的兩兄妹,隔天就下床蹦蹦跳了。

  聞人和湜澄到醫院接了孩子,天色也晚了,聞人就把他們直接帶回自己的住所。孩子們已經是第二次來了,所以並不那麼陌生,倒是湜澄從沒想過聞人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歡喜樓?」湜澄看到門口的牌子,忍不住疑問地看向他。「哪有樓啊?」

  「媽咪,爹地住的地方很炫哦!」以諾難得多話。「裏面有水池,還有涼亭呢!」

  「對啊,還有盡情叔叔和他的點心。」薇寧熱心補充。

  那語氣裏的崇拜意味那麼濃,要不是她多加了「和他的點心」幾個字,聞人肯定要吃醋了。

  「盡情是我朋友,我們住在一起。」

  他耐心說明著,推開門,湜澄驚呼出聲。

  「這……」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有著天井的中庭,中間有座大水池,水池內建了一座涼亭,水池四周種了纖細的竹子以及一些新鮮的蔬菜。「我還以為你會住在大別墅裏呢!」

  「我就喜歡這裏,不過我現在最喜歡的是有你在的地方。」他湊近她耳邊,低聲地說。

  湜澄困窘地瞪了他一眼。

  「聞人?」曼妮從房裏走了出來,清亮的嗓音馬上劈了過來。「一整晚都不見人影,我還以為這世界終於少了一個禍害了呢!」

  湜澄轉頭,看到一個留著超短頭發的女人,挺著微凸的肚子走了出來。

  「這位啊,是我那盡情老友一生中難得的錯誤之一!他老婆艾曼妮。」聞人介紹著,然後不管曼妮的齜牙咧嘴,逕自說:「曼妮,這是我老婆湜澄。」

  湜澄拍開他搭上她肩膀的手臂,向曼妮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羅湜澄。」

  「你好。」曼妮對待湜澄的態度倒是滿好的,事實上除了聞人以外,她對誰都不錯。「聽說你認識這家夥十年啦?你真不幸!」她同情地說。

  湜澄還有模有樣的嘆了口氣,表示她的「不得已」。

  聞人開始哇啦叫起來時,盡情也從廚房出來,大家很快地熟稔起來。

  「來得正好,我煮了新的菜,大家一起吃晚飯。」盡情宣佈。

  「YA!」兩個孩子高興地歡呼著,今天不用再吃外食啦!

  於是一夥人大大小小坐滿一桌,開開心心地吃起晚飯來了。

  「湜澄應該嘗嘗聞人做的粉蒸排骨,還真是有模有樣呢!」盡情看到並肩而坐的聞人和湜澄,開心地對湜澄說。

  「你會做菜?」

  湜澄訝異地看向聞人,發琨聞人跟她猜想的都不大一樣,不知是他改變很多,還是過去她從沒機會真正認識他。

  「是啦!害我們吃了足足一個禮拜的粉蒸排骨,只要聞人大少學哪道菜,我們就要吃到吐。」曼妮裝出一臉惡心的樣子。

  聞人困窘地面對湜澄望向他的臉,覺得異常尷尬。

  「不過他是很認真在學哦,很少有他願意這樣子苦學的事情呢,」盡情現在還是覺得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你……怎麼會想學做菜?」

  她知道生為老麼的他,在家裏向來是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就算她已經從旁人口中猜到他的心意,但還是希望聽他說。

  「你又不喜歡做菜,只好我學了。吃飯啦!討論那麼多做什麼?」

  他尷尬地轉移話題,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她碗中!那氣唬唬的模樣好像跟誰有仇似的。

  湜澄低頭咬了一口排骨,嘴邊的笑意卻甜到嘴裏頭去了,那排骨的滋味……是甜的!

  「以後孩子放學就由我去接,先到這裏來作功課,晚上你下班後也過來,吃過飯再回去讀書。」聞人粗著聲音說。

  「你要煮飯啊?」曼妮好奇地問。

  「不是我煮就你老公煮,難道你會煮啊?」聞人沒好氣地瞪著曼妮。

  湜澄和曼妮對看一眼,然後一起笑了起來。

  原來……這屋裏的女人都不會做菜!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既安定又快樂。

  聞人畢竟是T大的紅人,雖然畢業多年,那些教授們跟他都還有聯絡,所以很快就幫湜澄打聽到企管研究所的考試時間。由於筆試就在下個月,所以湜澄很認真地在念書。

  每天晚上吃過飯,閒人會送孩子和她回家,打理好孩子的事情,他就會陪湜澄念書,順便抓抓重點,接著還順便留下來過夜。

  今天照例孩子下了課,他就把他們接過來,兩個小鬼正在吃他下午烤的焦糖布丁,一邊還在評頭論足──

  「爹地做的布丁很好吃耶!」薇寧捧場地說。

  以諾塞了一口進嘴裏。「可是還是盡情叔叔做的巧克力慕斯好吃一點。」

  「亂講!爹地的最好吃,因為爹地最帥了!」她是標準的戀父情結。

  聞人連看都懶,已經窩在房間裏看公司的財務報表。這陣子他真是忙壞了,要當個好煮夫,還要當好爸爸,晚上還想當好情人,結果活該原嵩集團的事情就全丟在一旁了。

  雖然聞人從以前就不露面,只透過電話、E-mail、視訊設備等與幹部們溝通,但現在的他電話不接、E-mail不理,視訊設備……天知道插頭插了沒!如此一來,搞得公司的一些高層幹部叫苦連天!

  這一頭忙著工作,外頭的兩個孩子忙著吃點心還不忘抬貢,盡情則坐在老位子上看他的雜誌、喝他的茶。情況雖顯得詭異卻又相當的祥和,直到一個陌生的聲音打破這一切。

  「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聞人湛……」

  「聞人媽媽?」盡情放下雜誌,驚訝地叫了出來。

  是的,來者正是聞人湛也躲都來不及,超級會叨念的聞人媽媽。盡情去他家吃過一次飯,所以認得出來。

  「啊!你是盡情嘛!哦,你們這裏好難找啊,我找了好久。」她一邊擦著汗、一邊抱怨著。「咦?這兩個孩子是誰的啊?長得真可愛,男的俊、女的俏。」哪像她那些沒用的兒子,一個屁都沒生出來,害她無法當阿嬤!

  「這……」盡情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聞人的媽是出了名的難纏,所以聞人才會放著豪宅不住,連躲帶跑的投奔到他住所,後來兩個人還一起搬進這棟歡喜樓來。想必聞人躲都來不及,怎麼又會給媽媽知道地址呢?

  「這什麼這?年輕人這樣吞吞吐吐的,早跟你說頭發去剪一剪!你這樣活像個古人……」對嘛!哪個現代人會在身後拖一條長辮子?

  「我去叫聞人。」盡情趕緊閃人。

  等到兩個男人一臉無奈地從房間出來時,看到的卻是聞人媽媽蹲在以諾面前,一雙眼珠子都快給瞪出來了。

  「媽!你怎麼來了?」聞人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我不能來啊?你這死兔崽子,要不是你哥招出來,我都不知道你交了個有夫之婦,你這個夭壽嬰仔歹失德哦!」

  有夫之婦?!

  聞人咬咬牙。「可惡,被出賣了。」他以為在他的威脅下!他老哥的老同學沒那個膽去碎嘴,沒想到……失算!

  盡情同情地看了聞人兩眼,決定基於好友立場救他一命。「聞人媽媽!是你誤會了,事情是這樣的……」他簡單地把聞人有兩個孩子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你是說,這兩個孩子是這小兔崽子的哦?」聞人媽媽愣了愣,然後高興地跳了起來!豐滿的體重還讓日式老房子的地板震了震。「我的小孫子了 !來,給奶奶瞧瞧!」

  趁著媽媽高興地對兩個孫子東摸西瞧,聞人終於獲得了一點喘息的空間。不過他的「好日子」過沒十分鐘,馬上宣告終結。

  「我說你這沒用的東西,孩子都這麼大了,那我的媳婦兒呢?怎麼孩子到現在還姓羅?」聞人媽媽瞪著他的表情好像想擰他耳朵。

  聞人縮了縮。「你總要給我時間啊!還有啊,不要太常來找我,不然我哪有時間追人家。」

  「你還沒搞定哦?你以前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嗎?雖然不知道她們稀罕你什麼,但是確實有很多人找上門來呢!」

  「媽,你不要亂講啦,孩子在這裏呢!」他毫不懷疑以諾會把每句話搬回去給湜澄聽,他可不希望湜澄以為他是個沒定性的男人。

  不過他好像忘記湜澄並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好啦!」聞人媽媽終於讓步。「那你什麼時候結婚?我們聞人家終於有第三代了。不如結婚前就讓孩子認祖歸宗,改姓聞人啊!」

  「我們不改姓聞人。」以諾說。「媽咪問過我們,我跟薇寧都不要。」

  「為什麼?」這次三個大人一起問,但還是問人媽媽最急切。

  難道孩子氣恨爸爸拋棄他們十年,所以不願認聞人當爸爸嗎?

  薇寧看看哥哥,然後說:「因為不好聽!」

  三個大人臉上差點沒冒出黑線。

  「對啊!你們不覺得羅以諾、羅薇寧很好聽,但是換成聞人以諾、聞人薇寧就很奇怪嗎?所以我們決定不要跟爸爸姓,除非爸爸改姓。」以諾說明著。

  改姓?

  改什麼姓?姓羅嗎?

  盡情已經忍不住蹲到旁邊偷笑,聞人則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只要孩子跟湜澄能和他在一起,跟他姓還是跟湜澄姓,他都沒有意見。倒是聞人媽媽不死心的想說服兩個孩子!硬是耗了一個鐘頭,至於最後的結果嘛……

  當然還是鎩羽而歸嘍!

  聞人一走進湜澄的工作室,就看到準備外出的湜澄。

  「你要去哪裏?現在往外跑的工作不都pass給別人做嗎?」他訝異地問。

  兩人早說好,她盡量把需要外出洽談的工作交給其他人做,至於在工作室的工作,必要時聞人也可以幫忙寫企劃案。這兩天由於聞人介紹了幾個認識的企業界朋友,所以工作室開始接一些企業的行銷案子,可以說是工作室踏入另一個領域的契機。

  「昨天黃總經理介紹了傳廣科技的廖總經理給我認識,今天跟廖總約了,要談他們公司下個月的產品發表會主辦權,我希望可以拿到這個CASE。」湜澄拿出唇膏補了補,讓她的唇色更趨完美。

  黃總經理是聞人介紹的企業經營者,由於他們將一個行銷活動交給工作室策劃,舉辦的結果讓他很滿意,所以有機會就介紹其他人給湜澄。

  「別人去也可以拿到CASE,你何必自已跑一趟?」

  「這個CASE很重要,如果可以主辦這麼大型的記者會,以後我也可以接企業界的生意。或許傳廣在你眼中不成氣候,但它仍是我重要的踏板。」

  看到湜澄這樣精神奕奕,他也就不再堅持。

  「你做什麼?」她提著手提電腦走出去,卻發現屁股後面多了一隻跟屁蟲。

  「跟你去啊!」聞人無辜地舉起手。「你就說是你的助手就好了,我保證不多話。」

  湜澄遲疑了一下。「你保證?」如果有人開車確實方便許多。

  聞人用力的點點頭。

  湜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勉強同意,心裏希望自己不會後悔。

  問題是,通常是事與願違。兩個小時後,湜澄和聞人從傳廣科技大樓出來,兩個人就站在人行道上吵開來。

  「你生氣了哦?!」聞人追著悶著頭走路,許久不發一語的湜澄,不死心地問。

  她忽然停下腳步,霍地轉身。「難道你指望我嘻皮笑臉謝謝你嗎?來之前你是怎麼說的?結果勒?」

  「我也沒說錯啊,他確實不怎麼專心,他一雙眼只想吞了你。」聞人想到那個姓廖的眼神!他就想伸出兩只手指把它戳爆。

  「我……他……」湜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就算他眼神太過熱絡……」這一點她實在不得不承認,但是人家在言詞上、動作上也沒侵犯到她,總不能給人家臉色瞧吧?更何況她很想接到這個案子。「你也不該那麼無禮!」

  「我無禮?」聞人開始不爽起來,他沒回去收購這家公司,或把它搞垮,那個姓廖的就要偷笑了,還敢嫌他無禮?!

  難道要任自己的老婆被輕薄了,才可以吭聲啊?

  「我就說不要你來的,你是大老闆,往往都是人家去找你要工作的分,可你要知道,今天是我們去跟人家要工作,我的工作室需要這個案子。」

  「我不懂這個案子有什麼重要,就算傳廣不給你做,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企業,工作多得是。你想把工作室的業務範圍,擴大到有規模的企業,這我可以幫你,何必委屈……」

  湜澄深吸口氣,這個動作讓他停了下來!他感覺她似乎要發飆了,果不其然──

  「你還是不懂,是不是?」她嘆了口氣,彷佛在跟初出社會的後輩說話,語調裏還帶著耐心。「在社會上做事沒有不委屈的。如果不能承受,我也沒有辦法帶領這個工作室往前,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不會逃避。」

  「我瞭解你很喜歡你現在的工作,可是我不要你……唉呀!誰都不可以用那種眼神看你啦!」他說不過她,開始使牛脾氣。

  不過,湜澄可不是隨便就能被唬弄過去的。

  「我只能說,你想太多了。我總不能因為要滿足你的大男人主義的想法,就不去接觸客戶吧?」

  「我才不是──」大男人主義!

  他住了口。或許吧,是有那麼一點啦,但是這女人難道一點都不能體諒,那是因為他愛她,他怕失去她啊!

  「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啊?」這話語氣就哀怨了。

  這話語是帶著撒嬌的意味,但聽在已經火大的提澄耳中倒成了抱怨,她氣呼呼地說:「有沒有你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心裏有個人,長得豬鼻子、豬嘴巴,根本是個豬頭!你說那個人是不是你啊?」她瞇著眼睛說完,隨即掉頭走掉。

  聞人被罵得張口結舌,不敢相信他剛剛被罵豬頭了!

  如果房子已經會漏水了還連夜下雨,那就會淒慘落魄。而湜澄感覺自己就像那個屋子漏水淋了整夜雨,末了還遇到土石流的可憐蟲,漫天烏雲跟著跑的那種。

  昨天因為跟聞人吵架,他就這樣消失了蹤影。下了班她賭氣不去歡喜樓吃飯,他竟連通電話都沒有,晚上準時把孩子送回來,也沒上樓就開車走了。

  害她整晚念不下書,也睡不好覺,除了槌著他的枕頭出氣外,半點轍也沒有。

  今天她一早就起床,送孩子去上學,但是一整天都沒有工作效率!就連接成傳廣的案子都沒能讓她開心一下。

  眼看孩子們放學的時間到了,她實在不能肯定聞人會去接孩子,所以她就跑來了。但是──

  「羅小姐,好久不見。」劉老師親切地打著招呼。「上次看到你先生我才知道你結婚了,原來以諾……」

  「我沒有結婚。」

  湜澄粗魯的打斷老師的寒暄,搞得老師尷尬得接不下去。她想她的理智是被偷走了,才會冒出這種話。

  結果林志青的媽媽解救了劉老師。「劉老師,你幫我約到了沒?聞人先生肯不肯見我們了?你如果不幫幫我,我們就慘了啦!我已經為了這件事,被我先生罵了很久。」

  湜澄看著硬是擠到她與劉老師中間的胖女人,自動後退兩步,打算就這樣走人。「以諾、薇寧!我們走了。」

  「不是我不幫你,是聞人先生不肯見你!我問過好幾次了,不信你問以諾。」劉老師實在拿林媽媽沒轍,這個家長實在太難纏了。

  不過她也實在有點可憐,雖然平時那樣氣焰囂張,但是那麼大的百貨公司說關門就關門,還是頗令人同情的。

  林媽媽的臉整個擰了起來!她轉向站在一旁的以諾,抓住他。「小帥哥,你幫我跟你爸爸說一下情,好不好?林媽媽真的很抱歉,都是我說話太衝動,請幫我跟你爸爸道歉,請他放我們一馬吧!」

  湜澄看到情況實在太詭異了,這個林太太她見過幾次,是那種眼睛看高不看低的人,今天怎麼會這樣纏住以諾?

  「這是怎麼回事?」湜澄問。

  以諾為難地看著媽咪。完了,被發現了!爹地幹麼不來接他們?害死他了啦!

  「啊,這位是以諾的媽媽,不如你直接跟她說,說不定聞人先生會願意見見你。」劉老師建議道。

  「是聞人太太啊?」林太太的眼睛一亮,彷佛見到了希望之光。「您大人有大量,求求你幫幫我!都是我不好,這張嘴巴亂講話,得罪了聞人先生。可不可以幫我們跟他說!讓我跟我先生上門道歉?」

  「道歉?道什麼歉?」湜澄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

  劉老師趕緊跟湜澄說明一下那天事情發生的經過,從孩子打架到大人吵架!都說了一遍。

  「你確定你們家的百貨公司財務陷入危機,跟聞人湛也有關?」湜澄雖是問著林太太,眼睛卻瞄向以諾。

  以諾心虛地低下頭去,答案昭然若揭。

  「我先生是這樣說的。現在原嵩集團是我們的債權人,能不能請聞人先生給我們一點時間?為了這件事情,我已經被我先生罵得狗血淋頭了。」林太太苦著臉。

  活該!誰叫你們母子欺負人。以諾偷偷扮了個鬼臉。

  湜澄拍了兒子的後腦勺一下,警告的意味相當濃厚。「這件事我會瞭解一下,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先走了。」說完拉著以諾和薇寧就走掉了。

  以諾的小手被媽媽拽在手中,心中已經感覺到烏雲罩頂了。

  完了!

  聞人的手機狂響著,攤在床上的他動也不動,任天地變了色都不想挪動一根手指。

  他這樣子已經很久了,從昨天跟湜澄吵完架,回來就誰也不理,電話不接、工作不做,呈現假死狀態。

  過沒多久,響徹雲霄的手機鈴聲終於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

  「聞人湛也,你給我出來!」

  敢情是來踢館的?可這聲音……好熟啊!

  床上的「死屍」彈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外去。

  「湜澄!」

  驚喜的臉碰上火眼金睛,滿腔的熱情迅速被潑了桶冷水。

  「我問你,遠慶百貨是不是你弄垮的?」湜澄劈頭就問。

  聞人抖擻的精神又松垮下來。「你就是來問這個哦?是我幹的啊,怎樣?」

  「你……」她沒想到他這麼乾脆就承認了,而且一副根本沒什麼的模樣。彷佛她說的不是一家百貨公司,而是一間小雜貨店。

  「誰叫那個醜女人敢罵我兒子?總要有人給她點教訓啊!怎麼,她去求你了,消息還挺靈通的嘛!」聞人嘻嘻笑著。

  「你夠了沒!」湜澄生氣地瞪著他。「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哦?你這樣……這樣不是……」

  聞人終於擰起眉頭。「有什麼不對?哎呀,你該不會把兒子修理了一頓吧?他為了不想讓你失望,才不甘不願的把我這個老爸找去,你……」

  「我當然知道兒子是個懂事的孩子,但這是兩回事好嗎?我現在討論的是你。還有重點是這件事為什麼瞞著我?我是孩子的媽耶!」她看著他的目光中帶著指責。

  「而我是孩子的爸──如果你沒忘記的話。」他緩緩地說,看著她的眼神既復雜又深邃,半點也看不出情緒來。

  看見他的眼神改變了,湜澄有些遲疑,口氣稍微緩和地問:「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不是不要你接近孩子,但是關於孩子的教育態度,我們是不是有必要討論一下?」

  「你這是來討論的嗎?」他的態度冷淡下來。「澄澄,你是不是覺得我忽視了你們母子這麼多年,沒有資格介入你們的生活?還是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努力,還用十年前的那個我在做標準?我為你所做的改變你感覺不到嗎?」

  「為我所做的改變?」他受傷的眼神炙傷了她的心。「不要你為我做任何改變,我只是認為兩個人若要在一起,就要溝通與妥協。」

  「那麼你來是為了要我的溝通,還是我的妥協?」

  「你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你是想找人吵架是不是?」他拒絕的態度讓她很受不了。

  「澄澄,有時候我不禁想,你究竟愛不愛我?」

  「我……」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懷疑。她接受他回到身邊了,不是嗎?不然他以為她是隨便就可以跟男人上床的女人?!「現在換你沒有安全感啦?」她開始覺得有些好笑。

  也對啦!重逢以來都是他追著她跑,她確實沒有在言詞上透露任何愛意,可她做的也夠多啦!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問題是她這失笑的動作,看在他不安的眼中卻走了樣。「你是不是為了報復我當年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現在也要讓我嘗嘗這滋味?或者你根本不再愛我,跟我在一起只為了報一箭之仇?」

  「你神經病啊!」她瞠目結舌地望著他!愣了兩下後,怒火就上來了。「你要怎麼想,隨便你啦!」說完就氣衝衝地走了。

  死豬頭、笨豬頭!湜澄邊走還邊罵。

  至於那個豬頭呢?垂頭喪氣的像個「帶賽」的豬頭!

  「喂,巷口那家麵包店還在耶!」曼妮從外面進來,一看到盡情就大驚小怪地說。

  「那又怎樣?」盡情的眼睛一邊看著電腦裏的稿子,一邊瞄了曼妮一眼。

  「那又怎樣引那家店昨天賣給聞人一個發黴的麵包,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還有那間早餐店少找了他好幾百塊,結果也什麼事都沒發生,天要下紅雨啦?」

  沒錯,小仇不報非君子,這可是聞人湛也的處世態度。以往只要有人得罪他,就等著付出代價,只不過這些代價花樣滿多的就是。但是,今天的他似乎收工休息!不去報小仇了。

  「你去他房裏看看,他從前幾天開始就那副死樣子,還小仇?我看就算大仇也報不了啦!」盡情籲了口氣。

  「我看這小子這回是跌得夠慘的了!或許這就是報應──」

  「你不要再說什麼報應啦!他已經在鑽牛角尖,那天竟然跟湜澄說人家搞得他不安是因為要報復他,讓他聽到再亂想下去還得了?」

  「報復他?虧他想得到,人家又不是他,哪會成天幹那種事!」曼妮努努嘴。「還是呈現假死狀態嗎?」

  盡情點了點頭。

  「我去瞧瞧。」

  曼妮可是行動派,要她等著聞人自己「活」過來,這等忍耐功夫她可沒有。於是她毫不掩飾自己的腳步聲,劈哩啪啦走過日式木質地板。

  「喂!聞人湛也,你是想裝死到什麼時候啦?先講一聲好不好?」她隨意敲了兩下就把門打開。

  只見一個石人呆坐在一堆先進的電腦設備前,看得曼妮一陣火大。「你夠了沒啊?我想聞人媽媽一定記錯了,你這副樣子到底哪裏吸引女孩子,怎麼可能一天到晚女孩追著跑,現在連一個小女人都搞不定!」

  說到這裏,這個石人隨即活過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才不懂,湜澄已經不是十年前的湜澄,現在她心裏在想什麼根本就看不出來,你哪裏懂我的痛苦?盡情對你可是從來沒有壞臉色的,你當然無法體會啦!」

  「這麼喜歡我老公哦?送你好了!」曼妮冷哼一聲,根本不把聞人的咆哮放在眼底。「誰會是十年前的自己啊,你PH值很高哦!」她頓了一秒又說。「我知道你可能不曉得什麼是PH值,這罵人如果對方聽不懂就沒意義了,告訴你,PH即Pig Head豬頭是也!」

  「你講完了沒?講完可以出去了。」聞人也不生氣,只有懶懶地又癱回去椅子上。

  「你以為我愛浪費口水哦,不瞭解人家你不會想辦法去瞭解哦!說看不出來人家在想什麼,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每次搞這個鬼弄那個神,誰曉得你這人愛些什麼玩意兒,可是人就是這樣才有趣啊!」

  曼妮這一念,似乎把他的一些理智開啟出來了。聞人開始覺得自己滿庸人自擾的。

  「湜澄改變了,那是因為十年過去了。你只要確定你愛現在的她,那還有什麼好煩惱的?」

  「可是她……我總是抓不到她的心意。」聞人想到這之前他多次暗示結婚的事,湜澄都沒有答允,不知是不是根本就無意與他結婚。

  「那你就去搞清楚啊!坐在這裏裝死,事情就會解決啦,還是你指望她跑來痛哭流涕的跟你說『我不能沒有你,求你跟我結婚吧 ?」

  曼妮真想一把從他腦袋敲下去,為什麼每個本來很聰明的人,一遇到感情的事,總是變得滿面全是豆花?不過基於自己也幹過傻事,所以她也不好罵得太大聲啦!

  「對,這是我的臺詞。」聞人從椅子上跳起來。

  曼妮滿意地笑了,功成身退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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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但是聞人湛也終究來不及跟提澄和好,就被迫出國去了。

  其實也不能算是被迫,只是陰錯陽差,造成他今天早上不甘不願地上了飛機。

  「你確定聞人不在嗎?」湜澄踏進歡喜樓時,還在問曼妮。

  今天早上曼妮約她過來喝茶,她本來不想答應的。但是一來她也想知道聞人怎麼了,沒有聯絡的這兩天她的心情也很不好;二來,她知道曼妮和盡情都是聞人的好朋友,想要更進一步瞭解他,進入他的生活,多跟這些朋友接觸是有必要的。雖然聞人沒說,但她感覺得出來,這些朋友對他都很重要。

  「他真的出國去了,早上還是我跟盡情開車送他去機場的,可惜你沒看到他那個臉……」曼妮哈哈笑了起來。

  湜澄卻笑不出來,她一聽到聞人出國竟然沒有告知她,讓她整顆心狠狠一沉,到現在都還隱隱作痛。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哦?」曼妮倒了杯茶給她。

  湜澄只是悶著,勉強扯開一點笑容。

  「我真受不了你們兩個,今天剛送走一個豬頭,眼前又有一個。明明都很在乎對方,偏偏一人一處,各自心情不好。」曼妮說著還真是火大。

  湜澄有些意外曼妮的大剌剌,不過她很快能理解,這是因為曼妮早把她當自己人了。

  「心情不好?他也會哦?他不是到美國快活去了,哈佛的傑出校友,多麼臭屁啊!」

  剛剛曼妮有說,因為哈佛打算在校慶的時候頒給聞人傑出校友之類的榮啣,所以竭力邀請聞人過去參加校慶。聞人是夠傑出啦,雖然每天看他無所事事,但原嵩集團的名聲確實愈來愈響亮。

  「快活?」曼妮失笑道。「敢情你不知道他多不想去,去之前還因為聯絡不到你,心情壞到最高點了。」

  「聯絡不到我?我沒接到他電話啊!我還想,不聲不響跑出國去,說也不說一聲,我才要問他到底心裏有沒有我勒!」想起那天他氣憤的臉,她不禁有些火大。

  「你們兩個是在耍寶啊?他昨天因為心情不好,人家從美國發mail來邀請他,他就答應要去啦!結果昨天被我罵了一頓,終於清醒了。他卻一直找不到你,最後只好不甘不願地上飛機,因為對方無論如何都不讓他推掉這個行程。」

  是這樣哦?那他不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嘍?

  想起他不甘不願上飛機的模樣,她光想像都覺得好笑,心裏也有一番甜孜孜的味道在蔓延。

  「你別光是笑,等他回來你們好好談談,不要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相信這麼多年來你心裏應該都有他,否則你不會願意回到他身邊。」曼妮說。

  「對啊!」說到這個湜澄就有氣。「你也看出來啦!偏偏那個大頭就是想不通,還一直懷疑我不愛他。」

  「唉喲,你也真傻,女人嘛!好處就是可以撒撒嬌耍賴了事,你就不能柔軟一點,讓他以為他佔了便宜嗎?」

  「讓他佔便宜?」湜澄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出自曼妮的嘴。「我也是有自尊的好嗎?!」

  「聽清楚,我是說讓他以為,沒說你真要捨棄自尊,任他糟蹋。」說到這裏,曼妮嘆了口氣。「我一直覺得好的戀情是一種救贖,你已經讓他從對感情的膽怯中出來,總不能自己又縮回去吧!」

  「我……」湜澄囁嚅了兩聲,從曼妮的眼中看到了鼓勵。「你……聞人有沒有說過,你真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好朋友?」

  湜澄眼中充滿真切的感動。曼妮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膽怯,或者該說是看到她因為曾經受過傷,站在愛情門檻邊猶豫,前進無膽後退無路的復雜感覺了。

  「哈,他還沒那等智慧看到我的好。」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感覺就像已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可以透視你的迷惘的那種朋友。

  沒想到只有幾天沒見面,相思的痛苦也能蔓延得如此驚人。

  湜澄特地穿了她昨天下午蹺班去買的洋裝,嬌傃的花一朵朵浮在群擺間,彷佛她翻騰的心情。

  她站在出境大廳裏,此刻望眼欲穿的心情,宛若當年那個十七、八歲的她,站在係館門口等約定的他出現一樣。只不過這回不是約定好的,而是個驚喜。

  今天放臺風假,孩子不用上學。但是一早起床聞人媽媽就跑來。她聽孩子說才知道聞人媽媽已經見過兩個孩子了。基於聞人媽媽對孩子超級熱烈的態度,她又急著出門到機場,所以就同意讓她帶兩個孩子到聞人家玩了。

  「怎麼還沒出來?班機還沒抵達嗎?」

  她看了看表,時間已經到了,為何不見湧現的人潮?

  「請問一下,PQ989的班機還沒有到嗎?」湜澄問著旁邊看來也是來接機的先生。

  「我也不知道,今天的天氣壞成這樣,希望不會關閉機場。」對方回答說。

  「關閉機場?」湜澄看了看四周,出境大廳確實滿亂的,接機的人似乎多得有些不尋常。

  剛剛她來之前下過一場大雨,巴士在高速公路上一度還幾乎看不到前方,不過一抵達機場,雨就停了。現在除了風大一點,幾乎沒什麼雨了啊!

  「你沒看氣象嗎?臺風來了啊!」

  「臺風?都幾月了,還有臺風啊?」有這回事嗎?她怎麼都沒聽說?

  「小姐,你是住在深山裏啊!臺風來了啦!香港那邊機場都關閉了。臺灣已經進入暴風半徑,要不是我歹命要來接客戶,誰想要到機場啊!」

  「香港機場關閉了……」她喃喃地說。

  就不知道聞人搭的班機是直飛,還是從香港轉,如果還經過香港轉機,那今天可能回不了臺灣。

  湜澄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繼續等,至少也得等到機場宣佈個結果,如果接不到機再回去。

  沒想到這一等兩個小時過去了,飛機仍沒有抵達的消息,也問不到是否滯留在香港,湜澄開始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空氣中浮動著不安定的分子,每個人情緒都非常浮動。大廳內在剛剛兩小時內,忽然出現了不少媒體記者,讓原本就擁擠的大廳更為擁擠。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有這麼多記者?」

  湜澄開始覺得事情很不對勁,所以快步跑向航空公司的櫃臺,打算問個清楚。

  航空公司櫃臺已經擠了不少人,她用力地擠進去,想要確定聞人是否搭乘這班飛機。

  「小姐,你們經理呢?怎麼都沒人出來說明啊?」群眾中有人高聲喊著。

  櫃臺的地勤小姐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對啊!飛機是不是出事了,你倒是給個交代啊!難道要我們從電視上知道消息嗎?」

  飛機出事?出什麼事?

  湜澄的心整個一沉,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

  她用力擠到前面,對著地勤小姐說:「小姐,可不可以幫我查一下旅客名單!我想要確定一下,我……男友是不是搭乘這班飛機。」

  湜澄說到男友時幾乎哽咽出聲,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情形狀況不會太好,現在她只能祈禱聞人沒有搭這班飛機。

  「我們現在的名單是紐約那邊傳過來的原始名單,你男友叫什麼名字?」地勤小姐問。

  「他叫聞人湛也,聞是……」

  湜澄報出聞人的姓名,櫃臺小姐低頭查閱冗長的旅客名單,這段時間讓人感覺異常的久,彷佛從地球的這端繞到那端那樣的漫長。

  終於,小姐抬起頭來,宣佈答案──

  「是的,聞人先生就在名單上,是頭等艙的客人。」

  轟地一聲,炸彈在她腦中炸開。

  剎那間彷佛進入一個無聲的世界,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見櫃臺小姐的嘴一張一合,兩片唇分開又合起來、分開又合起來,但是湜澄仍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黑暗在痛苦中襲來,此刻宛若救贖一般,讓她暫時逃離刺心蝕骨的疼痛。

  「啊!有人昏倒了!」

  人群中有人尖叫起來,原本已經紊亂的櫃臺,更是亂得不像話了。


  聞人湛也一踏出海關,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開了機。

  當然,這個時間湜澄應該在工作室,但是他想要確定一下,因為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原來分離可以如此的蝕人心骨,雖然只有短短數天,簡直教他嘗盡了相思的苦楚。他發誓,這回湜澄要是還不答應嫁給他,他就要綁架她,直接到拉斯維加斯去結婚。

  沒想到手機一開鈴聲就響了起來。他接了起來,是盡情打來的。

  「聞人,你到了啊?有沒有看到湜澄?我剛剛才聽曼妮說她會去接機。」

  「接機?」他愣了一下。「可是她知道我改班機了嗎?我沒看到她人耶!」他環顧著出境大廳,確實沒有湜澄的身影。

  「她不知道啊!是你說先不要跟她講的,問題是你原先要搭的那班飛機摔下來了,她一定擔心死了。」盡情有點焦急。

  「摔下來?」難怪機場擠滿了記者!「我去找一下,說不定她還在這裏。」

  聞人掛掉電話,拖著行李打算去櫃臺詢問,沒想到櫃臺前也一片混亂。

  「怎麼了?這裏怎麼這麼亂?」聞人問旁邊的人。

  「飛機掉下來了,當然亂!剛剛還有人昏過去,正要送醫院呢!」

  「昏倒?」聞人擔心極了,趕緊擠過去,千辛萬苦地擠到人群聚集處去。

  「大家不要擠,給病人一點空間呼吸新鮮空氣。」醫護人員正在處理。

  但是人長得高確實有好處,聞人已經看見躺在人群中那個穿著花裙子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湜澄。

  「湜澄!」他吶喊著。

  他奮力的撥開人群,撲到她身邊去。抱起她的身子,他大叫著:「她怎麼了?」

  「先生,她只是昏倒!你不要太激動,萬一你也昏倒,我們只有一副擔架。」醫護人員還開玩笑地說。

  聞人終於放下心來,抱起湜澄到醫護室去休息。

  二十分鐘後,湜澄哭著醒過來。

  「飛機……飛機……聞人……嗚……」

  「澄澄,你醒醒。沒事了,我沒事。」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湜澄緩緩轉醒,看到聞人時,她「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你沒死、你沒死!是真的嗎?真的嗎?」她抱著他的頸項,哭得涕淚縱橫。

  「真的。不要怕,我在這裏!」他安撫著她。

  湜澄哭了好久,抬起頭來凝視著他的臉,還伸手去摸他剛毅的臉龐,新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再也不要!」

  這場分離實在太遙遠,感覺上兩個人都好像走了很久才找到彼此。

  「我也是,我也是!」他低聲回應,溫柔地吻上她。

  湜澄熱情地回應他的吻,兩個人的熱情有一觸即發的危險,他趕緊松開她來。

  「我們回家吧,我好想好好地抱你、吻你!如果我們繼續下去,我怕會讓醫護人員長針眼。」他附在她耳邊低聲說。

  她看一看四周,才發現這裏是醫護中心,他們剛剛在半公開場所就這樣親熱起來,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

  「我們快走啦!」她感覺熱氣燒灼著臉蛋。

  「也不用這麼急啦,寶貝。」聞人暗示地眨了眨眼。

  湜澄瞪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啊──」

  一個大男人在醫護室叫得跟動物一樣,若不是今天空難的新聞鬧得這麼大,說不定也會登上新聞花絮呢!

  烈火燒灼般的熱情蔓延在周身,彷佛不把自己投身其中,就會被痛苦吞滅。

  從機場回到湜澄家的路上!兩個人手握著手,緊緊倚偎在一起,這段路誰都恨不得能短一點。

  終於熬到了家,一進屋子裏,聞人就迫不及待地吻住她,另一手則賣力地剝著她的衣服。

  「哦,澄澄……我好想你!」他貼靠著她的唇瓣,低聲呢噥著。

  低啞的嗓音帶著渴望摩娑過她戰栗的雙唇,激起她身體一陣陣的漣漪。她回吻著他,一雙手也毫不猶豫地拉開他襯衫下擺,從褲腰處竄了進去。

  「我也是……」她的吻變得輕柔,蝶吻掠過他眼廉。「我好害怕,害怕再也無法這樣看你、這樣碰觸你、這樣吻你……」

  不知怎地,這話語、這吻還帶著純真的氣息,竟惹得他身體重新竄過一陣又快又急的欲望。

  純真與誘惑……也只有湜澄,他的湜澄有這樣的能力,給他如此深刻的感受,教他如何能放開她的手呢?

  在感情世界裏遊蕩了十年,原來所有的需求與渴望根本就在他遺失的愛戀中,如今……再難放開她的手!

  努力控制著自己節奏的聞人,在她不耐地解開他襯衫的鈕扣,熱烈地從他胸口貼吻而下時,宣告努力失敗。他一把抱起她,將衣衫早已不整的她輕柔地放到床上去。

  躺在床上的湜澄長發散亂,在她細致的臉蛋旁宛若幾朵浮雲,讓她看來既脆弱又美麗。

  他小心翼翼地撐起身體不壓著她,近乎虔誠地吻住她,那感覺竟像求了十年才求得這個吻。>地吻住她,那感覺竟像求了十年才求得這個吻。

  湜澄哭了,一滴淚珠滾落眼角,沒入如雲秀發中……

  「噓……不哭,我說過不再傷害你的,你這樣會教我心疼……」他吻著她溼潤的眼角。

  「聞人!」她哽咽地喊!像個孩子似地伸出雙手。「抱我!」

  他嘆息一聲,深深地擁緊她,熾熱的吻再也不客氣地往下蔓延……

  烈火燒灼著彼此,沒有人聽到任何多餘的聲音,就算恍惚間有奇怪的鈴聲響,就算手機叫翻了天,沒人聽得到!兩個人只顧著吞噬彼此……

  「天哪,這家夥……我們找他找得要死,他竟然在這裏快活!」

  客廳傳來模糊的說話聲,聞人終於聽見了,但他頓了一頓,又繼續剛剛的動作,而被他拖入欲望漩渦的湜澄,根本陷在一團迷霧中,不知道有人已經來到客廳。

  「我們要不要乾脆改天再來?」

  嗯!這個話聽起來順耳多了。

  「你瘋啦!你當我們是來觀光的哦!」

  哼!這個聲音實在太尖銳了。

  兩個聲音由遠而近,雖然聞人根本不把它放在「耳」裏,但是懷中的人已經聽到了。

  「有人……」她掙紮著要爬起來。

  「別管他,他們找不到人就會走了。」他低聲哄誘著,低下頭繼續吻她。

  但是湜澄可不依。「不行啦──」

  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打開來了。

  「我就說嘛,聞人大少爺,你嘛卡差不多一點,全世界看到新聞的人,都打電話來問你是不是死了,結果你窩在這裏,電話也不接!」

  來人正是曼妮跟盡情,先說話的是曼妮,她岔開雙腳,兩手環胸,看來倒有兩分江湖氣。

  湜澄驚叫一聲,整個人躲到被窩裏去。從她鴕鳥似的行為中判斷,她應該整個人都紅透了。

  「盡情,你就不會管管你老婆嗎?」眼看好事被打斷,聞人只好嘆口氣靠坐在床頭,盡力平息自己因欲望挫折而導致的痛苦。

  看著好友一臉不爽,盡情也只有陪上一個苦笑。

  「我急著要找湜澄啊!因為她要去接機嘛,誰知道她手機也沒開……」曼妮說到這裏,看到她口中的人兒正包在被單中,試圖匍匐到浴室去。「不要躲得這麼辛苦啦,湜澄,要不要我幫你撿衣服?」

  「啊!」動作偷偷摸摸的湜澄,回頭看一眼散得到處都是的衣物,又是另一聲「啊!」隨即消失在浴室。

  反觀那個始作俑者,卻好整以暇地靠坐在床頭,也不管自己赤裸著上半身,牛仔褲的鈕扣還開了一半。

  「喂,你是不是又用那一招了?我沒想到你這麼狠!連對待湜澄也用這一招。」曼妮小聲地對著聞人擠眉弄眼。

  「哪一招?」他確實是不解。

  「少來了!當時你就是這樣對付我的,明知道盡情沒怎樣,卻發訃聞給我,害我哭死了。你不是有那套理論,說什麼這樣才能讓我們瞭解自己的感情?」

  當時的曼妮根本不肯接受盡情的感情,搞得兩人分離兩地痛苦度日,那時聞人少爺就發了封假訃聞給曼妮,謊稱盡情掛了,害她一路哭回來。為了這事,聞人被曼妮記恨很久,前一陣子聞人之所以在雜誌曝光,就是曼妮的報復之一。

  「那又怎樣?你該不會現在還要跟我翻舊帳吧?」他挑挑眉,對於他們的不請自來,他還是餘怒未消。

  「嘿嘿!難怪你從美國回來時,在電話裏會要盡情不要跟曼澄說,你是不是想讓她擔心,這樣她才會知道自己有多愛你,如此一來,你只要現身,曼澄就很容易答應你的求婚?」

  曼妮本來懶得把話說得如此清楚,但她不知聞人是裝蒜還是怎麼的,今天好像變笨了!,

  「你神經病發作啊?」他翻翻白眼,睨了她一眼。

  「你敢說沒有?我問你,你要上飛機前是不是打了電話給盡情,說你要換班機?」

  「是啊!那是因為我沒趕上……」

  「那盡情是不是有問你要不要打電話跟湜澄說一下?你不是說『先不要讓她知道 ?」還敢說沒有,難不成她還冤枉他不成?

  「是啊,我是這麼說,但那是因為我……」

  話聲未竟,浴室門「砰」地一聲被打開,湜澄衣著整齊地跳出來。

  「聞人湛也,你這個混蛋!」她站在浴室門口!一臉的傷心與氣憤。「虧我為你流了那麼多的眼淚,你竟然騙我、故意瞞我,害我以為……以為你墜機了,害我那麼難過,你有沒有良心啊?」

  「你真的以為他墜機了哦?我就是怕你擔心,所以一知道他換了班機,馬上要打電話給你,沒想到打都打不通。我們兩個看到墜機新聞,才到處找,想說先來你家試試,還好找到人了。」曼妮說明著。

  「你閉嘴啦!」聞人頭痛地阻止曼妮繼續說下去。

  「你才閉嘴勒!」湜澄跳到聞人與曼妮之間。「如果不是被我耳尖聽到,你打算瞞我多久?改了班機不跟我說,讓我擔心害怕,讓我為你哭,這樣你得意了?說什麼不再傷害我,說什麼愛我──屁!聞人湛也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跟你一刀兩斷!」

  盡情一看事情已經失了控,不禁責怪地瞪了老婆一眼。「湜澄,你先不要激動,好好談,你聽聽聞人怎麼說。」

  「我聽夠了!」湜澄火爆的一面又出來了,她氣憤地抹去眼角傷心的淚水。「你這個大騙子,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恨恨地看他一眼,湜澄奔了出去。

  聞人從床上站起來,原本要去追湜澄,但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轉過頭來問曼妮:「請問你是哪根筋想到我設計湜澄的?」

  看著眼前俯瞰她的聞人一臉兇神惡煞,曼妮不禁有些害怕,她從沒發現這家夥長得這麼高大。

  「本來就是,你就是這樣的人。這也不是你第一次做,以前陶然、迎歡和我,都被你這樣惡整過啊!我哪有冤枉你?」曼妮悄悄退後一步,貼近自己的老公尋求庇護。

  「哦!」他涼涼地開口,「那我問你,我人在紐約,怎麼知道湜澄會去接機?」

  「你應該不知道吧?因為那是我跟湜澄的秘密啊!連盡情都不知道。」曼妮直覺地回答。

  「那就對了!」他翻翻白眼。「既然如此,我怎麼設計湜澄?再說我坐上另一班飛機回來,我怎麼知道原來的那班會失事?」

  對哦!他飛回來的時候!原來那班飛機才降落失敗!他應該也是下飛機才知道這個新聞的。

  「嘿嘿!」曼妮乾笑兩聲。「那……那你幹麼要盡情先不要跟湜澄講?」

  聞人忍耐地深吸一口氣,才能忍住在她老公面前把人掐死的衝動。「那是因為我不想要她擔任何心,反正我一下飛機就會去找她。」

  「哦,是這樣哦!」曼妮又乾笑兩聲。「那你還不去追湜澄嗎?現在雖然雨停了,但是風還滿大的。」

  今天還是臺風天呢!屋裏剛剛也刮過一陣臺風!

  聞人終於被提醒了,他氣憤地看了惹禍的曼妮一眼,快速地奔了出去。

  「喂,你沒穿上衣……」曼妮想阻止他已來不及,人早就消失了蹤影,連鞋子搞不好都忘了穿。

  「算了啦!」盡情抓住老婆的手,以免她挺著肚子也要追過去。「你懷孕了不要衝動。」

  曼妮轉身看了看盡情,抱住他。「還是你對我最好,不會對我鬼吼鬼叫。」

  盡情嘆口氣抱住嬌妻,他自己的追妻過程也頗不平順,看著曼妮的個性就知道,他此刻是真心同情聞人的。

  「你該不會是還在報復聞人吧?」

  「報復?我哪有?你怎麼這樣想,我真的以為聞人在騙她!再說我說得很小聲,才不是要說給湜澄聽到的。」曼妮強力辯解著。

  「是嗎?不管如何,聞人這回一定很慘。」再度吐出同情的一個嘆息。

  「對啊!」或許幸災樂禍的性格是會傳染的,曼妮偷偷地笑了。「所以我們先不要跟聞人說,他的家人都在我們家等他的事哦!」

  「你哦!」一肚子鬼!

  曼妮嘻笑地接受盡情在她鼻頭一捏,突然感覺自己是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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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可是相對的,有個人就很不幸福啦!

  聞人找了半天,在社區附近繞了又繞,最後才在社區公園裏找到湜澄。

  湜澄像個孤單的小人兒,坐在公園人工小湖旁的石頭上,淚眼汪汪地對著湖水掉眼淚,看得他心裏一陣痛。

  「澄澄。」他怕嚇到她,害他跌落水裡,所以開口時聲音很輕。

  但是湜澄卻從石頭上跳了起來。

  「騙子!大騙子!你還來做什麼?」她握著小拳頭,像頭母獅子對他吼。

  不知為什麼,她連生氣時的眼眸也那樣燦爛光華!

  他在心中嘆口氣,恐怕自己是愛慘這個小女人了。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曼妮說的那樣。」他向她跨近兩步。

  「你不要過來!」她往旁邊退後兩步,拒絕再被他的甜言蜜語迷惑。

  「澄澄,你是知道我愛你的。」他又往她那邊跨了兩步。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捂著耳朵搖著頭,想要退開又被大石頭堵住去路。

  聞人乘隙一把抱住她,不料湜澄根本不肯乖乖就擒,她使出渾身力氣,死命掙開他時,連眼睛都沒有張開。

  「撲通!」

  又沉又悶的落水聲傳來,她才張開眼睛。

  「啊!」她尖叫起來,她把聞人推進湖裏了。「救命啊!」她在湖邊──其實是水池邊──跳著,一籌莫展。

  公園裏根本沒人,臺風天沒有哪個正常人會跑來公園散步。

  正當她急得快哭出來時,聞人從水池中站起來,水根本才到他腰部。「我沒事,澄澄。」

  湜澄看著他從水池中走上來,整天情緒忽高忽低的她,差點因為精神松弛而崩潰。

  聞人把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抱著她。

  湜澄已經累得不想掙扎了。

  「可以聽我好好說了嗎?如果你聽完還是無法相信我,那我隨便你處置,但是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再哭了,我怕你哭得像熊貓,孩子回來找不到媽咪。」他撫著趴在懷中的她的一頭長發。

  湜澄破涕為笑。

  聞人摟著她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我從那天開始說好了。我們吵架,我很難過那樣讓你生氣,因為我說過不讓你傷心的,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心。」

  「我不懂你為什麼像存心要跟我吵架似的,我脾氣是不好,但你也好不到哪去。」湜澄咕噥著。

  「因為我不安啊!」他辯解著。

  「不安?」她好奇地抬起頭看他,卻發現他臉上有可疑的紅暈。

  「對啊!」他困窘地應道。「愈跟你相處,就愈覺得你不只外表成熟迷人,你更是個堅強而意志力堅定的女人,你對孩子的用心、對事業的認真,即使負擔重,你依然是個好媽媽、好女人。結果我愈來愈害怕,害怕這個小女人被發現,被偷走。我不只一次後悔,十年前應該牢牢把你綁在身邊,不讓你離開的。」

  「我哪有……」她被這番話弄得羞赧起來。瞧他說得一臉誠懇,她從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你模糊焦點了吧?」

  「我是在跟你說我的心事,你竟然如此不解風情?」

  瞄了一眼哀怨的他,發現他最近當怨夫的時間滿多的,她抿抿嘴笑了。

  「好吧!那我就快點說。」他下定決心似的。「總之我在美國每天都好想你,原本是訂隔天的機票,但是我不想等,就硬要他們幫我改成當天的位子,誰想到我趕不上那班飛機,所以在機場當場又買了另外一家航空公司的機票,才能在今天抵達臺灣。」

  「那你為什麼要盡情不要跟我說你改班機的事呢?」

  她現在平靜多了,倒也能靜下來聽他解釋,不過一雙俏眼可盯得緊,若他有一絲說謊的痕跡,休想躲過她精明的審視。

  「冤枉啊!」他拍拍額頭。「我哪知道你會去接機?我只不過想給你個驚喜,說不定你一開心,就願意答應嫁給我啦!」

  「你又沒求過婚,我為什麼要答應?」她說得可哀怨了。

  「我沒求過婚?!小姐,我暗示又暗示,你每次都裝傻,還說我沒求過婚?」他簡直不可思議,女人顛倒是非的能力難道是天生的嗎?

  「你不要模糊焦點──」她故作生氣地說。「說穿了你還是害我哭得要死,害我以為你墜機,還在機場昏倒,丟臉死了!」

  「我也不想你傷心啊,要不是你把我迷得腦筋變漿糊,我也不用呆呆地答應去一趟美國!害我在那邊想你想得要死。」他摟住她,乘機又偷了個吻。

  「甜言蜜語,鐵定有詐!」她抵著他溼答答的身子,怒意早已經因為誤會解釋清楚而消逝無蹤了。

  「怎會有詐?我這個人最誠懇了。」他涎著臉湊近她。

  「誠懇?你不怕自己咬到舌頭嗎?你若是如此,曼妮會認為你想騙我傷心嗎?」

  「說起這個我就生氣!」他果然頭頂隱隱生煙。「都是那個女人不安好心,害你誤會我,她肯定是想要我吃苦,才這樣陷害我。」

  說穿了艾曼妮才真的是睚齜必報呢!

  只不過得罪她一次,就這樣教她給恨上了。搞得他如此灰頭土臉,虧他還把最好的朋友盡情和她送做堆勒,真是陷害到朋友了。

  「你不要誣蔑她。」這提澄可要幫曼妮說話了。「曼妮是個好人,我們吵架之後,如果不是她找我去談,說不定現在我還在氣你呢,你竟然還這樣說人家。」

  想到曼妮也找他談過,雖然把他罵了一頓,但是至少把他罵醒了。「那件事她確實有功勞,不過這件事就另當別論了。」

  「如果你是被我誤會,那曼妮一定也是被你誤會的!再說是你得罪她在先,就算她真的惡整你!你也只好認了。」湜澄說得頭頭是道。

  但這頭頭是道的道理!可教聞人瞪直了眼。

  「好啦!如果你願意嫁給我,那這些細節我可以不跟她計較。」聞人大人大量地說。

  「嫁你?」她鄙視地看他一眼。「有什麼好處啊?」

  「好處可多了,首先你會有一個愛你的老公,你的孩子會有個好老爸,我還可以幫你工作、幫你抓重點準備考試,附加價值一堆。」他馬上進行遊說工作。

  湜澄偏著頭想了一想。「可是我不用結婚你也會愛我啊,你也會做孩子的好老爸,你也會幫我工作、考試啊!那我為什麼還要嫁給你?這種投資報酬率太低的股票,我可不買!」

  「竟然說我投資報酬率低?我看你才是愛情投機分子哦!」聞人抗議完馬上轉為笑臉。「誰說我投資報酬率低?你想你若嫁給我,像今天,萬一不幸飛機掉下來,那原嵩集團總裁的位子就換你坐了啊──」

  誰想到話還沒說完,湜澄一聽到「飛機掉下來」馬上翻臉,站起來用力一推,聞人又掉進水池去了。

  「澄澄!等等我,澄澄!」

  任憑聞人七手八腳、狼狽地從水池中爬起來,嘴裏還努力呼叫著,湜澄早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看來聞人湛也可能壞事做太多了,這條求婚路走得可格外辛苦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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