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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都市言情] 湛清 -【情兒漾漾(歡喜樓之一)】《全文完》

湛清 -【情兒漾漾(歡喜樓之一)】

她是同事眼中超級沒有生活品味的人
卻在出差至歐洲專訪的期間搞出一夜情!
沒有自我介紹、也沒有事先打听對方的來歷
就草草跟他上床,獻出寶貴的貞操
更正!說“草草”就太對不起他了
好歹人家也是對她呵護有加、憐愛備至啊
但是陌生國度的戀情不是都來去匆匆嗎
為何他們還能攜手共游阿姆斯特丹和巴黎
教她情兒漾漾,甚至一輩子不想離開他
然而美好日子和幸福的結局卻與她無緣呀
身旁的新好男人竟早有位“親愛的Amy”
當初她不願揮手道再見的心願己然破滅
悄悄回國後她才發現心中的思念愈來愈深
一向獨立的她不得不承認也是個需要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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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陶然采訪知名攝影家兼國際級建築師的稿子,登在當號展望雜志的頭條,一時又引起了一道旋風。)繼聞人湛也的專訪後,宋陶然又掀起了一波“邵恪擎”熱潮。

    訪問中最引人注目,且被廣為討論的是訪問中提到,邵恪擎有一本只屬于自己的攝影集,里面的景物雖然和坊間出版的一樣,卻有個唯一的女主角。

    謗據邵恪擎本人的證實,這個女人是他的最愛,也是他即將要攜手步上紅毯的佳人。

    大家都想要知道誰是那個女人。

    “小痹,你這回可是出了名了。”恪擎放下手邊的報紙,上面的標題寫著“誰是邵恪擎今生的新娘”。

    躺在恪擎懷里偷懶的陶然則睜開一只眼楮,輕輕地哼了一聲。“都是你,用話激我寫那句“只屬于自己的攝影集”,害我變成眾家媒體探訪的對象,大家都來問我那攝影集里的女人是誰,把我煩透了。”

    “那你有沒有告訴他們?”恪擎語中含著笑意。

    “唉,我只能告訴他們,等到你結婚時就知道了,害那些媒體朋友被我氣死了,說我故意不告訴他們答案。尤其是石筠霓,簡直要跳腳了,嚷著說要與我斷絕朋友關系。我會被你害死!”陶然抱怨著。

    “石筠霓?是和你去歐洲那一個記者?”見到陶然點頭,恪擎不解的問道︰“她不是財經記者嗎?”

    陶然皺皺鼻頭。“不知何時調到影劇組了。我們何時也成為八卦新聞了?!”

    恪擎好脾氣的笑了笑。“那我們結婚時就讓她享獨家好了。我得感謝她將你帶到阿姆斯特丹與我相遇呢!”

    陶然赧然地瞧他一眼。“對了,那聞人怎麼辦?他害我流失了好幾缸眼淚!”現在說起來她仍是心有不甘。

    “就讓他在國外多避幾天,算是緩刑,也算是報答他讓我們順利在一起。至于關于他惡劣性格的這部分,我們總要想想辦法,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恪擎笑笑地說。

    “老公,我現在才知道你也會笑里藏刀耶!”陶然詫異地從他胸膛上抬起頭來。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他捏捏她的鼻子。“等聞人回來,我讓你瞧瞧我的真本事。”

    陶然滿意地笑著躺回恪擎溫暖的懷抱中。

    至于聞人湛也呢?

    炳哈,只能自求多福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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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陶然躺在床上,想起剛剛盡情表哥和她談的話。

    “陶然,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那個男人?”盡情滿臉嚴肅。

    “愛?”陶然倒是迷惘了。她愛是不愛?這樣算愛嗎?

    “我坦白告訴你,我沒當過人家哥哥,也沒有處理過這種事的經驗。”他先是坦言道,接著凝視著陶然迷惘的眼,“你要怎麼做我都沒意見,畢竟你也二十八歲了,從小阿姨就要你獨立,我听姨婆說過阿姨對你很是嚴厲,也許這麼多年來任何事都是靠自己。但是我必須讓你了解,我們幾人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什麼事都可以分擔,不管怎樣,不必一個人扛。”

    陶然明白表哥的意思,兩年多前,若非遇到表哥,她那段晦暗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容易挨。漂泊了這麼多年,高中就只身來台北生活,大大小小風雨不斷,她都一一受下了。

    直到遇見了恪擎。

    許是人在異鄉較易放松防線,在阿姆斯特丹遇見他時,她不僅受到吸引,恪擎身上安定人心的氣質則教她難以離開。

    她知道只要賴在他懷里,他可以為她遮風避雨。但是真可以這樣放縱自己嗎?夢的盡頭真可接續現實嗎?

    陶然不知道。對于這一點她是悲觀的。

    平時無論遭遇什麼,即使是工作沒了、探訪稿遭然竊用、房子沒得住,她都可以咬牙去承受。但是接受呵護卻可能是毀滅的開始。

    她看似樂觀,其實對感情相當的悲觀。

    人家說,父母對孩子的愛是最無私無悔的。她打小沒了父親,卻有一個嚴厲而始終保持距離的母親,連這尋常親情都教她覺得靠不住,那麼男女之間的愛情呢?她又怎能相信那種神話?!

    “唉,不要想了。”陶然的結論就是逃避現實,對于想不出答案的問題,干脆就把它埋起來吧!

    翻個身正打算夢周公去,卻听到一個異樣的聲音。

    陶然凝神在黑暗中搜索著,看到自己的房門被緩緩推開。會是迎歡嗎?現在才十二點,迎歡該不會已經上床,且又夢游了吧?

    門被完全的推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閃了進來。

    陶然驚詫得張大嘴準備尖叫,卻被來人快手快腳的捂住。

    她害怕得渾身繃緊,所有的知覺都自動麻痹了,只曉得要猛烈掙扎。

    “不要動!”一個壓抑的男性聲音響起,“難道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低沉渾厚的聲音穿透過她封閉的知覺,漸漸敲醒了理智。

    “恪……恪擎?”她被放開的嘴還殘余些顫抖地問。

    “就是我!”恪擎放開她,沒好氣地撫揉著被她捏得紅腫的手臂。

    “原來是你。”她嘆了口氣。

    “你這什麼話?難不成你在等什麼人?”他的聲音還透著不悅。

    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平衡,陶然竊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恪擎防備地問,心里頭可不暢快了。

    “男人吃醋的樣子還真像小阿。”陶然嘻嘻笑道。

    “吃醋?誰吃得贏你?”他自顧自地脫了鞋爬上她的床,安適地躺好。“連五、六十歲的老媽媽的醋都要吃。”他取笑著。

    “哪有?!”陶然埋進棉被里不看他。

    “你剛剛在等什麼人?”恪擎的語氣還是有點悶。

    “啊?”陶然掀開棉被。“哦!我以為你是迎歡。迎歡有個毛病,半夜起來上廁所後常走錯房,跑到我這兒睡到天亮。第一次我醒來看到她,被嚇了好大一跳!”

    “難道半夜你床上多出個人,你會一點知覺都沒有?”恪擎有些不可思議。

    “嘿嘿!”她這兩聲笑聲可也說明了答案。“人家專心嘛!”

    “睡覺也專心?”恪擎被打敗地說。“真是兩個神經大條的女人。”難怪一個會肚子餓到痛昏,一個會將人看成貓給撿回來。

    “喂,你在干嘛?”陶然推了推他躺得好好的身體。“這是我房間,要睡回去自己房間睡。”

    “我失去你兩年多,將近一千個孤獨的夜晚,你忍心放我獨眠?”恪擎改采哀兵政策。

    陶然微愣了一下,這個是那個享譽國際的建築設計師嗎?如果她將實情寫在報導里,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她見過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一直都是冷淡有禮、內斂自持的,唯有在她面前忽而嫉恨交加、忽而醋味翻飛。

    這個恪擎也和她在歐洲認識的那個不同。那時的恪擎雖然滿身優雅與知性,舉手投足皆是體貼溫柔加細致,但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以至于分開之後回想起來,她竟發現自己對他的認識少之又少。

    “不行,萬一迎歡半夜又跑來……”陶然推著他不動如山的身子。“萬一表哥發現那更慘!我被逮到和你親吻已經夠慘,萬一被逮到同床共枕,那就慘上加慘了。”

    “怕什麼?我看你表哥也沒真的生氣,他只是覺得不板個臉,白白讓表妹被佔便宜是不對的。我看他也很無措呢!”他下床去將門鎖上。“這樣迎歡就進不來了。”

    陶然看著他的動作,滿心的猶疑,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段感情。“還是不行,我們這樣會愈牽扯愈深的。”她帶著慌亂的搖搖頭。

    恪擎聞言扭頭須臾不離的凝視著她,好像認真的研究她的話中有多少認真的成分,研究的結果令他很不滿意。

    “沒想到你對我們之間的事,還是抱持著逃避的心態。”他淡淡地說,別開的眼楮教人看不出其間的情緒,他瞬間好似退到了一個距離之外。

    陶然挫折的看著他,眼神是無助的。她不要他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仿佛到了她再也觸摸不到距離之外。“我……我不知道……”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小痹。”恪擎的眼底浮現一抹哀傷,似是看穿了她的猶豫,但他還是溫柔地說︰“無論你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站在你身邊陪你,給你力量。但是有些事你還是得靠自己解決。唯有你自己做抉擇,才能自己承擔結果。”

    他的眼神令陶然心碎,她也想上前擁抱他,告訴他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問題是她有許多的疑慮,關于愛情,關于生命從此多了個人。

    “可是,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太快了?沒錯,我們在歐洲時是很快樂,很幸福。可是那樣的幸福就像個夢,隨時都準備醒來、準備幻減。而接續到現實中,還有很多現實的問題需要去面對……何況,我們對彼此可以說一無所知。”

    “那不是問題。”他的背倚著門,雙眼仍堅定地注視著她。“也許你因此沒有安全感,但我們可以慢慢了解彼此,包括彼此的家人、朋友、工作和理想。我會給你時間,也請你給我們一點機會。”

    陶然聞言心又擰了起來,目光恍恍垂落于地,突然察覺自己的粗鄙。那粗鄙來自自己的猶疑不決,她既眷戀他的溫柔懷抱,他的寵溺包容,又沒有勇氣義無反顧的去愛,拖著他,不願給他承諾,也不願松手放他遠走,這樣的自己讓她覺得痛恨。

    “我……”她無助地抬眼,遇上他仍是包容溫柔的目光,忍不住哽咽地問︰“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我們以那樣的方式相遇,感情來得絲毫沒有思考的空間,你如何能確定你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這就是關鍵了。”恪擎泛起一抹淡淡的、帶著酸澀意味的笑。“你不相信那樣開始的戀情,不論你肯不肯承認,你將歐洲的那段相遇看作是個夢,一個在現實生活里無法延續的夢。或許你不是故意要玩愛情游戲,可是你卻存著預期的心理,預期那段感情會隨著假期結束夭折,預期我的離去或是我的負心……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他那樣的語氣含著自嘲與譏諷,讓迷惘的陶然痛苦不已。她想反駁,但卻又隱約覺得他其實是說對了。當時她會那樣的離開,或許只是應驗她自己的預期罷了。

    陶然幾次張口欲言,都被紛亂的心緒給打亂了。她只能含著淚,痛苦無助地望著他的臉。

    “其實……”他將斜倚的身子站直,“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什麼。從將那個像只淋濕小貓、可憐兮兮在寒風細雨中顫抖的你擁入懷中,從我吻上那冰冷的小嘴的那刻起,就認定了你。”

    陶然看著他在黑暗中的臉,想起了在阿姆斯特丹的飯店外的那個吻,當她無助的站在寒風中時,踩著略顯急促的腳步以及慌亂的眼神而來的他,是那樣俊逸、那樣溫暖、那樣扣人心弦的身影……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除了哭泣,她已無所適從。

    恪擎看著她,沉默無言的轉身離去。

    棒天,陶然頂著兩個大核桃似的眼楮出門。雖然恪擎昨晚提到願意給她時間,但因為還不知要怎麼面對他,她還是遵守本能行動,而她的本能就是——逃!

    唉!說起來真丟臉也真泄氣。

    陶然沒去“展望”也沒待在家里,從一大早出去就游蕩到天黑。直到可以蕩的地方都游過了,這才不情不願又無計可施的回了家門。

    到家的時候只有聞人湛也坐在客廳里看報紙,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的眼鏡,細心地讀著手上的報紙,沙發旁的桌燈亮著,大燈也沒開,客廳其余部分陷在一片昏暗中。

    “只有你在家?”陶然心虛地四下看了一看,輕聲地問著他。

    聞人湛也抬起斯文的臉,點了點頭,還很好心的補上說明,“盡情下南部去了,說是去找什麼創作的題材。”他附帶著聳了聳肩,回以一個“你知道他的”的眼神。

    盡情會三不五時的上山下海找題材,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雖然盡情不在他們都像孤兒——因為又要三餐不繼,但大都已司空見慣,誰要他是個創作者呢!通常創作者都是需要人照顧,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而盡情剛好相反,他一不在,他們這三個家事白痴就失卻了部分生活自理能力。

    “那……那迎歡呢?還沒回來?”陶然小心翼翼地問。

    其實她想問的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可是聞人湛也才不是那種會體貼他人、自動告之的人。

    他的唇際泛起一抹極淡的笑,稍縱即逝,令人不確定曾經存在。“我前幾天又介紹了她一個工作,想必現在正在工作,不會太早回來。”

    迎歡還是個研究生,念的是法文,也是她唯一的專長。所以聞人湛也有機會總會介紹一些商場上的人用她做翻譯,以免她的失業時間老是多于工作時間。

    “哦!”陶然木然應了一聲。不知怎地,她剛剛好像看見聞人的臉上有一種不懷好意,好像是看戲的表情,可是仔細一看卻又看不出來,難道是她多心了?

    熬到了晚上十二點,陶然終于按捺不住了,她發現恪擎根本沒有回來。

    他會到哪里去呢?為什麼沒回來?

    她忍不住跑到那間借給他住的客房去,發現他的行李大部分都在,但隨身的筆記型電腦、護照等重要物件都不在,他不會走了吧?

    不會的,他的行李還在,怎會這樣不回來呢?

    憊是再等等吧!

    結果過了一個無眠的夜,等了一夜沒等到人的陶然終于忍不住問了早起的聞人湛也。

    “聞人,你昨天很早回來嗎?”陶然迂回地問。

    “是啊,中午就回來了。”聞人湛也還故作不解地問道︰“你什麼時候也關心起我的行蹤了?”

    “呃,不是的……”陶然吞吞吐吐地說,看來要多迂回也不可能了,唯今之計,只有直搗黃龍。“你昨天有沒有看見恪擎?”

    “你說你那個……朋友?”聞人湛也戲謔地說。

    陶然紅了臉,點了點頭,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欲蓋彌彰。

    “走了啊!”聞人湛也揮了揮還握著牙刷的手說。

    “走了?”陶然的臉倏地變白,她大受打擊地喃喃道︰“走了?他竟然走了……”她邊說邊恍惚地走了開。

    這時聞人湛也的臉上才浮現一絲罪惡感。

    走了?!

    怎麼會這樣?

    他明明說願意給她時間認識他,願意給她時間消除不安全感,難道是她解讀錯誤?

    斃惚間恪擎帶著哀傷的臉龐浮現眼前,陶然仿佛又看見那雙憂郁的眼眸瞅著她,那低沉的嗓音緩緩地說著︰“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什麼。從將那個像只淋濕小貓、可憐兮兮在寒風細雨中顫抖的你擁入懷中,從我吻上那冰冷的小嘴的那刻起,就認定了你。”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低沉好听,那樣溫柔,即使她讓他失望,他還是無法對她殘忍。

    是她傷透他的心了嗎?

    讓他不顧承諾給她的時間,一刻都待不下去的走了?還是她昨天一早就逃掉的行為使他絕望呢?

    陶然跑到他的房間里,重新再翻找他的行李,盼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然而她找到的東西卻令自己心碎。

    那是一本攝影集,里面的取景、色彩和光線都與剛在台灣出版的那本無異,一景一物都是他們倆攜手走過的,只不過這本集子的風景里都有人物,每個景前的人物都是同一個人,都是她——宋陶然!

    指尖撫過銅版紙印成的圖片,水一滴一滴地落到指縫間的照片上,她恍恍然抬手一摸,才知道臉上濕了一片。

    為什麼要放他走?

    為什麼要這樣與他錯身而過?

    命運對她是何等的眷顧,讓她在歐洲失去他後又在亞洲重逢。偏偏她的頑固不知珍惜,硬生生教幸福擦身而過。

    夢境落到現實世界,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又如何?好歹也要試試看!

    她為何有那麼多的疑慮?為何不能愛得義無反顧?命運造成的分離是遺憾,人自己造成的分離又是什麼呢?是悲劇呀!

    翻過一頁又一頁熟悉的照片,一頁頁的記憶也一一被翻動,相處的片段從眼前掠過,歡笑、淚水、爭執、熱情……也一一閃現。

    她終于抱著那本攝影集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陶然過得淒慘極了。

    她整天游來蕩去的,就像縷失卻方向的孤魂,才一天的時間,她就變得既蒼白又憔悴。

    她飄飄然穿過大街道,眼看家門就在不遠的地方,她卻站在人行道上發呆。

    必去又如何?

    恪擎已經不在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她打听又打听,沒人知道他的綜影,沒人知道他可能會到哪里去。她一早就頂著張可怕蒼白的臉,跑去找總編輯,還把對方嚇了一大跳。

    “邵恪擎?他不是和你在一起,我那天也給你他下榻的飯店電話和地址了啊!”總編輯相當不解為何她會來問他知不知道邵恪擎的下落。

    听老總這樣一講,陶然就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對方知道的比她少。

    結果她只好在總編輯關切的問候下匆匆告退。

    想著想著,腳下一個踉蹌,她又踩到自己的裙擺往前撲倒了去。

    他趴在人行道上,也不爬起來,就這樣哭了起來,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小阿。

    不管路人如何看待,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扶起。

    陶然抬起被淚水肆虐過的淒慘面容看向對方,盡情的臉出現眼前。

    “陶然,怎麼是你?”盡情驚訝的問。他正要回家,看見一個女人趴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的似在哭泣,留心一看那衣服和陶然的有八分相像,沒想到真是陶然。他才出門兩天,怎麼就搞成這樣?

    “表哥!”陶然一見到盡情,小嘴一扁,又嚎啕哭了起來。

    “好,不哭,我們回家。”盡情半哄著將她帶回去。

    陶然好不容易止住淚水,盡情泡了杯牛奶給她。

    “發生什麼事了?”盡情盡可能不要太急躁地問,看來事情很大條,因為陶然從來不曾這麼失態過。他所認識的她雖然單純、迷糊招致禍事難斷,可是不管遭遇什麼,從未見她這麼絕望過。

    “走了……他走了……”陶然喃喃念著,淚水又一滴一滴的掉進牛奶里。

    這一哭讓盡情努力穩住的平靜又慌了。“慢慢說,誰走了?”

    “恪擎……他走了,不要我了!不會回來了!”陶然無力抗拒自憐的情緒,再次崩潰。

    “邵恪擎?”盡情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正巧瞥見聞人湛也從外面進來。

    聞人湛也一看到這情勢馬上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硬著頭皮走過來。

    盡情銳利的眼神掃向他。“你沒告訴她?”他眼底有著濃濃的怪罪。

    聞人湛也不知是膽大還是皮厚,還無所謂的聳聳肩。“她沒問。”看見盡情眼中燃起的火焰,他趕緊補了一句,“我正要來說。”

    “說什麼?”陶然抬起淚眼婆娑的雙眼,正要問聞人湛也,卻看見那個不可能出現的人從聞人湛也的身後出現。“恪擎?”她哭得粗啞的聲音喊道,人也跟著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恪擎看見陶然那蒼白的身影含著不可置信的驚喜朝他撲來,他驚喜地張臂迎接她的熱烈。

    “啊,真的是你!”陶然緊緊地攀住他,聲音中還含著哭意。

    “是啊,是我。”恪擎還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很樂意接受她歡迎的擁抱。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嚇死我了……”陶然吸吸哭得紅紅的鼻頭,輕聲說著,語氣里淨是小兒女的嬌俏樣。

    看著恪擎擁著陶然離去的身影,聞人湛也皮皮地揚揚眉。“看吧!這樣不挺好的,沒有波折的愛情開不出美麗的花朵,沒有刺激,陶然也不會這麼快面對感情。”他拍拍盡情的肩膀,說︰“不用太崇拜我。”

    盡情冷哼一聲,隨即浮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一抹過分燦爛的笑靨。“你最好求老天保佑陶然也能欣賞你的幽默和貢獻,要不讓她知道是誰明知道邵恪擎去了哪里,卻不告訴她……嘿嘿!不過依我看邵恪擎疼她的模樣,他會在陶然之前先扒了你的皮。”

    沒錯,恪擎是因為急事被老爸招回美國一趟,由于事出突然,陶然又一早就躲得不見人影,他只好交代盡情要他告訴陶然,只要事情一辦完,他就會回台灣,請她等他。

    結果後來盡情也要出門,就交代也听見恪擎交代的聞人湛也告訴陶然,誰想到壞心的聞人湛也卻故作沉默,簡直就是將他血液中惡劣的一部分發揮出來。

    至于他會不會付出代價,那就要看那對剛復合的愛情鳥怎麼決定了。

    聞人湛也此時也忽然發現,出國洽公好像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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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也要住這里。”恪擎單手摩挲著下巴,在一陣沉默後說道。

    “為什麼?”陶然被他這一決定弄慌了手腳,這里可不是歐洲,她也不是在度假,兩個人這樣下去更不是辦法。下回她還能逃哪去?難不成逃回屏東?

    “你別想再逃了。”他馬上看穿她的打算,一出口就戳破它。“幫我跟房東說,我要搬過來。”

    “房東就是我——”陶然忽然好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不行,沒有房間了。”事實上這里有六間房,迎歡、盡情、聞人和她分佔四間房外,還有兩間空房,里面棉被、家具在盡情的安排下也一應俱全。

    但那個Amy怎麼辦?她不能做人家的第三者。上次做過一次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現在若再同他在一起,可就是非常故意了!

    “沒有房間我就和你睡一間。”恪擎堵住她隨即要出口的抗議。“別忘了我有我的籌碼,你現在完全沒有立場苞我談條件。”

    說起這個就教人泄氣,陶然也不是怕被知道兩人的過去,但是想到同事會有的那種驚詫反應,誰想到平時包得像粽子,老被猜是老處女的她,會有一段香艷刺激的旅游戀情。她八成,不,是十成十會成為當月最佳緋聞女主角。搞不好被其他媒體聞風而至的記者挖個正著——國際知名建築設計師兼攝影師與“展望”財經女記者的一段歐洲戀曲。說不定還因此讓對手雜志大賣,到時候可不是自殺可以向老總謝罪的!

    她想得雞皮疙瘩都要浮出來了。

    “你不回歐洲了嗎?你家不是住威尼斯?”陶然想到總編輯給的資料上寫的內容。

    “我有很多家,你問哪一個?”恪擎挑挑眉,那表情就像在說“別想轉移我的注意力,我是不會打消主意的”。

    陶然眼里的解讀可就有些出人了,她想的是“有很多家”搞不好等于“有很多情人”,她的胸口頓時悶悶的,又覺得不舒服了。表哥說過,這是一種病,而現在病又發作了。

    “是啊!到處都有家,香窩四散。”陶然從鼻孔哼了哼。

    恪擎頓時醒悟的看著她,唇畔浮起了一抹笑容,這個笑幾乎跟他過去對她慣有的笑容一模一樣,帶著寵溺縱容的意味。“我的小痹吃醋了。”

    陶然不自在的撇撇嘴。“誰吃醋了?你的小痹又是誰?”說著小嘴又嘟了起來。

    恪擎但笑不語,他沒有逞口舌之快的需要,因為兩人都心知肚明他眼底閃爍著的光芒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我一定要換衣服?”陶然被推進房間的時候還在問。

    恪擎無奈的發現這個陶然顯然難纏多了,同樣是愛問為什麼,現在的她卻擺明了事事不願輕易合作。“因為你要和我去看展覽。”

    “我為什麼要去?就算要去,為什麼要換衣服?”陶然仍不肯合作,對他的霸道也是有些難以適應。

    “因為我還沒死,不準你穿得像寡婦。”說完他看著漲紅臉的陶然一眼,越過她自動打開她的衣櫃翻找起來。

    陶然氣憤的過去阻止他,卻見他忽然渾身一僵,從衣櫃底部找出一條男用牛仔褲和一件套頭羊毛衣。

    這回換陶然僵住了,那是他的衣服和褲子,分手的前一天他借她穿的。陶然沒有半條牛仔褲,對她來說,牛仔褲是青春的、任性的無憂少年的代表,而那些她則從未擁有過。

    是他教會她穿的,她也只穿他的牛仔褲,即使不合身,褲腰得用皮帶勒緊,褲腳也要卷上好幾卷,但她習慣穿他的,感覺親密、溫暖而恬適。

    恪擎舉高牛仔褲和毛衣,滿含著男性的自大,他笑了。

    “你的腿很修長,適合穿長褲。”他像個專家似的打量著她。陶然則是滿臉困窘的瞪著他,小拳頭還緊握著,小下巴不馴的揚起。

    他邪佞的眼神直盯著她瞧,低沉的嗓音更沉了,有些嘶啞地輕喃道︰“你那雙腿總是那麼修長好看,均勻白皙,教人想將唇貼上去摩挲看看是否如想像般的細致,尤其是它們環住我腰桿時,那彈性……那性感的味道……唔……真教人銷魂……”他回味無窮地嘆息道。

    陶然既羞又窘的沖上去,“閉嘴!”她失卻理智的捂住他的嘴。

    恪擎則是早有準備,他是故意激她的。只是沒想到陶然會突然沖過來,他接住她的身子後又往後退了幾步,直貼上身後那面雕花的木牆。

    一手環抱著她細弱的腰枝,一手則小心翼翼地拂開她散落臉面上的發絲。陶然無措的仰望著他,怒意褪去後只剩迷惘的神情再次攫取了他的心志。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冰冷的臉龐,所到之處皆點起了暖意。

    “好久了……”他迷戀的目光須臾不離,粗糙的拇指搓揉過她下唇瓣,引起她一陣淺淺的嘆息。然後他深深、深深地吻住了她。

    仿佛經過幾個世紀終于相遇,陶然與恪擎又回到了那個點,眼里只余彼此愛戀的眼神,以及那里面源源不絕的強大吸引力。

    她的手指穿梭過他濃密的發間,重逢以來的震驚、不確定和迷惘都爆發在熱情里面。無論如何,這確實是她所渴望的懷抱呀!擁有過這樣的溫暖以後,她如何若無其事的回去過自己沒有溫柔的生活?

    閉起眼讓他熟悉的男性氣息充滿她的鼻息,他的手伴隨著唇撫過她的臉面,粗糙卻寬厚的手滑過,淡淡的、只屬于他的煙草味漫起,熟悉的撫觸、溫柔的記憶,令她緊閉的眼眶里泛起陣陣的酸意……“恪……恪擎……”她低聲地呼喚著,一聲又一聲,仿佛要確定他的存在從不是夢。

    “是我……是的,我在這兒。”他輕喃著滑過她那細致的頸項,一邊撥開她那包裹住身子的上衣,露出大片令人渴望的白皙肌膚,一邊輕輕地將她放到她身後那張雕著美麗花紋的骨董圓桌上,一只大手從頸後托住她,另一手則從她腋下穿過,托扶起她上半身。

    陶然的頭往後垂,露出從下巴到胸部間一道美麗的曲線……陶然躺在恪擎的懷里,激情褪去,理智涌上。

    她想起了Amy,想起了自己被激情沖昏頭的情景,嗚咽一聲,滿心的愧疚與罪惡。

    恪擎沒有听到她壓抑住的哽咽,只有緊緊地將她鎖在懷抱里,飽含感情的聲音從她頭頂低沉沉地透進心底。“你終于又回到我懷中了……終于……”

    那失而復得的寬慰與欣喜從心酸的話語中傳來,哽咽的聲音以及緊擁住她須臾莫敢松離的小心翼翼,讓陶然無法再沉溺在後悔中。緊緊地回抱著他,淚水卻從眼角悄然滑下……感覺胸口一片濕熱,恪擎悄悄地挪開環抱著陶然的臂膀,心疼又心急地問道︰“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

    陶然窩在他懷里哭著搖搖頭,然後問著聲說︰“我問你……你老實告訴我……”

    “好,你問。”他輕撫著她的頭發,雖然滿頭霧水,還是捺著性子。

    “你結婚了沒?”陶然吞下一個哽咽,仰頭看他。

    恪擎幫她把頭發撥開塞到耳後,再細心的為她拭去淚痕。“沒有。”他很認真的回答。

    陶然的淚水總算給止住了。

    難道他和Amy還沒結婚?還好,不然剛剛做的事罪可大了。“那你有多少女朋友?”她不放心的又問。

    恪擎瞧她認真且急于知道答案的熱切表情一眼,扯開嘴角淡淡的笑了。“有啊!不過只有一個。”他若有所指的望了望她。

    那就是那個Amy了!她真是太對不起人家了。陶然剛停止愁苦的臉又皺了起來。

    “你一點都不覺得罪惡嗎?”看到恪擎一派優閑地倘靠在她的檜木床上,被單只蓋到腰際,一點都沒有偷情該有的樣子。陶然不禁生起氣來。

    “罪惡?!怎麼會?”他聳了聳眉。“和我心愛的女人親熱,品味幸福的味道都來不及了,怎還有空有什麼罪惡感?”說著又俯過身偷了個香。

    陶然被這一說有些竊喜,但她隨即告訴自己,這樣是不對的。“誰知道你到底有多少心愛的女人。”

    恪擎正要抗議陶然這樣的說法毀他清白時,誰想到一陣電話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啊,我的手機。”恪擎知道是自己的行動電話響了,會用這電話找他的人不多,大半都是有急事。他跨下床翻找散落地板的衣物,手機響了好久他才找到。

    他接起電話,一邊套上衣物。

    “Cole,我找你找得好苦,跑到台灣去也不說一聲,跑得還真快。”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譴責,向在對孩子說話似的。

    “我的好Amy,你也知道我為什麼回台灣,就別饃我了。”恪擎陪笑著。

    “你老爹找你,這回再不出面解決,恐怕他要氣得跳腳了。Cole,不是我說你,事情總要解決,我看你跑趟美國見見他吧!”Amy真心的建議著。

    “Amy,又是為了爸爸公司的事嗎?這問題我實在很頭痛,我告訴過他……”恪擎繼續以流利的英文說著電話。

    穿好衣服的陶然已經全身冰冷了。

    憊是Amy……而他只有一個女朋友……那就是Amy

    陶然簡直欲哭無淚,她木然的走出房間,也不想再听恪擎究竟和對方說些什麼。兩年前的問題還是存在著,浪漫的邂逅落實到現實環境中,竟只余空虛,滿腹的空虛啊。

    此刻她竟有些恨他,為什麼還要再出現?

    如果他不出現,她可以忽略分開的原因,只去記取溫柔與浪漫,好好地、穩妥地收藏在記憶深處,完美無缺。

    恪擎講完電話,發現陶然已經不在房間里,拿起上衣套上,他也走了出去。

    陶然獨自坐在中庭邊的回廊上,一臉的凝重哀傷。

    “怎麼了?小痹。”他將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陶然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重重地撥開他的手,將身體挪開了一大步,仍是背對著他。

    恪擎被這個動作傷了,他吸口氣穩住情緒的波動,跳下回廊繞了半圈站到她面前。

    “怎麼了?”他將聲音壓得更低。

    他的溫柔讓陶然整顆心都擰了起來,她的嘴扁起,眼眶盈滿倔強的的水霧。“你怎麼還能這麼溫柔?怎麼能?!即使是玩愛情游戲,怎能裝得這麼像?教我怎麼相信這樣的你根本沒有真心……”她再也不能自抑的痛苦地哭了起來。

    恪擎優雅的眉都打結了。“你說什麼?說清楚!誰沒有真心?”他握住她的肩膀,對于她的指控相當的介意。

    陶然哭得盡興,“就是你的Amy啊!不要告訴我沒有這個人,你還騙我說不是一夜情……我明明听到你在電話里輕聲細語地哄她。還有……還有剛剛……”她又用力哭了幾聲。“你敢說不是她打來的電話?!不要以為我听不懂英文……”

    恪擎張口結舌的瞪著她瞧。“你說你在巴黎時之所以悶不吭聲的放我子,是因為听到我打電話給Amy?你以為她是我的情人、女朋友或者我的什麼嗎?告訴我!是嗎?”他激動的追問著。

    陶然看著他突然來勢洶洶的怒意,不禁有些駭著了。“你凶什麼凶?腳踏兩條船的又不是我,玩弄人家感情的也不是我!是就是,怎樣?!”搞清楚,到底是誰在生誰的氣啊!

    不料恪擎一咬牙,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跟我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拖了起來。

    “你干嘛?”陶然顧不得滿臉淚痕,用力的掙扎。

    恪擎可沒把這點小阻礙放在眼里,照樣把她拖到房間里。

    陶然愣愣地看他氣呼呼地從她帶回來的資料袋里翻找起來。那不是老總給的他的資料嗎?難道那里面有Amy的照片?

    “你該不會要給我看她的照片吧?”陶然戚戚然的問。

    “沒錯,我是要給你看我們的合照。”恪擎沒好氣的回答,從一堆堆的資料中抽出一張照片。

    “你怎麼這麼殘忍……”陶然來不及抗議完,就被桌上的照片堵住了嘴。

    照片里有兩個人,一個當然就是恪擎,但被恪擎摟著的是個女人沒錯,只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微胖的身子、花白的頭發看來就像個慈祥的老媽媽,大約有五、六十歲了。

    “她……”陶然吞了口口水問道。

    雙手叉腰的恪擎沒好氣地瞄了她一眼。“就你說的,我的情人、女朋友!”

    陶然張著無辜的大眼楮,眨了一下又一下。這……怎麼是這樣?

    恪擎沒轍地吁了口氣。“Amy是我的秘書,從小看我長大,以前是我老爸的秘書。兩年前那通電話是我請罪的電話,當時我沒有知會Amy,拋下一張馬上得交稿的設計圖便和你去巴黎玩了。本來就是我不對,電話里當然只能低聲下氣,沒想到竟成了你耳中的情話綿綿。我看你的英文該加強!”

    他又搖了搖頭,不敢相信兩人竟是因為這樣烏龍原因分開的,要不是他跑到台灣來,他們豈不是要一輩子無緣了?

    “是我錯了,不要生氣嘛!”陶然自知理虧,想剛才她還大聲嚷嚷道“不要以為我听不懂英文”,唉,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恪擎不為所動,這樣的認錯還不能彌補他兩年多來的相思之苦。

    “不要生氣嘛!”陶然討好地拉拉他的衣角,繼而又環抱住他的腰身,撒嬌地說︰“不然我無條件讓你搬進來住懊了。”

    “嗯?”恪擎的眉挑了起來,雖然心里已經因為她不怕生的親匿動作撫平了不少怨氣,但還是板著張臉。“我記得那事好像早就決定如此了。這根本是既得利益。”

    “那你想怎樣?”陶然無奈地推推他的胸膛。

    “親我一下。”他環住她的腰要求著。

    陶然猶豫著,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只好踮起腳尖送上一個香吻。

    恪擎當然是捉住柄會狠狠地吻了她一下,好半晌才放開她。

   「不欠你?」陶然氣息甫定地問。

    “誰說的?”恪擎認真地說︰“我是要你吻我以促進思考,讓我好好想想該跟你要什麼補償。”

    “你——你簡直就是無賴加**!”陶然捶著他的胸膛。

    恪擎得意的笑了起來。“哈哈,哪個男人不是無賴加**?!”

    陶然瞪了他一眼,正待回嘴,一聲故意的咳嗽聲打斷了一切。

    兩人同時向聲音來源看去。陶然驚呼一聲︰“表哥!”

    一桌子的菜肴,既豐富又美味,讓人看了口水直流。

    可是圍坐在桌子邊的五個人則是神色各異。

    盡情一臉的凝重;陶然一臉的困窘;恪擎則是一臉篤定;旁邊無辜的聞人湛也則保持他一貫的淡漠;頂著新燙好的發型的迎歡則一臉的好奇。

    聞人湛也自動開動,筷子一閃就夾了個獅子頭往碗里放,一會兒又夾了顆花枝丸塞到嘴里。

    “聞人,花枝丸只有七顆,你已經吃兩顆了。”迎歡目露凶光瞪了聞人湛也一眼,筷子順便敲了他碗邊一下。

    聞人湛也繼續拚命吃他的,其他人也訕訕然開始吃飯。

    坐在聞人湛也身邊的迎歡則忍不住了,她向他“耳語”道︰“你怎麼這麼自在?那個男的到底是誰?”

    聞人湛也聳聳肩,不甚在意的說︰“那麼緊張做哈?反正他們總會說的嘛!”

    “咳!”盡情清了清喉嚨,努力表現出一個兄長的樣子。雖然他從不是個嚴肅的人,但下午看見那一幕也是個刺激,總不能裝成若無其事吧!“陶然,你不跟大家介紹一下?”

    陶然壓抑下緊張,努力的自我心理建設,表哥只是看到親吻,也不能對恪擎怎樣,反正就打死不認。對,就是這樣!“這位是邵恪擎,是我的朋友。他現在在台灣出版了一本攝影集,相當受到矚目……”

    “我是她男朋友。”陶然還在努力的裝作沒事,恪擎就說了這麼一句,接著更令人心跳加速的說︰“我兩年多前在歐洲便和她認識。”

    空氣似乎凍住了幾秒鐘。

    盡情的目光投到聞人湛也身上,企盼他給他一點暗示,他不知如何處理這種事,畢竟他沒有經驗。可惜的是聞人湛也也沒有經驗,而且不打算提供任何建議或出面解決。

    迎歡倒是按捺不住又推推聞人湛也。“說點什麼吧!”

    「要說什麼?」聞人湛也還是那副死人樣。「反正就是這樣,明顯的這兩人在談戀愛,至于要不要、會不會有什麼結果,那也要看他們!難道要我們幫忙?」

    「說得也是哦!」迎歡點點頭,決定加入他的行列,專心的吃晚餐。

    氣氛好像因為聞人湛也和迎歡的「耳語」松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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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就在陶然踏進“展望”的剎那,幾乎眾人的目光就如聚光燈般集中到她的身上這樣明顯的受到注目禮,陶然再遲鈍也知道有什麼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陶然,恭喜你了,這回大概又是一個成功的出擊!”隸青首先開口,他的表情有著遺憾,但恭喜的語氣卻是真心的。

    “是啊!你就要采訪你的偶像了,興不興奮?”茜蓉興致高昂的問,看來興奮的人是她才對。

    陶然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訊息,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她不知。

    “什麼……”她還來不及問完問題,心茗就急忙忙遞上一句——“總編輯要你到了馬上進去找他。”

    陶然只好餃命前往。

    懊巧不巧的她正要敲總編輯的辦公室門時,門就打開了。恪擎從老總辦公室走出來,陶然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讓他先行。殊料恪擎竟特意歇了歇步伐,投給她一個挑戰似的、頗具深意的笑容。

    就在陶然還沒決定要瞪回去還是閃開目光時,他翩然離去。穿著合身鐵灰色西裝的他是一身的干練,漸行漸遠的頎長優雅身影卻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他。

    “陶然,進來,然後把門關上。”總編輯的聲音打斷了她糾纏難休的目光。

    陶然抖了抖身子將門關上,嘟著嘴想,自從再遇到恪擎以來,她好像變得更迷糊了,臉的傻樣出現的頻率暴增。

    “老總,是不是要叫我寫新稿?正好我手邊這個訪問寫完了,哪,這是稿子。”陶然遞上一疊電腦列印出來的文字稿,順便翻出預先準備好的磁片。

    如果稿子OK了,磁片就可以直接交給美編用電腦排稿。平時因為陶然老會忘了磁片,所以大部分時候她都會在家里直接先寄到總編輯的E-mail信箱中。

    “是有新稿要寫。”總編輯不負陶然所望的說,丟了一疊資料給她。“這是我請法國出版那本攝影集的出版社提供的基本資料,還有他下榻的飯店地址、電話。接下來就交給你了,下一期銷售量就靠你了。”

    攝影集?陶然的心中忽然閃現了一個不祥的預感,她前進一步拿起資料,上面一開頭的K.S字樣讓她的心沉了一下。“你要我做邵恪擎的專訪?”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上司,最後的希望在他點頭的剎那粉碎。

    “老總,我……我可不可以不要接?”陶然硬著頭皮說。

    自從盡情介紹她進來“展望”以後,總編輯一直都算賞識她,在文字的尺度上也從不干涉,關于他一切的縱容她是銘感五內,所以也未曾拒絕過任何派下來的工作。

    “為什麼?”總編輯難掩訝異的問。“邵先生相當欣賞你的文辨以及采訪切入的角度,我還同他提到你那篇轟動一時的報導呢!”

    陶然當然知道他指的是那篇聞人湛也的報導,但他們兩人不同啊!她與恪擎連私人的事都糾纏不清了,再來寫專訪只會愈扯愈沒完沒了,可別到時自己反成了緋聞的女主角。

    “我……”陶然吞吞吐吐的,找不出個合理的理由拒絕,總不能照實說她不適任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曾和他在歐洲有段情。

    “好了,邵先生都親口指定要你了,總不能拒絕。這事就這麼辦了吧!”總編輯見到她的躊躇,就捉住時機下了個及時的結論。

    指定?看來那家伙不打算當不認識她了!既然說服不了總編輯,那麼就去說服恪擎吧!

    陶然一手抱著資料,一邊背著帆布袋,還要空出幾根手指拎住自己的裙子,以免急中有亂,悲劇再生。

    腳步重重踩著無辜的地板,她才一轉出大樓過了馬路,就看到那個她要找的人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機車旁,一副等人的模樣。

    “邵先生,你在正好。”陶然氣呼呼的,也沒發現恪擎滿臉胸有成竹的篤定樣。

    “找我有事?急著敘舊嗎?小痹。”恪擎淡然的說,信手接過她手上一堆重物,拿過她的帆布袋背在身側。

    陶然倒沒注意到自己的東西被接了過去,當然也無暇抗議。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不要叫我小痹!”她忿忿然地說,嘴巴又嘟了起來。

    恪擎在心底嘆了口氣,知道她那專心一致的毛病憊是沒變,他也聰明得不回嘴,以免讓她不小心把話題愈扯愈遠,他可還沒跟她算帳呢!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寫你的專訪,你分明……分明……”陶然氣得詞窮。

    “居心叵測?”他好心的提供辭匯。

    陶然瞪大的眼珠徨徨然兜了一圈,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麼干脆。“對!你到底想怎樣?”

    恪擎單邊的嘴角揚起一個帶著涼意的笑,滿臉的不懷好意。“你說呢?我的小騙子。”

    “誰是小騙子?!”陶然瞠大了眼,不服氣的挺直了身子問道。可憐她有限的身高,無論再努力還是無法同他一般。

    恪擎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敢做倒不敢當了?你欺騙了我的感情,從我身邊溜掉,難道你想否認?還是你根本連認識我都要徹底撇清?”憶起那天早晨醒來時,滿身的纏綿溫柔尚未褪盡,張眼卻發現伊人芳蹤杳然。

    他在冷風中尋遍巴黎街頭,當夜晚來臨,他的手中只余兩張有著他與她名字、目的地是威尼斯的機票。他才相信,她真的拋下他一走了之,甚至連張薄薄的紙條都不願留給他。

    激情褪盡,心卻冷透,他從未感覺巴黎是那樣的寒冷。

    “我……我又沒有否認……”陶然也想起了分手前一夜的電話,想起了他那個叫Amy的情人,不知道他們是否結婚了?想到此,滿滿的苦澀涌上心頭,就要氾濫而出。

    “沒有否認,那是承認了?小騙子。”恪擎對于她的承認仍然浮起了怒意,想起兩人相逢時,她那不認得他的樣子。

    他知道她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沒有認出他來,就因為如此,讓他更生氣。這兩年多來,他為她牽腸掛肚,不管是眷戀、是怨懟,總是時時佔有著他的心思。而她呢?不僅過得很好,還根本忘了他這號人物!

    “我哪有?!我又不是蓄意……也沒有騙過你,我對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想起他用他那對溫柔澄淨的雙眸緊瞅住她,輕輕的說“我對一夜情沒有興趣”,然後她也用著同樣熱切的眼神會應他“我也是”。瞬間好像又回到了阿姆斯特丹的飯店門口,冰冷的夜風夾著細雨肆虐著,卻凍不透兩個眼中燒灼著熱情的人。

    陶然的眼中閃著光輝,情感的波動讓她雙眸濕潤起來。

    恪擎看到她那模樣,也想起了她站在寒風凍雨中,紛亂的秀發披散在頸項間,迷惘的雙眼像企盼著溫暖,可憐兮兮得讓他再也無法轉身而去。他在那時就陷溺進去了。

    可是這女人竟好膽一走了之,更可惡的是將他忘得一干二淨!

    “你敢說不是?那樣毫不在乎的走開,甚至連我的模樣也忘得光光,難道你不是個騙子嗎?我還听你的同事們私下叫你小處女,還說你不是騙子?!”他生氣的指控道,說得眼底都冒了火。

    陶然再笨也知道與其說他氣她無故離去,不如說她沒認出他來更令他跳腳。只是總不能這樣承認吧!也不想想是誰有了個Amy還來招惹她的!她知道同事們都叫她小處女,惡毒一點的甚至還叫她老處女,一切都是因為她一身黑、又從頭包到腳,毫無曲線可言的可怕裝扮。

    “我是不是小處女干你何事?”陶然有志氣的頂撞回去。人不能白白被欺負而不還手,這是盡情表哥說的。

    “哦?”恪擎那對好看的眉都夸張的揚了起來,他曖昧的瞄了她一眼。“真不干我的事嗎?”

    陶然跟著他眼兒一溜,想起兩人分享過的親密,臉不禁又不爭氣的紅了起來。這一臉紅,氣勢就一去不回。

    看著她仍然單純而羞澀的反應,他心底也有些微竊喜,畢竟會被稱為小處女,表示她現在身邊沒有別人。基于這一點,他就判她個緩刑吧!

    “如果你今後好好表現,我可以考慮原諒你。”他宣布道。

    “好好表現?原諒?”陶然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雖然她的小嘴再怎麼努力也大得有限,但她還是很用力的要表達她的不可置信。“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自大,你以前……”是溫柔體貼、細膩動人的!雖然很有自信,但卻不曾以自己的意志凌駕她之上。

    陶然沒有說下去,她黯然的想起,過去畢竟是過去了。

    “顯然溫柔對待你這個沒心沒肝的人是種浪費。”恪擎諷刺的說,滿腹的澀味顯然尚未吐盡。

    陶然賭氣的不想回話,她不知道明明是他不對,為什麼再見時竟像個棄夫似的,口口聲聲的指控她欺騙他的感情。

    “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她正要掏鑰匙發動機車,才驚覺自己的東西不知何時到了他手上。“你拿我東西做什麼?”

    恪擎還是穩穩地站著,視她伸來拉扯他身側帆布袋的手如無物。“你不能走。今後你只能跟著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陶然拉不動他,氣惱的瞪著他,想把他瞪出個洞來。“為什麼?”她氣呼呼的咬牙道。

    恪擎的心情反而整個好了起來。“你忘了要采訪我的事嗎?既然如此就要多了解我,光看資料……”他揚揚手上那疊陶然取自總編輯處的資料,“恐怕不夠!”他馬上打斷她回話的機會,“再說如果你不,我就告訴你的同事們,說你根本不是什麼小處女,我可以舉很多例子證明……”

    “夠了!”陶然無法維持任何風度,她決定唯有粗暴才適合現在的她。

    但她除了投降又能如何?總不能真讓他到處去宣揚兩人曾共享的親密吧?

    “事情又不是我一個人干的,憑什麼拿這威脅我?”陶然仍是不甘心的嘟嚷。

    恪擎當然也听到她的“耳語”了,但他聰明得沒有笑出來,以免她當場爆發。

    “為什麼我一定要載你?”陶然看著恪擎將機車牽出來,他的頭上還大剌剌戴著他威脅她去替他買的安全帽。本來那只是她不想和他同行的借口,誰想到路口就有一家機車行賣安全帽,末了她竟還得當他的奴才,去替他買了一頂。

    恪擎一派自然的聳聳肩,更氣人的是,他那模樣還優雅得像是坐在高級房車里。“因為你想回家,而我現在沒事,就好心的以你的意願為行動的指標。”

    “以我的意願為行動的指標?”陶然捏了捏他的臉皮。“我還以為是鐵鑄的呢!”

    這回恪擎就沒有成功的忍住笑了。“上車吧!你確定不要我載你?”

    “誰要給你載?你根本沒有駕照!”陶然沒好氣的說,跨上機車上了路。

    她邊騎還邊想,這可惡的家伙,也不想想一個大男人多重,硬是要擠她這台小綿羊的後座,他那雙長腿沒處伸,還貼著她的大腿擺放在前面的踏墊上,一只手還大剌剌地摟著她的腰橫放在她胸脯的下方。

    她扭捏的聳動著身子,意欲擺脫他幾乎包裹住她的熾熱軀體。不料他那只橫在腰上的手卻一轉,輕托住她一邊豐滿的胸脯。

    陶然簡直是驚跳了起來。

    “噓……”他放開手改而放回腰際,安撫的在她耳邊輕喟著,鼻間噴出的氣息擾著她紛亂的心。“你的身材還是沒變嘛!胸部還是正巧盈滿我的手掌……”

    一陣尖銳的煞車聲響起,陶然硬生生地將機車往路邊一停,一股氣伴隨著羞惱讓她狠狠地回過頭,“你這個——”

    她沒來得及說出口,一張嘴就被堵住了。

    恪擎的唇彷若久旱逢甘霖似地饑渴地舔吻著她,靈巧的舌尖滑過兩唇交接的縫隙,快速地挑起她火熱的感官記憶。頓時憤怒的火焰被這一煽,竟燒灼成更大的火焰,直侵襲著兩人。

    是他抵著她唇際發出的一抹滿足嘆息聲讓她醒了過來,她狠狠推了他一把,發現自己在大馬路上上演了免費的限制級鏡頭。

    恪擎被這一推差點掉下狹小的後座,他穩住身子後識相地對滿臉怒意的她舉起雙手,表示絕不再犯。

    “你再踫我,我就把你踢下去。”陶然氣息未定地說。

    恪擎點點頭,知道她是認真的。事實上他也被自己的無法自制嚇到了,他那無法言喻的強烈渴望甚至比過去更強。他確實是太唐突了。

    接下來的路程他沒有再試圖接觸她的身體,反倒是陶然頻頻出錯,幾個緊急煞車都將他一次次地摔到自己身上。

    陶然發現,恪擎真有本事引出她最壞的那一面,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壞脾氣的人,不過顯然人不止是潛力無窮,壞脾氣也是沒有極限。

    唉,真可怕!

    陶然將機車停好時,氣已經消了大半。她帶著恪擎鑽進死巷里,打開木門進去,一邊還想著,希望沒有人在家。

    聞人上班去了,迎歡最近也有工作,這兩個人大概都不會在家。可是盡情表哥在家的機率就大了點,畢竟他是個自由創作者。不過她還是很希望表哥去圖書館、街上或者任何一個地方找他創作題材。總之,她就是不希望有人見到恪擎。

    為什麼?因為情況已經夠復雜,萬一又扯上她這幾個同居者,恐怕會雞飛狗跳。

    “你跟這麼多人住在一起?”恪擎面無表情的問出口。

    陶然恍惚了一下,後知後覺的往後跳了一步。“你都听到了?”想來她又把思考的內容說出來了!

    恪擎微扯動著嘴角,不置可否,一雙眼就顧著打量四周。“你剛剛提到的聞人是……”

    “聞人湛也啊!啊!”陶然倏地捂住嘴。“聞人要我不要說的。”

    是啊,當初聞人答應接受她訪問的唯一條件是不能讓他曝光,包括他的年齡和住所。陶然也對挖人隱私沒有興趣,更不想提供讀者八卦消息,不然光他住在這里的消息就夠有看頭的了。想想,堂堂皓集團總裁竟窩身在古屋平房里,是多麼引人好奇的事。

    恪擎看著她臉面上變化莫名的豐富表情,雙眼懷疑的眯了起來。“就是那個你報導的人?”

    “我是報導過聞人,那是我相當滿意的作品之一哦!”陶然倒半點沒發現眼前男人的不悅。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恪擎是不動聲色,但仔細看的話會看到他眼底的嫉妒已經躍然而上。

    “一起?”是住在一起嗎?陶然想了想,“大約兩年多了吧!從我搬進這里就住一起了。”

    兩年多?那麼就是她一從他身邊逃開,就投入聞人湛也的懷抱!「他就是你一聲不響從我身邊溜走的原因?選擇一個老頭?」恪擎沒發現自己簡直是咬牙切齒。他從總編輯那里得到的訊息是聞人湛是個頗有把年紀的人。

    “啊?”陶然的思緒轉了一圈才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哈哈大笑了出來,“你以為我和聞人……哈哈!拜托!他那家伙還小我半歲呢!老頭?哈哈,我要告訴聞人……”

    小半歲?

    恪擎弄清此人不過是假想敵後,整個心情都好了起來。“住在這里的還有什麼人?”他的模樣鎮定得不像剛被陶然糗笑過。

    陶然聳聳肩,走進廚房到處找吃的,這才是她跑回來的目的——吃早餐!

    “你要紅色的還是藍色的?”陶然沒有回答他,眼楮已經讓食物佔滿了。誰教盡情的手藝那麼好,把他們三個的胃口都給養刁了。

    恪擎看著陶然從櫃子里“挖”出來的蛋糕,它們的正確名稱應該是酒漬櫻桃蛋糕和藍莓起士蛋糕,看來她對吃的還是那麼沒有概念。

    “隨便。”他盯著她,想要暗示她還沒回答他的問題。

    問題就在于她根本眼楮都舍不得從食物上移開,怎麼接受暗示?陶然又取了咖啡壺,發現咖啡還溫熱著。“要不要來一杯?”

    “好。”恪擎無可奈何的應道,決定用明示法。“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一面也驚訝的察覺這個廚房雖然到處是骨董,但設備倒很現代化。

    然後,他又很滿意地看到陶然幫他的咖啡加了一個奶油球。她還記得他的口味。

    “哦,你是說哪個問題?這蛋糕好好吃。”說著又叉了一口送進嘴里。

    恪擎已經習慣了,知道要她現在從對食物的專心中回神,是有些困難。“真的嗎?給我吃一口。”

    陶然自然而然的服從他的要求,叉了一口送進他嘴里,也沒想到這個舉動又讓他們回到過去親密的時光。

    “好吃吧?這是盡情表哥做的。本來我是很好養的,不像迎歡不喜歡的打死都不吃。可是現在吃慣了表哥的東西,外面的東西都不愛吃了。”陶然喝了口加了牛奶的咖啡,滿足的嘆了口氣。

    “迎歡也是和你們住在一起的嗎?”既然不能將她的心思拉回先前的問題上,不如順著她的話,同樣可以問出個所以然。

    “對啊!她是我撿回來的。”陶然回答得理所當然。

    “撿回來?”這答案倒是完全出乎恪擎的意料。

    “嗯!”陶然點點頭,對于剛見面的詫異和徨然顯然已經消逝了,現在同他說話就像過去一樣熟稔。“我和表哥把這里整理後就搬了進來,聞人是表哥的朋友,剛好無家可歸,我們就讓他住進來,過沒多久我就撿到迎歡了。”

    陶然又把她遇見迎歡的過程說了一遍,听得恪擎不可思議的直搖頭。這幾個人竟就這樣湊在一起?听陶然的語氣,與其說是房東與房客,不如說是一家人。

    “你住在這里很快樂?”他輕輕地問。

    陶然用力的點了點頭。“嗯!”雖然有時候會想你,心里頭酸酸的,但大部分都是甜甜的。這一段話她這回謹慎得沒有說出口。

    恪擎卻默然了,他一雙眼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這段情,如何了?

    兩人的心下淒淒惶惶,恐怕想的都是這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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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真的是那個聞人湛也?”陶然仍有些不可置信。+++ 卡提諾手機閱讀 m.ck101.org  +++

    聞人湛也只是微微一笑,淺淺地頷首。

    “哦,可惜我已經沒工作了,不然就可以采訪你。”陶然泄氣的說。

    “誰說你沒有?”盡情說話了。“我已經幫你找到工作了。”

    “啊?找到工作了?怎麼會?”陶然滿臉的不可置信。

    “陶然,這樣不行哦!”盡情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搖了一搖。“我告訴過你會幫你找工作就會找,顯然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陶然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似乎難以否認他的指控。

    盡情也不和她計較。“這個工作也是采訪記者,只不過不是純粹的財經雜志,而是比較綜合性的。這是總褊輯的名片,明天可以去談談,喜歡的話就做吧!”

    陶然接過名片,狐疑地看著他的表情。盡情說那話的樣子好像工作是一件再輕松不過的事,全憑喜不喜歡,好像不喜歡就可以把老板fire似的。

    展望雜志?陶然瞪著名片,這個雜志的發行量可以說是她過去那家的數十倍,名氣也相當不錯,事實上它是屬于一個發行集團的,其他還有許多相關的媒體事業。

    “你怎麼會認識展望的總編輯?我真的可以嗎?”陶然懷疑的問。“對了,表哥,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她突然想起這一點。

    從屏東回到台北以來,她從未見盡情去上班過,現在想來委實怪異。

    “我認識很多總編輯,評估了一下,覺得展望不錯,所以才希望你去談談看,不喜歡的話不用勉強。”盡情仍是一派氣定神閑的。“至于工作,我的工作很雜,以後你就會了解,可以說是自由工作者。”

    自由工作者?那不是失業人的職稱嗎?

    陶然困惑的想著。

    看著她那張掩飾不住心事的臉,一旁的聞人湛也己經悶著聲笑起來了。

    陶然的生活終于開始安定了,雖然她已經習慣挫折,也很能在困難的環境中苦中作樂,但這一段日子也實在是太刺激了。

    現在她找到了工作,也搬進了歡喜樓,雖然她還是不明白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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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走進村里時,陶然遇見了久沒見面的人。是對方先認出她的。

    陶然一直沒發現有個男人一路跟著她,直到跟著的人受不了了,打算自動現身。

    他拍了拍陶然的肩膀,“我跟了你這麼久,你竟都沒發現。陶然啊陶然,多年不見,你那心無旁騖的專心功力仍屬一流。”

    陶然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陌生臉孔。這個男人約二十七、八歲,長相倒是有型,蓄著一頭長發,長度只比她及腰的頭發短一點,整齊的束在腦後,露出光luo的前額。

    听對方的語氣好像是舊識,陶然扶了扶眼鏡,更用心的看了一遍,這回發現他那怪異的氣質似曾相識。

    “你……”

    男人好脾氣的笑了笑,沒有任何不悅,反而顯出幾分興味。“我看我若不告訴你我是誰,你大概想到晚上也還努力在想這事吧?”

    他還有點了解她。陶然用力的點點頭。

    “久違了,陶然表妹。三姨替你取這名字還真取對了。陶然陶然,陶然忘我。”男人插在牛仔褲褲袋里的手抽了出來,打直身子說;“我是你的盡情表哥。”

    “盡情表哥……”陶然囁嚅道,“哦,那個盡情表哥。”是二姨的兒子,大部分時間都和父母住在台中,有時她陪母親回來會踫到他。

    常盡情笑道;“是啊!就那個盡情表哥。外婆提到會說不學無術的那個。”

    “啊,好久沒見……”陶然的心思有些飄遠了。

    必到屏東竟像跨了十年,回到了過去。只不過這些過去不熟的人竟一一浮現,一種怪異的感覺攫住她,她有預感,她的生命將因這段褪色的記憶掀起波瀾。而這些她未曾深入接觸,屬于她的過去的,和以為不再想起的人竟硬生生重現。棻闌姨婆、盡情表哥……她甚至還沒進到家門呢!

    坐在回台北的車上,陶然還是覺得這兩天像在作夢,而她就是迷失在夢中的人。側首再看了眼坐在旁邊的盡情,他的情緒就鎮定多了。

    “表哥。”陶然輕輕地喚了聲,好像過去這六、七年的空白不曾存在,對于這個表哥的出現和存在,她雖有些詫異,倒也安然。

    盡情從手中的食譜中抬頭,這又是一個證明他是怪人的地方,他在車上認真閱讀的不是小說,不是暢銷書,而是食譜。“你還在想?”

    「對啊!」陶然嘆口氣。「我還是不懂,棻闌姨婆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確實是滿臉不解。

    事實上從前天回到屏東,律師在親族面前宣布棻闌姨婆留給她的東西後,她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棻闌姨婆也留了東西給盡情,但是盡情自在多了,他好像毫不被這件事困擾。

    「你是不能理解棻闌姨婆為什麼留了棟房子給你,還是不能理解她不能改建成大樓的規定?」盡情淡然的問道,手中的食譜又翻了一頁。

    「不能改建這我不奇怪,畢竟那是棻闌姨婆的房子,她愛維持原貌也是她的權力。可是為什麼是我?我只能算是遠親,關系可遠了。她為什麼不留給她的子孫呢?難道她沒有子孫?」陶然半自言自語的說著。

    印象中她沒見過棻闌姨婆有兒女,更別說是孫子了,或許棻闌姨婆真的是孑然一身,才會隨便找個人給了。

    “姨婆有兒女。”盡情冒出一句,隨後又加了句,“應該也有孫子。”

    “有……有兒女?”陶然被口水嗆了一下。“那不是太奇怪了?”

    盡情攏起眉頭,將頭左右晃了晃。「就是怪啊!但這樣才像棻闌姨婆嘛!像我啊,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那房子里有的沒的家具留給我。還有,那房子她應該好些年沒住了,有些什麼東西竟還記得一清二楚。棻闌姨婆真是個奇葩。」盡情的語中不無敬佩之意。

    棻闌姨婆在親戚眼中一直是個怪人,所以當她死後將房子留給陶然,將那屋里的家具留給盡情,親戚們也沒有太奇怪。加上房子雖然在台北相當繁榮的地段,但由于規定不得改建為大樓,親戚們倒也不眼紅。至于棻闌姨婆的兒孫們更是不曾出現。

    所以遺產問題順利的解決了,陶然得以返回台北,可是她心中的種種疑問卻不得解。她有種感覺,盡情表哥也是個怪人。外婆就因為他從以前就留著一頭長發,而老說他不學無術。

    敝怪的棻闌姨婆將東西留給怪怪的表哥,或許這並非那麼匪夷所思,但是為什麼留了個那麼大的房子給她呢?難道在棻闌姨婆眼中,她是個更怪怪的孩子?

    啊!她想得頭都要破了。

    多年後陶然才了解到,生命有些東西就像數學方程式一樣,有些方程式是注定無解的。而她遭遇的這一題好像就是。

    陶然和盡情回到台北就直接去看房子。房子的地址很簡單,也無巷也無弄,更無樓,卻讓他們在巷弄中繞了好幾圈還找不到門。末了,陶然還被盡情帶去吃了晚面,喝了杯果汁,這才又回頭來找。

    約莫又過了二十分鐘,盡情終于穿過個假巷,找到他們要找的地方。

   「嘿,我想是這里了。若再不是,那大概是棻闌姨婆唬弄我們的。」盡情喊了陶然過來。

    站在假巷外的陶然乖乖地側身從不寬的巷子進去,她是個路痴,而她也相當了解這一點,所以與其說是她和盡情來找房子,不如說是盡情帶著她找。想當初她在歐洲就是這樣誤打誤撞,才撞出一段戀情來。唉,往事不堪回首,想來是既甜蜜又心痛。

    陶然一進了巷子才發現這個巷子竟淺淺的,而且是個死巷,盡頭就是個簡單的紅色木門,上面的油漆早已剝落,就像過去年代遺留在這個時空的東西,跟外面的高樓大廈完全不搭軋。

    “怎會有個門?”陶然不解的看著盡情,完全沒有聯想到這和他們要找的地方有任何關聯性。何況門上連個門牌號碼也沒有,看來就像個廢屋。

    “把律師給你的鑰匙拿出來。”盡情張開手攤在她面前。

    陶然疑惑的交出鑰匙。

    盡情將鑰匙插進門的鑰匙孔里,轉了幾下,門竟“喀”地一聲開了。

    “啊!”陶然還來不及訝異,盡情就進了門。

    “看來左右兩邊的房子本來是和這房子齊身的,只不過兩邊的房子改建後都往外建了出去,只有這房子遲未改建,才會隱身在這個假巷內。”盡情理解的說。

    兩人進了房子,發現這是個有中庭的日式建築,中庭的四周都是房間,從剛剛那大門進來有個穿堂,穿過來就到了中庭,一眼可望盡所有的房間。

    “哇!”兩個大人像孩兒發現秘密花園似的,兩張嘴同時張成O字形。

    這房子倒是挺大的,中庭長滿了雜草,佔地很廣,像有錢人家的後花園。

    「想不到棻闌姨婆有這麼個地方,一、二十年前就建這樣的房子,真奢侈。」盡情興味很濃的東看西看。

    「律師說棻闌姨婆有好些年沒住過了,你看,到處是灰。」陶然說,困惑倒是大于好奇。

    「是挺髒的。可是這些木頭,你來看,都是材質相當好的木頭,還很堅固呢!」盡情也不怕髒,撫去牆上的灰塵,見到寶貝似地說。

    不侍陶然回答,他又一間一間的去看,過不了多久又喊了陶然過去。「你看,這就是棻闌姨婆給我的東西之一,紅眠床!」他好像得到至寶似的。「和棻闌姨婆睡的那張一模一樣,我從小就想要一張呢!」他撫著紅檜木雕鑿而成的床。

    陶然又開始皺起鼻頭,這情況實在是有點好笑,先是她莫名其妙得了一棟房子,正確說是一戶,因為這里是都市里的平房;再來是遺產讓她和久未謀面、本來也以為永不會謀面的盡情表哥湊在一起。他是繼怪姨婆之後的怪表哥。

    想這棻闌姨婆也真夠逗的,這房子明明是平房,穿堂的地方卻掛著個相當明顯的牌子,寫著「歡喜樓」三個字。唉,明明不是樓,卻要稱歡喜樓,實在難以理解。

    「陶然,你是我的好表妹。」就在陶然以為他永遠不會清醒時,盡情突然湊了過來,極盡諂媚的說︰「咱們打個商量行不行?反正你這房子也不能改建,不如……」

    “怎樣?”陶然有些防備地看著他異常熱絡的臉。

    “嘿,小表妹,不如你就把房子租給表哥我吧!”盡情語帶興奮的說。

    “啊?租你?”她倒是還沒想過這里可以住人。

    “是啊!這里這麼好,你看,這中庭可以種些竹子,闢個菜園或花圃,甚至養池魚。而房間的部分只要略微整修就可以住了,連家具都是現成的。你看怎麼樣?”盡情的眼中好像已經出現一幅美麗醉人的情景了。

    “那我該搬進來。”陶然忽然想到。“房東要我月底前搬出來,好歹也有個地方住。”

    “我的房子給你住。”盡情馬上說,“我有棟房子在陽明山,要不要我帶你去看?我房子給你住,再付租金給你,如何?”

    “陽明山?好遠耶!我的小柄車上不去。還有工作也不方便。”陶然蹙起眉頭。她滿心只有考量到自己快沒了住處,又失了業,倒沒想到佔了便宜。

    盡情知道她的單純,也不多說,先說服她去看他的房子。

    看過盡情位于陽明山的房子後,陶然更確定他是個怪人。

    與其說那是房子,不如說是別墅,佔地一百多坪的透天別墅。怎會有人不想住這樣的房子,而千方百計要去住廢墟哩?!

    “不,我不能答應。”陶然見過房子後更是堅定意念。

    “為什麼?”盡情相當不解的問,好像她這個決定傷了他的心。

    “你這房子太好了,不適合我住,住起來也會有罪惡感。我還是另外找房子好了。”陶然說。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不住棻闌姨婆那房子,也不租給我住?!鬼妹,這樣就是你不對了!你念什麼的?」盡情忽然問她。

    對這天外飛來的問題,老實的陶然也老實的回答,這是她的本能。“經濟。”

    “這不就結了!”盡情得意的說。“有房子為什麼不住,還要另外找房子?一點都不聰明、不經濟。”

    「棻闌姨婆那房子需要整修,而我既沒錢又沒時間……」陶然也老實的將她目前的狀況告訴表哥。

    “那這樣好了,我們都去住那房子。在這之前,我幫你整修房子,費用我來負擔。而房子弄好前,你就先搬來這里住。至于工作的事,我會幫你留意,你也不用出去找了。”盡情下結論。

    “這樣好嗎?”陶然很心動,但還是有些疑慮。

    “好,好得不得了!”盡情笑了,咧開嘴開開心心的笑了。

    盡情倒是個行動派,隔天一早他就用電話吵醒陶然,告訴她他已經聯絡好一些工人,可以開始整修房子,還問她要不要一道去。陶然當然答應了。

    一個禮拜後,房子就已經整修完畢,剩下來的工作是些細節,他們打算自己做。

    陶然也真的沒有去找工作,不是她听話,認為可以依賴盡情幫她找工作,而是她不願意將房子丟給盡情一個人弄。

    知道陶然的心態,盡情有一天就帶點神秘的告訴她,“表妹,既然你老覺得讓我做大部分的工作你會過意不去,那不如找個幫手吧!”

    “找個幫手?”陶然懷疑的看著盡情,不明白說這話為何要神秘兮兮的樣子。“那不是更慘!你好歹是我表哥,日後也住這兒。對于其余的,有什麼理由麻煩別人。嘿,我沒多的錢請工人,也不許你再花錢在這上面。”

    陶然不是個會依賴別人的人,母親千力百計逼她獨立之後,她便沒依賴過任何人。即便是現在有盡情幫她解決一個住的問題,但她還是堅持事事參與。事實上她並不介意盡情要把房子弄成什麼樣子。

    她唯一一次依賴別人,就是在歐洲時。她對歐洲不熟,但不表示她不能靠自己。也許是恪擎那種令人安心、可以信靠的穩重氣質,讓她想要放縱自己,想要看看有雙肩膀可以靠,是什麼樣的感覺。

    什麼樣的感覺?

    她想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他那雙修長厚實的手拂過她的發際時,帶給她的那種被寵愛的感覺,以及他指尖隱隱泛著的溫暖。

    可是,好夢總是醒得快,人不能永遠不去面對現實,也無法一輩子依賴他人。

    “……那這個人最適合。”盡情最後說道。

    陶然回過神時,只听到盡情最後一句話,前面的重點則是一無所知。“啊?”她有點錯愕的應了聲。

    盡情微微嘆了口氣,說︰“你又靈魂出竅了。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次,我認識你以來的第N次了。”

    陶然紅了紅臉。“有嗎?”嘴里是這樣問,但語氣就像在坦承——是的,你說對了。

    盡情眯著眼看她,“我再說一次,我有個朋友現在無家可歸,正需要找房子,不如你租個房間給他,一方面也可以增加收入,再者也多個幫手。”

    “你是說要他還沒搬進來,就先來做白工嗎?”陶然訝異的說。奇怪,剛剛表哥明明說那個人是他的朋友啊!

    盡情嘴邊綻出一抹奸詐的笑。“沒關系,我想他會很樂意的。”

    陶然雖然還是用那種不大相信的目光看著他,但原則上是同意多個房客。

    第二天,盡情開車去幫陶然搬家,因為房東給的期限也快到了,所以決定先讓陶然搬到他現在的別墅暫住,等“歡喜樓”整修好了,表兄妹兩人再一同搬入。

    又隔了一天,早上陶然騎著她的小柄車去辦些瑣事。盡情則己經去弄房子了。

    等到陶然辦完事,過去歡喜樓時,才發現有個陌生人和盡情一起工作。

    聞人湛也拿著油漆桶,努力的在刷著油漆,臉上則是不太甘願的模樣,心想盡情這個現實的朋友,真會乘機訛詐他。明知道他現在急需要搬出來住,且算來算去就這里最安全,于是就被盡情盡量的“使用”了。

    他也不是排斥來做這些整修工作,因為他也覺得這房子有趣得緊,但是那家伙竟想要他三天不上班,就來弄這房子。也不幫他想想,三天不去公司,公司會怎樣的雞飛狗跳,更別說要是讓他娘知道,他不止是搬出家里消失得無影無綜,還在這敏感時刻三天不上班,他還有幾天安寧日子過?

    “表哥。”陶然瞄著陌生人,嘴里卻喊著盡情。

    “啊,你辦完事啦?”盡情招呼道。“天氣有些熱,那邊的壺子里有檸檬紅茶。”

    陶然“哦”了一聲,過去倒了一杯給盡情端過來。

    盡情放下手邊的植物,房子整修得差不多了,那面雜草漫蕪的中庭也清得干干淨淨,他正在種些新植物。“我是叫你喝,不是要你倒給我。唉,真老實的小阿。”

    陶然又傻傻地點了點頭,將杯子湊倒唇邊喝了幾口。“你不介紹?”她用眉角指指一旁的陌生人問道。

    “這家伙叫聞人湛也,就是你未來的房客,接下來這幾逃詡會來幫忙做事。”盡情動了動肩膀,面無表情的介紹。

    聞人湛也也沒什麼表情,平時冷冷的臉看來更有幾分陰森,不過這是針對盡情而有的。轉個身面對陶然時,他就漾出淡淡的笑容,雖然只是禮貌性,卻不失親切。

    “你好,我是聞人湛也。”他對著陶然微點了個頭。

    陶然也不介意他異于常人的冷淡態度,反而興致勃勃的打著招呼,“我叫陶然,宋陶然。你姓聞人啊?真是少見的姓,若不是年紀太輕,我還會想你跟那個聞人湛也有什麼關系。”說完她就挽起袖子,準備工作了。

    “哪個聞人湛也?”盡情倒好奇了,他瞥了聞人湛也一眼。

    “唉,說起這個我就心痛……”陶然嘆了口氣,將她失業的過程說了一遍,其中當然也包括小美竊取了她的資料一事。“要是你是那個聞人湛也,我就可以采訪你。哈!那麼總編輯那個混蛋大概會一口氣上不來,活活給梗死吧!”

    “嘿,陶然表妹,你說的那個聞人湛也是什麼人?”盡情問著,一雙桃花眼倒是若有所示的瞟著聞人湛也。

    陶然對這一切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發現。“就是在黑暗中推動皓集團的那只手。”

    “黑暗中……呃……推動的手?”盡情差點被自己的笑意梗住。

    陶然努力的要解釋給他懂。“對啊!你不會不知道皓集團吧?它是目前台灣最大的集團……”

    “咳……”聞人湛也咳了兩聲,插嘴道︰“它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耀升。”

    “光資本額來說的話當然是耀升,但獲利率和資金運轉度則是皓比較厲害,而且不出兩年,耀升就得讓出這個寶座了。”好像找到一個對經濟較為有研究的人,陶然不禁多說了兩句。

    聞人湛也滿意的笑了笑,看不出盡情這個少根筋的表妹也是個行家,看來她真的如她所說,對聞人湛也下過工夫。“謝謝你對皓集團的抬舉。可以告訴我你為何對聞人湛也那麼感興趣嗎?”

    「當然是因為他的神秘,聞人湛也從不接受媒體采訪,更從未曝光過,連多大歲數都無人能確切掌握。」盡情接口,分不清是嘲笑還是看好戲的意味。

    聞人湛也警告地看他一眼。

    陶然卻反駁了,“才不呢!一般人猜聞人湛也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生代企業家,可是我認為他應該不會超過四十歲。再說我有興趣的不是聞人湛也的私人問題,而是他的一些經營理念。他嶄新的企業經營理念和市場透察力,讓他為皓集團日進斗金。”

    “不超過四十歲?”聞人湛也揚揚眉,對于和陶然談話顯出相當的興味。“你從何得知?”

    “這很簡單,聞人湛也雖然不曝光,但是從他經營的一些動作和集團推動的新的制度,都可以看出他的某些理念,而從這里分析,不難發現他的教育背景應該是屬于什麼年代的。”陶然說著,談起她工作上的事,她的傻相就不見了,倒是一臉精明。

    聞人湛也笑著搖搖頭。“看來你可不簡單,也許我該藉著你澄清一些外界對聞人湛也的虛無揣測。”他一手摸撫著下巴,半認真的說,一雙眼倒是和一旁沉默的盡情對上。

    盡情回他一個有趣的笑意。

    “幫他澄清?為什麼你要幫他澄清?”陶然實在看不懂這兩個男人的“眉來眼去”。

    “因為……”盡情抿唇一笑。“他就是你要找的聞人湛也,皓集團的總裁是也。”

    “啊?”陶然的嘴張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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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棒天一早,一夜未眠的陶然輕輕悄悄地收拾了行李,搭上計程車來到機場,先從巴黎戴高樂機場飛往阿姆斯特丹的史基浦機場,打算搭上她所能訂到最早的班機飛回台灣

    一路上天又下起毛毛雨,就像她遇見恪擎的那一天,整個歐洲仿佛都沉溺在一種灰蒙蒙的憂傷里。

    陶然不敢多看這些景物,這里熟悉的、不熟悉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催折著她即將斷裂的感覺。此時,她只盼心兒能像寒冷的天氣,僵僵地給冰凍著。

    站在歐洲飛航的重要進出點——史基浦機場內,她無心欣賞眼前這個設計優良、一直以來皆受到國際贊譽的建築。她相信如果恪擎在,他會為她詳細的解說這些設計的用意。

    陶然用力的搖了下頭,斥責自己別想了,人都還沒離開歐洲,就開始想起他,何必呢?遠在台灣卻攤在眼前的現實教她抿緊了嘴。

    看看腕表,距離登機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于是她往五花八門的免稅商店走去,打算投入那里去買個痛快。

    飛機起飛不久後,陶然就向空服員要了杯酒,一下子便解決了它。

    對,她就是要灌醉自己,一如她昨夜灌醉恪擎一樣。

    想到這里,她不禁猜測他是否還癱在床上,睡得一如她離去時那般香甜安穩?是不是趕不上往威尼斯的班機?

    陶然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決定不再想,于是按了喚人鈴。

    “等一下不管是用餐或其他什麼事,都不用叫我了。”她交代著。

    空服員點頭表示明白。陶然向對方要了條毛毯,蒙頭就睡了去。

    陶然大概是累極了,事實上她從昨晚開始就未曾合眼過,因此在不大的座位空間內還能沉沉睡著。

    她醒來時機艙內是昏暗的,只有走道上的警示燈微微散發出沉默的光暈,甚至連頭頂的閱讀小燈都沒人亮著,整個機艙仿佛陷入了睡眠中,只有機身傳來微小且持續的震動提醒她確實身在三萬六千呎高空。

    滿室的寂靜和昏暗,加上剛醒來時的恍惚,讓她一度以為自己還身在巴黎的飯店中,躺在恪擎溫熱的氣息旁。仿佛她只要將臉微微轉著角度,就能接觸到他平靜溫暖的面容。

    清醒的蜷著身子幾分鐘,陶然微微拉開一身薄骯的毛毯,清涼襲上,空虛感霎時乘機入侵。她將靠著椅背的腦袋一轉……沒有,沒有他的身影!只有無邊掩至的清冷以及飛機輕微的引擎聲。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她眼底的恐慌終于化作頰邊的淚,冰冰涼涼的滾下。她側身曲起身子,擁著毛毯,像個孩子似地哭了……不知是低沉的意志帶來霉運,還是霉運找上意志低沉的人。陶然一下了飛機就發燒了。

    “難道是淋了些雨,感冒了?”整個頭昏沉沉的,思考都成了一種用力前進卻只能勉強沾到邊的事。陶然腳底有些飄浮地推敲著這個問題。

    掏出錢包,她發現里面只剩五百元新台幣。

    “幸好還夠坐車……”她低喃道。

    此刻她只想找個床鋪癱下來,或者找把鐵錘捶昏自己,總之她是不舒服到極點了。

    她在台北沒有親戚,她也沒什麼朋友,就算她昏倒在這里,恐怕也沒有人會來領她吧!

    看來還是不要增加人家的麻煩吧!她這麼大個人當垃圾都嫌大哩!

    陶然這樣告訴自己,努力拖著行李,拖著疲累的身子,就這樣通了關,買了票坐上回台北的巴士。

    陶然整整睡掉了二十四個小時。

    中間雖然醒過來幾次,但她的頭仍舊昏眩,她也爬不起來。結果就是二十四個小時後她才真正醒了過來。

    張開眼楮時,她看到的是放在床腳還未拆開的行李。她撥開頰邊黏膩的發絲,這才發現自己流了不少汗,也或許是這樣,她的溫度退了許多。雖然身子仍感虛弱,額頭卻清冷多了。

    她腳步有些不穩地在室內走了一圈,這才發現出國多日,屋里連開水都沒有。她從行李袋里找出換洗衣物,準備先沖個澡。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上還穿著恪擎的套頭毛衣和牛仔褲,她吸了口氣,拭去涌上的淚意,不準自己再陷入任何低迷的情緒中。

    “宋陶然,現實就是現實,不管你多迷糊、多會闖禍,到頭來自己做的一切都要自己受。有勇氣搞一夜情,就要有勇氣揮別短暫戀情,即使要打斷牙齒和吞血,也要熬下來。”她啞著聲音無言的對自己說。

    她撐起身子進浴室梳洗一番,原本俐落的身手因病而磨蹭了半個鐘頭才出浴室。她拿起錢包準備出門,一邊還叮嚀自己千萬要記得帶鑰匙,自己已經夠慘了,沒必要落井下石——尤其這個落井下石的人還是自己!

    徒步到巷子口的便利商店買了瓶礦泉水和飯團,站在店門旁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它們。一邊吃著一邊還用她不大靈光的腦子想接下來要干嘛。

    當然,得去買個藥吞了,她的感冒看來短時間不會好,至少今天還沒好。接著她就得回去整理行李……等等!懊像漏了一項,是什麼呢?她用力的想著。

    堡作!

    天啊!她完全忘了這回事,趕緊在心里懺悔了幾秒,接著她沖進店里,問著店員,“請問今天幾號?”

    店員被她嚇了一跳。“十……十五號。”邊說邊微退了一步,好像從來沒想過會被這樣問。

    “十五號?!”陶然用她粗啞的聲音鬼叫著,那聲音確實像“鬼”叫。“我的天哪!”

    算一算,距離她該回去工作的時間已經過一個多星期,那天總編輯在電話里恫喝她,不回來就要她回家吃自己,這該不會成真吧?

    無論如何,她還是趕快去公司一趟吧!

    苞亂吞了顆藥房買的感冒藥,陶然騎著她那台破爛的五十西西機車,一路“飆”到公司。說“飆”也委實太看得起它了,因為它的最高時速,卯足了勁在跑也只能勉強沾到五十的邊。

    陶然已穿回她的“道袍”,背起她的大帆布袋,專心致力的走進公司。為什麼說專心致力呢?是未免跌倒。這麼說來她好像常常跌倒,雖然這是事實,但是老穿那種長及腳踝的裙子誰不會跌倒?!

    陶然踏進公司時差點又被裙擺絆倒,她努力的穩住身子。這才在為自己的努力有成果高興,一抬眼卻見整個編輯部的同仁都以怪異的眼光打量著她,這些眼光像是錯愕,又含著些許同情。

    “嘿,大家好。”陶然露出帶著“呆味”的招牌笑容問候。

    同事們不是轉過頭去,當沒回事繼續工作,就是干笑幾聲,問些“歐洲好玩嗎”之類無害的問題。

    “好玩。”她老實的點頭。“總編輯在吧?他一定把我罵了一遍又一遍吧?”

    不料同事們又干笑兩聲,連之前問她問題的都回過頭工作了。

    陶然是少條筋,但多少也察覺出不對勁,于是干脆直接進去找總編輯。她敲了門之後進去,卻意外的看見小美和總編輯坐在小辦公室內的圓桌前,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討論著什麼。

    “宋陶然?”總編輯似乎相當意外看到她的出現。“你來做什麼?”他沒浪費半點時間在客氣上。

    “回來做什麼?自然是工作啊!”陶然還傻愣愣地認真回答。“我算過了,只要加緊腳步,這一回的訪問趕得上這一期出刊……”

    “等等!”獅子總編輯開口了。“誰還要你采訪?我不是叫你不用回來了嗎?你已經沒有工作了,公司不養沒有向心力的員工。”說完還冷冷地瞄了陶然一眼。

    陶然有些急了,不是為了自己丟工作,主要是為了她策畫已久的專題采訪。“可……可是那些采訪怎麼辦?我和小美……我們策畫的系列采訪——”

    “再也沒有“你們”。”總編輯扯動嘴角,“那些采訪小美會做。事實上她已經開始做了,這一期的皓集團新任負責人聞人湛也的報導相當受歡迎。”他還拿出這一期雜志在陶然面前揚了一揚。

    聞人湛也?!

    陶然抽過雜志翻開一看。“這……這根本就是把我搜集的資料整理一下而已嘛!這資料……是我的耶。”陶然顫然地看著作者欄清楚地打著小美的名字,忍不住睜大眼看著小美。

    小美被看得有些心虛,故意裝作沒事似的撇過頭去。

    “什麼你的?”還是獅子總編輯老奸,他馬上掌握住局面。“平時我難道沒有告訴你們,公司的資源是共用的嗎?瞧你這是什麼口氣?公司沒怪你害公司損失利益就不錯了。”

    資源共用?!陶然簡直快氣炸了。即使單純如她,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而且還被利用得非常徹底。

    聞人湛也的專訪是陶然負責的部分,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透過各種管道,搜集他的資料。因為聞人湛也雖然在企業界名氣相當大,而且幾乎締造了傳奇,但行縱相當飄忽,對自己的隱私又是徹底的保密,以致外界連他究竟有多大歲數都不清楚。當初工作分配時也是因為這樣,小美才將他推給陶然的。

    “好,我明白了。”陶然相當有志氣地推推她的粗框眼鏡,揚起她的小下巴說︰“我收拾一下東西就走。”

    “等等,這個系列專訪的資料你不能帶走!”小美趕緊說,先前的心虛也早也銷匿無蹤。

    “資料是我搜——”陶然憤然的擋回,卻又突然的停了下來。“好,無所謂。總編輯,你總得要付我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吧?”她轉向那頭卑鄙的獅子說。

    總編輯看她不堅持帶走資料,心里一樂。“公司不會虧待你的。”末了還奉送一個假兮兮又惡心巴拉的笑。

    陶然回以一個冷笑,“希望你不會後悔。”說完以她這輩子最帥的姿態走出獅子的辦公室。

    留著吧!反正她的資料只有她看得懂。她的邏輯通常和別人不相通的,光看小美那篇七零八落的報導就知道了,不止是沒有訪問到聞人湛也本人,連照抄的資料都組織得毫無關聯性。

    最後,陶然連辦公桌上的東西也沒帶走,雖然她很想帶走抽屜里的兩包泡面,但是稍微掙扎了一下後,她還是決定走得帥氣一點。

    唉!帥是帥呆了,可是帥氣不能當飯吃。

    陶然將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存進了銀行,同時也發現她的存款在付完歐洲之旅耗掉的旅費,真的所剩無幾。雖然還有一點小錢和最後的薪水,但不趕快找到工作,很快就會山窮水盡!

    可惜她沒有買股票。

    她是很想買,做這個工作也讓她有機會得到許多可靠的利多消息。只可惜沒什麼投資本錢哪!

    不管了,她想得頭又痛了起來,搞不好又發燒了!反正先回家睡個覺,睡飽了、頭不痛了再說吧!

    霉運是不是都是結伴……不!是成群結隊而行?

    當陶然面對著平時待人溫和寬容的房東太太時,她相信是的。

    “搬走?你要我搬走?”陶然不敢置信的問。“為什麼?該不會我又忘了繳房租吧!”說到後來她真的驚恐得以為是自己忘了。

    “不是的,宋小姐。”房東太太急忙否認。“你很好,這個月房租也繳了。是這樣的,因為我兒子要結婚了,我們想把五樓翻修一下給他們小倆口住。”

    房東一家住在四樓,而陶然則住在加蓋的五樓。

    “是這樣啊……”陶然的聲音仍然粗粗啞啞的,剛剛在出版社和總編輯那頭獅子喊得太用力了,喉嚨還在痛。“那你要我何時搬出去?”

    “月底。”房東太太很不好意思的說︰“真是對不起,宋小姐,這實在是為難你了,我兒子的婚事也是前不久才決定的,我本來想早一點通知你,可是你出國那麼久,也找不到人。”

    陶然覺得她的頭更昏了,然而面對房東太太滿是歉意的臉,她也無可奈何。“好吧,這事我會想辦法。”

    唉,看來老天是要降大任在她身上!

    經過兩天的休養生息,陶然的感冒已經好多了。雖然整個人還是虛弱的,但至少可以爬出即將搬出的小窩,為自己覓一點像樣的食物。手里提著一袋便利商店用的塑膠袋,里面裝著幾碗泡面、幾份報紙和一些餅干,另一手拿著一瓶鋁箔包飲料邊走邊喝,陶然施施然從樓梯上來。

    鑰匙都還來不及插進房門的鑰匙孔里,電話就沒命似地響了起來。陶然很想順利的打開門進去接電話,但那雙笨手就是不怎麼合作,鑰匙插了半逃詡插不進去。

    電話鈴聲倒也和她卯上了似的,狂響了近二十聲,就在她終于滿頭大汗的成功打開門,鈴聲竟嘎然而止。

    “啊!”手中還拎著提袋和鑰匙的陶然頓時泄了口氣,整個人順著牆壁滑坐在地板上。

    生病讓她沒體力,氣喘吁吁的休息了幾分鐘後,她才將報紙攤開來。

    她翻翻求職欄,又翻翻租屋欄,反反覆覆幾次,還拿不定主意要先做哪一樣。最後決定先把兩部分合用的都圈起來,用電話過濾一次,如要出門看房子或面試,可以找相近的地方,一並解決。

    懊不容易陶然將資料一一過濾,終于敲定下午去看兩處房子以及應征一份采編工作,正兀自為工作和房子有點希望而高興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喂。”陶然接起電話應了聲,聲音仍粗嘎難听。

    “宋陶然,你跑哪里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以慣有的威嚴姿態傳來。

    陶然縱然病得再昏,也不會認不出這個聲音。此人正是她的母親大人苗影貞。

    “剛剛是你打的?我在門外來不及進來。”陶然說。

    “我不是說這個。”苗影貞的聲音隱隱泛著怒氣。“我找了你一個禮拜了,以為你這丫頭又混不下去,被掃地出門了。”

    瞧她這娘,嘴里從不曾留德過。陶然偷偷翻個白眼。

    “我去歐洲出差,兩天前才回來。”對了,附帶說一下,還失了戀、生了病、丟了工作、沒了住所。但這些她自然沒有說出口。

    陶然雖然從小因著迷糊就大小賓事不斷,但老早就學會了一件事,就是她母親不會幫她。與其說母親想訓練她獨立,不如說她母親愛自己多一點比較貼切。人家喪了父的孤女寡母是相依為命,她這個失了老爹的孩兒是有了個嚴父厲母。

    所以她從高中時代就自立自強了,即使是現在這種落魄時刻,也不曾考慮過回去向母親求助。

    “不管你那麼多,總之你回屏東一趟。”苗影貞是沒什麼耐性,她也不是事事會監控女兒的人,女兒的事她總不太管。事實上若非有事,母女倆大半年才通一次電話也不是沒有的事。

    “有事嗎?”陶然問道,實在是有些疑惑。

    「你棻闌姨婆過世了。」苗影貞說,好像這樣就可以解釋一切。

    棻闌姨婆?那個有點不合群,不跟兒孫往來的姨婆?陶然對這個姨婆的記憶有限,因為她接觸到她的機會很少,只不過姨婆倒沒像排斥自己兒孫那樣的排斥她,所以偶爾可以和她談上兩句。

    棻闌姨婆過世了,而母親要她回去?不要說是遠親了,母親和棻闌姨婆也不熟絡,怎會要她回去呢?

    “回去奔喪嗎?”陶然問母親。

    “都出殯了,奔什麼喪?!”苗影貞說。“你姨婆留了東西給你,律師要當面告訴你。”

    “給……給我?怎麼會?”這可教陶然詫異極了。

    “這就要去問你姨婆了。總之你就回來一趟吧!”苗影貞的語氣意味著這事就談妥了,可以掛電話了。

    陶然當然了解她的母親。“哦,我明天就回去。”

    幣斷了電話,陶然還是愣愣的。

    棻闌姨婆留了束西給她?為什麼?

    地方客運的車破破舊舊的,上面坐了些當地的人,有的阿婆手中還拎著菜籃。

    車上的乘客不多,陶然坐在靠窗的座位,任窗外既熟悉又在現實里變了形的景色飛掠。這車上的人好像都彼此認識,只有她像個外來客。她沉默的獨坐一隅,想起她那個姨婆。

    棻闌姨婆之于這個地方也像個外來客,在當年她幼小的心中,一直私心以為棻闌姨婆是台北人,那時候的台北對年幼的她來說,可以和自由、獨立畫上等號。

    是的,棻闌姨婆有台北人的特色,雖然大家都說她是個頑固的老太婆,但是她對這位姨婆總是好奇幻想多過畏懼。她和棻闌姨婆接觸的機會也有限,但印象總是深刻。母親由于守寡得早,年節時她總是陪母親在外婆家過的。

    每回回外婆家,她就會溜到隔壁獨居的棻闌姨婆那兒,而棻闌姨婆總是冷冷地看著她,不過也不禁止她去玩就是了。

    棻闌姨婆屋里有許多新鮮玩意兒。長大後她才知道,那些都是當年台灣少有的舶來品。

    听說棻闌姨婆的丈夫是日本人。而很多關于她的事也都只是听說。

    「也不知道棻闌表姊這樣算是好命還是歹命!」陶然曾經听外婆這樣說。

    小時候的她是喜歡棻闌姨婆的,不止是因為那些有趣的玩意兒。親戚們每回看到她時,幾乎一貫的反應都是看了一眼後便重重地嘆了口氣,附加搖了幾下頭,好似她多麼不幸似的。他們總愛說「女孩子應該怎樣怎樣」、「女孩子不能怎樣怎樣」,當時的她年紀雖小,卻懂得自己不喜歡听這樣的話。

    而棻闌姨婆從不會這樣說……


    “小姐,到了啦!”司機先生的聲音打破她的冥想。

    陶然回過神來,才想到剛上車時有交代司機先生到了時叫她一聲。

    下了車,陶然舉目四望,眼前這個陌生中帶著一點熟悉輪廓的是她的故鄉嗎?她多久沒回來了?心念一動,她微算了算,竟也有六、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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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陶然哭了好一會兒,才就著恪擎遞來的紙巾胡亂的抹了把臉,吸吸鼻子,最後羞赧地瞄了他一眼。

    恪擎支起她小巧的下巴,凝視著她經過淚水洗滌的雙眼,那雙眼楮一洗以往的迷蒙,呈現水亮水亮的,意外的動人。

    “你好美,真想吻你。”他小聲地說。

    陶然的反應倒有些過分激烈,她迅速地抬手捂住嘴唇,眼楮睜得大大的,一臉的驚恐。

    見到他滿臉的笑意時,她才發現又被擺了一道。

    “狗改不了……”她說了一半突然住了嘴,“你看、你看,你總有辦法引出我最丑陋的一面。我這人脾氣算得上好的,卻讓你惹怒了好幾回。還有,我是從來不說髒話的,你剛剛又差點害了我。”

    “沒關系,我雖然看見了你的真面目,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嫌棄你的。”恪擎拍拍她的頭頂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陶然不甘心的從後頭追著抗議,“我不嫌棄你就不錯了……”她的話被他忽然停下來的身子給打斷了,她狐疑地問道︰“怎麼了?”

    恪擎沉默的側轉過身,詭異地看她一眼,眼珠往小方石鋪成的人行道上一瞟。

    陶然不解的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人行道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沒有啊!什麼也沒有啊。”

    恪擎呻吟一聲道︰“就是沒有才糟糕。”

    “腳踏車?”陶然這才發現新大陸似地說︰“腳踏車不見了!連車帶鐵架,全不見了!”

    她看著恪擎一臉的頹喪,不禁大笑出聲。“哈哈!是誰說這里小偷很多,腳踏車要鎖好。請問邵先生,你買了幾塊錢的鎖啊?”陶然發現自己此刻的心情實在好得不能再好了。

    “笑,還笑!”恪擎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陶然笑得更張狂了。

    棒天,陶然和恪擎逛了幾個重要的博物館。阿姆斯特丹還保存著相當完整的十七、八世紀風貌,因為它沒有經過二次大戰的洗禮,而博物館的藝術珍藏更是這里的一大寶藏。

    他們先花了近一個上午的時間在國立博物館中。一開始它特殊的建築風格就吸引了陶然。

    “這個建築是凱巴斯的杰作,他就是設計那個你所喜歡的中央車站的人。”恪擎介紹著。

    “哇!”陶然還沒進去就有些陶醉了。

    之後他們在那里看了相當多的畫作,當然包括了荷蘭的兩位大師林布蘭和梵谷,接著又參觀了同在美術館廣場上的梵谷美術館。

    顯然阿姆斯特丹就要在陶然的生命旅途中,寫下特別的一頁了。

    傍晚,陶然和恪擎回到了飯店後,她讓恪擎先上樓,而她自己則留在櫃台旁打電話回台北。距離她原本該回台北的時間已經過兩天了,那天她只交代同事幫她多請幾天休假,也不知道總編輯究竟準了沒。

    “宋陶然,你該死的在哪里?”總編輯在得知她是誰後,以他時常在辦公室出現的獅吼說。

    “我……我在阿姆斯特丹。”陶然有些心虛的回答。“小美沒告訴你嗎?我有打電話回去請她幫我請假。”

    總編輯在辦公室雖然常吼叫,但因為陶然采訪總是相當勤快,稿子也交得相當準時,所以倒也不常被罵。可是這回事情好像有點大條。

    “請什麼假?”那頭的吼叫繼續著。“你跟我說了嗎?我準了嗎?”

    陶然試圖抗議道︰“可……可是我一整年都沒休過假……”

    “閉嘴!”對方連听的意願都沒有。“你趕快給我滾回來,你那篇采訪稿刊出後反應不錯,後續預定要采訪的幾位國內人物趕快進行,一定要趕上下一期的出刊。”

    陶然一听整個眉都皺起來了,後續的人物采訪本來是預定兩期推出一次,以雙周刊來說,就是一個月一次。這樣的進度對她來說並不困難,但她沒想到之前在布魯賽爾所采訪的人物報導會如此受到矚目。

    可是難道就這樣回去了?恪擎怎麼辦?他昨天還高興地向她描述著印象中的巴黎,兩人也約好明天要前往巴黎,連車票都買好了。

    難道她就這樣與恪擎描述的巴黎錯身而過?或著更重要的,與他錯身而過?那麼只是讓一夜情延長為兩日情而已,就在她已動心的現在,教人怎甘心如此放手?

    “總編輯,我真的有事得待在歐洲幾天,你能不能緩一緩?”陶然試著說服他。“要不然請小美先寫,本來這個人物采訪的後半部分就是她負責的,現在她寫的人物先上也不失一個變通的辦法呀!”

    “我問過小美了,她根本還沒開始搜集資料,她跟我說你們分好你寫的五個人先上,她寫的五個後上,所以她根本都還沒開始作業。”總編輯還是不肯放人。“總之你給我回來就對了,如果你敢再曠職,我就不敢保證會有什麼後果了。”

    總編輯說完這番話,電話就只剩“嘟”的一聲,陶然當然知道對方掛了電話。她嘆口氣,顯然總編輯是鐵了心要她回去,剛剛他的意思並不難解讀,這表示她明天一早再不上飛機,那麼回去台北時就準備卷鋪蓋走路了。

    一時間她也想不出個什麼辦法。

    陶然恍恍惚惚回到房間,剛沐浴完的恪擎濕著頭,光著上身來開門。“快進來,我煮了咖啡,你剛好可以喝。”說著忙倒了杯熱騰騰的咖啡給她。

    陶然沒有馬上接過去,她看著蒸騰的煙霧後方恪擎那張永遠溫柔的臉,一陣陣的感動涌上心頭。

    他總是這麼為她設想。

    她沉默的接過咖啡,在喝下第一口的當下,悄悄地、無聲地笑了。那口咖啡的溫暖從食道綿延而下,讓她整個人暖呼呼的,那溫度直達四肢百骸。

    這一刻,陶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陶然和恪擎來到巴黎,此刻的巴黎一如恪擎所形容的,是咖啡色調的。春天的腳步似乎尚未踏上巴黎的街頭,整個市內為數相當多的梧桐樹都還枯著樹枝,站在仍有些寒冷的街頭,賣力的在每個過路人的記憶里寫下獨有的色彩。

    他們在市區的飯店內Checkin之後,就先前往聖母院參觀。

    第一次親眼目睹小說與卡通中鐘樓怪人所住的聖母院時,幽暗帶著詭異的氣氛讓陶然有些不自在。

    “不喜歡?”走出聖母院,恪擎敏感地發覺陶然的情緒轉變。

    “這是一個莊嚴肅穆的地方,照理說會給人安詳的感覺,為什麼我一直在想……”陶然偏著頭說。

    “想什麼?”恪擎淡然地問。

    “想著住在這樣一個幽暗的地方,不止是身體還有心靈都被囚禁住了,不是怪人也會成怪人的。”陶然微抿著嘴,表示她既是認真的,又有些感傷。

    “老實說,這里給我的感覺也不怎麼好。”恪擎轉向她。“那麼我們去看看老建築新設計吧!”

    “什麼老建築新設計?”陶然的情緒又被挑旺起來。“羅浮爆?!”

    “答對了,沒獎!”恪擎敲敲她的頭。

    陶然捂住自己的頭頂。“又敲人家,欺負人家矮是不是?”她掄起小拳頭抗議著。

    恪擎哈哈大笑,顯然沒有把她的惱怒看在眼里。

    顯然陶然和恪擎都是博物館痴,他們在羅浮爆耗了整整半天,當兩人拖著疲累的雙腿,意猶未盡的走出來,並在廣場一角歇息著時,看著廣場上的鴿群、人群,以及眼前那個世界級著名建築——金字塔,兩人心中有著滿足感。

    “對了,這下面不是有個Mall嗎?也是貝聿銘設計的嘛!走,我們快去。”陶然高高興興地站了起來。

    結果他們倆又在羅浮爆下面的Mall花了許多時間,不止買了些束西,還在那里的餐廳用了餐。

    傍晚,他們拜訪了有“世界最美的大橋”之稱的亞歷山大三世橋,橋的兩端及兩側都有巨大的石柱和美麗的石雕,它的美讓人過眼難忘。

    “听說這個橋就是台灣一個著名廣告的場景。”恪擎拿著相機拍了幾張,回頭對陶然說。

    “哦?什麼廣告?”陶然看著橋梁的眼神有些著迷,也有些敬畏。

    “好像是個喜餅廣告吧!”恪擎長年旅居歐洲,對台灣的事倒是不怎麼清楚。

    “依莎貝爾嗎?就是那個“依莎貝爾,我們結婚吧”,是不是啊?”陶然問道。

    恪擎用心想了一想,“應該是吧!”說完就又開始拍他的照。

    “塞納河上有好多橋梁哦!”陶然站在寬大的橋上,面對著塞納河,就見眼前一道一道的橋梁橫在幽廣的河面上,造成一重重的美麗景觀,而巴黎鐵塔則遠遠地矗立在盡頭。

    “觀賞塞納河和這些各具特色的橋梁還有其他切入的角度。”恪擎已經收起相機。

    陶然知道他又要給人驚奇了。“那還不快帶路。”

    不出陶然所料,恪擎帶她去的就是搭船游河。他們也不急,一路走走停停的,晃到了天黑才到搭船的碼頭。

    夜晚的巴黎有它迥異于白天的風貌,白天的巴黎或許是咖啡色調,夜晚卻是彩色的。從碼頭可以清楚的看見燈火通明的巴黎鐵塔,以它不同的美麗風貌在那里展現著永恆的美。

    “真沒想到白天那烏漆抹黑的鐵架,在夜里會是這等的風華絕代。”陶然嘆了口氣。

    恪擎將陶然的套頭毛衣的衣領拉高,又幫她兜攏了外套。“天氣還冷,上了船更冷。”

    陶然看著身上那件溫暖的羊毛套頭毛衣,這其實是恪擎的,他見她怕冷,就把最保暖的衣服借給她。身子罩在過大的衣服里,暖呼呼得有種莫名的幸福感,她忍不住張臂抱住他,悶著聲音說︰“謝謝你。”

    恪擎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回擁著她。

    上了船後果然如恪擎所料,船一開動,在河面上清冷的風陣陣吹拂下,身子還是一陣一陣的冰冷著。但是一座又一座不同面貌的橋梁,以及河兩岸特殊的景觀讓陶然漸漸忘了寒冷。

    大部分搭船的人為了欣賞風景,都坐到船板第二層,也就是露天的地方去。船上一群十多歲的學生在船通過橋梁時帶頭鬼叫,讓回音在橋梁下來回撞擊,即使船已通過,仍可聞回聲蕩漾。

    恪擎和陶然對看一眼,也很有默契地加入他們的鬼叫。冰冷的夜馬上被高昂的興致給炒熱了起來。

    必程時學生們還齊聲唱起歌,陶然和恪擎雖然不會唱,倒也哼哼哈哈的跟著旋律出了聲。

    一些本來還在觀望的同船游客,在這氣氛一再帶動下,也忍不住加入他們鬼叫和歌唱的行列。

    三月里,兀自冰冷的河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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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邵恪擎是個騙子!

    此刻終于回到飯店的陶然,面對著筠霓曖昧了然的眼神,不禁在心里咒罵著。

    陶然身上穿著的是恪擎的棉質長袖襯衫,過長的袖子卷了起來,下擺則塞在過于寬松的牛仔褲里,腰部雖然系著皮帶,卻是條男用皮帶。總而言之,她全身上下一看便知都是男人的東西,而恪擎又是那樣大剌剌地站在她身旁,絲毫不知忌諱回避。

    這豈不是昭告天下嗎?

    “嘿……筠霓,你早啊!”陶然雖不機伶,倒也懂得點裝傻的藝術,她露出自認為最清純無瑕的笑容。

    “你倒是——”筠霓杏眼一瞪,將她拖離恪擎幾步。“害我擔心了一下,幸好沒有為你等門,要不我豈不成了曠女怨婦了!喂,哪里釣來的酷哥?想不到你學得真快。”

    陶然只能嘿嘿傻笑,不知如何回答她,一回答好似她真存心去釣個男人,可是話說回來好像也沒錯啦!

    “可惜今天就要回去,瞧他長得可真優質。”筠霓說著還瞄了幾眼恪擎,一臉無限遺憾地搖了搖頭,好像她才是那位要舍下帥哥的人。“你動作可要快,下午三點的飛機,一點鐘要Checkin的。”

    陶然並沒忘記她們原本的行程,就是今天要從阿姆斯特丹飛回台灣。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走不開,或者說她也不想走開。

    “你們先走,不用等我了。我打電話回公司,公司要我飛到巴黎去采訪另一個人。”謊言從來不曾如此輕易出口,陶然很意外自己竟能順口說出。

    巴黎?另一個人?

    筠霓狐疑的看向陶然,她直覺的懷疑,因為不太合理。但是認識陶然也不是三、兩天的事,她知道這單純的女人只要一說謊,就會滿臉的不自在,語氣還會結巴。所以懷疑的影子只在她的身子里繞了一圈,還是自動將它摒棄。

    “好吧!你可要記得打電話去改班機,別在歐洲迷路了。”筠霓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然後她厭惡的揮揮手,“去!苞你在一起,我愈來愈像老媽子了,真是破壞形象。”

    陶然含蓄的笑笑,心里隱隱還泛著罪惡感。

    筠霓可絲毫沒多心她的反應。“那我不跟你耗了,我有些東西還沒買到,要趁這時去。不多說了,再見!”

    “再見!”陶然目送筠霓離去,心里還一直期望恪擎不要听到她對筠霓說的話。

    天哪!他知道的話會怎麼想?她這樣不是擺明了要巴上人家?

    想著想著,她都不敢抬頭了。

    一只厚實的、帶著些許粗糙觸感的熟悉手掌伸過來握住她的手,陶然反射性地抬頭,只見恪擎臉上閃著溫暖的笑容,溫柔地低聲說︰“謝謝你,謝謝你願意陪我。”

    那一刻他眼中閃爍的光芒一如初升的太陽,燦爛卻不刺眼,好像她為他做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

    她笑了,心底漾滿輕輕柔柔卻好似要溢涌而出的奇妙感覺,難道這就是愛情的滋味?

    雖然天氣仍然有些冷意,但人們還是興致勃勃地在這初春的街上走動著,尤其是騎著腳踏車的人更是不少。荷蘭境內地勢都相當平坦,連個丘陵地也看不見,所以腳踏車是個相當方便的交通工具。

    “好多人呢!”陶然帶點小女生的興奮語氣說道,她的手被恪擎握在手里,等于是被他半拉著。

    盡避陶然不知道恪擎要帶她去哪里,她還是睜大眼楮用力地觀察著新鮮的事物,反正有人知道路就行了,再說以她對事情的專注力,一次只能注意一樣東西。

    “為什麼這麼多人騎腳踏車?好奇怪。”陶然東張西望的,她還發現馬路除了中央是給汽車行駛之外,隔著一道行道樹就是腳踏車專用道。

    恪擎回頭對她微微一笑,微攏住她的肩頭,預防她那有些激動的動作揮到別人。但他做得不著痕跡。“一方面當然是因為荷蘭整個地勢平坦,適合騎腳踏車。另一方面荷蘭有相當多的地方是低于海平面,過多的空氣污染對這里只會造成更大的負擔。”

    陶然看他一眼,帶著一抹誠心的佩服,她說︰“你知道的還真多。”

    “以前來過幾趟,看過一些報導。”他聳聳肩。“嘿,到了。”

    隨著他話鋒一轉,陶然發現兩人到了一個市集。攤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骨董家具、各種餐具、擺飾,連帽子、衣服和鞋子都有,看得人眼花撩亂。

    “跳蚤市場?”陶然驚叫一聲,放開恪擎的手,興匆匆地一頭沖了進去。

    苞在身後的恪擎帶著縱容的笑望著她,一邊隨意逛逛,一邊還得注意不要讓陶然走丟。認識兩天,他已經習慣她迷糊的個性了。

    陶然興奮極了,她一直喜歡這些有些歷史的束西,總覺得每個骨董必然有許多故事在其中,不管是淚水、是歡樂,經過歲月的洗滌後,就沉澱在這里。她不一定買,只要能摸摸看看,放肆一下自己的想像力,就覺得非常快樂。

    恪擎不是沒有逛過跳蚤市場,事實上他的工作讓他走過許多城市,而他也經歷過各個城市各具特色的市場風味。然而,對事物那種純然的喜悅與興奮似乎是離他有些遙遠了。而陶然讓他回到了過去。

    “嘿,你看、你看,這個燈好可愛!”陶然從攤子上拿了個青銅制的桌燈,舉高到恪擎的眼前。

    恪擎手上則拿了頂毛料制的圓帽,他將帽子戴到她頭上,再把她兩頰的頭發塞到耳後,退一步檢視一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嗯,就這頂。”說著自顧自地轉過身和老板議價。

    “喂!”陶然一手勾著他的手臂,試圖將他的注意力拉回。“心不在焉可不是你的專利,不準盜用!”她有些鴨霸地說。

    “二十五?老板,太貴了,二十賣了啦!”他還在討價還價。

    陶然見狀,牛脾氣也有些上來,她放下燈具,用盡全力擠到他身前去,並且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將臉使勁地湊上去。

    “我在跟你說話!”她的雙眉糾結,小嘴微微地嘟了起來,那模樣煞是動人。

    恪擎忍不住低下頭親了她那小嘴一記。“乖乖,等等我哦!”

    陶然被這一親愣住了,像根柱子僵在當場,也顧不得要逛攤子了。

    恪擎很快的殺價成功,付了錢。「好啦!我們該走,逛不夠明天再來,這市場周六和周日都有。」

    仍然僵硬著的陶然只能跟著他走了。

    陶然這才知道恪擎到底在趕些什麼,當她騎著腳踏車流暢地行經荷蘭的鄉間時,不禁深深地感謝他的先見之明。

    “哇,好舒服哦!”陶然摘下毛料的帽子,高高地舉著、揮動著,不時回頭望著身後的恪擎。

    難得一見的陽光透過高大的行道樹投射在腳踏車車道上,鄉間的綠草更多,路兩旁的小水溝旁的岸上都是,車行經過許多荷蘭鄉間的典型建築,不時會看見一大片綠色草皮,還有湖畔種著青黃柳樹的湖泊,幾只小水鴨優游其上,讓人整個感覺都舒暢了起來。

    陶然將腳踏車停了下來,身體半倚靠著它,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淨是滿足的笑靨。“好好哦!真是人間仙境。”

    一張開眼,卻見恪擎已將腳踏車停在一旁,專心地拿著相機對著她按快門。

    陶然傻愣愣地一笑,指指前方不遠處的兩層樓小房子,“你應該拍那個,那個小房子好可愛。”

    就在這一瞬間,恪擎又按了幾次快門。

    陶然看著恪擎不知何時帶來的相機,那是專業攝影用的相機,不是一般會帶出來旅行的傻瓜相機。而他那熟練的動作及架式,看來就像個專業攝影師。

    “你是個攝影師?”她微皺著眉頭問。

    恪擎從鏡頭前移開,也皺著眉頭說︰“別皺眉。”

    可是陶然可不滿意他的回答,她連嘴巴都嘟了起來。“我在問你話呢!”

    恪擎沒有回答,只是走過去摟過她的頭,“看那個房子,兩層樓的小洋房,有個小花園,透明的玻璃窗,窗內裝著白色的蕾絲花邊窗簾,還擺著幾盆小報,再養兩個戴著小辦帽的孩子,真是美滿極了。”

    陶然對于他的敷衍真的有些動怒了,她對他可以說一無所知,想要多了解他,誰知他總是神秘兮兮的,難道連職業也不可以透露嗎?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陶然。”恪擎見她不語,低下頭低喚了聲。

    “嗯。”她虛應了聲,不大想看向他。

    “我剛剛把我的生涯規畫告訴了你,你的反應就這麼冷淡?”他故意露出一臉失望的樣子。

    “生涯規畫?”陶然心虛地看向他,其實她剛剛一發現他不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就听得相當敷衍,根本不知道那房子和他的生涯規畫扯得上什麼關系。

    “唉!”恪擎敲敲她的頭。“我連這種私人的東西都能告訴你,對于從事的工作又有什麼好保留?只是我覺得做什麼工作不是很重要,只要一個人有心,他都能從事他想要的工作。”

    “而你是那種相信努力就會成功的人。”陶然下結論。“我喜歡。”

    對于陶然的坦率,恪擎有些被感動了。“我喜歡藝術,也相信每一個時刻的每個場景都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回憶,我用影像寫回憶,也用建築幫他人建構回憶。”

    “建築?建構回憶?”陶然好奇的鼓勵他說下去。

    “是啊!既然每一刻都可以是獨一無二的,當我所設計的建築物佔領了某些空間,它也成了見過它的人心里無可取代的回憶。這不是很神奇嗎?那些人也許從未見過我,卻在某種形式里和我相遇了。”恪擎輕柔地笑著。

    陶然卻被他給迷住了。就她對他的淺薄了解,她知道他習慣和他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無論是心理上或是身體上,剛認識也許會覺得他冷漠,可是愈挖掘卻愈有驚奇發現。他的心思細膩、感情柔細而溫柔,而且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絕不是那種會自欺欺人的人。

    愈了解他愈發現愛上他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

    “你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陶然忍不住說。

    恪擎哂然,笑謔地說︰“我寧可你是在床上告訴我。”

    “才不呢!”陶然認真地反駁,“發自肺腑的魅力比外表或肉體的吸引力要重要得多了。”

    “唉,小痹。”他嘆口氣並對她眨眨眼,“你這麼說好像在安慰一個肉體毫無魅力的人,我很遺憾不能讓你滿意,今後我會更努力的……”

    “我又沒有說你那方面沒魅力,至少我就很喜歡——”陶然倏地住口,看到他賊笑的臉,忍不住嘟起嘴說︰“你這個壞蛋!”

    “好,我是壞蛋。”他摟過她。“你喜歡的壞蛋!”

    陶然掙出他懷中。“誰喜歡!”

    恪擎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頸間,張嘴含住她的耳珠,輕輕地咬嚙著。“喜不喜歡?”他用他慣有的低沉嗓音輕喃道。

    “才……才不!”她虛弱地想再次掙脫開來,卻有些力不從心。

    “看來我得更努力點說服你才是。”他說著右手往前罩住她左邊胸部,輕輕地揉弄起來。

    陶然低叫一聲掙開他。“**!”她慌張地看了看四周,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得出這種動作。

    恪擎厚臉皮的咧嘴一笑。“只要是男人都是**。”他微聳了聳肩,“你還沒告訴我究竟喜不喜歡……”他往前逼近她一步。

    陶然警戒地退了一步。“喜……喜歡啦。”她不自在的說,這才發現這個男人也有無賴的一面。

    “嗯?听不見。”他夸張的將手放在耳朵旁邊。

    陶然為難的扁扁嘴,不甘不願地說︰“我說我喜歡你……你的……”她真的說不出口。

    恪擎笑著親了她一下,“呵,我害羞的小處女呀!”

    “我才不是處——”她趕緊閉上嘴,吞回最後一個字,一張俏臉漲得酣紅,怨嗔地瞪著他。

    “你當然不是處女啊!再也不是了。”他得意兮兮地說。

    陶然惱怒地捶了他一記,順手又推了他一下,隨即跨上腳踏車往前騎去,一點都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恪擎自然只能趕緊跟上,並且收拾起他那得意的笑容。

    恪擎與陶然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市區,準備吃頓晚餐。在市區東繞西繞了十幾分鐘,終于選定一家兼賣披薩和啤酒的店。

    “那麼就決定吃這個了。”陶然被披薩店傳出的香味弄得更是饑腸轆轆,她隨便將腳踏車靠邊一停,就要沖進店里。

    “等等,陶然。”恪擎喊住她。“腳踏車要停好。”

    “我停好啦!沒有佔到人行道呀!”陶然縮回一只已經踏進店門的腳,又疑惑的跑了過來。

    “這樣會被偷的。這里的腳踏車失竊率很高,有時候早上丟的車下午馬上可以在二手車市場買回來,只不過要花二、三十塊。”恪擎說明。

    “原來如此。真沒天理,雖然只是二、三十元,可是花錢買自己的車就是很不甘願。”陶然心中有些不平,好似她的腳踏車己經被偷似的。“那怎麼辦?”

    “所以荷蘭人有句話說︰腳踏車可以買二十五塊的,而鎖則要買兩百五十塊的。有些人還買三個鎖呢!”恪擎說著將腳踏車牽到一個鐵架旁,然後讓前輪套上其中一個位子,再動手將車子鎖在架子上。

    “這個東西台灣也有,不過好像只有大學里才有。”陶然說著也將腳踏車牽過去。原來這市區之所以到處是這種鐵架子,就是拜猖狂的小偷所賜。

    兩人花了些許時間料理他們的腳踏車後,才並肩走進餐館。

    就在到達餐綰之前,恪擎腳步一滯,對陶然說︰“等等,我買一下東西。”說完他走進餐館附近的一家店。

    陶然實在是餓壞了,就站在店門外等他。等著等著,不知是不是因為肚子餓的關系,覺得恪擎好像進去了很久,她望了望那家店,也看不出是賣什麼的,于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也跟著進去了。

    “這是藥局嘛!”

    陶然穿過一個個陳列著各色藥品的櫃子,看見恪擎站在一個架子前,手上拿了幾個扁平的紙盒子,好似正決定不下要選哪一種。

    “你要買什麼?”陶然望著他手上幾盒寫著應該是荷文的東西問道。

    “你來得正好,你來幫我選選。”他將手中的盒子放到她手上,開始說明著,“這個是有顏色的,有紅、綠、黃,還有斑點的。還有這個,這個是顆粒狀的……你喜歡哪一種?”

    陶然看得眼花撩亂,什麼顏色、斑點、顆粒,她根本連這是什麼東西都搞不清楚,什麼藥會有顏色或斑點?

    “這到底是什麼?吃什麼的?你生病了嗎?”她不解的問道。

    恪擎看見她那單純的眼神,就想捉弄她。事實上他已經開始了。

    他笑得有些邪惡,低聲地說︰“這不是吃的,不過你要“吃”我也願意配合。”

    陶然有些狐疑,總覺得他的聲音過分曖昧,而且含著一種每回捉弄她時都會有的興奮意味。“你是不是又在耍我了?不是吃的,難道是外用藥?但我又沒生病,為什麼要我吃?”

    “乖乖,不是生病也可以用,而且是我們一起用。猜一猜。”恪擎望向她的眼眸閃爍著可疑的興奮光芒。

    “我又沒有跟你生一樣的病,干嘛要一起用?”陶然警戒地望著他,“你到底說不說這是什麼?”她失去耐性,半威脅地說。

    恪擎舉起手表示投降,附到她耳旁吐出答案。“保險套。”

    “啊?!”陶然驚叫一聲,雖然馬上閉起嘴,可是還是有些店里的客人看向她。她想到自己手里還捧著好幾盒保險套,臉部迅速漲紅發紫,她目露凶光地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將手上的盒子一古腦兒往他身上一丟,啐了句︰“**!”然後在他來不及反應之前,氣呼呼的走開。

    陶然杏眼一瞪,小嘴一抿,看也不看桌子對面的恪擎一眼,有些用力地叉了一塊批薩塞進嘴里,賭氣似地用力嚼了兩口就要吞下,不料卻給梗住了。

    一直小心翼翼偷瞄著她的恪擎趕緊遞了杯水過去,這才解了她的危機。

    恪擎看著陶然可憐兮兮地抹去嘴角的水滴,一臉失了魂的模樣,心里一陣又一陣的不忍。

    “小痹,你還氣啊?是我不好啦!我是**,你打我好了,別氣壞了。”恪擎想摸摸她的臉,卻怕她又生氣,只好細聲細語地說。

    不料陶然听了反而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掉進盤子里的披薩上。她沒有哭出聲,只是隱忍著,小嘴抿得死緊,半點聲音也沒有。

    她這種哭法簡直折煞了恪擎,他慌亂的坐了過去,摟住她小巧的肩膀,心疼地說︰“不哭、不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陶然終于忍不住地埋在他懷里低聲哭了起來。“你沒有不好,是我不好。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這麼好……”

    恪擎從她模糊且斷續的哭聲中听懂她的問句,只是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說;“因為你是我的寶貝啊!”

    陶然聞言眼淚又涌了出來。其實她知道自己這樣耍脾氣是很任性的行為,她從來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也許她畢竟對兩人這樣曖昧不明的關系有著疑慮吧,所以那一刻她有種將兩人關系赤luoluo攤在眾人面前一樣的感覺,這讓她慌亂了。

    而讓她哭的則是他那無條件的包容,其實剛剛他擔心的遞水給她時,她就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從沒被賦予過撒嬌或任性的權力,她從很小就開始獨立,她的母親也從小就灌輸她一種“只能靠自己,別想依賴別人”的觀念。

    然後當恪擎溫柔地向她低聲道歉時,她整顆心都擰痛了起來。

    仿佛感應到她的淚水不止是為了之前發生的事,恪擎也不問了,只是更溫柔的抱著她。“沒關系,我在這里。”

    陶然伸手環住他的腰身,心底清楚的明白,雖然才認識兩天,她是愛上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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