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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都市言情] 李葳 -【邪王野紅伶(紅伶遊之三)】《全文完》

邪王野紅伶(紅伶遊之三) 作者:李葳

奇奇奇!竟有人肯花大錢請他們這小戲班子遠赴關外,這等好事怎麼能錯過?
瞧這些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樣真是野蠻!但最令珠櫻感到不解的是──
這個番邦的王,外表邪魅不說,一雙神秘的綠眼珠還總是盯著她打轉,
糟了,他該不會把她當成可口佳餚,盤算著將她吞入腹中吧?
他只聽說中土的男人個個弱不禁風,女子一概文靜羞怯,
可是這戲班裡的男男女女怎麼跟他想像的全不一樣?難道是他的消息出了差錯?
看來他得再仔細研究、研究,特別是對這個像刺蝟般的小美人兒……

學姊的序

    話說網海茫茫,那日深夜時分,在網路ICQ上頭,竟被李葳姑娘逮個正著。

    「可愛的學妹,當初說要幫我寫的序呢?」

    不愧是文字工作者,連傳來的簡短ICQ文字,都能看出殺氣。那「可愛」一詞,隨時可替換為「可惡」。

    「我有說嗎?有嗎有嗎?」李葳姑娘,網路虛無,您別太當真啊!

    一聲「喔噢」,ICQ回答甚快,「沒有嗎?」還附贈笑臉圖案。

    接著,我數月前在ICQ上傳給她的訊息,完完整整的被剪下,傳了回來。

    「這可不是我記錯吧?」又是一聲「喔噢」,噢得我眼淚都快噴出來了。

    啊,這可比畫押認罪還厲害,這訊息不但有出處、內容,還有日期,鐵證如山,賴都賴不掉。學姊啊學姊,您是被哪條蛇咬了,連我這無害的小小井繩都怕得緊,只是篇序文啊,您別把證據都搬出來嘛!

    既然有了證據,小的我關上ICQ後,乖乖的轉身寫序。

    對李葳姑娘的印象,起源於我的死黨。數年前,當我那位死黨還是只大學米蟲時,李葳這位作者已出現在她的出書尖叫名單上。

    何謂「出書尖叫名單」?就是李姑娘一出書,死黨就會伸出「九陰白骨爪」,掐住我嫩嫩的手臂猛搖,佐以高分貝魔音穿腦叫道︰「出書了!出書了!她終於出書了!」

    之後,死黨蹦跳的把書帶回家,留下我手臂上的烏青。

    李葳姑娘每出書一次,我的手臂就遭殃一次,屢試不爽。

    對我來說,她是古代言情類型中,火辣路線第一人。幾年前,當別人的男女主角還在吟詩作對,床戲以「月光皎潔」、「紗帳飄落」帶過時,她已經寫出春光爛漫,嘿咻聲不斷的超猛劇情,小女子我臉紅心跳之余,這才恍然大悟,驚覺老祖宗里頭也有猛男。

    她用字精練,寫起古代故事最是吸引人,而史料考據,更是嚴謹。曾見她在序文中提及,對唐代資料收集齊備,從衣著到下葬,一應俱全。當時,稚嫩的心靈便涌起奢望,很想撲到她家,搜刮她的資料。

    扁陰似箭,歲月如梭,小女子加入爬格子一族,輾轉為死黨撈到李葳姑娘的一本簽名書。那時,除了感覺她很阿沙力外,對她的印象,總不脫電話那頭的男性呻吟聲。

    鎊位各位,請別誤會,淨往限制級的方向想去。

    記得嗎?她有一位朋友。在此,為了人身安全理由,容小女子不寫出那位大人物的名諱。

    她那位朋友,嗯,在此簡稱作者甲吧。

    作者甲會大搖大擺的跑到李葳姑娘家作客,要求浴缸的水要放滿、要吃鳳梨蝦球、荷包蛋不可全熟、泡面不可煮太爛……等一下,最後一項是我的慘痛經驗,並非李葳姑娘家中實況。不過,想來家中遭逢作者甲肆虐的情況,我與學姊應該相似。

    拉回話題。

    那位作者甲,會把電話的話筒湊到音響旁,用長途電話播放日版漫畫CD給我听,還不時湊過來做劇情解釋,用興奮的語氣告訴我,哪個男人被壓倒了,哪個男人的衣服又被撕破了。

    小女子听不懂日文,唯一听得懂的,是人類的共通語言,喘息與呻吟。

    「!@#$$%(&(&*(&*,喔喔喔喔,啊!」

    「噢!噢!噢!」

    「啊……」

    很奇怪,電話那頭,呻吟的都是男人。

    原來,學姊家里有很多這類的CD,刺激她寫作時靈感泉涌的,莫非就是男人的呻吟與喘息?而後,在KTV里飆過幾次歌,續攤到日本料理店解決民生問題時,跟李葳姑娘聊到過往,赫然發現,我們竟是學姊妹。

    「啊!你也是那間學校畢業的?」震驚過度的我,筷子上仍夾著晃動的肥美生魚片,醬油與芥末,滴滴答答的落在桌面上。

    這是我一直很疑惑的事情,母校地處偏遠,前面是荒墳野冢,後頭是荒山野嶺,文藝風並不盛,連續幾屆的文藝比賽,小說獎項都高懸刺眼的「從缺」二字。但是根據側面消息指出,校友從事羅曼史創作者不在少數,據我所知,就有將近十人。

    莫非是因為風水因素,此校專出羅曼史作者?還是位處偏遠,學生下山不易,所以卯起來寫小說打發時間?走筆至此,胡鬧暫止,總該提提對她的觀感。

    李葳姑娘最讓我佩服的,該是她的認真。創作工作,她總認真以對,對同人志,她的認真程度更可以「狂熱」來形容。談話時,言談條理分明,很能讓人清晰明了,與她一席話,總能讓我思索許久。

    學姊,懂我意思嗎?哪日飛黃騰達,可別忘了學妹我啊!

    好了,再寫下去,只怕佔了版面,拖弱了精彩的故事。閑話休提,小女子就此拜別,大夥兒看小說吧!

    春寒於家中知名不具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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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珠櫻捧著飯碗大嘆一口氣。

    討喜的靈精大眼蒙上一層愁霧,向來好勝飛揚的雙眉也緊緊的糾結在眉心,豐滿挺翹的紅唇更是高高噘起,小手無聊的玩著手中的筷子,讓它們在空中翻花,再牢牢地接住。

    見狀,身為「天下第一紅」戲班子的老大哥,年齡大不了她五歲的俊秀青年也忍不住開口斥道︰「珠櫻,行了,不想吃的話,你就離席吧!桂弄得別人也胃口不好。」

    珠櫻聞言立刻反駁,猛搖著頭說︰「阿金,又不只我一個人沒有食欲,你瞧,小不點也一樣吃得有氣沒力啊!咱們已經連續吃了十天的小米飯,能下飯的就是一條咸魚,你說,再這樣下去,我這天生麗質難自棄的窈窕身段,豈不要餓成了竹竿、排骨?」

    「贊成、贊成,我錦錦有同感。阿金,人家都已經長不高了,再這樣餓下去,我不增反縮怎麼辦?」綽號小不點的男孩,長了一歲,身高卻沒增長,和同齡的小孩子相比,硬是矮了一截。

    「你們兩個,說得好像我在虐待你們似的,都是過去你們吃得太好了,才會如此不知感恩。上天可沒能那麼周到,時時關照咱們,像咱們這種流浪戲班子,難免會有時運不濟的日子。現在就是這樣,大家不稍微忍耐一點,又怎麼能熬過這苦日子呢?」阿金又何嘗不是吃膩、吃怕了咸魚加小米飯。

    「我不是不肯忍耐,只是想知道,這種日子要過到幾時?」

    戲班子生意慘澹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少了兩名台柱,只剩她一個刀馬旦,著實令「天下第一紅」陷入困境。想想,當初珠櫻加入這個走唱各地的流浪戲班時,已經有了銀雪這位紅旦,因此不怕沒有戲約上門,即使日子再壞,總還可以有個三菜一湯。

    可是如今銀雪找到了夫君,兩人正恩恩愛愛的攜手在老家過日子,可說是退隱江湖了。

    而在那之前,向來與珠櫻是吵嘴良伴的寶坊,也被她家的入贅相公逮回去做賢妻良母了,即使寶坊自個兒不願退出「天下第一紅」,但是堂堂狀元夫人在外拋頭露面,實在不像話,因此一口氣就被她家的狀元相公回絕了。

    「這你問我……我還能怎麼說呢?不管咱們走到哪里,都踫巧沒有廟會也沒有客棧願意讓咱們登台啊?最簡單的道理是,在咱們沒有募集到新角兒加入前,誰會招待一個只有兩名戲子的戲班子呢?」阿金撐著腦袋嘆息說。

    「那你還不去外頭靠你的聰明腦袋瓜子、騙死人不償命的氣死潘安小缸臉,與那三寸不爛之舌,來解決這個問題?」珠櫻狡猾地沖著他笑。

    阿金雖然向來風度極佳,可也有極限,他唇角微微抽搐,笑著說︰「我只能說,你實在太抬舉我了,珠櫻。什麼騙死人不償命,我可從不做這種勾當的。」

    「嘻嘻,我記性可好得很呢,想當初你招我進『天下第一紅』時說了些什麼?『游戲人間的最佳法子,一邊唱戲一邊享受人生,游歷大江南北,看遍五湖四海,吃盡天下美味……』看看咱們現在過的日子,這不是欺騙是什麼?」珠櫻搖著可愛的食指反駁著。嘴里還不忘嘖嘖稱贊道︰「我多想品嘗著名的川豆辦活魚和無錫排骨的酥爛香甜、杭州宋嫂魚羹的蟹香、魚鮮……還有、還有……」

    「行了,求您別再說了,好珠櫻姊姊,經您這麼一說,我肚子里的饞蟲叫得更大聲了。」小不點再也受不了地哀嚎起來。

    「說的也是,我也一樣,唉。」腦海中飄過的菜香,讓眼前的咸魚不再那麼索然無味,難以忍耐。重拾起筷子,戳入那塊又硬又咸的魚肉上,珠櫻還是不忘叮嚀道︰「阿金,我說真的,這種日子再過下去,連我也要『蹺』班前去投靠好姊妹了,在寶坊家打牙祭,也勝過咱們這樣餐餐咸魚啊!」

    「珠櫻姊,到時候別忘了也帶我去喔!」

    手一點錦錦的鼻尖,珠櫻啐道︰「你喲,這個小跟屁蟲。」

    「嘿嘿嘿,請叫我牆頭草小不點。」

    「還得意呢!」

    一如以往,兩人你二日我一語的瞎扯了起來。此時,阿金重重地嘆口氣說︰「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生意上門……」

    「咦?」

    「什麼?」

    一大一小睜著銅鈴大眼,驚訝地看著他,然後口徑一致地說︰「那我們還在這兒吃什麼咸魚?在哪里!誰請咱們去唱戲?」

    「問題就是在這兒……」

    平常,這邀約阿金是考慮也不用考慮,立刻否決的。畢竟「關外」——那不是尋常人能去冒險的地方,尤其是同行的還有婦人和孩子,誰曉得過慣了中原舒服日子的他們,會在關外遇到什麼危機?阿金十多歲時曾去過關外一次,對那兒的印象雖然不壞,但蠻荒之地賦予他最強烈的印象就是︰中原那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姑娘,一定無法忍受這種地方的生活。

    不但吃的東西奇特不說,就連居住、衣著習慣也都和中原大相逕庭。那兒的姑娘家都有一股豪邁之氣,不這樣,根本無法和蠻荒大地抗衡。

    「怎麼了?瞧你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是什麼樣的地方?很遠嗎?」好奇的珠櫻,也察覺到阿金異於尋常的臉色。

    阿金點點頭,口氣沈重地說︰「非常遙遠,遠得恐怕你難以想像。」

    「干麼?說成這樣……是天涯?還是海角?」

    他越是神秘,越是點燃了珠櫻心中的好奇心,這下子她非要知道是來自「何方」的邀約,能令他們這個向來「笑看人生百態」的智囊師爺如此難以啟齒。

    「快說嘛!你這樣賣關子,想急死我啊?明知我是最沒耐性的了。」搖晃著阿金的衣袖,珠櫻拚命地求一個解答。

    連嘆了兩次氣,阿金才在百般無奈下,緩慢吐出︰「亦巴。」

    「易?八?這是什麼東西,我听都沒有听過。」

    「關外的一個國家,你沒听過也不奇怪,當地與咱們中原的風土民情相差何止千萬倍,且臨近沙漠,是一個白天有如熱火地獄,夜晚卻有如寒冰宮殿之處。他們以烤羊、馬奶等食物維生,那兒的人全用布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騎乘名叫駱駝的奇怪動物在沙漠游走。」

    「哇,听起來好像很好玩。」

    「那不是可以鬧著玩的,小看沙漠的人,必定會葬生於沙漠!」阿金立刻喝叱說。「這也是我百般考慮之後,決定拒絕邀約的理由。你太小看關外的環境了,那和你在這兒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好日子不一樣,那兒的生活非常艱困。」

    「既然是那麼艱困的地方,干麼還需要咱們戲班子呢?」

    這下可把阿金問得啞口無言了,想不到脾氣大而化之的珠櫻,也會細心的察覺到這個矛盾。

    不得已,他只好將最後的底牌給掀了。「希望咱們去唱戲的,是當地的王,他想讓亦巴的人民也見識一下,何謂中原文化。」

    「那不就得了?!有得吃、又有得玩。既然他是個王,那肯定不會讓咱們餓肚子,也不會讓咱們被那個鬼沙漠給吞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咱們應該馬上出發!」

    珠櫻一听到能上這麼有趣的地方一游,怎麼能不去見識、見識?「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阿金擔憂的也是這一點,珠櫻的性子爽快,喜歡刺激,只要哪兒有新鮮的,她都會迫不及待的想參與,完全不考慮任何風險。

    「想得再復雜,也不能填飽肚子,就這麼說定了。咱們明天出發!」握起小拳頭,珠櫻開懷地笑著。

    「哇!萬歲,終於可以不用吃咸魚了!」馬上跟著起哄的小不點,跳起來手舞足蹈地慶賀。

    於是,罔顧阿金的憂慮,一大一小又開始談論起美好的遠景,這回,他們的夢想全換成了品嘗關外的美味烤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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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荒涼的平原一望無際,在這個堪稱挑戰人類生存極限的嚴苛環境下,每個人都被鍛鏈出一身的銅皮鐵骨,能抵擋狂暴的風沙,堅強地承受著它的吹拂。因為烈日經年累月的照射,瞳孔呈現出比一般人要淡薄的色澤,無懼於千變萬化的天象,總是銳利地注視與觀察著大自然的一切。

    他們崇敬這片大地——因它有著天下最獨一無二的傲然之美,絕不馴服於人的性格。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無敵武士,有著任誰前來挑戰,都無法將它擊倒的自信、傲慢。

    他們狂戀這片大地——因它亦如此地溫柔,不忘生長足以哺育萬物的養分,分享給小草、野花、狩獵者與獵物,不同的族群都依賴著它維生,就像是無私的美麗母親般,有著取之不竭的愛。

    這極端的兩面,正是它教人又愛又憎,迷戀而無法自拔的主因。

    所以,即使听人稱道中原的日子有多麼舒服,迪米契也未曾動過念頭,想要遷居到那里。他永遠不會背叛深愛的這片大地,一如這片大地將永遠不會背叛他的愛。

    「大王……大王……」

    由遠漸近,傳入迪米契耳中的呼喚,令他勒住了手下的韁繩,回過頭只見一小團黃沙飛霧夾雜著隱約的人影迅速地朝他接近中,光听聲音他便知道,那是自己最信賴與仰仗的左右手——吉力扎。

    丙然不出所料,吉力扎在距離他約有半尺遠的地方拉住了馬,呼呼喘著大氣,揮手抹汗說︰「大王,您怎麼又擅自一人出城?我不是說過好幾次,要是想出來走走,跟我們說一聲,萬一我沒空,也會找人跟著您的。」

    「怕我走失不成?」迪米契不耐地啐道。吉力扎什麼都好,就是這點婆婆媽媽的個性,總讓人受不了。

    「當然不是。」

    吉力扎又何嘗不知道,迪米契最討厭人羅唆?當迪米契還是王子時,一听到大王又要訓斥,他總是腳底抹油,溜得比誰都快。簡單扼要,也是迪米契批示公文時,最常要求底下的人辦到的一點,可惜能做到他要求的人寥寥可數。

    迪米契不了解,天下不是每個人都如他受天恩寵,有顆精明干練的好腦袋,凡事舉一反三,能夠輕易把他人眼中的難事簡化為一件彈指可成的小事。他以自己的標準認定別人也該能達成,往往造成要求過高,害得周遭的人都沮喪得不得了。

    幸好,迪米契不是個蠻橫不講道理的暴君,只要有充分的理由,他還是會給予對方第二次機會,再決定此人是否真的無能。

    「您的身分已經不同於以往,如今您是整個亦巴國最重要的人,不可以再如此莽撞,不帶任何隨扈出門。萬一踫上什麼麻煩事,您要我們這些屬下拿什麼顏面見人呢?」吉力扎苦口婆心地說著王不愛听的話,這也是身為大臣應盡的義務。

    他們英偉的王揚起不馴的笑,挺起他傲視群倫的壯碩胸膛說︰「麻煩?放眼這大漠南北,誰敢挑釁我迪米契?不怕死的盡管來,我可不會躲在一群軍隊後面,縮頭縮腦求保命安身之道。」

    這份自信,正是令他們成千上萬的亦巴王軍死心塌地誓死護衛的理由所在。他們都被迪米契的光彩所降服,他是所有亦巴年輕人爭相仿效的對象,也是亦巴全國適婚少女的夢中情人,更是人民心目中的現世神祗。

    他們都為擁有如此英俊颯爽的少王而驕傲。

    與傲獅爭輝的奪目棕發,深黝粗獷的五官,炯炯有神的雙眸——眸子的色彩是大地回春時美麗的綠茵。筆挺飽滿的鼻翼下是辯才無礙、情感豐富的厚唇,寬闊的唇角滿溢著男子氣概,而他的聲音更是響亮如洪鐘,有種誘使人傾听、追隨的力量。

    要說他們的王還有什麼令人不滿之處,恐怕就是他的眼界之高,世間少有。

    從他即位前就不斷地有諸多人上門請婚,其中包括異族的聯姻。亦巴國內更不知有多少公侯企圖將自己女兒獻上,卻都沒有令迪米契看上眼的。

    迪米契的父王在他這年紀,早擁有三宮六院,不知生養多少子女了。

    為了穩定江山,早日娶妻生子傳承香火是王避免不了的命運,他們一再地告誡他,卻還是得不到他首肯,納誰為正室或收入後宮。

    這並非就代表迪米契身邊毫無紅粉相伴,相反地,他身邊的女人從未斷過,只不過,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煙花女子。

    扁是亦巴王城所在的喀爾克中,最著名的一條娼窯巷里,受過迪米契恩寵的女子就不知有多少人,里面不乏賣藝不賣身,卻獨獨招迪米契入香閨的傳奇紅妓。

    餅去吉力扎就曾問過他,何以專挑此類女子陪寢,迪米契只說︰「比起那些用孩子、貞操來換取自身地位,圖謀權利的名門淑女,這些銀貨兩訖的妓女還顯得單純可愛些。況且風塵之中無人真心,我也不需感到負擔。我可不想找個羅唆的女人成天在我耳邊訴苦,像我母後,總是嘮叨著父王寵愛別的妃子什麼的。爭風吃醋的女人最是難看。」

    按吉力扎的想法,迪米契未免把「情感」看得太簡單了,要女子不為他爭風吃醋,對名門淑女或是娼門蕩婦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多金、慷慨、瀟灑這三個要件放在一起,不管走到哪里,都注定要引起一場爭奪大戰。

    不同的是,名門淑女仗著自己的出身,可以光明正大的爭風吃醋,而那些歡場女子,恐怕就只能在迪米契的背後暗自較勁而已。

    吉力扎真高興自己不是女子,因為在迪米契心中,男女之情,或者該說——「女人」永遠排在他心中最微不足道的角落。

    不管做他的朋友或他的愛馬,絕對能獲得迪米契更多的青睞!

    「你總不會是為了嘮叨我這些事,才特別跑來找我的吧?吉力扎。」迪米契揚起唇角,將他從胡思亂想中喚回。

    「當然。」吉力扎立刻點頭說。「您上次說要找的中土戲班子已經找來了,可是我想咱們八成是找錯了,我從沒看過人數那麼少的戲班子,才幾只小貓能唱什麼戲?這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噢,我吩咐他們得找最頂尖、最紅的戲班子,難道他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隨便找個小戲班來濫竽充數嗎?」

    「這個……」吉力扎難得吞吞吐吐,咳了兩聲後才說︰「我想他們不是沒听從您的命令,因為那個戲班子號稱是『天下第一紅』呢!」

    「呵,好大的口氣,自稱『天下第一紅』是嗎?那我就去瞧瞧,到底這個戲班子是多麼迷你,又如何能紅遍天下?」

    珠櫻還以為自己會被請進「帳棚」搭建的王宮呢!

    就珠櫻對「大漠」民族的認識,她只知道他們是一群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似乎哪里有水就得移到哪里去住,至於居住的方式就是用布篷搭起奇形怪狀的家,是那種連自己養的畜牲也一起放進屋子里睡覺、吃飯的一群人。

    所以當他們抵達亦巴國的王都——這個名喚喀爾克的地方時,珠櫻還對井然有序的街道、屋宇梁房感到驚奇不已。當然,這兒的屋子和中土還是不大相同,這里的屋子都是以堅固的石頭堆砌而成,不像中土有屋瓦、木梁、牆垣等等,只是很單純地以石頭搭起一座座兩層或三層的屋子。

    喀爾克的市街也和他們到過的中土街市沒什麼兩樣,同樣熱鬧、繁華,像是吃飯的客棧、賣藥的店家,甚至連兌銀的票行都有呢!

    要說有何處與中土不同,就屬衣著與人種吧?走在這兒的路上,珠櫻一行人反而顯得非常突出。一來是他們的衣著打扮和這些頭戴氈帽,面裹白巾的人不同;二來是大街上少見女人走動,而多數的男子面目黝黑,發色由棕到黃都有,就是純黑最少,一如他們的眸色也比黑色要淺淡一點,是更接近琥珀的顏色。

    總之,舉目所及、放眼望去,無一不是新鮮的事物,看在珠櫻眼中都有著高度的趣味與特殊性。她不由得這麼想,啊浮,真是來到一個很奇妙的地方了。

    小不點錦錦就更直接了,他「哇」地大叫一聲,然後拉著珠櫻的衣袖說︰「快看!快看!那兒有一頭怪動物,看起來像牛,卻長著很長的毛耶!」

    「那叫犁牛,是高原上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專門供人乘坐或拉車用的。」阿金在一旁添話說。「只是會在這兒出現也很稀奇就是了。一般說來,這種動物頗耐嚴寒,他們應該是路過的旅人,帶著犁牛正要往南前進神山吧?」

    「神山?」雙眼一亮,小不點錦錦滿臉驚奇地說。「真的有神住的山嗎?」

    「傳說中是如此,但那座山非常隱密高深,普通人即使能爬上去,怕也沒有下山的一日。也有人說,只要能登上神山就能登天成仙,只是誰也不曾在成仙後,告訴我們這傳說的真假罷了。」阿金聳聳肩說。

    「那神山離這兒很遠嗎?」錦錦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阿金戳了下他的鼻尖說︰「比你所想的要遠多了,按你的腳程,走上半年都不稀奇。」

    「啊……」錦錦失望地垂下雙層。

    「我看你還是放棄吧,小不點,天底下沒有像你這麼矮小的神仙啦!」

    珠櫻的取笑,換來錦錦不服氣的追打,兩人就在喀爾克的大街上邊打邊鬧,來到了王宮前。

    「喔!」錦錦發出最高等級的驚嘆。

    珠櫻也不禁停下腳步,仰望那道氣勢宏偉的門。

    不愧是一國之王所住的地方,到底是不同凡響。走遍大江南北的珠櫻,見過不少豪宅、大戶,里面也包括京城首富的蘇家,以及湖南大戶的雲家,不過他們規模再大也比下上這浩蕩的王城。

    就算是附庸中土的小國,也還是很可觀氣派的一個國家。

    「停下你們的腳步,這兒是王宮禁地,未經傳喚不可擅入!」

    就在他們一行人準備穿越過那道城牆時,很自然地被門口的護衛攔了下來。在阿金取出了邀請狀,證明他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後,護衛們領著他們進入王宮外圍的別館,而前來接見他們的是一名自稱「吉力扎」的男子。

    對方約莫二十來歲,但似乎已經擁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從他身旁隨扈的人數看來,絕非泛泛之輩。他听說阿金等人就是「天下第一紅」的成員後,頻頻皺眉,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懷疑。

    「像你們這麼小的戲班子,怎麼會是『天下第一紅』呢?」吉力扎開口問道。

    「我們有中原的皇帝陛下御賜的手寫匾額可以為證。」

    趁著吉力扎向阿金要求「驗明正身」之時,錦錦則偷偷與珠櫻嚼耳根子說︰「看到沒有?那個人的頭發好好玩喔,翹翹、鬈鬈的,那是怎麼弄的啊?」

    「也許是不小心被落雷劈到,燒焦的。」珠櫻也跟著開起玩笑說。

    不幸兩人的對話傳入了吉力扎耳中,他凶狠地瞪了兩人一眼,又摸摸自己的頭發,咳嗽一聲說︰「你們這些中原人真是太失禮了,這是我爹娘生給我的。」

    「非常抱歉。」阿金微笑著道歉說。「他們兩人並無惡意,只是小孩子心性,忍不住說笑而已。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吉力扎將話題轉回原先討論的事情上說︰「我姑且相信你們就是這個叫作『天下第一紅』的戲班子,但是你們若是不合我們大王的期望,到時候還是要請你們離開,當然也沒有原先所談的酬勞了。」

    「啊?」

    「那怎麼可以!」

    珠櫻與錦錦出聲抗議。

    不過,阿金卻點頭接受了,他原本就對這門生意沒多大興趣,日子再怎麼難過,回到中原,多得是辦法可想。長久留在此地,他反倒得擔心這一大一小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還有貝廚娘與跑腿王能否適應這地方的氣候、環境。想到這些問題,他寧可回中原去尋找新人加入戲班子,再開拓新天地呢!

    「就照您的意見去辦,我們沒有異議。」

    吉力扎見眼前這個中原人說話爽快,事情就好辦了,於是他吩咐道︰「今夜你們就留宿在城中的客棧,等我稟報大王這件事後,隨時傳喚你們入宮。」

    「多謝吉力扎大人。」

    他們在宮中短暫停留了一下子,很快地又回到喀爾克的大街上,此時珠櫻再次發出不滿的心聲︰「阿金,為什麼你那麼乾脆就答應那家伙的要求?我們可是走了將近兩個月的路,好不容易才抵達這里的,你居然爽快地答應連酬勞也不領就回中原去?明明是他們邀請咱們來的啊!」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我們現在的確算不上有規模的戲班子,他們也許只是沖著咱們的戲班子名而來,卻沒發現咱們這個流浪戲班子不符合他們的要求。」

    阿金聳聳肩說。「方才那位大人也很慷慨不是嗎?即使酬勞沒了,但這一路上的旅費他們還是會照算給咱們,這就夠了。」

    「照你這麼說,咱們豈不白來了?」

    「珠櫻姊姊,你有什麼好抱怨的,反正你只想游山玩水,就算唱不到戲,也不要緊吧?」錦錦才不信珠櫻對唱戲有這麼熱愛。

    「話不是這麼說……」

    要說珠櫻到底在埋怨什麼,應該是在她的期望中,這趟旅程不該這樣三、兩下就結束的,她已經對這個地方起了極大的興趣,她還想再多走走、逛逛,或者住一陣子也好。反正絕不是像現在這樣蜻蜓點水般晃過了事,輕易打道回府。

    可惜阿金心意已決的樣子,珠櫻的期望眼看就要落空了……

    一想到這也許是自己在喀爾克吃到的最初也是最後一餐,說什麼珠櫻也要吃到當地最道地的佳肴——烤全羊。只是,不管他們到哪家店去,老板都搖頭說︰「不成、不成,那道菜不是隨便給姑娘家吃的,沒有慶典就隨便宰殺羊兒烤來吃,太奢侈了,恕小店礙難照辦。」

    和中土動不動就要來個上百道菜的鴻門大宴比起來,這兒的人真是勤儉成性。

    他們沒有理由就不吃大餐的習慣,讓珠櫻空著肚子逛遍大街,也只找到最普通的鐸鑼的東西,那是種類似米的食物,和著有香味的油或辛香料拌一拌,再用手抓起來吃。

    搭配的菜要不是些燻制的肉乾,就是些口感和中土的菜完全不能比的腌菜。飲用的東西,也和她喝慣的茶大大不同,這兒的茶里頭,還加了馬奶。至於味道……

    珠櫻只能說,她喝過比這個更好喝的東西。

    「可惡,這整座城內就沒有人能烤一頭全羊讓我解解饞嗎?」珠櫻朝天空憤怒地大罵。

    「死心吧,珠櫻姊姊。咱們也都吃飽了,你還不甘心啊?」

    最後在街上某家小店打完牙祭,正打算散步回客棧的一夥人,在市集上挑些中原難得一見的手工織毯什麼的,打算買幾樣帶回去送給寶坊與銀雪這些老伙伴們作紀念品。

    只是珠櫻心中的遺憾,還是無法化解。她自認不是嗜吃如命的人,可是一想到大老遠來到關外,卻不能一嘗遠近馳名的美味烤羊,說什麼她都不能釋懷。

    「你們怎麼都可以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也許咱們明天就得打道回中土,在這之前不吃一次這傳說中的美味,你們真的能甘心情願嗎?」看看阿金、錦錦與貝廚娘及老王無動於衷,珠櫻氣嘟嘟地說。

    「這是因為我們全都吃過啦!」錦錦語出驚人地說。

    「啥!」珠櫻揪住小不點的衣襟。「你說阿金吃過我還能理解,為什麼連你這個小鬼頭都吃過?那豈不是只有我沒吃過?!」

    「那是在珠櫻姊還沒加入咱們之前,我們有次到北方另一個國家去,那里也有烤羊的風俗,我們就讓主人請了一頓全羊大餐,肉鮮美而不腥羶,真是最棒的滋味。一生不品嘗一次,一定緩 悔的。」

    「廢話,听你這麼說,我豈不是更嘔了!說來說去,只有我一個人有損失嘛!

    反正你們其他人都吃過,所以根本無所謂!」珠櫻氣得跺腳,瞪著每一個人說︰「原來你們都是背叛者,什麼伙伴,居然背著我享用過大餐不說,還隱瞞我。好嘛,我終於知道我是多麼孤獨的,哼,我不要和你們一起走了,氣死我了!」

    「喂,珠櫻姊姊,等等……」

    看著珠櫻邁著大步離開,小不點趕緊追問阿金說︰「怎麼辦?她真的一個人跑了耶!咱們得快去追她回來啊!」

    「現在珠櫻正為了吃不到烤全羊的事氣我們呢,去追恐怕也是白費工夫。幸好珠櫻也不是孩子,還有點拳腳工夫,應該不至於被人欺負,等她冷靜下來,自然會回咱們下榻的客棧去。」阿金拍拍錦錦的頭說。「不必為珠櫻擔心,我們就先回客棧去等她吧!」

    走了一段路後,珠櫻回過頭,看著身後無追兵。她小嘴一扁,明亮的大眼浮上層水氣。她知道自己表現太孩子氣了,簡直比錦錦還不如,可是想想她之前對這段冒險旅途充滿多大的期望,如今卻沒有一件事順心如意,又怎麼能不發點小脾氣,宣泄一下心中的無奈呢?好吧!既然他們存心放她一個人出來冷靜腦袋,她就徹底地逛遍這條大街……

    這和方才那條賣些布料、織品等生活日用品的街不大一樣,兩邊都是些小販,扛著吃食的小擔子,就在路邊招攬起生意來了。

    慢著……這陣香味……好獨特……遠遠地從那一頭飄了過來……

    珠櫻摸摸本該不餓的肚皮,卻發現它跟自己心意相通的鳴叫了一聲。她唇角飄上自得的微笑,心想︰我的五髒廟真聰明,知道這兒有好東西可以祭一祭它了。

    靠著靈敏的嗅覺,珠櫻搜索到那散發著濃厚烤肉香氣的地方。「店家,您這兒在賣些什麼啊?味道好好喔。」

    一串串的不名物體放在鐵架上,沾著一種黑不溜丟的醬,發出聲與陣陣香氣,伴隨著火烤的時間逐漸增加誘人的色澤。

    看得珠櫻不只肚子在叫,就連口水也直冒出來。

    「姑娘,您怎麼會不知道呢?我這賣的是『焦達』,就是烤羊內髒,這個是羊大腸,很好吃的,您要不要也來一串?」

    「羊大腸」三個字听在別的姑娘耳中,早嚇得花容失色了,但珠櫻卻不減口腹之欲,頻頻點頭說︰「好,就給我來一串……不,兩串好了,不不不,還是三串!」

    既然吃不到烤全羊,吃點烤羊內髒也不犯法吧?「多謝惠顧!」

    珠櫻高高興興地捧著到手的三串美食,走在大街上,真是等不及將它送入口中了,雖說在大街上吃東西有礙觀瞻,更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該做的事,不過要是這「焦達」冷掉了,豈不暴殄天物?好,就這麼決定,在這里解決它!珠櫻下定決心拆開油紙包——「讓開、讓開!王要通過了!不許擋路,全都讓開!」

    一陣喧嘩過後,珠櫻還不及反應,眼前就揚起一片土黃色的塵沙,漫天飛舞,嗆得人眼鼻幾乎無法張開。接著地面隨之撼動,像是千軍萬馬奔騰似的,無數的馬蹄打從她鼻端前呼嘯而過,將珠櫻手里捧的東西卷入風中。

    「啊!我的焦達!」

    珠櫻想也不想,為了搶救美食撲身上前。

    說時遲,那時快,一匹馬發出驚慌的尖叫,因為主人使力拉住韁繩而高高騰起的前肢,差一點就將珠櫻踩得粉身碎骨,而珠櫻卻渾然不覺自己差點面臨的危險,只是僕倒在地上,為自己接住那包焦達而慶幸。

    可是,揭開油包一看,里面都已經黏上厚厚黃黃的沙粒,不能吃了。

    「喂,女人,你沒事吧?」

    頭頂上傳來的傲慢問候語,點燃了珠櫻蓄勢待發的心火。「什麼沒事?你看!

    你們這些人騎馬就不能小心點啊!干麼揚起那麼多沙粒,害得我的食物都裹沙了,這下怎麼吃?」

    「大膽惡女!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兩側忽然傳來嚴喝。「你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被這麼一罵,珠櫻才仔細地端看那名差點撞死她的「莽漢」,喝!一雙詭譎難測的眸子正盯著她!天啊!天底下竟有這種綠色眼珠子,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呢!

    不過這個五官端正、面容俊逸的男人挺有威嚴的,是誰啊?「還不快點下跪,叩拜大王,為自己的無禮道歉!」兩旁的人再斥道。

    王?大王?!咦?這個有著怪異綠色眼珠子的家伙,就是亦巴國的大王嗎?不會吧!她還以為所謂的王都是三、四十歲的漢子,怎麼這種嘴上無毛的年輕人也是王嗎?珠櫻愣在迪米契的馬蹄前,久久下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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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由馬背上俯視該名女子,迪米契未曾見過這般墨黑如夜的眸子。小小的心形臉蛋上,那雙眼眸像會說話似的,眨巴眨巴閃著星光瞪著他,菱紅小嘴張得大大的。

    不過,尋常女子听到他的身分,多半被嚇得無法言語,這倒也不奇怪。

    「女人,你來自什麼地方,不是本國人吧?」淡淡地問道,迪米契繼續放肆地打量著她嬌小卻相當豐滿的身軀,即使裹著毛絨背心,酥胸還是頗為可觀。就一名玩物的價值而言……迪米契願意給她頗高的評價。

    「喂,大王在問你話,你還不快些回答。」身後的護衛們見她沒有反應,出聲催促道。

    可是那扎著漂亮發辮的俏姑娘,眼楮還是直盯著迪米契的臉瞧,直接大膽的目光,挑逗著男人的心。

    「我的臉有這麼好看嗎?女人。」他掀起性感唇角,揶揄道。

    原本預期她會臉紅地低下頭去,卻沒料到她不但大力點著頭,甚至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好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綠色的眼珠子,真是不可思議,你的眼珠子看到的東西和我的眼珠子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嗎?該不會全都是綠油油一片的吧?」

    「那麼你黑色的眼珠子所看到的不全都漆黑一片嗎?」迪米契好笑地反問。

    她用左手拍打右手掌。「對喔!要是眼珠子的顏色就是看到東西的顏色,那我們黑眼珠的人豈不都是白天瞎子了。你說的有道理,嗯!那就沒我想像得那麼稀奇了。」

    旋過腳跟,她拍拍自己衣服上沾染的塵沙,解除困惑後,態度已經超越了「我行我素」,到達「目中無人」的程度。這輩子迪米契還沒被人這麼無禮的在談話途中「丟下」過,她居然無視於他先前丟下的問題,逕自離去。

    「不許走,女人。」

    他的話才出口,兩側的護衛們便上前攔阻了她的去路,這讓她不悅的嘟起嘴,轉過頭來。倒豎的眉毛寫滿了對他的「阻攔」的不滿抗議。片刻之間,這個女人已經冒犯他多次,想想,在亦巴國誰敢對他露出「不滿」的表情?她卻再三地……

    迪米契揚高了唇角,新鮮、真新鮮。他喜歡她為自己帶來如此多的「新鮮」感!

    顯然他的好情緒並沒有感染到她,她扁扁嘴巴說︰「還有什麼事啊?亦巴的大王,還是我該叫你陛下?我可是急著去跟那小販再重新買一份焦達,沒空跟你閑扯。我都自動放棄要你賠償了,這樣也不行嗎?算我自認倒楣,是我運氣不好,遇上你這種大人物,自然不敢奢望你會賠我,我都這麼知趣識相了,你該不會反過來殺人的喊救命,要我謝罪吧?」

    「再不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就將你以『冒犯大王』的罪名,押入天牢受審去了,女人!」護衛們大聲叱喝。

    可是珠櫻的膽量可不小,听到這句話既沒有花容失色,反而還蹙起雙眉,雙手插在腰上,瞪著責罵她的護衛說︰「我哪一點冒犯你們大王了?三番兩次找碴的人是你們才對吧?我看你們大王臉上一直掛著笑,沒有生氣的模樣,倒是你們這些狐假虎威的手下,一直大呼小叫的。」

    「你!」這陣搶白令護衛氣得臉色一下青、一下紅。

    「我說錯話了嗎?這下我又犯了你們國家的哪一條律法?想不到亦巴國是個不許人說真話的地方。」

    氣結的護衛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看就要沖上前去揪住她,迪米契伸出一手說︰「退下,這兒沒你們說話的分。」

    「可是大王,這個女人實在野蠻無禮……」

    「野蠻?口口聲聲要捉人的人,才是野蠻吧?這就是空有力量卻沒腦袋的人最令人感到乏味之處,總是動不動就指責別人,根本不懂得反省自己。」她似乎看出了迪米契偏袒的態度,益發理直氣壯。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潑婦,從沒見過你這般可怕的刁女!」護衛也氣不過,與她互嚷起來。

    「夠了,都給我住口。」

    迪米契威嚴的一喝,令在場的人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也終於令他耳根子清靜了點。他重整神色,將笑容藏在心中,改以冷硬的口吻,再次質問著︰「女人,你到底是打哪里來的?」

    他可以肯定亦巴絕對不會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女子,不僅在街上公然喧嘩,還使得他原本引以為豪的護衛們,個個像是沈不住氣的街頭混混、草包。看來這女子有本事在三言兩語間令人心浮氣躁,可謂惹是生非的高手。




    還以為這次她又想裝迷糊,她卻老實地回道︰「稟大王,民女是中土人士,這樣算回答你的問題了沒?我可以去買焦達了吧?」

    「只要回答大王的問話就行了,誰叫你多嘴!」護衛又道。

    她兩眼一翻,雙手一攤,大大嘆了口氣,模樣甚是無奈。「非是我愛找麻煩,而是你們不讓我好過。」

    懷著同情的雙眸,珠櫻嘆完了長氣後,看著亦巴王。他神秘詭譎的綠眸中全然沒有透露半點情緒,表情莫測高深,恰巧是讓珠櫻感到棘手的一種人。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看不出喜怒哀樂的人,讓人很難摸清跟他們的相處之道。

    「您看來是個明理的人,大王,您倒評評理,方才的……也算是我的錯嗎?」

    珠櫻不懂那護衛何必一再刁難她,她只是個差點被大王的馬蹄踩死的無辜者,這些人卻企圖將她當成罪犯捉起來。

    亦巴王專注在她身上的視線,也是使珠櫻忍不住想腳底抹油,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另一個理由。干麼?就算沒看過中土的人,也沒必要盯著人不放吧?要不是珠櫻很確定自己的鼻子、嘴巴都長在正確的地方,她當真要以為自己是否多長了一個眼楮,或多生了條眉毛呢!

    「你們都先回去。」看也不看護衛們一眼,亦巴王如是說。

    「可是大王,屬下是奉吉力扎大人之命,保護——」

    迪米契揚起一邊眉毛,冰綠的眸冷冷一瞟。

    噓!珠櫻暗暗吹了聲口啃,不得了,這個大王光用一個眼神就足以讓手下的人個個畏縮耶!

    「屬下知道了,遵照大王的旨意,我們先行退下。只是懇請大王不要忘記,您的安危就是整個國家的安危,請務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護衛心有不甘地瞪了珠櫻一眼。「不要讓來路不明的宵小靠近您的身邊。」

    喝!宵小?她看來像小偷不成?珠櫻鼓起雙頰,明明是她想走,這個亦巴王不放人,怎麼她反而變成來路不明的「宵小」哇?亦巴王只是一擺手,要他們迅速消失,而後視線又重回珠櫻的身上。

    珠櫻在心中哀嚎著︰拜托,能不能別再看下去了,我的臉都快被你看穿個洞了!

    「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調低的嗓音,與發號施令時的威嚴截然不同,多了點輕柔。換做其他女子,可能會稱贊他美聲惑人,偏偏听在珠櫻耳中只覺得「癢癢」的,她不習慣有人用這種哄貓似的口吻跟她說話。

    「肯定不是叫『女人』。」嘟著嘴,珠櫻就是不想老實地回他的話。

    「別羅唆。名字。」他簡短地命令道。

    要不是念在他是這國家的大王,珠櫻早就扮扮鬼臉,揚長而去了。

    仔細想想,珠櫻從不曾覺得自己如此飽受威脅,她可是出了名的大膽珠櫻,天底下沒有她不敢吃的食物、不敢去的地方、不敢造次的事。不論對手是誰,她都有膽識與對方交手過招、言詞交鋒。

    她的想法很簡單,反正對方再強也不過是個人,既然自己也是人的話,沒道理不能跟他平起平坐地爭辯。哪像有些女子,打一開始就認定「男女有別」,這個念頭始終未曾在珠櫻的腦海里發芽。

    可珠櫻從不覺得自己是「奇女子」,誰叫她周遭的奇人多不可數,她生長的家族還被人封為「奇人一家」呢!

    這先擱在一邊,眼前這亦巴國的大王,也不知是何居心,莫非想問出她的名字好羅織罪名嗎?這可不妙,萬一她被關進牢里,「天下第一紅」就真的沒人可以上台唱戲嘍!

    「我叫什麼名字,很重要嗎?大王肯定沒听過我這號人物,知道名字也沒用處。這樣好了,大王高興喊我張三,我就叫張三;愛喊我李四,我就是李四。」她刻意避重就輕的答覆,一面悄悄後退,準備伺機逃跑。

    「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亦巴王干麼這麼固執,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珠櫻跺了下腳,想乘機溜走,可是在他緊迫盯人下,她根本無機可趁。

    也罷,反正她說的是真是假,這個王也下會知道……心念一轉,珠櫻開口回答︰「我就叫阿花。」

    「胡說八道。」

    他駁斥的話來得快,珠櫻也很乾脆地說︰「沒錯,我不叫阿花,但那又如何?大王,求你好心放了我吧!那小販要是走了,我就真的再也沒機會品嘗道地的烤羊了。雖然焦達和我原先打算吃的全羊大餐有段距離,但我也沒得挑了。既然明天就得走人,我非吃到焦達不可。」

    「你是旅人?」

    珠櫻聳聳肩應道︰「算是吧。」

    「我不許。」

    「啥?」他有什麼好不許的?作一個旅人難道還需要批準?亦巴真是個怪地方,她從未听過這種規矩。

    「我不許你離開亦巴,我要你留下來作我的女人。」

    啊?!珠櫻目瞪口呆地看著亦巴國的大王,她辯才無礙的舌頭此刻已經派不上用場,因為她的腦袋已經徹底空白,這真是她生平听到的最大一樁笑話,而且是非常難笑的那一種。

    帶著大包小更預備送給親朋好友的紀念品,錦錦、阿金等人回到客棧,還不見珠櫻回來,這才覺得事態嚴重了。

    「阿金,你說珠櫻姊姊該不會遇上什麼麻煩了吧?」小不點抱著一包原本打算送給珠櫻,為她打氣的「點心」,憂心忡仲地問道。

    「嗯……」珠櫻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從不會把爭執放在心上,即使不歡而散,也不會故意耍性子鬧失蹤,讓眾人為她操心才對。




    「我看我去附近找一下,也許珠櫻姑娘只是迷了路而已。」跑腿王,也是戲班子里負責照顧馬兒與打雜的中年漢子,自告奮勇地說。

    「那我也去,我兩雙眼總強過你一雙!」貝廚娘,她和跑腿王是戲班子里公認的一對。

    他們正要走出客棧,然而迎面而來的大批人馬恰恰將整個出口給堵住了,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的店小二,嚇得躲在掌櫃身後,而掌櫃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說︰「諸位官爺,來……找……找人嗎?」

    錦錦遠遠地听見了,噗哧笑道︰「廢話,難不成這些官爺帶刀、帶劍的上門來吃飯啊?見他們殺氣騰騰的模樣,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

    「噓,錦錦。」阿金可不想在珠櫻失蹤後,又多惹無端風波。

    可惜小不點的話似乎已經傳進那些人耳中,其中一位頭頭模樣的男子目光銳利地打量著他們,隨後,腳步堅定地朝他們走來。

    阿金暗叫一聲不妙,只是對方已經鎖定目標,也不容他帶著錦錦逃跑了。

    「你們就是那個來自中原的戲班子嗎?」

    帶頭的官爺一開口,並沒有破口大罵,口吻還算是「客氣」,令阿金錯愕了一下,點頭說︰「是的,我們就是『天下第一紅』戲班子。」

    「我們奉大王之命,傳諸位入宮晉見。」

    「什麼啊!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差點把我們嚇死了,對不對,阿金哥?」小不點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阿金心想,把我嚇死的不是這些官爺,而是你那張不知分寸的嘴啊,小不點。

    幸好他修養夠,這些話只是放在心底,而他斯文的臉皮已經換上一抹謙虛有禮的微笑說︰「多謝這位官爺的通知,我們會盡速前往。」

    「你弄錯了,我這不是通知,而是命令,你們現在就得『馬上』隨我一起入宮。」對方雖然客氣,但「不許人說不」的態度亦在言談間表露無遺。

    「不巧的是我們的一位伙伴還在外頭逛大街,我們必須等她回來後,才能前往王宮見駕。」

    「你們所說的該名女子人已經在王宮了。」

    「咦?」阿金吃驚得瞪大了眼。

    可是那位官爺似乎不打算多作解釋,僅是簡短地指著停在客棧門口的轎子,請阿金他們一行人上轎後,就將他們帶到王宮中。

    「阿金!錦錦!」

    一路上,阿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珠櫻怎麼會身在王宮?他想,八成是官爺弄錯了,那位身在王宮的女子並非他們的「珠櫻」,可是這個想法也在他們抵達王宮後立刻被推翻。而外表看來平安無恙的珠櫻,一見到他們,立刻跳起來沖向他們。

    只是她人還沒有走兩步,一旁伸出的手又將她拉了回去。

    「珠櫻姊姊!」

    小不點看到這景象,先是憤怒地大叫,然後便像只不要命的莽撞小老虎,齜牙咧嘴地吼著說︰「放開我的珠櫻姊姊,你這家伙是誰啊!放開她!」

    「慢著,錦錦,慢……」

    就在珠櫻企圖阻止他這有勇無謀的舉動時,憤怒的小男生已經張開大口,往那捉住珠櫻的男人手臂狠狠地咬下去。

    「啊——快點松開嘴,錦錦,你咬的可是亦巴的王啊!」

    「唔?」錦錦瞪大眼楮,嘴巴咬著男人的手臂,惶恐地往上一瞧……

    一雙駭人的冰綠色眸子也正望著他。

    錦錦立刻將嘴巴松開,然後一溜煙地躲到珠櫻**後頭。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捉住珠櫻姊姊不放的男人,居然是大王耶!這輩子他什麼都咬,就是沒咬過這麼偉大的人物,他該不會捉他去砍頭吧!

    「真對不起,大王。」珠櫻摸摸小不點的頭,一邊跟迪米契道歉說。「他不是有意的,你可千萬別責罰他。」

    「錦錦,還不快向大王道歉。」阿金也上前,嚴厲地命道。

    小不點錦錦由珠櫻身後怯怯的伸出頭來,可愛的小臉已經布滿冷汗,他低頭小聲地說︰「大王……對不起……錦錦不是故意要咬你的……」

    「行了。」迪米契揚手說。「只是個孩子犯的錯,我不會追究。」

    他這句話令在場眾人無不松了口氣,但下一句話卻又馬上引起另一陣騷動。

    「你——就是珠櫻的男人嗎?」迪米契蹙起眉,翡翠綠眸里多少起了些疑心。

    珠櫻是全場最不吃驚的人,她在心中吐了吐舌頭,對阿金道歉說︰「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拖你下水的,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跟這個亦巴王講道理了。」

    話說在大街上,听到迪米契那句蠻橫的「我要你留下來作我的女人」後,珠櫻愣了好一會兒,她先是掏掏自己耳朵,懷疑有沒有听錯,當她再次以求證的態度看著他時,他泰然自若的表情……自信得讓人想狠狠地揍他一頓。

    令珠櫻壓制下這股沖動的理由無它,再蠢也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撒野,否則很可能會被砍頭示眾呢!

    因此她笑了笑說︰「多謝大王的抬愛,平凡的小女子我無福消受。」

    「女人,既然知道是抬愛,就乖乖接受,我不欣賞你這種矛盾的說話方式,也不喜歡羅哩巴唆的。」他伸出一手說︰「過來。」

    珠櫻扁了扁嘴,這人真是不講道理,講話客氣些,他卻當她在放屁。

    「不,我不過去。」她原本稱得上可愛、平和的小臉,浮現了野蠻的暴戾之氣。「既然你不喜歡拐彎抹角,那我就直接告訴你,我不要當你的女人,你可以試試看把我押回去,但我保證你的臉上和身上都會留下永難磨滅的爪痕,我可不是白練了十年的鷹爪功喔。」

    「你這是在拒絕我?為什麼?你所需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你沒有拒絕我的理由。」

    「那就當我腦筋有問題好了。我不是那種等人賞賜的女人,也不需要男人,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不想作誰的女人,尤其是你的。」

    「哈哈哈!」迪米契突然放聲大笑,令他原本就俊帥非凡的容貌更添颯爽。

    珠櫻嘟起嘴問道︰「我說了什麼,有這麼好笑嗎?」

    「你既不了解我,甚至也不了解男人,等你在我懷中嘗過真正男人的滋味,就再也不會說『不需要』男人了。而且最後將是你迷戀上我,女人。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是不會迷戀上你的,雖然此刻我對你有興趣,但這也只是一時的,等我厭了,你自然就可以離開了。」迪米契補上一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邪笑如是說。

    要不是珠櫻還殘留著一絲理智,她真會氣得接下這個挑戰。

    什麼叫做她一定會迷戀他?什麼叫做他一定不會迷戀上她?哈!笑話,用這種無聊的激將法,以為她就會怕了嗎?她才不管這家伙是什麼王不王的,她就是死也不會迷戀上這種臭家伙。

    「很不湊巧,我不但知道男人,而且也有我的男人。他勝過世間千千萬萬的男人許多,我很滿意他,我們恩愛得很,所以不需要你。」忍不住扯謊的珠櫻,一心只想還以顏色,給他好看。

    這句話立刻達到成效,迪米契的臉色一暗,他鷹眉斜挑,翠眸郁郁地瞪著她。

    「你有……男人了?」

    「沒錯,他叫阿金,我們恩愛的游遍大江南北、同台唱戲合作無間,他才是真正的好男人,我心中就只有他,根本沒有旁人介入的余地。」

    「我不信。」迪米契嗤笑著。

    「信不信在你,只要我知道這是真的就行了。」珠櫻虛張聲勢的笑著,她可是成天站在戲台上的戲子,唬人是家常便飯。

    「你身上沒有男人的氣息,也不像個倍受寵愛的女人,就算你真有男人,他一定不曾滿足過你,你騙不了我的眼楮。」




    「哈!可見得你的眼力也不怎麼樣嘛!」珠櫻杠上他了。「我滿足得很,我和阿金日夜恩愛,才沒這閑工夫同你廢話。」

    一黑一綠的眸子在半空中踫撞出火花,互不相讓,危機一觸即發。

    「行。」突然間,迪米契打破緊張的局面說。「我就會會你的男人,看他是否真如你所言……是個勝過千萬男人的好男人,然後再來討論你該是誰的女人。」

    珠櫻目瞪口呆,他不會是說真的吧?一般而言,多數的男人听到……不應該會有這種反應吧?男人不都是非要「未開苞」的比較好?那,為什麼他的反應卻和她猜想的結果背道而馳呢?罷了,男人心海底針,誰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是珠櫻的男人?」阿金指著自己的鼻子,搞不清楚狀況,狐疑地看著珠櫻和亦巴的王。

    經過大街上的交談後,珠櫻等於被迫跟著迪米契回到宮中,而迪米契也在路上問清了珠櫻的來歷,知道他們就是由中原來的戲班子後,便派人去客棧將「天下第一紅」的所有成員都請入宮中。

    由於一直受到迪米契緊迫盯人的看守,珠櫻根本沒機會跟阿金事先套好話,現在她也只能不斷朝阿金擠眉弄眼打暗號,希望他夠聰明地配合她的謊話,萬一被拆穿了,誰知道會不會被冠上欺君之罪。

    「你不是嗎?」迪米契悠然一笑,看了看珠櫻。

    珠櫻額前滴下一顆冷汗,她眨眨眼,嗔道︰「討厭啦,阿金,反正我們的事班子里的人都曉得,又何必隱瞞呢,你說是不是?」

    阿金張大了嘴,他從沒听過珠櫻以如此可怕的「溫柔」口吻說話。這代表珠櫻一定是惹了什麼麻煩,才會編謊說他們是一對情人。身為伙伴,朋友有難豈能坐視不管,眼前還是先幫珠櫻這個忙,事後再好好盤問她。

    「是……是啊。」笑得僵硬的阿金點點頭說。「珠櫻的確是我的……女人。」

    「是就是,何必說得如此結巴?讓人不由得懷疑這回答的真實性。」迪米契精明的眼神,來回掃過面色僵硬的兩人。

    眼看著謊言面臨被拆穿的危機,小不點錦錦竟湊熱鬧地開口。「咦?珠櫻姊,你什麼時候和阿金哥在——嗚……」

    珠櫻死命搗住了錦錦的大嘴巴,大笑說︰「哎,阿金一定是太緊張了,說話才會如此結結巴巴,畢竟是第一次晉見大王這樣偉大的人物嘛!還請大王不要介意。」

    「是啊,就像珠櫻說的,我太緊張了。」也跟著陪笑的阿金,已經不知在心里頭臭罵珠櫻多少次了,干麼沒事突然要他演這場戲,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阿金不知亦巴的王信了這套沒有,總之,他深邃的綠眸顯現不出半點情緒,看得珠櫻與阿金兩人直冒汗。

    半晌之後他才說︰「你們這個戲班子打算上演什麼戲碼給本王看呢?」

    忽然間,他放開了珠櫻的手,回轉到自己的王座上,修長的身軀斜靠著椅背,似乎暫時放過他們了。

    「這……全憑大王決定。」雖然戲班子人手不足,但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就唱最長的一出戲,花上十天半個月也無妨。」听了阿金的回答,迪米契意味深長地微笑著說。「我就期待你們的表演了。希望你們能讓我充分見識到中原的文化精髓。」

    珠櫻發誓,她看見迪米契的笑里,有陰險狐狸的影子!他絕對在算計著「什麼」,只是,天知道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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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也就是說,那個亦巴王看上你了?」

    深夜,他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詳談。一群人聚在珠櫻的屋子里,迪米契指派他們住在王宮內,但不屬於禁宮的外館。

    他們五個人住三間房,珠櫻一個人睡,阿金與錦錦同房,而跑腿王則與貝廚娘一間。

    房間遠比他們所想的要來得寬敞、舒適,鋪毯也別有異鄉風情,里面甚至供有巨大的火爐,讓寒冷的大漠夜晚不再那麼難受。

    每個人手捧著一杯熱茶,听珠櫻敘述這天遇上的「怪事」。

    深嘆一口氣,珠櫻點頭回應阿金道︰「可以這麼說。」

    「哇!這是不是說珠櫻姊姊要做王妃了?不得了喔,王妃耶!以後珠櫻姊姊就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吧!」錦錦湊近她身邊,小聲地說︰「珠櫻姊姊,你可別忘了我喔,以後有什麼好處,可得分我一杯羹啊!」

    「你這小鬼,眼中就只有好處啊!」戳戳錦錦的臉頰,珠櫻扮個鬼臉說。「很遺憾,人家不是想娶我當什麼王妃,他只是想玩弄我而已,玩一玩就丟了,像個穿過的破鞋一樣。」

    「什麼!那太過分了!」錦錦立刻激憤地搖頭說。「珠櫻姊姊,那絕對不可以,不管那家伙是什麼王不王的,你千萬不能被那種人騙了。」

    「這還用得著你說?就算他要納我為妃,我也一點興趣都沒有,要我被一個人綁住,無法自由的生活,光想像我都覺得可怕。像我現在過得多好,高興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絲毫不需顧忌煩人的問題。」

    珠櫻說完後,雙手合十,朝阿金一拜。「所以求求你,阿金,你一定要配合我演這出戲,千萬不能讓人看出破綻,要不,誰知道那個王還會使出什麼手段?」

    阿金苦笑著說︰「幫你這點忙不算什麼,我只擔心事情恐怕不是這麼簡單。」

    「沒問題啦,那個王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對我產生興趣,就好像看到新玩意兒的孩子,等他發現我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就會膩了、厭了、失去興致。咱們只要撐到那時候就行了。」

    「真有這麼簡單嗎?」

    阿金回想起亦巴王臨別前「刻意」盯著自己的眼神,分明具有濃厚的挑戰氣息,怕就怕珠櫻這場「假戲」不但無法讓亦巴王打退堂鼓,反過來更堅定了亦巴王非將珠櫻弄到手不可的意志。

    「拜托,阿金,你在擔心什麼?他可是個王耶!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說不定他只是嘴巴上說要我,此刻在宮中又抱著別的女子尋歡取樂,像這種人,你認為他會在我身上下多大的工夫?只要我堅稱對他沒有興趣,而且又表現出心有所屬的樣子,很快他就會放棄了。」珠櫻早已脫離小小擔心的階段,樂觀的認定事情已經好轉。

    阿金卻無法像珠櫻一樣樂觀。

    理由有好幾個,最強而有力的理由是——旁觀者清。

    尋常男人尋歡取樂,絕不會自找麻煩。總找些性子乖巧的、容易騙的、愛听好話的,只要哄兩句就會羞紅了臉,使兩個眼色就會上的……這種女子相信亦巴王身邊絕不虞匱乏,可是他卻偏偏看上了珠櫻。

    聰明伶俐的珠櫻,常常認為自己不受男人歡迎,以前在戲班子里,有活潑又嬌生慣養的小岡王寶坊,也有冰心冷艷的美姬銀雪,珠櫻看多了前僕後繼追求她們的男人們,相形之下便以為乏人問津的自己似乎就少了點魅力。

    幸好珠櫻天生大而化之,從不對這種事吃醋、在意,因此戲班里從不會為誰比較受歡迎,誰比較不受歡迎這種小問題鬧風波。

    其實珠櫻錯了,她絕對不會比寶坊或銀雪缺乏魅力,只是懂得欣賞她奔放自在、有話直言的坦率性情的男子世間少有而已。

    餅去阿金總相信,假以時日,這樣慧眼獨具的男子,必定會出現在珠櫻身邊。

    可他萬萬沒想到,竟會出現這樣一號棘手又難以應付的人物。

    懊說珠櫻運氣好,或是不好呢?亦巴的王絕非泛泛之輩,姑且不論他的身分,憑阿金閱歷豐富的雙眼,他看到的是一名意志堅定、習慣並樂於接受挑戰的剛毅男子,鷹般銳利的雙眸,鎖定並掠奪萬物的氣勢,絕非出於空洞的自信,他的自信是經年累月打造出來的。

    這樣的男人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必定有得到它的信心。在戰場上,這會使他成為值得敬畏的對手,情場上……這種自信也許會擊潰那些女子脆弱的心靈,承受不住他所帶來的迫人壓力而一蹶不振。結果就是一敗涂地,成為他手中的禁 ,就像珠櫻所說的,甘心情願只做他的玩物了。

    迪米契,實在是個危險的男人。

    如果阿金是珠櫻的爹,現在早帶著珠櫻遠走高飛,離開迪米契這個人越遠越好。不,即使阿金不是她爹,他也考慮是否該悄悄帶著「天下第一紅」離開亦巴,而且要趁早,不然就怕……

    「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珠櫻看看眾人,微笑地說︰「雖然發生這種事,讓大家操心了一下,不過我想接下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發生了。想想看,這也是因禍得福,原本我們都以為不能留在亦巴了呢!現在不但可以留下來唱戲,還可以住在王宮中,吃香喝辣。對了,連我一直想品嘗的烤羊全餐,說不定也有機會可以大快朵頤一番。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就是說啊,珠櫻姊姊,太棒了。」錦錦也拚命點頭。「明天起,咱們就可以在喀爾克城內、城外,好好冒險一番嘍!萬歲!」

    阿金祈禱珠櫻的這份樂觀,不至於成為往後日子的敗筆才好。

    身為亦巴的王,忙碌的一天由接見大臣展開序幕,依據習慣,迪米契與眾臣圍坐在大廳里,邊進用早膳,邊討論國家大事。

    可是今日的早膳卻多了一位意外的客人,年屆六十,滿頭華發、容貌莊嚴、慈祥的太皇太後,也就是迪米契的祖母,突然現身在大廳時,眾臣都慌忙起身相迎,迪米契也親自上前,扶著祖母說︰「太娘娘有事,召人叫我一聲便是,怎麼勞駕您自己前來呢?」




    「我這把老骨頭再不活動活動,都快動不了了。人活著就得動啊,我又不是骨董!」口頭上笑稱自己一把老骨頭,但太皇太後阿里侃金拍拍孫子的臉龐說︰「我只是想到好久沒見到我乖孫的人影,不知你近來在忙些什麼,特地來看一看,沒有別的事兒,你們就繼續討論吧。」

    自幼喪母,在嚴格的父王調教訓練下,過著極為艱辛的接班人生活的迪米契,之所以不曾缺乏「母」愛的溫暖,全都歸功於這位明理、和藹的祖母。她從沒有對兒子管教孫子的鐵腕手段有過半句抱怨,卻總是在迪米契過完筋疲力竭的一日後,細心地照料著他的飲食起居,讓他充分的休息,好迎接後續的挑戰。

    在迪米契心中,太娘娘可說是千金不換的重要人物。

    「太娘娘用過餐了沒?尚未用過的話,和我們一起吃吧?」迪米契讓出自己的位子,扶著她老人家坐下。

    阿里侃金笑笑。「我用過了,可是瞧你們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就再用一點吧。」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迪米契當然知道向來深居簡出,不喜過問家國大事,一向認為女人的本分就是不得插手男人的正事,稟持這原則在宮中度過大半人生的太娘娘,出現在這場合絕非偶然心血來潮。

    為了什麼事,迪米契多少猜想得到……無風不起浪,看來太娘娘人老耳目卻不老,依舊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宮內大大小小的消息。




    「沒有其他要事稟報的話,你們可以下去了。」迪米契知道太娘娘在眾人跟前,是不打算說的,所謂兵來將擋,該談的總要談清楚,不如由他主動。

    「是。」

    閑雜人等離去後,迪米契親手為太娘娘倒了杯熱茶說︰「您想說什麼就說吧,已經沒有他人在了。」

    「呵呵,米契兒還是一樣機靈。那老身也不羅唆,就直言了。听說你看上了一個外地姑娘,還打算娶她為後,這是怎麼回事?」

    丙然不出他所料,迪米契微微一笑。「太娘娘反對的是她來自外地,還是反對我納她為妾?」

    「這不都一樣嗎?」阿里侃金嘆息地說。「咱們亦巴有多少美麗、溫柔的姑娘你看不上眼,卻要挑個外地來的,何況要讓一個外地人入宮,這……雖說當年你爹爹也是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將你身為白夷人的母親娶為王後,但接連兩位後宮主子都是外地人,也實在是……」

    「我並不是因為爹爹娶了異族的母親為妻,所以才特地去找他族女子。至於說我要迎娶她為後,這更是荒謬。」迪米契豪邁大笑說。「我承認我是對該名女子有興趣,但我可從沒說過要娶她為後。全都是底下的人胡亂猜測的。」




    「真是如此嗎?」阿里侃金還是不大放心地說。「我怎麼听說你待那姑娘很特別,不同於平日逢場作戲的女子,甚至還讓她住在外館……」

    「哈哈哈!」迪米契笑得更大聲了。「就為了這種小事而跟您嚼舌根,看來太娘娘身邊也太多好事者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迪米契一揮手。「我並不是因為獨寵她而讓她住在外館,要是我有那個意思,早就光明正大地收她入房了。可是我才說要她作我的女人,她卻拒絕我,說她有心愛的男人,不願作我的女人呢。」

    「什麼?好一個大膽放肆的丫頭,竟敢拒絕君王的恩寵?」听在阿里侃金的耳中,這簡直不可思議,古往今來哪有女人會拒絕此等光榮。

    「太娘娘,我就是看上她這份放肆。」迪米契回憶起珠櫻種種新鮮有趣的言行,唇邊的笑意更濃。

    「哼,和你爹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想當年你爹爹也是,說什麼就愛你娘那不同於尋常的發色,和被稱為鬼怪的妖眼。父子倆都一樣,就愛些稀奇古怪的女人。」阿里侃金受不了的搖著頭,接著說道︰「然後呢?那不識好歹的女人怎麼沒被趕出去,竟還住進宮中的外館?」

    「太娘娘您不是常說想見識中原文化?因為身分的關系,您一步也沒離開過亦巴,為了不讓您遺憾,我派人去中原找戲班子來咱們宮內唱戲給您欣賞,她正巧是那戲班子的角兒之一。住在外館的不只她,整個戲班子的人也都住外館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確實是我這雙老耳朵听信讒言了。我還以為你為了一名女子不顧規炬,也要學你爹爹嚷什麼『不讓我娶她入門,就要棄王位而去』了。」

    「太娘娘,我怎麼會說這種話?至今還沒有一位女子能讓我感受到她擁有超越『亦巴』的魅力,我不會背棄您和亦巴的子民,更不會因迷戀女色而忘國忘本的。」




    「這是最好的。」阿里侃金放下一顆懸宕的心,撫著胸口說。「既然你只是想玩一玩,我也就不阻攔你。倒是這個戲班子唱什麼戲,我很有興趣,趁此機會來場賞戲宴,請些大臣、貴族的未婚之女參加,你給我好好地從中挑選一名女子訂下親事,也該為後妃之位、傳宗接代之事作準備了。」

    「太娘娘……」什麼後妃的,迪米契只覺煩心。所謂的大家閨秀,全都呆板無聊得讓人打呵欠。

    「不許拒絕,我身為太皇太後,也是你親族中唯一的長者,我不叮嚀你的話,還有誰能叮嚀你?難道你要令亦巴後繼無人嗎?記住,一定要在里頭挑出王後的人選。」

    阿里侃金雖然寵愛孫兒,卻也有不可讓步的原則,眼看著迪米契一再游戲人間,毫無定下來的打算,她也只好發出最後通牒了。

    「咱們第一次登台的時間下來了!」錦錦大呼小叫地,由門外一路奔進來。

    「听到了,錦錦,你叫得這麼大聲,就算是耳聾的人也都听到了。」珠櫻放下手上正在耍弄的花槍,皺著眉頭說。「不過就是個時間,咱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唱戲,值得你這樣小題大作地嚷嚷嗎?」

    「不只呢,听說當天不只亦巴王會听咱們唱戲,還有太皇太後,還有、還有一堆等著要當亦巴王妻子的女人呢!」

    「啥?你說得沒頭沒腦,我壓根兒听不懂。」

    錦錦跺跺腳。「哎呀,有什麼好听不懂的!就是他們要辦賞戲宴,同時也是選後宴。所以當天可有好戲瞧了!」

    選後宴?哼,還說什麼要她作他的女人,才沒過多久呢,又要挑女人進宮了。

    所以說這些王啊、皇帝,個個都是貪心色鬼,三宮六院還不夠,還想要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臣服在他們腳下才甘心。

    所幸她打一開始就沒信過他半句話,要是被列為他的眾多「紅粉」之一,她不嘔死才怪。她生平最恨這種腳踏兩條、三條、成千上萬條船,還不知廉恥地繼續找船上的男人。

    「珠櫻姊姊,你怎麼了,臉色好嚇人,像要殺人似的?」

    殺人?沒那回事,頂多現在看到那家伙,會很想在他囂張的臉上留下兩個紫青印記,好好教訓他,讓他明白什麼叫做女人也有自尊。

    「怎麼了?如此熱鬧?」听到他們的談話,阿金也走到中庭,原本正在屋內瞧劇本的,只是錦錦出奇的大嗓門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阿金哥,我跟你說,大王那兒傳來消息,咱們終於要登台唱戲了。」再報一次消息的錦錦,露出痴心小狗兒般期待得到賞賜的大眼。

    可惜阿金抬高眉頭說︰「這件事我早上就知道了,我方才也是在努力找,看有沒有既熱鬧、又不需那麼多人上台的戲,好讓咱們度過這難關呢!坦白說,就剩咱們幾個,能唱的戲還真少。」

    「甭找了,乾脆就讓我演『桃花女斗周公』,露一手真功夫給他們瞧瞧,看我這桃花女如何將臭屁周公打得落花流水,管保他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嗯……這出戲確實是不需太多角色,也許行得通。」

    「絕對可以,我等不及要讓他們見識我的身手了。」再者,恰巧這出戲也很合珠櫻想給迪米契的「忠告」——別小看女人,否則他將會像周公一樣,敗在她這個聰明的桃花女手下,哼!

    「好吧,那就決定這一出吧!」想了想,阿金也覺得這是最佳選擇,這一出戲的花樣熱鬧,應該能讓觀賞的人獲得不少樂趣才是。「錦錦,把戲牌拿來,我要親手寫,然後送過去呈給亦巴王看。」

    「奸,我來幫忙磨墨!」

    「桃花女斗周公?這是什麼樣的一出戲?」一手枕著下顎,迪米契看著戲牌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問道。

    「有一典故說桃花女與周公原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兩人在天界便爭吵不休,遭貶人間後,玉女為桃花,而金童為周公。兩人在人間依舊爭斗個不停,擅長卜卦巫術的周公氣不過三番兩次破壞他生意的桃花女,故意迎娶她為妻,卻在娶妻的那日設下天兵、天狗煞來為難她。但都被聰明的桃花女先看破,一一化解。」阿金解說完,補上最後一句︰「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其實這故事說的也不過就是對愛吵架的小情侶罷了。」

    「無聊。」將戲牌往旁邊一丟,迪米契搖頭說。「這種小兒女的戲,看了也沒有意思,難道你們沒有比這更好看的戲嗎?」

    「你又還沒有看過,怎知這戲無聊?」不服氣的珠櫻,從她躲藏的書房門外,探出頭來說道。

    迪米契揚起眉,他只听到阿金要求晉見,想不到他還帶了這麼個驚喜。

    「在外頭竊听,似乎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行為。」

    「沒關系,我不是正人也非君子,我是女子也!」珠櫻大大的吐了個舌頭,拉了一下眼皮。

    「哈哈哈。」迪米契爽聲大笑。「說的是,你的確是女子,你若非女子,現在苦惱的人或許是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被他這麼一反問,珠櫻扁扁嘴撇開臉。哼,她才不上當。管他會不會苦惱,都不干她的事,她巴不得讓他苦惱到死。

    「你這麼想演這一出戲嗎?段姑娘。」那天最後終於逼問出她的真名,段珠櫻。迪米契覺得這名字真好,小巧如珠的櫻花,燦燦美麗的模樣,與她的人相稱極了。

    「那當然,我演過的所有角色里,最喜歡的就是桃花女。」眉眼一亮,珠櫻笑嘻嘻地說。「她聰明絕頂,將周公整得慘兮兮,可說是女中英豪,是所有女子都該爭相仿效的對象。」

    「喔……」迪米契故意拉長了語尾,裝出不甚感興趣的臉色,綠眼閃爍著狡猾的光芒說︰「听起來就是個我不會喜歡的女子呢。」

    「別這麼說嘛!看一下也不會少你一塊肉。」珠櫻忘記自己還在跟他鬧別扭,滿心只想推薦這出戲。「管保會有讓你大開眼界的感受,如何?」

    「你的保證值幾文錢?」

    珠櫻眨眨眼,在亦巴王的面前,自己確實拿不出什麼東西做保證。

    「沒關系,既然陛下不喜歡這出戲,那麼我們回去研究、研究,再提新戲碼過來好了。」阿金準備撤退,他已經看出迪米契的計謀。

    「可是……」遲鈍的珠櫻卻還毫無警覺,她嘟起嘴,還不死心,想挽回這個決定。

    「別說了,珠櫻,我們回去吧。」

    阿金正要拉起珠櫻的手,卻被迪米契起身打斷,他走到珠櫻身前,淡淡地笑說︰「你真那麼想演,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這出戲,只要你……」

    「啊!」珠櫻突然大叫,她氣得臉脹紅,指著迪米契的鼻子說︰「不要臉,你、你想用這種手段要脅我嗎?我才不會那麼笨上你的當。好,那算了,我們再回去研究,阿金,走。」

    「段、珠、櫻,」迪米契神色一厲,喝住了她。

    珠櫻嚇了一跳,立刻站住,阿金也迅速地護在她身前。「請王上見諒,珠櫻不是有意出言冒犯,僅是一時失言——」

    「失言?罵我不要臉,可以用『失言』兩字帶過嗎?孰可言、孰不可言,又不是無知的三歲孩子,連這點分別都不知道。」迪米契將雙手抱在胸前,怒火未平地說。

    「我當然知道!」珠櫻不願縮在阿金身後,勇敢地跳出來說。「說錯話的是我,我同你道歉就是,別連阿金也一起怪罪,他可沒得罪到你。再說,還不是你暗示要我……拿自己換取演出哪一出戲的機會,我才會氣得一時失言,說來說去,真正的禍首是你吧。」

    「喔?這可有趣,我幾時暗示過要拿你換什麼?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為,很要不得喔。」迪米契抓住她的語病,惡意消遺道。

    騙人、胡說,他方才一定是打這個主意!珠櫻相信自己才沒誤解他,可是現在他卻反過來嘲笑她了!多麼惡劣的男人!

    「你還好吧?牙齒格格作響的,該不是年紀輕輕就牙松齒搖了吧?要不要讓我們王室的大夫看一下?」他明知故問,咧嘴笑道,炫耀的白牙閃閃發亮。

    「不勞您費心,我的牙好得很。」只是不曉得哪天會被他氣得咬斷牙就是了。

    珠櫻暗暗加上這一句。

    「我原本要說的是,你若如此有自信,就和我賭上一把。看樣子,你是沒那份自信了,所謂的保證也只是空口說白話而已。」迪米契搬出激將法說道。

    「賭?」這句話讓珠櫻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她生平對幾件事最無法招架,一是吃,二是玩。賭當然也列在她「玩」的花樣里,而且還是排名一、二的。

    「沒錯,就拿你最有自信的戲碼來賭。你有這膽量嗎?」

    「哈!桂的我不敢說,膽量我怎麼會沒有?」

    阿金扯了一下珠櫻的袖子,暗示她等一等,可是珠櫻置之不理,抬起下巴說︰「開出你的條件,亦巴的王,我們要怎麼賭?」

    「很簡單,只要你演的『桃花女斗周公』這戲碼能獲得滿堂彩,就算你贏。我就招待一頓你最想吃的烤全羊。可要是沒什麼反應,大家看得呵欠頻頻,那就算是你輸了,到時候……」

    「行。我答應你!」也不听完下文,便迅速點頭接受的珠櫻,大聲地說。「咱們就這麼約定了,不可耍賴,食言者會遭受天譴!」

    迪米契欣賞地揚起一邊眉毛,「好,爽快。不拖拖拉拉的,確實是我看上眼的女人,那我就等著你實踐自己的諾言嘍。」

    「你就準備好烤全羊等我吧,我絕對不會賭輸的!」

    離開王宮後,阿金不由得搖頭說︰「你已經著了他的道了,珠櫻。這下看你該怎麼辦?他說要獲得滿堂喝釆,只要他不認為那是滿堂彩,不就等於是你輸了嗎?亦巴王可沒放棄將你弄上手啊!」

    「安啦,阿金,我覺得他不是那種小人。假如他真那麼陰險,那我也可以反將他一軍,不認帳啊!他若真想霸王硬上弓,早在第一天就會那麼做了,別忘了,他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又何必要卑鄙手段來得到一個女人?他一定是想拐我主動投懷送抱,可惜絕不會有那一天的!」珠櫻信心滿滿地說。「好,這下子我的干勁全上來了,我一定要讓他們這些亦巴人看得目瞪口呆,鼓掌叫好、拍到手紅為止。」

    她會效法厲害的桃花女,讓那亦巴王輸得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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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終於到了選後宴與賞戲宴當夜,王宮內處處張燈結彩,洋溢著奢華、歡樂的氣氛,以木板與木架搭起的戲台就設在正對著王宮大廳的廣場上,也許是就地取材的關系,還帶了點異鄉風情。

    大大的橫簾高掛在戲台中央,上面妝點著彩球,當戲一開場,彩球也會跟著撒下片片紛麗的花辦。如此別具巧思的設計,全是為了招攬眾人的目光與注意力,主要目的當然是盼望能獲得「滿堂彩」嘍。

    「珠櫻姊姊,不得了了,外頭聚集了好多人喔。比起咱們過去唱戲時前來看戲的人,不知要多上多少倍。我的腿都要發抖了呢!」

    正小心描繪著眉毛的珠櫻,大氣也不敢喘,直盯著銅鏡,回道︰「錦錦,這兒可是王宮,人當然多嘍。」

    「外頭還有好多位美姑娘,她們個個爭奇斗艷,一個比一個厲害。不過,不管她們怎麼扮,我看還是珠櫻姊姊最漂亮,那些女子仿佛胭脂不要錢似的,涂了一層又一層,哪像珠櫻姊姊,不需撲粉就夠美了。」

    「多謝你這張小甜嘴,賞你一文錢。」

    「啊?才一文?我講了那麼多句好話耶!」錦錦不滿地嘟起小嘴道。

    掐一下他的鼻子,珠櫻笑說︰「再抱怨就不給了。」

    「好嘛,我收就是了。反正今夜客人那麼多,打賞的錢一定不少,嘿嘿嘿,我那羞澀已久的阮囊,終於可以大大進帳了。」

    「提到銀子,你就眼開了?還不快去準備、準備,今夜絕對不許砸場,否則我就狠狠地揍痛你的小**。」

    「我知道,我不會搞砸的,畢竟攸關珠櫻姊姊的貞操嘛!」

    「貧嘴。」

    閃開了珠櫻作勢要打人的手,錦錦一溜煙地跑開,哈哈的笑聲瓦解了些許她心中的緊張。她知道錦錦是故意來鬧她的,因為今夜特別重要,所以戲班子里人人都繃緊了神經,和過去開場前駕輕就熟、稀松平常的氣氛相比,今夜的後台安靜了許多。

    幸好有錦錦適時的嬉笑怒罵,方令他們松緩了臉皮。

    「不要緊,你一定能成功的。珠櫻,加油!」沖著銅鏡中儼然已化身為桃花女的自己,珠櫻努力拍打雙頰,提振精神,準備好好地演它一場。

    就在這時候,後台入口傳來陣陣騷動。

    「原來這就是後台啊?」斜戴氈帽,披著落地大氅,一身華麗挺俊的王家裝束,迪米契在眾人護衛下,緩緩地走入。

    「不知王上駕到,有失遠迎。」阿金站起身,訝異地說。「不知王上有何指教。

    「沒什麼,只是在開演前,對於你們戲班子的後台有些好奇。」迪米契輕描淡寫地說著,綠眸環視了四周一下,落在珠櫻身上。「那就是桃花女的裝扮嗎?嗯,挺不錯的,粉紅色的戲裝很適合你穿,段姑娘。」

    好看也不是為了穿給你看的!珠櫻暗暗地回瞪他。

    「這是什麼東西?挺有趣的。」迪米契裝作沒看到她反抗的眼神,拿起胡琴問道。

    「稟大王,這是樂器,拿來彈奏戲曲的,當戲子們在台上唱戲時,演奏些聲音做效果,像是這麼彈……表示花月良宵的浪漫;以及這麼彈……表示氣氛緊張。」

    阿金一邊解釋,一邊拿起琴來奏給他听。

    「嗯……由你來彈奏的話,台上不就沒人演戲了?」

    「呃,也不是每一場都需要伴曲,我就趁這空檔唱戲。」阿金尷尬地笑著,總不好說︰因為現在人手短缺,自己才會一人抵兩人用吧?「這又是什麼?」他拿起戲台上桃花女所用的小道具——竹竿問道。

    「這是……」

    正要回答的阿金,被珠櫻插嘴打斷。「到時候在戲台子上就會看到了,大王,開場的時間快到了,您再這樣好奇的東問西問,延誤了上戲的時辰,我們可擔待不起。」

    「我在這兒礙著你們了嗎?」迪米契抬高雙眉,綠眸閃現戲譫的光彩。

    「就算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說,畢竟這兒是您的王宮,您愛待多久就待多久。」這回,珠櫻可學乖了,她也學著用「暗諷」的口吻說︰「戲要什麼時候開演,就全等您一聲令下了。」

    「奸一副伶牙俐齒。」迪米契突然揚起手來。「閑雜人等都先給我退到外頭去。」

    「是。」

    珠櫻不曉得他又想玩什麼花樣,一聳肩,也準備跟阿金他們一起離開後台。當然,沒走兩步就遇上迪米契橫阻在前的肉牆,他高壯的身軀硬是像道高牆似的擋住她,不讓她走。

    「你明知我指的閑雜人等,不包括你。段姑娘,你得留下。」

    才不要,要她和他獨處一室,誰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皺著張苦瓜臉,她故意大聲對著阿金說︰「阿金、小不點,大王說要咱們留下。」

    「別隨意曲解我的話。」迪米契柔聲地搖著頭。「我只要你留下就好。還是你害怕和我獨處?原來你這麼沒膽子啊?」

    「誰怕你來著!」

    「那就留著。」他扣住她的手腕,回頭對著其他人說︰「你們都出去,我有些話要私下對段姑娘說。」

    阿金!以目光向伙伴求救的珠櫻,無情地遭到背叛,只見阿金默默地搖頭,暗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便帶著小不點離開後台。而這一切也部落入迪米契那鉅細靡遺觀察著所有動靜的綠眸中。

    望著珠櫻垮下雙肩的沮喪模樣,他不由得輕笑著說︰「你親愛的情人,居然拋下你不管,可見得你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恩愛嘛!」




    聞言,珠櫻立刻怒豎雙眉,大聲地說︰「他是為了顧全大局,不想惹惱了『偉大』的大人物,替我們戲班子招來更多麻煩而已。才不像某人那麼卑鄙無恥,淨是利用自己的地位,耍些不公平的手段。」

    「不利用地位,那麼我要這地位何用?」迪米契毫不在意地笑。「你不也一樣,知道我欣賞你的率直性子,所以在我面前說話總是放肆許多。換做是你們中原的皇帝,你會用這種口氣同他說話嗎?」

    被他這麼一指責,珠櫻想想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所謂「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她多少有些自信,迪米契不會是那種動不動就喊「給我捉下去砍頭」的昏君,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所以她才敢一再反駁他。否則按照珠櫻在他面前所做的種種無禮之舉,就算他命人打她一百大板,也不足為奇。

    「所以我們都是半斤八兩。」迪米契伸出一手說。「我有東西要給你,過來。」

    「不要。為什麼是我過去?而不是你過來?」

    這是個小問題,珠櫻卻氣不過他那呼之即來的態度。

    迪米契一笑,原本就好看的俊臉,增添一絲暖暖風情。「你真是個固執又愛唱反調的磨人精。好,我過去,你可別跑。」

    珠櫻嘟起嘴。什麼磨人精,別亂給人取綽號,差點讓她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走到珠櫻身前,神秘兮兮地笑著說︰「把眼楮閉上。」

    這家伙又在玩什麼花樣了?閉就閉,誰怕誰。

    合上雙眼,珠櫻反而更加清楚地嗅到他的氣息……沙與風,烈日與狂漠,乾爽卻剽悍的男人味。

    要是被他攬在懷中,這氣息將會盈滿她的……

    珠櫻的小臉唰地通紅,她的身子竟因為這不該有的想像,突然間發熱起來。糟糕!她是怎麼了?居然想像起自己被那家伙抱在懷中的樣子?!不,這種事一輩子也不可能,絕對不會有的!

    然而越是拚命想要將這畫面拋在腦後,越多的遐想就逼得她臉上的紅潮更濃。

    「呵呵,怎麼了?你臉好紅。」

    「沒事!你到底弄好了沒?要給我什麼就快給,要不我得閉著眼楮閉到什麼時候?」凶巴巴的口吻強掩著心中的騷動,珠櫻懷疑自己到底吃了什麼不該吃的,竟會起如此怪異的反應。

    「已經可以睜開眼了。」

    珠櫻馬上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他愈加靠近而放大的臉,嚇得她原本就怦怦跳個不停的心,差一點就跳出胸口。她迅速地倒退兩步,紅著臉叫道︰「干、干什麼靠這麼近!」

    「你何必表現得像面對初夜的小處女,緊張兮兮的?我什麼也沒有做,不過是把東西插在你的發鬢上。怎樣,還喜歡嗎?」將她轉個身,好讓她瞧瞧映在銅鏡中的俏模樣,不枉他精心挑選這枝珊瑚紅釵,果然極稱她的扮相。




    珠櫻訝異地瞪大眼,她伸手摸著鬢邊那枝以華麗的成串珊瑚小珠打造的玲瓏步搖,珊瑚珠經過精細的手工雕刻成一朵朵綻放的珠紅小花,栩栩如生,有如盛開的櫻。

    「珠櫻、珠櫻,听到這名字,我腦海中就浮現這枝釵的模樣,這是我命人連夜趕工做出來的。你喜歡嗎?」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她生平還沒有收過如此美麗又打動人心的禮物,可是……

    嘟起嘴,珠櫻作勢欲將它取下。「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下。」

    「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迪米契綠眸邪光一瞬。「要不,這就當成我收買你的賄賂。」

    「賄賂?怎麼說?」珠櫻停下手,歪著腦袋看著他。

    「你就故意輸給我如何?」他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拋棄無情的情人,跟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不好,當然不好。」扭過臉,想要遠遠逃離,他太危險了,不只是他身上的男人香魅惑得危險,他的眼神更危險,只要他想,這雙神秘詭譎的綠眸隨時可以散發勾魂攝魄的魅力,不知讓多少人為他心碎。

    「那就換一個吻。」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輕聲宣告,大掌攫住她的下巴,轉眼就奪走了她雙唇的氣息。

    迪米契強硬的男性氣息,侵略著她的感官,珠櫻這輩子還未曾被人如此親密踫觸的雙唇,就像是甜美而綻放的熟花,招架不住熱情的蝶蜂,在他舌尖的壓力下,緩緩地開啟……

    「嗯……唔……」最初驚愕夾帶著戰栗的反抗,在他鍥而不舍、強制卻不粗暴的雙唇攻勢里,步步退卻,從鼻端發出了小小的吟聲。




    她的唇一如他原先所預期的那般滋味美妙,細致而柔軟的唇辦,任他再三吸吮也不得滿足,絲絨般潮熱的舌腔令人流連忘返,迪米契從她膽怯生硬的反應再次地確認了珠櫻是個撒謊的小東西。

    什麼恩愛的情人?連親吻都不曾好好親過,這說明了那個叫「阿金」的男人,真是暴殄天物,不懂得如何疼愛珠櫻,更沒有滿足珠櫻,才會令她渾身散發著勾引男人的毒香。

    他一定會將她由阿金的手中奪過來,徹底地疼愛她,讓她再也沒有閑工夫與力氣,色誘其他男人。

    「和你無能的情人相較,我很高明吧?」迪米契將沾著她蜜津的舌尖由她的柔軟小口中退出後,舔著自己的唇角,壞壞地笑說。

    珠櫻猶如在恍惚的境界中被當頭潑了盆冷水,她轟地羞怒了雙頰,揚起手就想給他那無恥的嘴臉一巴掌。不料他比她更為快速地握住了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了個輕快的吻。

    「這是我的詛咒,希望你接下來在台上的表現一塌糊涂,親愛的段姑娘。」他促狹的一眨眼。「我會在貴賓席上好好地欣賞你的演出。」說完,迪米契便離開了後台。

    這個、這個、這個天上地下、古往今來最無恥的混帳!珠櫻差點沒被他氣得吐血。她頻頻槌著桌子、踢著牆角,暗自在心中將他大卸八塊。

    可惡、可惡!

    想到方才自己居然不敵他的無恥勾引,臣服在他的吻下,她就恨不得鑽個地洞把自己活埋!

    什麼表演的一場糊涂?她絕對不會稱他的心、如他的意,她一定會演一場拍案叫絕的好戲,讓他瞧瞧!

    戲幕緩緩地拉啟。

    迪米契坐在戲台前方視野最良好的地方,可一覽無遺戲台上所有的表演。首先登場的是個小男孩,他一身紅衣打扮,故作困擾地說著︰「糟糕、糟糕,這對金童玉女又闖禍了,爭吵不休讓玉皇大帝生氣了。這下子他們受罰被貶人間,不知又會闖出什麼事端呢!」

    明明只是個七歲大的小男孩,卻裝著白發,扮演白發蒼蒼的月下老人,荒謬的開場已經贏得了全場哄堂大笑,也為這出「桃花女斗周公」博得了好彩頭。

    「好有趣的開場,接下來更讓人期待呢!」迪米契的右手邊則是太娘娘阿里侃金,她也笑得合不攏嘴。

    「是很有趣,不過這樣一來我就傷腦筋了。」迪米契揚起一邊的唇角說道。

    「大王,此話從何說起?」左手邊是太娘娘最中意的下一任王後人選——奧屯多瑪,也是亦巴國里知名的才女。她雖然沒有令人驚艷的容貌,但端莊內斂的氣質卻頗討人喜歡。

    迪米契相信,若選擇她為王後的話,周遭的人應該會心服口服才是。

    但比起挑選誰來當王後,此刻他更在乎的是如何把段珠櫻弄到手。

    「沒什麼,看戲吧。」

    奧屯多瑪看著大王那冷淡的表情,神色不由得黯然。她早听到傳聞,相信在場眾多仕女也曾听過這消息——王上近來迷戀上的新歡是來自中原異族的女子,一名戲子。

    大王喜歡上誰、看上誰,其實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誰都知道大王不會輕易為了一名女子而安定下來,從他還是王子時,就不知傳出多少有關他香艷情事的流言蜚語。但每段情事多半維持不過三個月,就結束在大王善變難測的心意之下。




    多瑪前來參加選後宴時,爹爹便告訴她。「多瑪,女子唯德是美,不管大王喜歡上多少女人都不要緊,他能納為王後的人就只有一位。你的性子大大方方、溫溫和和,是最適合做大王後妃的人選,所以不必焦急,要有自信,相信大王一定會挑選上你。如此,咱們奧屯家,也就能安泰一輩子了。」

    「是,爹爹。」

    多瑪從不懷疑爹爹的話,也不曾忤逆過爹爹的願望,因此她端坐在這兒,看著大王以熱切思慕的激情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台上的女子時,心中也沒有起絲毫波瀾。那異族女子確實生得嬌美,小小的心形臉蛋,有著和亦巴女子截然不同的細致五官,細白如瓷的肌膚襯得眉黑眼墨,宛若制作精巧的美麗人偶。

    大王會迷戀上她,並不奇怪啊!

    多瑪也盯著戲台上以生動逗趣的表演,捉住全場人目光的女伶,悄悄嘆口氣。

    雖然沒有忤逆爹爹心意的念頭,她卻對自己是否該走這條爹爹所安排的路,感到困惑。

    當上王後,一輩子留在宮中,就是她一生「該」走的路嗎?明知也許這輩子大王都不會以那樣熱烈的目光看著自己;成為他妻子之後,她甚至也失去了被追求的機會,她這輩子將被禁錮在平淡、寂寥、無趣的生活中,這樣也好嗎?啊,她好羨慕戲台上的女子,她多麼地自由自在啊!耀眼的散發著自我的光輝,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並且游走天下。「放縱」不知是什麼樣的感受?「任性」又是何等快樂?若是可以的話,一天也好,她真想與她交換身分看看。

    多瑪悄悄地看一眼身旁的爹爹,嘆息著,無奈這個奢侈的願望,絕對不會有實現的一日。

    隨著周公與桃花女的一場熱戰結束,今日所唱的第一折戲也告一段落。老實說,途中珠櫻有幾次忘詞,不過她把責任全算在可惡的迪米契頭上,要不是他在台下老用那雙「看笑話」又不正經的綠眸,盯得她心神不寧,她才不會犯下那種新手才會犯的錯。

    但,不管怎麼說,珠櫻的心情還是好極了。

    許久都沒有唱得一身是汗、如此盡興了,並且獲得如此熱烈的掌聲與回響。嘿嘿,這場賭注鐵定是她贏,那迪米契可就再沒有法子抵賴,得請她吃一頓烤全羊了。

    筆意在開演前來鬧場,還不是沒有效果!珠櫻在臨下台前拋給他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只見迪米契在台下朗聲大笑,驚動全場,還當著眾人的面,以指尖親吻了下指頭,再拋還香吻給她。

    珠櫻紅了紅臉,沖他扮了個鬼臉才下台。

    「真不像話。」太娘娘侃金皺著眉頭,小聲地責罵著迪米契說。「大庭廣眾下同一名戲子打情罵俏,這不是身為王者該做的,大夥兒都在看你的笑話了。」

    「太娘娘別那麼古板嘛!莫非您老人家已經忘了年輕時愛鬧胡來的往事?我可是知道的,過去您也是……」

    「呿,不許說。」瞪了愛孫一眼,侃金起身說。「吩咐下去,今夜我看得很開心,特別打賞那戲班子每人一錠黃金。還有,等一下讓他們到選後宴上來同樂,我挺中意那拉琴的年輕人,琴藝真好,我要好好褒賞。可是你要多注意點,別當著這麼多人,尤其是這些可能成為你後妃的姑娘面前,做些荒唐的舉動了。」

    「這我可不知道。」迪米契微微一笑,不羈的霸氣表露無遺。「她要那麼可愛,我也沒法子不逗逗她。」

    「唉,我真拿你這孩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哇!金子耶!我這輩子還沒有看過這麼大錠的金子,不愧是王室之家,出手真是慷慨大方。」錦錦咬了咬手中那塊黃橙橙的金錠,高興地大叫著。

    「好了,快些卸妝、換衣,老太後說要招待咱們與宴,咱們可不能遲到。」阿金拍拍手催著眾人。

    珠櫻搖著頭說︰「非去不可嗎?乾脆就阿金你帶著小不點去好了,我不想去。」

    「咦!為什麼?王家的宴會一定有滿坑滿谷的好料,這麼貪吃的珠櫻姊姊居然說不去?莫非天要下紅雨了?」

    「輪不到你說我貪吃!」珠櫻狠狠地掐了下錦錦的臉頰,不高興地說。「反正我就是不想去,怎樣。」

    「不去就不去嘛!掐我干麼?」錦錦委屈地扁嘴,還不知道自己踩到了珠櫻的痛處。

    洞悉一切的阿金柔聲說著︰「是因為亦巴王的關系吧!你不想去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這樣真的好嗎?珠櫻。你不去的話,豈不等於默認了你在逃避,因為你漸漸被他所吸引,因此無法面對他,想要遠離他。可是越是這麼做,你就越無法逃離他,也不可能逃離自己的心情喔。」

    所以說,聰明人就這麼討厭。

    珠櫻泄憤似地將頭套拆下,搖散滿頭如瀑的黑發說︰「你是幫他還是幫我?阿金。有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月老轉世,寶坊是如此,銀雪也一樣,你總是把我們往外推,你就不能想想法子留下我們啊?老說些讓我們不得不面對現實的話。」

    「我誰也沒幫啊!」阿金一笑。「你也和寶坊說一樣的話呢!只是這不是幫誰的問題,我所說的純粹是我所看到的……你要真不在乎亦巴王,也沒有理由不去赴宴。你不覺得,這是讓亦巴王看看咱們親熱恩愛模樣的好機會嗎?要你真那麼想擺脫他的話,我可以配合你演到底,如何?」

    「好。賣你這句話的帳,我就去!」珠櫻不假思索地說。

    「這才是我們的大膽珠櫻嘛。」阿金拍著手,贊賞地笑道。

    等珠櫻發現自己著了他的道,卻為時已晚。

    一個迪米契不夠,現在還有一堆等著當他王後的女子們在那兒,這宴會根本就是場鴻門宴,還沒有參加,珠櫻就能預想到宴會里絕對會有什麼事發生!

    盼只盼她能平安無事,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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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金一行人抵達時,宴會已經展開,也許是他們的穿著打扮異於尋常的亦巴人,使得他們一入場廣獲得矚目。穿越人海時,還隱約可以听到人們竊竊私語,談論著他們,有些則在說珠櫻與亦巴王的緋聞。

    珠櫻才不會讓這些流言蜚語將她打倒,她故意親熱地窩在阿金身邊,挽著他的手,相偕入場。

    「感謝王上邀宴,這是我們『天下第一紅』全體成員的榮幸。」阿金領著大夥,首先向主人致意。

    迪米契先是看了看珠櫻挽著阿金的手,接著微笑地說︰「不必客氣,今夜你們讓我亦巴人欣賞了一出有趣的戲,也讓太娘娘非常高興,她老人家非常欣賞金班主的琴藝,直說要當面稱贊你。」

    「老太後如此厚愛,晚輩不敢當。雕蟲小技,真是獻丑了。」

    「你們中原人的客套話實在令我百思不解。」迪米契搖著頭說。「你說獻丑,反倒使得我太娘娘的欣賞變得一文不值,不是嗎?」

    「在下絕無此意,請王上別再捉弄在下。」

    「阿金,王上的意思,八成是要我們在收到打賞後說︰這是應該的,憑咱們的本事,這點打賞不為過。這樣就對了。」珠櫻揚起唇角說。「我們就照王上的意思去做,不然讓人家以為王上在刁難咱們,這對王上多不好意思。」

    「珠櫻。」阿金慌忙地想阻止她繼續說出更多大膽的話。

    但迪米契已經接受挑戰,他揚起一眉道︰「說得好,為了這句話,值得暍一杯。來人,賞段姑娘一杯酒。」

    炳一杯酒就一杯酒,她酒量可好得很,不怕他。珠櫻接過旁人送上的小酒杯,捧起來就說︰「多謝王上賜酒,小女子先乾為敬。」

    本嚕、咕嚕、咕嚕,三、兩下就將一杯醉人的烈酒喝得精光的珠櫻,臉不紅氣不喘地說︰「真是好酒。」

    「好氣魄,再來。」迪米契眯了眯左眼。

    珠櫻揚揚眉,仗著身邊有阿金在,諒迪米契也不能奈她何,她臉色不改,接下另一杯酒。

    這一幕看得站在身旁的阿金不由得皺眉搖頭。他知道珠櫻酒量好,但酒量再好,在空腹的狀態下能撐多久?你中計了,珠櫻。亦巴王這酒絕非善酒,不得不防啊!

    接連三杯酒下肚,珠櫻的俏臉染上薄紅,瑩眸更是水光濫瀲,嫵媚動人。迪米契真恨不能將她擄回自己的窩里,瘋狂地愛她,直到她三天下不了床為止。偏偏她身旁還有個礙眼的家伙……

    打從他們進入大廳,迪米契便注意到他們舉止親昵的模樣,更甚過往。她口口聲聲宣稱兩人是愛侶,但他始終對這說法抱持懷疑,無論他怎麼觀察,也嗅不出他們之間有男女曖昧情事的味道。硬要說他們之間存在的默契與情感屬於男女之情,還不如說兄妹之情,說服力還大些。

    可是今夜……男的臉上含情脈脈,女的臉上幸福洋溢……這副情景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對他們的關系起疑。

    這勾起迪米契前所未有的妒火。

    能令她流露如此嬌羞曖昧神情的男子,竟不是他。她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刁鑽、潑辣、野蠻又不听話的態度,卻在面對另一個男人時,宛如順從、撒嬌的小貓咪,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中。

    假如她對任何男人都一樣不假辭色,他還能稍微釋懷,結果……

    她為何這麼難纏?不論他使出什麼手腕,她就是不用正眼看他一眼?他以為上台前給她的那一吻,足以讓她省悟自己的好,速速拋棄那絲毫不能滿足她的男人,來到自己身邊。沒想到她現在反將了他一軍,兩人如膠似漆的模樣,看得他心痛如絞。

    迪米契無往不利的情場戰史寵壞了他,他一直認為追求一名女子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多半只需他一個微笑、一抹眼神,那些被看上的女子便會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乖乖地跟上來。

    到目前為止,她是唯一一個既沒被他的權位所惑,也不受他外表所欺,軟硬皆不吃的女人。

    還有什麼法子,能令她投向自己?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身子,那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拚命挖空心思追求她,直接下令要她陪寢就得了,以他的地位、身分,相信她根本無從抗拒,可是那就毫無意義了。

    他要她的心甘情願,也要她的身子在投向他時,是百分之百屬於他的,他要將她腦海中其他男人的回憶抹除得一乾二淨。

    ……有什麼是這個名叫阿金的男人可以給你,而我給不起的?我有自信,他能給你的一切,我可以給你更多!

    就算當初那句「我要你作我的女人」,只是出於戲弄,但現在迪米契卻動了真心,就像是鎖定目標的雄獅,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阻撓他的追獵。

    珠櫻將酒杯反了過來,證實她喝得一乾二淨,才說︰「王上可滿意了?您賞的酒,我都乖乖喝完了。」

    迪米契還在衡量下一著棋要怎麼下,站在珠櫻身旁的阿金卻開口了。「珠櫻,你別再喝了。喝多了,明兒個怎麼上台唱戲?」接著轉向他。「王上,也請您放過珠櫻吧!如果您賞酒還賞得不夠盡興,那由在下代珠櫻受賞賜,不論要喝幾杯,在下都無二話。」

    就是這份體貼,才讓珠櫻對他死心塌地的嗎?迪米契冷漠地看著這中原男子敦和秀氣的笑臉。這幾天下來,迪米契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叫阿金的男人,手段著實圓滑高明,不論自己如何挑釁,他就像條滑溜的泥鰍,總有辦法鑽出困境。

    論人才,迪米契會很希望將他納入自己旗下。

    論情敵,他就是個棘手麻煩的礙眼家伙了。

    「是我賞的酒不夠好,珠櫻姑娘不喜歡嗎?那我再賞別的酒好了。」迪米契冷淡地回嘲一句。

    「不是這樣的,王上。」阿金連忙澄清,要不自己真是越幫越忙了。唉,他都忘了,自己現在身為珠櫻的「男人」,看在迪米契眼中自然是個討厭的家伙,所以不論自己說些什麼,都會招致反效果。再不平息迪米契的火氣,就怕火花四竄,不知還要燒往何方。

    偏偏珠櫻不了解阿金的一片苦心,她火上澆油地說︰「阿金,沒用的,你別煞費苦心了。反正他要我喝,我就喝,我們這些戲子的命就是這麼薄,根本沒有跟人討價還價的余地。不過,多謝你的體貼了,親愛的金。」




    阿金瞧著珠櫻笑吟吟地將臉頰貼著自己手臂,臉上一副惡作劇的表情。而迪米契那端傳來的殺人目光,幾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使阿金不由得心中小聲哀嚎著︰這下子里外不是人的,正是我金某啊!

    珠櫻與迪米契兩人斗法斗得高興,看得他這第三者卻膽戰心驚,深怕一個不慎,斗出什麼問題,就算喊停也來不及了。

    ——珠櫻,你當真討厭亦巴王嗎?怎麼我橫看豎看,都覺得你是見他這樣吃飛醋,覺得有趣,所以戲弄得欲罷不能、玩到忘記分寸?與虎謀皮已經夠危險的了,現在你不只是在與虎謀皮,根本是在虎口拔牙!

    ——亦巴王,你也是。真只是想找名女子玩玩,又何必找上珠櫻這樣麻煩的女子?你沒听過所謂「玩火自焚」,小心到頭來你戒不了珠櫻的毒,離不開她的人會是你!

    ——還有我也是,干麼沒事老管別人的情事?唉!

    這廂阿金的冷汗還沒流完,更可怕的命運已經在等著他。

    「金公子的確很體貼,那麼……沖著你如此體貼的分上,我就送你一份大禮好了。我相信你身邊雖有珠櫻姑娘,但凡是男人誰不想左擁右抱呢?我宮內有秀女數十名,都是今年剛入宮的宮女,個個年輕貌美,你就挑兩位,算我美人贈英雄。」

    迪米契終於使出殺手,微笑地說︰「這份禮你不能拒收,否則我會非常不高興,認為你瞧不起我亦巴女子。」

    「王……王上這……」阿金苦著臉,深深懺悔自己真不該管這樁閑事。

    珠櫻怒瞪著迪米契,氣不過地說︰「他不拒絕,我幫他拒絕!他身邊有我就夠了,不需要你送女人給他!」

    「妒婦可是會令人討厭的。」迪米契似乎早料到珠櫻會有什麼反應,他摸摸下巴,高高揚起一眉。;「還是你擔心我將年輕貌美的女子送給他之後,他就會冷落了你?原來珠櫻姑娘對自己與金公子之間的情感這麼沒自信?倘若是真實的愛,那麼就該禁得起考驗吧?」

    「不勞王上費心,我們當然不會受外人影響,哪怕兩個、三個我們都——」

    「那就是沒問題了。」迪米契拍掌。「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一早就讓金公子親自挑選兩名美女,以後那兩名女子就是你的人了。」

    ※※※

    「對不起,阿金,我千千萬萬個對不起你!」

    「算了,我也沒想到亦巴王竟會出這樣的點子,我既然答應要陪你演這場戲,就該有所覺悟,會被牽扯進這趟渾水。」

    阿金擺擺手,反過來安慰著沮喪的珠櫻。「倒是你,別再繼續玩火下去了,亦巴王的自制力也有限,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硬來,但不能保證永遠都會如此。你再繼續挑釁他下去,萬一有個差池,你打算怎麼辦呢?」




    珠櫻咬著下唇,無言以對。阿金說的沒錯,但一踫上迪米契那雙可惡邪惡的綠眸,她腦子里就不知哪兒不對勁,每每被他高漲的氣焰燒盡了理智,三、兩下又說出不該說的、或是和迪米契唱反調的話。

    「我想我和他一定是前輩子結怨,這輩子才會如此針鋒相對。」

    「喔?好比桃花女與周公嗎?」

    珠櫻紅了紅臉,大聲地說︰「才不是呢,就算你要拿東西來比,也該拿臭鼬與蛇、貓與老鼠、還有……」

    「好、好,我知道了,你別再努力解釋了。」見她語塞,阿金拍拍她的肩膀。

    「都是你不好,偏要拿桃花女與周公來比喻,人家可是金童玉女轉世,我和他?哈,八百輩子都不可能。」

    真是如此嗎?阿金默默地想。那珠櫻從方才開始,眼神就不住地瞟到另一頭,也是他的錯覺嘍?明明在意得很,卻又死不肯承認,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宴會逐漸進入高潮,酒酣耳熱之際,亦巴人熱情的天性也慢慢地顯現,伴隨著樂聲,原先只有幾名舞伎獻舞的場中心,多了好幾名男子,他們跟著舞伎的動作開始踢踏、跳躍,而四周也喧騰、喝采不斷。




    戲班子的人才在納悶跳舞就跳舞,這麼吵吵鬧鬧的原因何在,突然間就看到兩名繞著同一名舞伎打轉的男子,分別拔出一把刀,開始比劃起來,而眾人的加油聲也更加熱烈。

    「上啊!多麻!將他打倒!」

    「去給他好看,騰呼兒!」

    眾人自動分成兩批,加油鼓噪著,兩名男子受到這熱烈氣氛的影響,爆發出旺盛的戰斗意志,以夸張的動作向對方挑釁、進攻。然而又不似真正的決斗,刀鋒皆是點到為止,在交會過後,迅速地分開。

    「珠櫻姊姊,他們到底在干什麼啊?」小不點緊張地湊近珠櫻身邊說。「這是決斗嗎?他們會殺了對方嗎?」

    阿金不愧是見多識廣,他代替珠櫻回答道︰「這叫做斗雀舞,是一種表演,不會真正傷了對方。你只要想像兩只公孔雀爭相在母孔雀身邊求愛,就知道他們正在跳的舞蹈是什麼意思了。」

    「喔……原來不是真的在打架啊?」

    「沒錯。這只是表面上打一打,看誰跳得比較得女孩的歡心,女孩就會獻給她挑上的男子一記香吻,這是亦巴的傳統節慶舞蹈之一。亦巴人喜歡熱鬧,除了這種舞蹈外,還有許多種舞呢!等會兒你們應該也會見識到,听說他們的宴會都是越晚越熱鬧的。」

    才說著呢,只見方才兩名年輕男子所爭奪的舞伎已經做出決定,她投入其中一人的懷抱中,與他共舞,並且,就像阿金所說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花枝招展的女孩攬著雀屏中選的男子,遞了記香吻,而男子馬上攔腰抱起她,在伙伴們的喧嘩聲中消失在大廳的簾幕後。

    可是廳里沒有人在乎消失的兩個人,樂師們開始奏起另一種曼妙悠揚的樂章。

    突然間,場慣圍觀的人紛紛聚集到場中央,手牽手繞成個圓,而亦巴王也被幾名女孩拉下場,接著就連阿金與珠櫻和小不點都被拉進去……

    珠櫻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跳,可是熱情的亦巴人不肯放過他們,盛情難卻之下,他們也只好有樣學樣的跟著大夥兒同歡了。

    咚咚咚!荷嘿嘿!

    鏘鏘鏘!嘿咻嘿咻!

    踩著踢踏的舞步,炫麗的旋轉、繞圈,隨著每一道撼人心弦的鼓聲,珠櫻的雙頰興奮地染紅,沈醉在歡樂的氣氛中,忘我地跟亦巴人同歡……

    繞啊!繞!轉呀!轉!

    沒有什麼好苦惱的,人生短暫,須盡歡!

    听著亦巴人同聲唱頌著這些鼓勵人放開自我、盡情享樂的歌,珠櫻仿佛也拋卻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紛紛擾擾,整顆心都飛揚起來。

    因此當她驟然轉入一雙強健的手臂中時,她還來不及有所警戒,就發現自己身在迪米契懷中。

    他溫暖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小手,他頎長高壯的身軀牢牢地貼緊嬌小的她,而他那雙綠眸——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吸取搞的深邃——專注地凝視著她的黑瞳。

    那一瞬間,樂聲消失了。

    剎那,天地不見了。

    珠櫻停下了舞動的腳步,連呼吸也忘記了,心髒急促撞擊著胸口,隱隱作痛。

    迪米契似乎開口說了些什麼,可是她卻听不見。

    她只是呆呆地望著他,直到他突然又帶著她舞動起來。

    宴會的歡樂氣氛,因迪米契一聲令下,樂師奏起哀傷的情歌,述著一個流傳在亦巴的古老悲傷戀曲。

    一對相愛至深的愛侶,因為外力的種種阻擾,令他們無法結合為夫妻。被迫迎娶他人為妻的男子,在成婚的當夜听到了情人病危的消息,卻無法趕往見她最後一面,他的情人因此含恨而終。

    於是悲傷的男子開始日日在戀人的墓旁種下一朵花,痴情地祈禱上天能在他種滿九百九十九朵花時,讓他的愛人重生。




    亦巴人將男子渴望再與生死永隔的情人相會的心情,編成曲、撰成舞,好讓每一對情侶在共舞這一曲悲歌時,能了解擁有彼此的幸福,莫等失去後才知悲傷。

    迪米契擁著珠櫻,在場中央翩翩共舞。

    如此俊朗與嬌俏,宛如由古老傳說中重生的一對璧人,受到全場矚目,寂靜的世界中除了纏綿的戀歌,再無人出聲破壞這如畫般的景象。

    「真是太不像話了。」

    一直默許孫子的阿里侃金,再也無法忍耐地頻頻搖頭,她喚來孫子的左右手。

    「吉力扎,快去阻止你們主子再繼續做這種蠢事了。他想讓所有人都看他笑話,看他迷戀上一個異族戲子的模樣,我可不想看。」

    「可是太娘娘……現在我要是上前阻止,恐怕大王會殺了我。」

    「怕什麼,他要殺你,我會讓他那麼做嗎?」阿里侃金拍了拍桌子說。「要不就讓我這身老骨頭前去阻擋他做事好了,你們都給我讓開。」

    「太娘娘,請等一等。」

    「多瑪,好孩子。你要幫老身去嗎?」

    奧屯多瑪搖搖頭,溫柔地說︰「我是想幫大王請命,就讓大王再跳一會兒吧!難得他如此盡興,您瞧……誰也不覺得是在看什麼笑話啊,多麼登對的一對璧人,換做我是大王,也會想和這位姑娘跳支舞呢!」

    「多瑪你……」太娘娘怔了怔,她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多瑪微微一笑。她當然知道,大王與別的女子如此親昵共舞,絲毫沒有將她們這些後妃候選人放在眼中,使她們十分難堪。但多瑪並不認為這是那名戲子的錯,大王是多麼率性的人,誰都知道,他此刻眼中只有她,根本就沒有其他人介入的空間,再要大吵大鬧,豈不只是令自己更難看而已?太娘娘拉起她的手說︰「唉!我真是沒臉見你,多瑪,你是個好孩子,我一定要迪米契選你當王後,你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你放心好了。」

    默默地垂下頭,多瑪並無喜悅之感。太娘娘錯看了她,她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好,她的大方不過是來自於覺悟——成為大王的王後是爹爹希望她走的道路,所以她乖乖按照爹爹的意思去走。

    即使明知大王一生都不會以那樣火熱的目光凝視著自己,她還是別無選擇……

    舞到了一半,珠櫻才從他雙眸的迷咒中清醒過來,她愕然發現,四周竟只剩下她和迪米契親密地互擁起舞,立刻慌張地想要掙開他的手。

    「別動!否則我就當眾親到你雙膝發軟為止。」迪米契扣著她腰間的手更加用力地將她攬住。

    「請你放開,這麼多人在看……」

    「我是王,被人看是應該的。」他毫不在乎地說著,擁著她又繞了一圈說︰「承認吧,你害羞不是因為這麼多人在看,身為戲子的你也應該早就習慣被人注目才是。你害羞是因為我……你發現自己喜歡上我了……」

    「請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珠櫻別開臉,她才沒有喜歡上這個傲慢、邪惡的男人,她只是不小心著了魔。

    「你的眼楮不會說謊,我已經看穿了你的假面具。」他低聲在她耳邊說。「你無法將目光移開我的眼,證明了你說什麼心中只有一個男人根本是假話,你自己最清楚,現在你心里的人是誰。」

    沙啞的聲音夾雜著熱熱的氣息吹拂過耳根,珠櫻顫抖了一下。

    「跟我走,今夜我會讓你徹底成為我的女人,什麼都不需擔心,只要把自己交給我……」

    珠櫻故意踩錯腳步,踏上他的鞋,企圖挽回頹勢。「夠了,快點放開我。」

    「我不放。」迪米契無謂地笑笑。「你可以睬我十遍、千遍,可是除非你主動投入我的懷中,否則我就是不放,讓我們一直跳到天亮好了,我不在乎。」

    他不會是說真的吧?珠櫻狐疑地瞪著他。

    迪米契挑了挑眉作出回應。

    「為什麼?天底下有那麼多的女人隨你挑,這不是你的選後宴嗎?去挑一個你的女人,去挑一個王後,去找她陪你跳啊!為什麼非我不可!」珠櫻氣翻了。

    「因為你那天竄到我的馬蹄前,因為你擄獲了我的雙眼,因為你讓我想要你,因為你的靈魂也在呼喚著我。」他一口氣都不喘地說著。

    「這太可笑了,要是一條狗不小心竄到你的馬前,那你也要它嗎?什麼都是因為我,其實根本就是你自己起了色心,凡是女人你都要,只要有兩條腿的就不放過,你才不管是誰呢!」被逼得口不擇言,珠櫻不顧一切地說。

    迪米契臉色一變。「可惡!你真是我見過最會惹怒我的女人!」

    「彼此、彼此,你也是我見過最不講道理的男人!」

    腳步頓止,迪米契鐵青著一張臉,喝止了樂聲,推開珠櫻。隨著中斷的伴奏,場上陷入一片岑寂。

    珠櫻倔強地抬起下巴,掉頭正想離去。混帳,去死吧!

    「我要宣布一件事。」

    背對著他,珠櫻听到迪米契帶著怒氣的聲音,響遍了整座大廳。

    「我已經決定了亦巴的王後人選。」

    什麼嘛!前一刻死命地說要她,現在馬上就說要娶妻,這種人說的話真沒一句可听的!珠櫻忍著漲滿胸口的痛楚和堆積在眼角的淚水,跨出一步,想要盡快遠離這個惱人之地。

    「我要娶的就是——」

    一股強硬的力道將她的手握住,往上舉起,迪米契同時說著︰「這位段珠櫻姑娘。我要娶她為後!」

    全場嘩然,珠櫻臉色灰白如土,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迪米契,而他則以一雙閃爍著得意的綠眸回望著她。

    他不能?他怎麼可以!

    而她得……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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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不允許!」阿里侃金霍地由座位起身,震怒地叱道。「王上,您眼中還有我這老太婆的話,立刻收回您方才的不慎發言。」

    全場鴉雀無聲。

    趁著迪米契與老太後兩人遙遙對望,以眼神角力的時候,珠櫻使勁想抽回被握住的手腕,迪米契立刻瞪向她,警告她不許亂動。

    「王上,」阿里侃金見狀,向前一步說道。「要是您不收回您的話,明天就再也見不到我這個老太婆了。雖然我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但我還是得下去向他們謝罪。」

    「太娘娘……」迪米契沒想到太娘娘會激動到以死相逼,他臉色一沈,不能再讓事態擴大,一轉頭,他命道︰「今夜的選後宴到此結束,你們全都下去吧!」

    「那我也——」珠櫻立刻有動作。

    迪米契將她的小手扣得更緊。「你不一樣,你得留下。」

    「為什麼!我又沒說過什麼要嫁你的話,今天這個場面全是你一意孤行所惹出來的。我才不要留下來听你們瞎扯,這一切都和我無關,放我回去。」她跺著腳,臉色依舊帶著些許蒼白。

    「我既然已經宣布要娶你,你就等於是我的人了,豈能容你說走就走?要是你再不識好歹,我就命人將『天下第一紅』的人都關進大牢里,看你還听不听話?」

    迪米契低聲威嚇著。

    「你不能這麼做!」珠櫻馬上反抗叫道。

    「我能,而且別再挑戰我的耐性,我是這個國家的王,王法是我定的,我要怎麼做都可以。」

    迪米契厭惡自己必須使用這種高壓手段才能令她順從,但此刻他沒有時間哄她,想要同時應付她和發脾氣的太娘娘,根本是不可能的。等他先安撫好太娘娘,再來和她磨也不遲。

    幸好他的這句話,成功地堵上了珠櫻的嘴。

    「太娘娘,讓我們換個地方談吧!」迪米契帶著珠櫻走到老太後面前說。「這兒耳目眾多,想您說話也不方便。等到了我那兒,您愛說什麼、要說什麼,孫兒都會乖乖听的。」

    太娘娘先是不悅地輕哼一聲,然後遞給珠櫻一抹最最深惡痛絕的嫌惡眼神,之後才照迪米契的建議,移駕到內殿的書房。

    「好了。」太娘娘一坐上軟榻,隨即開口道。「米契兒,你別忘記幾天前你是怎麼向我保證的?說你不過是玩一玩而已,絕不會重蹈你父王的覆轍。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竟然要娶這名來路不明、身分低賤的異族戲子為後,你是被這女子灌迷湯、灌得瘋了不成!」

    迪米契頑固地抿著唇,默不吭聲。

    倒是珠櫻忍不住雙手插腰,氣憤得抗議說︰「戲子又怎麼低賤了?我們帶給大家歡樂有何過失?既不偷盜也不yin亂,光明正大的靠自己的雙手掙錢討生活,哪里低賤?況且,從頭到尾都是『他』自作主張,我壓根兒沒想過要高攀,哼!更沒有灌他迷湯。」

    「多麼無理又放肆的女子。這種女人有哪一點好的?真沒教養,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麼教的?」阿里侃金冷嘲道。

    不听還好,听了就教人火大,珠櫻立刻還以顏色。「你懷疑我爹娘怎麼教我的?我還懷疑你怎麼教孫子的呢,老大娘!平白無故在街上把人攔下,開口就要我作他的女人,就算我百般說不,還是充耳不聞!根本不把我的話听進耳里,像這種人,你想求我嫁給他,我還不肯呢!」

    「什……什麼!你竟敢說出這種忤逆犯上的言語?像你這種女人要是入宮還得了,不知要為咱們亦巴國招來何等災厄,米契,我要你立刻將她逐出亦巴。」老太後也氣得發抖。

    「夠了,你們都別再說了。」兩個女人的戰爭,看得迪米契頭都痛了。

    吵得正興起,珠櫻與老太後同聲一氣,指著他說︰「我們會吵起來,還不都是因為你!」

    這突如其來的默契,令一老一少同時瞄了對方一眼。

    珠櫻想了想,放柔了聲音道︰「我其實不用跟你吵,老大娘,咱們的目標不都是一樣的嗎?我不想嫁給你孫子,你不想孫子娶我。那正好,快點命你孫子去娶別的女人,奸讓他別再來煩我。」

    阿里侃金揚起傲慢的眉。「你那是什麼態度?有求於我的話,該怎麼低聲下氣,你這種戲子會不知道嗎?」

    珠櫻掏掏耳朵吹口氣,露出皮皮的笑說︰「誰求誰還很難說。您不怕我改口說︰『其實做王後也不錯,吃香喝辣,挺享樂的,還可以成天和您老人家斗嘴尋開心,我就勉為其難的嫁給他嗎?』」

    「哼,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你分明覬覦王後之位,佯裝不情願,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這種拙劣的手法,輕易就被我這雙老眼給識破了。」




    「好說、好說,不想讓我釣上這條魚,您老人家還不快點想法子?要不你清清白白的孫子就會被我這個戲子給染黑了。」

    「丫頭,『姜是老的辣』,這句話你沒听過嗎?你就抹乾淨脖子,看我怎麼修理你!」

    「勸您別太操勞您的一把老骨頭,只要專心顧好您的孫子就行。」

    兩人停下來喘口氣時,才察覺到迪米契早就坐在一旁喝茶吹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吵了!蠢死了。」珠櫻嘟起嘴,也跟著伸手說︰「我也要喝茶!」

    「沒禮貌,應該說︰『請給我一杯茶』。」阿里侃金吵著、吵著,竟不像方才那般討厭這個牙尖嘴利的姑娘。她承認她是有幾分膽色,以迪米契的性子,這姑娘的野會對了他的胃,也並非太過不可思議。

    但,承認歸承認,要她接受迪米契娶這頑劣女子為妻,依然是連門兒都沒有。

    「老大娘也要一杯吧?」珠櫻捧起了茶壺,順口問道。

    「什麼老大娘,你將我當成路邊賣菜的大嬸嗎?你該稱呼我為太後老人家。」

    眯起眼,阿里侃金也確實是渴了。「還有,茶不可以太燙,我老人家的舌頭禁不起。」

    阿里侃金以為珠櫻會抱怨兩句,不料她卻爽快地點頭說︰「好。」捧過來給她的茶,也確確實實是吹涼了之後才送過來的。阿里侃金沒想到這野丫頭嘴巴壞,心地卻還算老實。

    三人享用茶的片刻,室內終於獲得一絲安寧。

    珠櫻左瞄瞄迪米契,右瞧瞧老太後,盤算著自己該拉攏老太後來對付迪米契,還是挑撥他們祖孫倆,好讓自己達成從這場鬧劇脫身的目的?無論如何,她絕不要做什麼亦巴的王後,光是想像那樣龐大的頭餃壓在身上,她就要氣悶而亡。她真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覺得做王後很好?那一定是些只懂得站在門外看熱鬧,不了解個中辛苦的家伙說的風涼話。

    什麼禮教約束、家業門風的?從她離開家門的那一天,就決定要將這一切遠遠拋到腦後,發誓再也不讓任何人、事、物局限住她。這種逍遙日子她才過沒多久,根本還不夠過癮,誰都別想來破壞。




    只是……他真那麼想要她,甚至不惜「娶」她為後,也要得到她?男人對一場游戲能認真到什麼程度,珠櫻不知道,但她當真見識到這世上竟有為了得到一棵樹,而砍光整座森林的愚蠢行為。

    等等,這是不是說︰只要她讓他……呃,滿意了,他就會打消想要娶她的愚蠢念頭呢?珠櫻嘟起嘴,雖然有點不甘心,但她也不能說對他絲毫不動心,反正自己也無意嫁給任何一個男人,與其做一輩子的老姑婆,也許體驗一下……會比較好?可是……她這結論會不會下得太快了?煩死了,她最討厭的就是做事瞻前顧後,這一點都不合她的性子。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要做,向來是她的原則,為何她非得做這種兩難的思考?都是他,都是這個壞男人,硬是要破壞她平靜快樂的流浪生涯。

    「米契兒。」同時,似乎也已下定某種決心的老太後,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頭說。「你當真非此女不娶?」

    迪米契揚揚眉。「是的,太娘娘。」

    「那就將她收入後宮,但不可為後。她不是母儀天下的料子,王後和寵妃不同,後者毋需承擔太多責任,就算有點不登大雅的性子,反正也不會被外人知道。」

    阿里侃金轉念一想,與其放縱孫兒在外恣意胡為,不如找個人讓他安分待在宮內,像野丫頭這麼強悍的女孩,說不定可以牢牢地捉住野馬般的孫兒,反而有利於整個王國。

    就一位王後而言,奧屯多瑪的資格、品行、德操都令人滿意得沒話說,她生性溫柔,缺乏主張,想要控制迪米契難如登天,必定會被迪米契吃得死死的。若後宮有野丫頭在,一定能發揮輔佐王後的功效。

    阿里侃金那張堆疊著智慧皺紋的老臉,發出自得的笑容,她對自己想到的絕妙好點子,佩服到了極點。

    「如何?我這老太婆都讓步了,你無話可說了吧?相對地,你得迎娶我中意的女子為後,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迪米契蹙起眉頭,太娘娘所言不無道理。方才他正在氣頭上,被珠櫻激得失去理智,想徹底斷絕她的後路——當眾說要娶她為後,她便別無選擇,非成為他的女人不可。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塊王後的料,他根本無暇細想。

    「我明白了,那就照太娘娘的意思——」

    「喂,等等!那我的意思呢?」珠櫻指著自己的鼻尖,憤怒地說。「你們祖孫倆就這樣擅自決定一切,怎麼沒有人問問我的意思如何?我不進宮,絕對不進!前半輩子活得不自由,我可不想連下半輩子也失去自由。」

    「你有何好不滿的?我孫兒論人品、論氣概,皆是天底下難得的好男人。當然,米契兒性子是霸了些,但這是身為王者都有的缺點,只要你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你放心,他和他的祖父是一樣的,行為雖然霸道,但在閨房里對女人溫柔體貼得很,柔情蜜意絕不會少,你沒什麼好抱怨的。」




    炳!現在她知道這男人的蠻橫根源自何方了。珠櫻搖著頭說︰「很抱歉,請他把這份溫柔體貼、柔情蜜意留給別的女人吧!我命薄,無福消受。」

    阿里侃金咋舌,搖著頭起身。「米契,這事兒我老太婆不想再管下去了,你自己去擺平她。明兒個,我會派人去告知奧電家,讓你重新宣布多瑪才是你的王後人選,盡速擇日下聘迎娶。」

    珠櫻暗叫不妙,老大娘一走,這兒不只剩下——他和她?!

    「阿金,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呢?」錦錦看著守衛森嚴的大門口,當迪米契宣布宴會終止後,所有人都被驅離會場,就連他們也不例外,當然也沒有機會將珠櫻救出來。

    「現在珠櫻姊姊落在那個亦巴王手中,他該不會打算霸王硬上弓吧?他說要娶珠櫻姊姊,是說真的假的?他可以不顧珠櫻姊姊的意願,硬要娶她為妻嗎?那不成了土匪搶親?」小不點年紀雖小,見過的世面卻遠勝過一般孩童。

    阿金摸摸他的小腦袋瓜子說︰「我也不知道,看來這回珠櫻麻煩大了。」

    所以他才千叮嚀萬叮嚀,希望珠櫻別太刺激亦巴王,現在可好,亦巴王不只要珠櫻當他的女人,還要她做他的王後。真不知這到底算是「幸」還是「不幸」?

    「那我們就這樣不管珠櫻姊姊嗎?」錦錦拉扯著阿金的衣袖說。「不會吧?阿金哥,你不會對珠櫻姊姊見死不救吧?你一定能想到好辦法,救珠櫻姊姊離開那兒吧?!」

    「小瓜,別說得好像你珠櫻姊姊得了絕癥。」彈了一下錦錦的鼻頭,阿金沈吟片刻後說道︰「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讓珠櫻生氣?」

    「有法子?有法子那還不快點去進行!快、快把珠櫻姊姊救出來!」錦錦拍手,興奮地跳上跳下。

    「唉,你說得倒容易。」阿金搔了搔頭。

    他是千百個不願意蹚這渾水,可是眼下似乎沒法子了。亦巴王突然宣布要娶珠櫻為後,而那並非出於珠櫻所自願,眼見朋友就要被人趕鴨子上架,他豈能袖手旁觀?雖然在他眼中,珠櫻也非對亦巴王無意……即使珠櫻口口聲聲說不願意,可是她的眼神騙不了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早已被亦巴王吸引。

    只是珠櫻在男女情事方面還太生嫩,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內心激烈的情感,到底是出於愛憎的哪一端。

    「阿金哥,你別發呆了,快進行解救珠櫻姊姊大作戰啊!」錦錦死命催促著,真是不懂這些大人,為何老是拖拖拉拉的,再耽擱下去,珠櫻姊姊就真會被那亦巴王搶走了啦!

    珠櫻小心翼翼地退到牆角,迅速盤算著自己距離門口還有多遠。

    送走太娘娘,迪米契的眼楮轉了過來,一與他四目相交,珠櫻馬上叫道︰「你別過來喔!我說真的,什麼後啊妃的,我都沒有興趣,不管你說什麼,我絕對不作你的女人。」

    迪米契見她如此慌張,簡直就像只弓身豎毛,努力威嚇敵人的小野貓,不由得笑了笑。

    「啊!你笑什麼?別得意,我可不是怕了你,我有工夫的。你要真想胡來,我才不管你是什麼王不王的,絕對會打得你鼻青臉腫。」珠櫻立刻擺出架勢,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你別那麼緊張,今夜我不會再做些什麼。」迪米契拉開門。「你要走的話,隨時可以離去。」

    咦?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說話了?珠櫻不免狐疑地望著他。

    「只是……可惜了那一頭烤全羊了。」摸著下巴,迪米契好整以暇地拋出「誘餌」。

    烤……烤全羊……那不是她哈了好久的……珠櫻瞪大了眼,努力藏住垂涎欲滴的表情。

    「你獲得滿堂彩,所以是你贏了。我吩咐過廚子,要他將烤全羊當成壓軸菜最後送上來,想不到宴會中途結束,現在那道烤全羊應該在廚房里候著,只要我吩咐一聲,就會送到這里來。」

    他看看窗外。「不過現在時辰已晚,你應該想快些回到自己情人身邊吧?我能諒解。遺憾的是,那頭羊只能給宮女、侍衛當消夜了。」

    「你敢?!那是我的羊,你不可以把它送給別人吃!」

    「這麼說,你要留下來享用嘍?」

    唔!珠櫻抱著自己的小肚子,這才想起今夜先是和迪米契拚酒,接著拚舞,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地祭五髒廟,經他這麼一說,害她腹中的饑蟲個個醒過來吵鬧,咕嚕、咕嚕地抗議著。

    「我、我帶回去吃,不行嗎?」她扁起委屈的小嘴。

    「不行。」迪米契一口回絕,俊臉掛著穩操勝算的笑。

    可惡,明明是她賭贏了,為什麼還得看他臉色呀!咕嚕……肚子又丟臉地叫起來,珠櫻真想挖個地洞消失算了。

    「決定好了沒?要留下來吃?還是要走?」他挑起眉,再次問道。

    珠櫻咬咬唇,終於敵不過饑腸轆轆。「要吃!」

    迪米契以小刀割下烤得金黃香酥的羊肉,放在盤上,不一會兒工夫,羊肉全進了珠櫻的肚子,她一邊吮指,一邊大贊︰「好好吃喔,真不枉我日日夜夜念著這道美食,唉,現在我真是死而無憾。」

    「亦巴的烤羊與別的地方不同,是以本地的獨門香料燻烤而成,尤其是王家的烤羊,使用的是特殊炭材,這不是隨便能吃得到的。」迪米契也將一片烤肉送進口中,但立刻遭到珠櫻抗議。

    「啊!你吃了我的羊!」

    「還有這麼多,你何必如此小器?」

    「你要吃烤全羊天天都吃得到,可是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吃到這一頓嗎?」珠櫻巴著他,小心眼地看著他割下另一塊肉說︰「這次你可別跟我搶了。」

    「沒見過貪吃如你的女子。」他故意將手中的肉拿高,吊她胃口。「想吃就來搶啊!」

    「好啊!你以為我不敢搶嗎?食物被奪走所產生的怨恨,可是非常嚇人的。」

    珠櫻才不會跟他客氣,說搶就搶,立刻撲上前去。

    迪米契一揚手,珠櫻就像是被紅蘿卜引上的馬兒,伸手上前,她的手腳雖快,可是他比她更快,一換手就把肉放進自己的口中。珠櫻發出憤怒的吼叫,竟不顧一切地上前,想從他的嘴中將肉搶出來。

    迪米契把握住這機會,湊上自己的嘴,抱住她。

    珠櫻驚呼一聲,只覺天旋地轉,和他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躺平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被壓在他身下,四唇緊緊密合。

    「唔……」

    她的烤肉只剩下些許香味殘留在他的舌尖上。

    「嗯……」

    透過糾纏的舌尖傳遞過來的熱焰,開始吞噬她的理智。

    「啊……」

    迪米契強健的身軀鎖住她的感官,他火熱脈動的部位貼著她的小腹燃燒,他的手不住地在她柔軟的身子上游移,揉著、撫著,逗得她頻頻發出嬌喘。

    迪米契吸吮著她的香唇,流連忘返,她生硬的丁香小舌和初次接吻時一樣可愛,令他想教導她更多愛的藝術。這雙唇是屬於他的,任何人都不得跟他搶奪,他要全部佔有。

    「嗯嗯……」突然間,原本柔順的她劇烈地抗拒了起來,急切地拍打著他的肩膀。

    迪米契一松開她的雙唇,珠櫻馬上如釋重負,連連喘氣,抱怨著。「你、你想悶死我啊?吻那麼久!」

    「你不是很懂男女情事嗎?連親嘴時要用鼻子呼吸都不知道嗎?」迪米契抓著她的發尾,邪惡地輕笑起來。

    珠櫻粉臉一紅。「阿金,他……才不像你……親得那麼惡心。」

    「惡心?喔,是惡心才讓你嬌吟啊?那你惡心的反應跟別人還真不大一樣。」

    他扣住她的小臉說。「那麼我再吻一次,這次要惡心得正常一點,好讓我知道,我到底哪一點讓你惡心了?」

    「唔……」見他邪佞的俊臉又逼過來,珠櫻大喊著︰「奸嘛!我說謊、我承認我說謊可以吧!你很厲害,行了吧!你的吻是很厲害,是很高明,但這種高明和厲害,我都不需要,去吻你未來的王後和妃子,別吻我。」

    「我偏就想吻你。」

    「為什麼?我的嘴巴又不香,剛剛吃了一堆烤肉,很臭的!」珠櫻推著他的肩膀,發現自己徒勞無功,他根本是一道推不動的「牆」。

    「我就喜歡你的烤肉香。」他錯開臉,讓自己的唇落在她的耳根,舔舐著那軟軟的耳根說。「你是我遇見的女人里頭最會惹人生氣的一個,也是最難纏的一個。你用你的刁鑽、潑辣逗得人心癢,卻又不斷地拒絕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那……你、你別招惹我就好了。」珠櫻渾身發顫,天啊!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根那麼敏感。

    「但我已經招惹上你了,你說該怎麼辦好呢?」他的舌頭慢條斯理地沿著她的耳背,開始朝她的頸項前進。

    「別問我啊!」

    珠櫻才覺得莫名其妙呢!她壓根兒沒有意思要招惹他,他這麼說,好像她有罪似的,可是她對於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罪,一點頭緒也沒有。

    「好,我不問你。我吻你。」

    這是哪門子的說法啊!

    珠櫻再次被他的唇封住了所有的抗議,他有如識途老馬的舌尖已經知道該挑逗她哪里,獲得的反應最激烈。他嬉弄著她生澀的舌頭,將她的舌根深深地含住,一吸,她的鼻腔便竄出了情非得已的吟聲。

    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把持不住自己……

    (就順勢而為吧!與其抵抗,不如嘗試一次也無妨,反正這樣一來他就會失去對你的興趣,乖乖地放你走。)這可不一定,像我這麼美好的女孩,萬一他要不夠的話……

    (哈!你以為他是誰?他可是玩遍情場的聖手,什麼女人沒玩過,他對你只是出於新鮮,很快就會膩了,然後你就可以自由啦!)自由?才怪。要我被玩弄後拋棄,這種事我才不干!我也是有自尊的,怎麼可以縱容這種家伙胡來!

    (別再騙你自己了,你很想要吧?你想知道光接吻就這麼舒服,那麼接下來被他抱在懷中又會有什麼樣的滋味?你想嘗試看看他所說的欲仙欲死是什麼滋味?要下,你的手又怎麼會摟住他呢?)我沒有、沒有!

    內心天人交戰,珠櫻的腦子已經不听使喚,正當她擔心大勢已去,自己恐怕真要毀在這頓「烤全羊」大餐之際——

    「咳咳,中斷你們的親熱,非常抱歉,只是我有件事得問一下珠櫻。」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阿金,站在屋子里,對著在地上糾纏的兩人說。

    「見鬼的!你是怎麼進來的?」怒火沖天的迪米契,難以置信地喝斥道。

    「只是使了一點小小的詭計,請別介意。」阿金微微一笑,帶過這不足掛齒的小事說。「珠櫻,我以為你需要被解救,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不過我既然來了,還是得問一聲,你要不要人救啊?」

    不用說,珠櫻立刻就大叫道︰「要、要,快救我!」

    迪米契不相信,就差這麼一點點,他的好事竟壞在這個狀似無害的家伙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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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為何總落在我阿金頭上啊?唉,也只能說定「能者多勞」吧,誰叫我天生就愛管閑事?被迪米契狠狠地睨著,阿金露出滿懷歉意的笑說︰「很抱歉,你也听到珠櫻說了,她希望我救她,能不能請王上高抬貴手,呃,還有貴腳,好讓珠櫻從您身下起來。」

    迪米契一臉不悅地栘開身子,珠櫻喜出望外,從他身下爬起來,投入阿金的懷抱說︰「阿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謝謝、謝謝你來,我這輩子都會記住你的大恩大德。」

    「嗯,希望如此。尤其是在等一會兒你听到我所說的話後。」先小人後君子,阿金祈禱珠櫻不是「翻臉不認人」的那種人,要不自己當真會「里外不是人」。

    「你把我的護衛們怎麼了?」迪米契不信他的手下會放任這家伙進來,想要從大門直闖他的書房,除非他有移形換位的神力,否則絕不可能。

    「只是請他們稍微休息一下。」一聳肩,阿金說。「不會有什麼大礙的,他們只會睡上一會兒,醒來時依然活蹦亂跳。」

    是迷藥?迪米契拉開房門,只見護衛們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這個名喚「阿金」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他是怎麼在神不知鬼不覺間,讓這麼多人同時都中了他的迷藥?!

    「還請王上別見怪,我只是不想傷及無辜。」阿金在他身後說。「雖然出此下策,但絕不是有意與您為敵。」

    「阿金,說這麼多做什麼?快走吧。」

    珠櫻不想再留在這兒,她總算明白了,迪米契如果像個凶神惡煞,是那種腦滿腸肥,色迷迷流著口水,對女人上下其手還自命風流的家伙,那她二話不說,早拖著阿金離開亦巴了。

    從初識迪米契開始,她氣他專制蠻橫、不講理的作風,想與他較量,他越是想得到她,她就偏偏故意反其道而行,裝作不希罕他、不要他。其實,只要迪米契一踫她,她的人就酥了。

    捫心自問,迪米契每說一次「我要你作我的女人」的時候,她能說自己的內心沒有小小的雀躍與虛榮嗎?能讓那雙綠眸燃燒著邪惡的欲望,難道沒有滿足她小小的自尊?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有著「特別」的意義時,她不曾心花怒放?珠櫻好怕,再這樣下去,自己還能抗拒到幾時?迪米契絕不是嘴巴說說而已,他太懂得勾引人,太明白該怎麼引誘人陷落他設下的情網,就像老練的蜘蛛精等著取人魂魄……

    可是她不想被纏住,不想被捕獲,更不想被迪米契困在他的天地里,她還嘗不夠自由的滋味,還有那麼多不曾去過的地方、不曾經歷過的冒險等著她。

    所以她要在自己不受控制被誘拐前……先一步離開他!

    又來了,不要用你邪惡的綠眸看著我,我不會接受你的招降,一如你過一陣子就會把我遺忘一樣,我也會將你遺忘。

    珠櫻以眼神將自己的意志傳達給迪米契,然後拉著阿金的手,催促他往門口走去。

    迪米契以為珠櫻終於瓦解在自己的懷中,可是她卻扭頭撲向他人的懷抱,這令他憤怒不解。

    她明明都已經軟化了。她在他懷中嬌喘的神情,不會是假的。她也同他一樣燃燒著,就像他當初所想像的一樣,她野烈的性子也反映在她率直誠實的身子上,呼喚並歡迎著他。

    可是……

    才轉瞬間,她又企圖逃離他。

    換做是別的女子,迪米契會認定她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目的不過是想提高自己的身價,好換取更多的寵愛或注意。那麼,為了教訓對方該適可而止,他也會適時地松手轉移目標,暫時冷落她。

    可是珠櫻的小臉上寫著的不是為自己的巧計自滿的奸猾,而是貨真價實的驚慌。這就讓迪米契不懂了,她在驚慌什麼?自己威脅到她什麼?他做了什麼使她驚慌的事嗎?迪米契默默地凝視著她。

    「快走吧,阿金。」珠櫻迎上他的目光,顫抖地轉頭,再次焦急地叫著。

    「我知道了。可是在那之前……」阿金安撫地拍拍珠櫻的手,小聲地說。「先讓我和亦巴王把話說清楚。」

    「說?沒什麼好說的啦!」

    阿金搖了搖頭。「抱歉,但我非說清楚不可。」

    「很好,我也有話想說。」迪米契冷冷一笑。「今夜雖然被你打斷,但不要以為我讓你帶珠櫻回去,事情就結束了。雖然我一開始有點懷疑,但現在我已經非常確定,珠櫻和你絕不是一對戀人。既然如此,請你不要再干擾我們,珠櫻是屬於我的,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成為我的。」

    迪米契本以為他專橫的態度會令珠櫻大聲反駁,可是卻見她雙頰酡紅,別過頭去。他沒有放過這一點小小逛化,更加確信了……珠櫻的心已經傾向自己。

    「王上說的沒錯,我和珠櫻確實不是一對愛侶,這只是我受珠櫻之托,刻意喬裝的。」阿金乾脆地證實了他的話。

    「笨阿金,你干麼拆我的台……」珠櫻瞪大了眼。

    「反正騙不過王上,再假裝也沒用。況且王上想要你的意志如此堅定,即使有我這個假情人在身邊,似乎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這不叫好的戲又何苦再繼續下去呢?」阿金吐出口氣。「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王上,讓我從這苦差事中解脫。」

    「可惡!涪金,我回頭再跟你算帳。」珠櫻不甘地說。

    迪米契蹙起眉頭,隱約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暗藏了什麼法寶,才會如此乾脆地舍棄了這著「假戀人」的棋。

    丙不其然,阿金再開口說︰「王上,請允許我們『天下第一紅』離開亦巴。」

    「可以。但,珠櫻得留下。」

    「這就傷腦筋了,珠櫻是『天下第一紅』的名角兒,我們就只剩下這一位台柱,您要是連她都搶走,那我們打從今兒個起就得喝西北風了。」阿金笑笑地說。「希望您能高抬貴手。」

    「需要戲子,可以從我宮中挑人去訓練,要幾個有幾個。可是珠櫻不能走,我不許她離開。」迪米契滿不在乎地說。

    「就因為您要她?」

    「就因為我要她。」

    「恕我問一句,您愛上珠櫻了嗎?因為愛上她,所以非要她不可,或是您只是圖新鮮,想玩一玩異族女子?請務必慎重回答,因為您的答案很有可能造成重大的影響。」

    「你問這要做什麼?」

    「如果只是想玩一玩,我勸您還是放棄好了。因為珠櫻不是像您所想的,是那種可以隨便玩一玩的女人。這種輕浮的態度若是放在別的女子身上,不會出什麼亂子,但放在珠櫻身上可危險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迪米契對他所指稱的「輕浮」二字非常不高興。

    「我想過去您與眾多女子交往,姑且不論是因為對方的美色或是一時歡樂,都是雙方你情我願吧?但珠櫻從一開始就不願意,不是嗎?而您卻不肯放手,這不是很奇怪嗎?要說您如此固執的理由是因為您愛上了珠櫻,那我還可以理解,要不然,我只好推斷您是因為不甘心有女人拒絕你的魅力,所以惱羞成怒了?」

    「荒唐!我迪米契還不需要靠女人來建立我的自信。」迪米契冷斥說。「你再不把話說清楚,恐怕有危險的人是你,金公子。」

    「要是在下的話不中听,請讓我為我大膽的臆測向您致歉。」阿金欠身笑道。

    「可是現在我安心多了,王上的反應已經充分告訴我,我所想要知道的事。」

    「你又知道了什麼?!」

    阿金投下手上的最後一著棋說︰「您若是對珠櫻動了真情,應該不會介意在下多管閑事,將珠櫻與您的事,轉達給她的家人知道吧?」

    「什麼!」珠櫻臉色蒼白,揪住了阿金的衣襟。「你、你跟誰說……你說了什麼?我的天啊,你干麼這麼多事!」

    迪米契不懂,這時候阿金搬出珠櫻的家人又如何?也不懂珠櫻這副天就要塌下來似的反應源自何方。

    「完了、完了!大哥、二哥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他們一旦知道這件事,我肯定又要被捉回段家關起來了。阿金,我恨你,我這輩子都恨死你了!」用力跺腳的珠櫻,開始在屋子里打轉,焦急地說︰「我得快點離開,不能讓他們找到我。」

    「不,你不能離開。」迪米契立刻皺眉拒絕。

    珠櫻氣沖沖地瞪著他。「我離開可是為了你好,等到我家的人來了,他們頭一個不會放過的人是你!你要是不想掀起戰火,就乖乖地讓我走,听到沒有?!」

    戰爭?迪米契冷笑一聲。「無論來者何人,我都不畏懼。」

    「我勸你說這句話之前先三思,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迪米契,我……我的家人不是好惹的。」

    「看得出來。」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虎父無犬子,能養出珠櫻這樣刁野的女孩,她的家人一定很特殊。

    「噢,真氣死我了。」見他還是沒有半分緊張的樣子,珠櫻只得說出她以為自己死都不會泄漏的身分。「我再說一次,我家人不好惹,因為他們是……我是……該死的,你听過『段家軍』沒有?」

    「沒有。」迪米契對於中原本就興趣缺缺,只要他們無意進犯亦巴,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了解中原的一切。

    珠櫻雙手插腰,生氣地說︰「虧你還身為一個王,居然連自己敵人的消息都漠不關心。你這種不上進的態度,真是亦巴之恥。」

    「哼,中原與我亦巴,井水不犯河水,更稱不上是什麼敵人。我听說中原地大物博,物產豐富,毋須要我亦巴這塊貧瘠的沙漠荒地,而我亦巴也不會去貪圖中原什麼。你說,我有研究中原的必要嗎?」




    珠櫻瞪著大眼。「以後就有必要了,等我爹爹知道這件事,找上門來,他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怪。」她再次忿忿地看著阿金說︰「都怪你,沒事干麼去向我的家人通風報信?」

    「,我也不想,可眼看著你就要被納入亦巴後宮了,我能不找更有力的人出面嗎?在這種場合,通常都是爹爹、兄長替掌上明珠、寶貝妹妹出頭吧?想來想去,這雖是下下之策,也沒其他法子了。」

    「算了,說這些又有何用?你要是利用信鴿傳訊給我家人,那咱們還有時間,他們就算連夜兼程、換馬、不休息,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達亦巴,夠咱們離開這兒逃往安全之處。」珠櫻咬著指甲,喃喃算計著,壓根兒忘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

    「你們到底有什麼好慌張的?我是亦巴的王,有我保護你,誰敢動你一根寒毛?沒有比這兒更安全之處。即使是你的兄長,我也不會讓他們將你帶走,你放心好了。」迪米契撇唇說道。

    「唉。」珠櫻垂下雙肩。「我跟你真是有理說不清。」

    她該怎麼跟一個沒听過爹爹響亮名號,不知道她段家人德行的塞外蠻子,解釋段老爹的可怕?如果是在中原,光是她說出「段家軍」三字,就足夠嗆死他們了,哪還有人敢不要命地靠近。

    「阿金,禍是你闖的,你負責跟他解釋清楚,我要回外館去整理行囊了。記住,一定要讓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讓他立刻放咱們出城,否則我絕對、絕對會把你砍成兩半喂兀鷹去。」

    說完,珠櫻沒空耽擱,三步並作兩步,匆匆離去。

    「喂,珠櫻你——」怎麼這種苦差事又輪到他頭上?阿金無語問蒼天,看看沓無人影的門口,硬著頭皮看向迪米契。

    他幾乎可以看到籠罩在迪米契頭頂的那片烏雲,正雷電大作,臉上則布滿暴風雨欲來前的陰霾,這意味著他來日無多了嗎?「呃,王上,請你慢慢听我說,先別生氣。」阿金陪上笑臉,企圖阻止即將爆發的火山。

    迪米契咬咬牙,決定先听听阿金的說法,再決定怎麼處置頑劣的珠櫻。

    「……所以說,在我們那兒,凡是听到『段家軍』三個字,沒有人不退避三舍的。段老將軍的脾氣火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兒子們。青出於藍的段家兄弟們,老大、老二都是中央的兵部重臣;老三、老四、老五又是鎮守邊關的重將;至於老六年紀雖小,但已經擔任官職,往上爬也是遲早的事。他們幾人加起來,可直接下令指揮的軍隊就有數萬人之多。

    而珠櫻自幼被這些哥哥們管教得非常嚴苛,幾乎不得出大門一步。這並不是說她的哥哥們不疼愛她,也許就是疼愛得太過火了,反而像是囚禁她似的。這也是她死也不肯再回段家的理由,她不想再受被人限制自由的活罪。」




    回想當初珠櫻逃家後,還曾經一度被哥哥們找到,阿金還記得,當幾位高壯、手臂粗如小樹,胸膛寬碩得有如一面肉牆的巨漢們,將自己團團圍住的時候,他真以為自己小命休矣。

    到現在為止,段家兄弟給他的深刻印象,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比。

    靠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好不容易說服了段家兄弟們給珠櫻一個機會,讓她一償游歷各地的心願,其中附帶的條件之一就是阿金必須保證,一定會隨時與段家保持聯系,讓他們知道珠櫻的近況。

    別瞧段家兄弟凶悍如虎豹,但談起唯一的妹妹時,個個都成了溺愛成痴的呆哥哥。

    可想而知,當阿金把他們親愛的妹妹,目前正面臨外邦某王的熱烈追求,並且可能做人家王後、寵妃的消息傳遞過去時,珠櫻的哥哥們會有什麼反應。他們就算是率大軍壓境,阿金也不會有半點意外。

    「現在王上總該明白我的苦口婆心了吧?您要留下珠櫻,等於要和段家軍作對,他們幾位愛妹成痴的哥哥,不可能坐視不管,一定會上這兒來討人。您又何苦為了留下珠櫻,與段家軍起沖突,白白犧牲許多人?珠櫻再特別,也不過就是百花中的一小朵奇花,您還有更多的花兒可去摘,不必執著這一朵。讓我們離開亦巴,便可以阻止一場戰爭,請您多加思量。」




    漫長的說明終於告一段落,阿金見迪米契深鎖著眉頭,就連他最後所說的那話也沒有反駁,所以他便自作主張地解釋為迪米契默許了他的請求——自己終於可以帶著珠櫻離開這個風波不斷的關外小國。

    「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不打擾王上休息了。」

    屋子里只剩下迪米契,他端起一杯酒,漫步到窗邊。

    真是夠好笑的,當他听到珠櫻原來不只是名普通的戲子,背後還有個龐大的家族,甚至有支強而有力的軍隊時,頭一個浮上他腦海的念頭竟是︰這下子太娘娘總不能抱怨珠櫻上不了台面,不能當他的王後了吧?堂堂中原大將軍之女,身為名門貴族之後,血統、家世一切都具備的珠櫻,誰也沒資格挑剔她了。

    我是怎麼搞的?打從一開始她所象徵的就是無止盡的麻煩與反抗,現在最壞的狀況出現,連軍隊都登場了,我竟還不能死心,還想要她?!

    那個中原男子說的沒錯,天底下多得是溫柔又解風情的美麗女子,不論誰都一樣可以滿足他身體的需求,根本沒必要花這麼大的工夫去征服段珠櫻。

    那麼我靈魂的需求呢?又有誰來滿足?像珠櫻這樣觸動我、擾亂我心靈的女子,還是頭一個。我知道和她在一起將永遠不乏刺激與挑戰,而且世上就一個段珠櫻,再沒有另一個了!

    與段家軍作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他不知道。但迪米契對亦巴的軍隊也深具信心,他擁有最團結的伙伴,最堅固的堡壘,能抵抗任何外敵,也會滴水不漏地守護亦巴的子民。一萬、兩萬工兵的軍隊,他迪米契都不放在眼里。

    毋須再猶豫,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而我必定會得到它。

    答案漸漸浮上台面了。

    迪米契望著逐漸西沈的月,很快就會天亮了,而天亮就是另一個明天的到來,一個嶄新決定的誕生。

    長期漂流的經驗使得珠櫻他們輕松地就將行囊打包好,隨時都可以上路。

    「唉,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嗎?咱們住在這兒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好像發生了許許多多事呢!」錦錦嘆息著,摸摸柔軟的床榻說︰「以後再也睡不到這麼軟又好的床了吧?」

    「瓜,等咱們回中土去,要睡什麼床都有。」珠櫻強顏歡笑地說著。

    「說的也是。珠櫻姊姊,你眼楮紅紅的,該不是哭過了吧?昨夜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昨天回來得好晚,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也來不及問。」錦錦好奇地望著她。

    「沒這回事。」珠櫻慌張地遮住眼,她沒想到會被錦錦看穿,自己的確是哭了一下,也不知是怎麼了,她一邊收拾著行李,淚水就不听使喚地掉了下來。




    「噓,錦錦,」將小不點拉到一邊,阿金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暫時別去打擾你珠櫻姊姊,她可能要心情不好一陣子。」

    「可是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離開亦巴了,珠櫻姊姊不是應該很高興嗎?她終於可以不用再見到那個討厭的亦巴王了。」

    錦錦天真的話語傳到珠櫻的耳中,是啊,就像錦錦說的,她再也不用見那張「討人厭」的臉,也不用再被那雙邪惡的綠眸攪得心神不寧,她該高興才是。

    「小孩子別那麼多嘴。」阿金彈了一下錦錦的鼻頭。「去把自己的包袱拿進馬車,告訴跑腿王,說我們馬上就下去,然後就要出發了,懂嗎?」

    「好。」

    送走了小不點,阿金也拎起自己的行囊。「珠櫻,也許你還在怪我多事,但我還是認為這麼做是最好的。你總不希望被強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硬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吧?可要是我誤解了你的心意,若你真是喜歡亦巴王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反悔,去找他。」

    仿佛被刺中痛處,珠櫻瞬間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下一刻她便扭開頭,執拗地說︰「笑話!誰喜歡那種人?專制、霸道、蠻橫又不講理。一點點能讓我稱贊的好處都沒有,我怎麼會反悔?我高興都來不及了。走吧!」




    像是要證實自己所言不假,珠櫻率先走出房門,看得阿金在她身後頻頻嘆息,他想,天底下要是有一種藥,能令人更坦然面對自己心情的話,不知能造福多少人。

    他們下了樓,跑腿王、貝廚娘都已經等在那兒,錦錦更是早早就跳上馬車,迫不及待的要往下一個地點出發。

    「大夥兒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走吧。」

    跑腿王在前面操控著馬車的韁繩,就像來到亦巴時相同,他們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搖搖晃晃地踏上出宮的道路。

    「停!」當他們接近宮門口,一些負責護衛宮門的官兵們,攔下他們的馬車,並說︰「奉王上旨意,你們不得離開王宮。即刻回返外館。」

    阿金大吃一驚,他由車廂中探出頭。「這位官爺,您是不是有所誤解,王上不準我們出宮?不會吧?!」

    「別問我,我只是奉旨行事。總之,速速將馬車掉頭,回外館去。」

    這時阿金才發覺到自己失策,昨夜他沒有請迪米契寫一道手諭,白紙黑字的至少有憑有據。現在可好,經過一夜,迪米契也許改變了心意,決定不惜一戰也要留下珠櫻。

    似乎擔心他們不願乖乖回外館,那群官兵一路押送阿金等人的馬車,直到他們下車回到外館後,還有好幾個人守著出口,將他們困在外館的房間中,形同軟禁。

    一樣的場景,兩樣的心情。

    前途未卜的「天下第一紅」成員,愁眉苦臉地聚集在珠櫻的房間里。在亦巴國里頭,他們根本沒有結識到任何大人物(就算有,也大不過迪米契),使得他們對目前的處境一籌莫展。

    整個早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宮中也沒有動靜,到底亦巴王有什麼打算,他們也無從得知。

    「我們該不會被殺人滅口吧?」錦錦吃著午飯,突發奇想地說。「那亦巴王氣珠櫻姊姊不肯愛他,所以要殺了珠櫻姊姊,而咱們則是活生生的證人,他就一道殺了咱們滅口?」

    「噗!」噴出幾顆小米粒,珠櫻瞪了小不點一眼。「呸呸呸,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迪米契也不是這種人,你把他當成了荒yin無道、殺人如麻的昏君不成!」

    「我只是順口猜猜啊!你又何必如此生氣,我幫你罵一罵那可惡的亦巴王,不好嗎?」

    「那也得猜出個道理來呀!」

    「哈,我不會猜,那你叫阿金哥哥猜。」

    阿金見問題被拋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指著窗外說︰「我們都可以不必猜了,我想帶著解答的人已經到了。」

    大家都擠到窗口,往下望,正巧看到吉力扎捧著一個好大的盒子,身後也有兩、三名同樣捧著箱子的護衛,朝外館走來。

    片刻之後,吉力扎進入珠櫻的房間,開門見山地說︰「請珠櫻姑娘換上這套亦巴的傳統衣裳。還有,這是王上贈的珠寶、飾物共十六件,請將它們佩戴上,時辰到了,自會有人領您前往王宮。」

    掀開箱子,里面是一件以金絲、銀線、五色絲綢編織而成的華麗禮服,而搭配的珠寶件件都是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昂貴珍品,不論是火紅的瑪瑙耳珞,碧綠晶瑩的翡翠玉環,樣樣璀璨奪目。

    「為……,為什麼突然……」迪米契又在耍什麼花樣?珠櫻摀著胸口,一陣急過一陣的心跳,是喜悅或痛苦,已經分不清。

    「很抱歉,我奉命不能說,請您照吩咐去做就行了。那麼,我先告辭了。」不給珠櫻任何拒絕的機會,吉力扎迅速離開。

    「這……怎麼辦?」珠櫻不知所措地看著大夥兒。

    誰也無法給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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