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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中正機場。

「教練,該進去了。」助理向頻頻往門外看去的海駱文輕聲催促。

「嗯。」海駱文收回視線,踏著艱難的腳步前進。

她醒了嗎?看了那一封信,她一定哭了吧?他用這麼差勁的方式道別,是否讓她很生氣?

但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方式向她說再見。如果要當面向她道別,他一定會軟弱下來,然後作出讓他後悔一生的決定。

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的結果對她比較好……

儘管海駱文的表情沒有絲毫異樣,但助理看得出來,他其實一點也不若外表那般冷靜。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出擱在心裡一整個早上的問題。

「教練,你真的不跟費小姐──」

「別說了。」聽到瑞雅的名字,他的神情瞬間變得陰冷。

助理馬上閉上嘴。

今晨他被教練喚醒,劈頭第一句就是準備回加拿大,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能消化教練所說的話,急忙打點一切。

當他問是否要幫瑞雅買機票時,教練幾乎是用喊的阻止了他。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教練這樣嚇人!

這段日子教練跟瑞雅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裡,原以為他們會開花結果,教練卻連道別也沒有就離開……

他們正準備進關,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叫喊──

「海駱文!」

海駱文轉頭一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瑞雅!

她就站在那裡!穿著一件鬆垮的浴袍,赤著腳的她重重地喘息著,黑眸裡滿是哀傷又憤怒的淚水。

出境大廳內,幾乎所有人的焦點都落在她身上。

「瑞雅……」他以為自己在作夢,雙腳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追上他了!

瑞雅大步衝到海駱文身前,用力揪住他的衣襟,幾近歇斯底里地哭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一直到感覺到她的溫度,他才確定眼前不是幻覺。見她一身狼狽,他當即把她橫抱起來,怒火在胸口燃燒。「妳瘋了嗎?!」

她的雙腳在流血啊!

瑞雅說不出話來,只是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宣洩著方才以為再也看不到他的害怕與不安。

丟下一臉疑惑的助理,海駱文鐵青著臉走進鄰近的女用洗手間。

他們的出現讓洗手間內的女人們猛地一頓,抽氣聲此起彼落。

「麻煩妳們出去一下好嗎?」海駱文僵硬地提出算得上是無理的要求。

洗手間裡的女人們面面相覷,看看一臉陰騖的海駱文,再看看穿著浴袍的瑞雅,她們也不再多說,匆匆離開。

「等一下。」海駱文喚住一個身材與瑞雅差不多,拿著手提行李的女人,「能向妳借套衣服嗎?」

女人猶豫了一下,但觸及他堅決的眼神,她最後還是拿出一套新衣。見瑞雅赤著腳,她好心地問:「要鞋子嗎?」

「要。謝謝。」

將她抱上洗手台,海駱文確定洗手間內再沒有別人後,便拿起拖把將門擋住。

然後,他回到她身前,輕柔地褪去她的浴袍,替她穿好衣服。

「為什麼……」瑞雅啞聲開口,拉著他追問,「為什麼就這樣走掉?」

洗去她赤足上的血與碎石,他小心翼翼地替她套上鞋子。「回去要上藥,知道嗎?」

「你看著我啊!」她受夠了他一直迴避她的眼光!

海駱文望進她充滿水氣的眼睛,困難地開口,「我以為妳看了那封信。」

「一封信就想打發我嗎?你這算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昨晚你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抱我?」她激動得再度流下淚來。

她好氣他!真的好氣他!他怎麼可以用這種差勁的方式道別?

她早知道這段情緣不能長久,但是她絕對不允許他用一封信來結束!

長指擦去她粉頰上的淚珠,他整顆心絞在一起。「我不知道要怎麼當面向妳說再見。」

「那就不要說啊!我不要再離開你!不要!」他們的重遇,不是為了再一次分離啊!

她焦急地仰起頭,眼中全是渴求的淚水。「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妳能就這樣離開嗎?」他認真地望進她那雙水意盎然的黑眸,被其中的淚水折磨得幾乎心碎。

「妳在這裡擁有那麼多,我不能這麼自私。」拇指拭去她臉上的水珠,他的嗓音啞得像被沙紙狠狠磨過數十遍。

「那你也不可以就這麼走掉!」她緊揪著他的衣襟,歇止不住的淚水滑下雙頰。「我二十七歲了,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只要你!」

「聽我說。」他捧著她的臉,藍眸看進她靈魂的最深處。「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不要妳因為一時衝動而跟我走。」

他多想輕率地說出「跟我走」這句話,不顧一切的帶著她離開!但是他不能這麼自私,她在台灣生了根,在這個地方有親人、有她的責任,更有她所追求的事物。

「那你呢?你想要我跟你走嗎?」她哭得好用力。「你為什麼不坦白說要我留下來?說出你心底的想法啊!我不要你這麼理性!難道在我面前,你都不能表露出真實的一面嗎?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這樣的你,我有多麼的心疼?!你在乎我的感受,難道我就不在乎你嗎?!」

他為什麼總是替別人著想?就算會傷害自己,他也會為了重視的人而忍耐著,自己犧牲……

他這樣的溫柔,讓她好心疼啊!

被她的話刺傷了,他失去了冷靜,「妳不懂嗎?如果現在要妳跟我走,只會讓我們兩個完蛋!我愛妳,愛得心都疼了,我也想不顧一切的帶妳走!但是我不希望妳後悔,我不要我們像我的父母一樣,到頭來連見到對方都會覺得噁心?」

「海……」

「我不想讓妳恨我……」那是他最害怕的事啊!

瑞雅心疼地吻住他,在苦澀的吻中,她嚐到了他淚水的味道,也感受到他的痛苦。

深埋在她的髮間,他濃濃的鼻音讓人心酸。「我也不想走得這麼急……球隊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需要我,我必須回去一趟……」

「不要說了……」她點住他的唇,輕輕的推開他,搖著頭緊咬著下唇。「你走吧。」

她知道他的掙扎,亦知道他該死的說得對。他不可能留下來,而她亦不能這麼輕率地說走就走。

但至少,她知道他是愛著她的。

這就夠了……

「瑞雅……」最愛的人兒痛苦的模樣,折磨得他好痛苦。

心溢滿酸苦,他的眼眶澀得發燙。

瑞雅轉過身不再看他,雙手撐著洗手台,任悲傷的淚水滑下。

「在我連自尊都不要,哭著求你帶我走之前,你快點走吧……」

◇  ◇  ◇  ◇  ◇

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放射著耀眼的光芒,陽光在蒼翠的葉面上反射出溫馨的綠意。

金色的光線自百葉窗溜進,桌上剛剛發芽的小盆栽被鍍上了一圈金色的外套。

空調輕吹送著清涼的風,頑皮地撩動著房間主人柔軟的紅髮,溫柔地將她喚醒。

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拍動,黑眸在迎上燦爛的陽光後再度閉上。

她將頭埋在枕頭裡,不想這麼快面對新的一天。

在床上磨蹭了良久,她拖著懶懶的腳步到浴室刷牙洗臉,上好妝換好衣服準備上班。

「早安啊!」正在客廳看報紙吃早點的依奈向她招手,朗聲道早安。

「早。」瑞雅回以淡淡一笑,替自己倒了杯咖啡。

「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買了早餐喔。」依奈晃晃手中的飯糰。

「不用了,我不餓,喝咖啡就好。」她搖頭,將牛奶與糖加進杯內。

「今天是升職後第一天上班喔!有沒有很興奮?」瑞爾勾著妹妹的肩,開心地問。

「真想不到瑞雅這麼厲害,一下子就當上了出版社的總編!」依奈十分佩服。

「就是啊!媽知道了一定很高興……可惜她現在在閉關修行,連電話都不接。」

「妳要好好做喔!別讓大家失望了!」

「小雅?」

「嗯?」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有……」她吃力地扯出一抹微笑。「我會加油的。」

依奈察覺到她不太對勁,「妳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昨天太晚睡了。」瑞雅搖搖頭,擱下沒沾上半口的咖啡。「我先走了。」

說完,她也不等兩人的反應,抄起外套包包出門。

「小雅怎麼了?最近每天都這麼晚才起床,晚上連電視都不看就去睡覺。」瑞爾目送妹妹離開,喝掉她方才倒的咖啡。「我已經好久沒吃飯了。」

這一個月不知怎地,瑞雅每天都像是失了魂般,臉上不再有笑容,經常躲在房間裡,連電視都不看。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雜誌社的事讓她煩心,但現在都已順利升職,為何她還是會露出空虛的表情?

「還不是那個海駱文!」說到這個男人,依奈的聲音有著不屑。

「海?」瑞爾這才想起妹妹前陣子說過海駱文來到台灣。「關他什麼事?」

「你真的不知道嗎?」依奈憤憤地咬了一口冷飯糰。「他們兩個前陣子在一起,現在他走了,瑞雅自然不會高興到哪去。」

一想起那個害她沒飯吃的凶手,她就一肚子火──天曉得她有多懷念瑞雅燒的菜!

「妳是說……小雅因為海而變成這樣?」瑞爾不敢置信地怪叫。

「你是沒神經嗎?」依奈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那陣子她連放假都不在家裡,你以為她去哪了?」

「他們從小就愛黏在一起……」他當然知道妹妹是去找海駱文了。可以他們的交情,不見面才奇怪吧!

「那你也該發現她有幾天沒在家睡吧?」

「我怎麼會知道?」他的作息這麼不正常,經常好幾天沒看到瑞雅,再加上母親人在中國,自然沒有人告訴他。「不過好像是有幾天沒吃到她做的便當。」這他倒記得清楚。

「虧小雅對你這麼好,你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依奈無力地翻白眼。「反正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啦!」

「那我們怎麼辦?繼續吃泡麵飯糰嗎?」這些年來他都是靠瑞雅的愛心便當才撐過一個個在公司裡的漫長夜晚耶!

「還能做什麼?這種事情只能靠她自己了。」依奈嘆了口氣。「看看時間能不能做好它的本分吧!」

◇  ◇  ◇  ◇  ◇

交通燈從綠轉紅,瑞雅踩下煞車,與街上其他的車輛一同等待綠燈。

她意興闌珊地撐著腮,望向車窗外甦醒的城市。

四周的人們來去匆匆,忙碌著、勞累著、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努力著。

一切在她眼中看來都好模糊。

日復一日的,他們到底在尋找什麼?得到什麼?在期許什麼?渴望什麼?為了什麼而努力?又是為了什麼而受傷害?

她宛如霧裡看花,迷失於其中……

身後傳來一連串刺耳喇叭聲,她才自渾噩中醒來,發現燈號已經轉綠,現在又再度轉回紅燈。

無力地靠在方向盤上,她沉重一嘆,自皮包裡摸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

「小可嗎?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不去了……我知道……妳替我跟他說聲抱歉吧。」

結束通話,燈號同時轉換,她踩下油門,開始在鬧市中漫無目的地打轉。

一個月了。

他離開了整整一個月,這段日子她沒有一天過得好。

本以為時間能沖淡對他的思念,但事實卻完全相反。

她一天比一天想念他……

二十七歲就當上雜誌總編輯,她有著令人羨慕的燦爛人生,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這個世界上沒有「沒有誰就活不下去」的事,但是為什麼沒有他,她就失去了快樂的能力,彩虹在她眼中也變成了黑白……

「費小姐,這雙鞋妳要嗎?」

瑞雅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精品店裡發呆。她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想著那些有關他的事情。

「什麼?」

「這雙鞋子,妳想買嗎?」售貨員禮貌地重複。

「噢,要。」瑞雅渾渾噩噩地點頭,連鞋子的樣式也沒看清。

「我幫妳包起來。」售貨員收起鞋盒,續問:「那剛剛試的衣服呢?有喜歡的嗎?」

「全部包起來吧。」瑞雅面無表情地道,自包包裡拿出信用卡交到她手中。

售貨員一頓,以為她在開玩笑。那裡少說也有二十幾套衣服耶!

然而她一觸及瑞雅那空洞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認真的。「呃……沒問題,我馬上幫妳包起來。」

「我可以試試那條裙子嗎?」瑞雅意興闌珊地指向一條粉藍色的碎花短裙。

「可以。」售貨員拿下架上的裙子,想要交給瑞雅,發現她又開始發呆了。「費小姐……」

「喔,謝謝……」

售貨員有些擔心地望著步進更衣室的瑞雅。瑞雅是她的熟客,以往她總是充滿生氣,從未像現在這般失魂落魄,彷彿心被掏空了,只剩下軀殼。

瑞雅這樣花錢對她的業績來說當然是好事,但看到她用這種方法來宣洩痛苦,她也不太忍心。

「我要這個包包。」一身名牌的婦人喚回售貨員的思緒。

見她拿在手上的皮包是瑞雅方才看中的,售貨員禮貌地道:「不好意思,這個包包已經被另一位客人買走了。」

「什麼?!」婦人語氣不好地瞪著她。

「不好意思。」售貨員帶歉地道。「這邊有一個差不多款式的,我拿給您看看。」

「我只要這個!那個客人呢?要她讓給我吧。」婦人替她下決定。

「我們不能這樣……」

「我出一倍的價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很少遇到這麼不講理的客人,售貨員十分為難。「這是那位小姐先買下的……真的很抱歉。」

「我不管!我就是要那個皮包!我一個月在這裡的花費夠妳半年薪水了,妳連我想要的東西也不賣?」婦人玉指點住售貨員的肩。

「您這樣我很為難……」

「那是妳的事!」婦人無理地冷哼。「那個女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敢跟我搶?!」

「就是剛剛那個試了一堆衣服的女人吧。」另一名婦人接道。她們跟瑞雅差不多時間進門,她的一舉一動自然都看在她們眼裡。

「那些衣服都是她買的嗎?」

「是的。」售貨員點頭。

「八成是失戀了,想藉買東西來抒發傷心……這種女人現在可多了。」另一名婦人刻薄地道。

「哼,買再多衣服也沒用,男人還不是跑了……」

婦人們尖酸的對話飄進更衣間裡瑞雅的耳中,深深刺中她流血的傷口,疼得她無法呼吸。

她們說得對,她失戀了!

心愛的男人已經離開,她買再多的衣服也沒用,他再也不會回來……

沒有他,就算給她整個世界,她也不會快樂!

無法和最愛的人相守一生,未來到底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她蹲在地上,抱著碎花裙,在更衣室裡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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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續約?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我從不拿這種事開玩笑。」

「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居然跟我說要走?」球隊老闆麥思威爾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海駱文的眼珠幾乎要跌出眼眶。「是不是紐約那邊挖你過去?我可以出比他們更高的價錢!」

他才從拉斯韋加斯放了長假回來,一手提拔的後輩居然就跟他說等今年的球季結束,就不再續約?!

「我說過,除了肯納斯隊,我這輩子是不會為其他球隊效力的。」這是他的承諾。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麥思威爾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做。」海駱文很輕淡地帶過。

「有什麼比這個重要?」麥思威爾實在不能了解這小子在想什麼。「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啊!你才二十八歲就坐到這個位置,還有無可限量的前途啊!」

「我已經決定了。」海駱文十分堅持。

「那是什麼狗屁決定!」麥思威爾幾乎氣瘋了,「我絕對不同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等這個球季結束,我就會離開加拿大。」海駱文投下另一枚炸彈。

「離開加拿大?!」麥思威爾連聲音都變了。

「你沒聽錯。」

麥思威爾旋即爆出一串不堪入耳的粗話,口沫橫飛地道:「那韓他們呢?你說走就走,叫他們怎麼辦?他們跟了你這麼多年啊!」

「他們會懂的。」海駱文垂下眼簾。「他們是一流的選手,有沒有我都是一樣的。」

「一樣個屁!」麥思威爾又破口大罵了十幾分鐘,最後終於冷靜下來,認真而嚴肅地問:「海,有什麼值得你放棄大好的前途?」

海駱文輕撫著胸前的十字架,幾近呢喃,「我找到她了。」

「她?」麥思威爾先是不解地皺眉,望見他的動作後,隨即恍然大悟。「十字架的主人?」

他們初見面時,他曾經問他為了什麼而入行,他的答案是一個女人。

他說,那個女人的父親最愛跟她一起看冰球,他希望能在這一行成功,讓她在屏幕上看到他,然後來找他。

麥思威爾還記得當年自己聽了後笑了很久。

「傻小子,為了另一個人,你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為了她,沒什麼是做不到的。」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眼神都是那麼堅定。

那時候他還以為這小子是開玩笑,但是現在海駱文卻證明了,他是認真的!

「對。」談及她,海駱文的眼神變得柔和。

「我知道你是為了她而入行,但是熬了這麼多年,球隊對你來說有另一種意義吧?現在球隊好不容易上軌道了,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

「如果連自己最愛的人也沒法守護,還談什麼責任?」他簡單的一句,就讓麥思威爾接不上話。

「以前的我總是替別人著想,但這一次,我只想追隨自己的心。」就只有這一次,不要顧慮其他人,遵從自己的心聲──

冰冷的藍眸對上那冒火的眼,一場風暴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劃破了不愉快的氣氛。

麥思威爾憤憤地哼了一聲,口氣不好地吼道:「進來!」

助理的臉出現在被推開的大門後頭。「教練、麥思威爾先生,酒會要開始了。」

「我知道了。」海駱文應道,站起身來。

雖然很清楚海駱文說到做到的個性,麥思威爾還是不死心地向他的背影大喊:「這件事還沒完!」

「就算談一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海駱文沒有回頭,冷冷淡淡地帶上辦公室的門。

「你跟老麥談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臉這麼臭?」助理一邊問,一邊將嘉賓表交到他手上。

海駱文不欲在此話題上打轉,只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差不多了。」助理點點頭。

這場酒會是為了向傳媒說明球隊未來一年的動向,以及向贊助商們交代。

海駱文接受完媒體的訪問後,便坐到窗邊,望著沒有月亮的夜空。

雨細細地下著,雨滴輕輕敲擊著玻璃窗。

回到加拿大這麼久,每一天,他不管做什麼都沒有勁。尤其是下雨天,他整個人更是失了魂般,望著或大或小的雨水發呆。

沒有電話、沒有信件,這一個月,他與她完全沒有聯絡。

就算打電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他真正想對她說的話,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的。

那日,他沒有叫她等他,沒有向她要任何承諾,因為在有把握之前,他不希望許下任何諾言。

或許,分離的這段日子能讓她看清楚,她對他是真心的愛著,抑或只是童年時夢幻的影像。

儘管他知道自己這一生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他也希望她能遵照她心裡真正的想法……要是她並不愛他,他會放手的。

只要她快樂,他做什麼都可以!

重重一嘆,海駱文厭煩地向人堆覷了一眼,決定先行離去。

「想去哪啊?」狄理斯不知從哪忽然冒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我有些事,先走了。」他繞過他,往出口步去。

「等一下再走嘛!」狄理斯趕忙拉住他。「你還沒吃東西呢……這裡的紅酒很好喝喔。」

「我不餓。」他淡淡拒絕,離開的腳步沒有停下。

「別這麼掃興嘛!」狄理斯硬將酒杯塞進他手中,見會場的燈光突然調暗,他望向台上,「表演要開始了喔!」

悠揚的音樂聲在會場響起,美妙的管弦樂柔和了過於陽剛的佈置。

「我沒興趣。」海駱文還是這一句。

他移動腳步就要離開,卻見一隻頸上繫著十字架造型鈴鐺的小貓擋在他的身前。

這貓……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海駱文才想確定眼前的貓兒是否幻象,就被灌進耳裡的歌聲震得猛地回頭。

手上的玻璃杯在觸及他身後的台子時滑離了手,鮮紅色的酒液灑了一地。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他驚愕木然地瞪著台上,久久不動。

日思夜想的人兒就站在那裡,身上穿著重遇那天所穿的套裝,粉頸上戴著那條「Freya」。

瑞雅對著麥克風唱出那首屬於兩人的歌曲,風塵僕僕的她甚至有點喘。

黑眸在與他四目相交時,瞬間冒出閃爍的水光。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他聽不見也看不到,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個帶著笑靨的人兒。

「Fill my life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You are all I hope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海駱文定定地站在台下,沉迷在她充滿了愛意的眼神之中。

如果這是個夢,拜託讓他一生不要醒來!

瑞雅唱完,吸了好大一口氣,對著麥克風大喊──

「海駱文教練,你願意娶我嗎?」

海駱文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不肯鬆手,生怕抱得不夠緊,她會消失。

「我不是在作夢吧?」埋在她的髮間,他的聲音沙澀。

「教練,我這麼辛苦地從台灣追你追到加拿大來,你居然告訴我這是一個夢?太傷人了喔!」她埋在他溫暖的胸膛,吸著屬於他的溫暖氣息,眼眶好熱。

他抵著她的額,喉嚨酸緊,「妳確定這是妳想要的嗎?」

「我很清楚什麼對我重要,那就是你!一直都是……」十四年前的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但現在她長大了,能夠爭取自己真正想要、想守護的!「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不管在別人眼中,為了另一個人而放棄自己所有是多麼愚蠢的事,她已經不想、也沒有辦法了!她忍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

只要能待在這臂彎之中,什麼都是值得的……

海駱文沒有辦法說話,只是吻住了那片讓他想得心疼的唇,用行動來抒發胸口難以言喻的感情。

酒會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變得混亂,閃光燈不斷的閃爍著,捕捉這珍貴的一刻。

「教練,你的答案呢?」台下傳來眾人的揶揄。

海駱文放開瑞雅,突然單膝跪下,摘下一朵台上用來裝飾的石榴花,將花梗打了個圈。「嫁給我好嗎?」

瑞雅咬著下唇,費了好大的力量才忍住淚水。「好!」

海駱文將花戒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向全世界宣佈──

「我愛妳!」

◇  ◇  ◇  ◇  ◇

陽光透進寢室內,金色的光線照灑在紅木大床上一大一小人兒身上。

男主人整理好儀容後,高大的身子來到床畔,在妻子的睡容印下一吻,輕搖一下睡得香甜的女兒。「莎莎,起床了。」

小女兒揉揉眼睛,向父親伸出手臂。「爹地……」

「來,別吵到媽咪。」男人伸手將女兒抱到起居室,大掌輕揉著她柔軟的髮絲,語氣中充滿了寵愛。「昨天晚上那麼早睡,怎麼還要賴床?」

「莎莎累累。」小女兒圈著爹地的脖子撒嬌。

小女孩遺傳了瑞雅精巧的五官及他巧克力色的髮絲,雪白的肌膚,看起來像個精巧的娃娃,人見人愛。

父女倆才來到起居室,就見一個穿著直排輪式溜冰鞋,戴著沉重的護具,手執球棍的小男孩自後園裡奔進屋內。

「爹地!」

「你又穿著溜冰鞋進屋了!」海駱文趕在小男孩踏上地毯前抄起他小小的身軀,一手一個將雙胞胎兒女抱進飯廳。

「忘了!」小兒子吐吐舌,笑得可無辜了。

「又忘了?」海駱文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南哥哥他們呢?」

「他們回家吃早餐。」小男孩軟軟的聲音十分好聽,同樣有著精緻五官的他像個小王子。

海駱文將兒女抱上飯桌,蹲在兒子身前替他脫下溜冰鞋及護具,寵愛地捏捏他的鼻尖。「去洗手吃早餐。」

「知道!」小兒子咚咚地奔進浴室,聽話地把臉上手上的泥巴洗乾淨。

海駱文又安頓好女兒後,才步入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為什麼是爹地煮早餐?」小女兒啜著柳橙汁,不解地問。

「瑪莉亞請假回家準備女兒的婚禮。」海駱文自冰箱裡拿出兩盒水果。「要吃草莓還是小藍莓?」

「小藍莓!」女孩不假思索地答。見父親拿出雞蛋,她漂亮的小臉皺得像個包子,「不要吃蛋。」

「不可以挑食。」他煎了一顆太陽蛋,然後在早餐穀片裡灑上小藍莓,放到小女兒面前。「要自己吃還是爹地餵?」

「自己吃!」小女孩拿著湯匙,像要證明自己長大了般,吃了一大口。

遺傳了母親吃飯的習慣,小女孩總是吃得一臉都是。

「我去看看妳媽咪,妳在這裡乖乖吃早餐。」拿面紙替女兒擦過臉,海駱文走進主臥室,找他的寶貝妻子。

趴睡在大床上的女人有了輕微的動作,嗓音因剛睡醒而沙啞。「現在幾點?」

其實方才他把女兒抱走時她就醒了,只是愛賴床罷了。

「還早。」他愛死了她這副像貓兒般慵懶的模樣,就算每天都能見到如此的姿態,他還是忍不住心動。

每天睜開眼睛就能見到她,那感覺說不出的美好……

瑞雅揉揉大眼,巴在老公懷中撒嬌,「好累喔。」

「坐了那麼久飛機,當然累。」他吻了一下她的髮。「餓了嗎?我煮了早餐。」

「有點。」瑞雅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伸手撩撥著他的領帶。「你今天有比賽嗎?」

「嗯,在洛杉磯。」他看了一眼腕上的錶。「再三個小時就要上機了。」

「我也要去。」她伸手環住他精壯的腰,埋在他的胸口。

「妳不是說累?」

「一整個禮拜沒看到你,我才不要這麼快又分開。」上星期她為了雜誌社的事不得不回台灣一趟,才捨不得與他再度分開呢。

心因她的話滑過一陣甜暖,海駱文吻住妻子柔軟的唇。

他們婚後並沒有只住在加拿大。球季的時候他們一家都留在北美洲,只要他有假期,就會帶著雙胞胎陪她一同回台灣探望親友。

瑞雅在家中當全職主婦,偶爾有空會替出版社寫寫文章,甚至義務性地構想企畫案,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花在家庭上。

雖然他曾說只要她想工作,他隨時都可以離開球隊,讓她自由發展,但她還是選擇留在加拿大,而且她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她並沒有「放棄」任何事,只不過是選擇了一條不一樣的路。

「我沒什麼時間陪妳。」

「又沒有人叫你陪我,我可以自己到處逛啊!不然我帶兩個小的去看歐尼爾也好!」她輕打個呵欠,懶洋洋地問:「你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

「那你待會幫我跟兩個小的收行李。」整理行李一向都是他的工作。

「好。」海駱文輕笑,捨不得久違了的溫存,修長的身子索性躺到床上,將老婆抱入懷中。

然而溫存不到片刻,小傢伙的嚷嚷就自門外傳來。

「爹地!肚子餓了!」

「媽咪不要又賴床了!」

「好啦!我馬上出來。」瑞雅回應一聲,知道跟老公的親熱到此為止。

她捧住他的臉,深深深深地吻住他,然後趕在他有動作前躍下床,向他頑皮地眨眨眼,「快準備吧!爹地!」

「妖女!」海駱文倒在床上冷卻被燃起的慾望,又準備好一切,這才離開臥室,找他的寶貝家人去。

飯廳內,瑞雅正替孩子們張羅著早點,兩個孩子一唱一和,軟軟的童音在飯廳裡迴響,夾著許多歡樂的笑聲,勾出世上最幸福的圖畫。

他的胸口漲滿了暖流,再一次感謝上天賜他一個這麼溫暖的家。

唇角勾出一道滿足的笑,他大步走向飯廳,走向他最愛的家人……

注:文中Fly me to the moon一曲由Bart Howard填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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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秘密

又跟大家見面了!心裡超感動的!

其實這套系列一開始是想寫校園運動故事的,但是基於很多很多的理由,最後還是決定寫職業球員。

接下來談談關於這本書的事吧!

秘密一:這本稿子我本來是想用自己寫的歌詞的,不過最後還是覺得寫個讓人熟悉的曲子比較能夠加強想表達的感覺,所以決定用那首「Fly me to the moon」。

秘密二:這本稿子裡,瑞雅穿的都是復古套裝,沒有穿過褲子,因為我覺得大家對喜愛看運動比賽的女孩子都有刻板印象,老是覺得她們比較男孩子氣,但事實卻不是如此!所以決定寫一個非常女生的女主角!

秘密三:海駱文送瑞雅的那套禮服,是真的有這麼一條裙子。我在雜誌上看過一次之後一直忘不了,就索性讓瑞雅穿上吧!而那條八十五克拉的鑽石項鍊也不是我掰出來的喔!不過它不叫「Freya」就是了。

我一向都有個習慣,會把看到覺得喜歡的東西記下來,等有機會再寫進書裡去。自己用不到,讓書裡面的角色用,也夠我高興了!

其實寫稿的時候總會想到一些沒有用的小細節,像他們剛剛那一頓吃什麼,包包裡放了什麼東西,穿的是哪一個品牌……大概是因為覺得寫一些真的存在的東西,讀者們會有親切感吧!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同感呢?

最後要衷心的感謝小I跟小秋,還有親愛的Neiya──來來來!讓我親一個!

咱們下回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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