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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暗挽聲怒不可抑的大喊,「站住。」

    對方哼笑一聲,停下腳步。「還有話說?」

    「離她遠一點,她不是你可以戲弄的對象!」傅挽聲連聲警告。

    迸牧耘再次冷笑,「戲弄?難道你認為她是個可以任人戲弄的人?如果你曾這麼想過,你根本配不上她!」

    「別跟我要嘴皮子,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要你听好,她是屬于我的,你永遠別想染指!」

    眼角抽緊,眼底寒芒閃動,這讓古牧耘整個人銳氣逼人,「如果我有心,你以為自己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與我說話嗎?」

    聞言,傅挽聲自覺尊嚴受損,大怒。「你以為已是誰?我看不過是個被父母放逐到泉州來的棄幾廢物,憑什麼對我囂張!」

    迸牧耘鐵青了臉。「棄兒廢物?」

    「不是嗎?正常-的富貴人家,誰會將有用的孩子丟棄放逐?別以為柳夫子禮遇你,那也許是看你可憐,你別自以為是!」

    霎時,古牧耘的臉孔陰贊如鬼。「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你一個小小的知州之子,我隨時可以要你的命!」

    「你以為我怕你嗎?沒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州之子,但在泉州,我就是地龍,就是這里的天之驕子,而你呢?你又是誰?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家伙。」

    他握緊拳頭,目光如炬。「我是誰,你沒資洛知道」

    「只有見不得光的人才不敢說出自己的來歷,莫非你是某個大官的私生子?」

    暗挽聲冷冷譏笑。

    「你得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慘痛的代價。」這次,他震怒了。

    「不要說大話,我傅家不是這麼好動搖的。」話雖這麼說,但傅挽聲此刻卻覺得自己的身上莫名起了一陣寒意。

    搖搖頭,古牧耘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是要動搖而已,我是要你傅家翻天覆地,讓你後悔今天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身子一震,傅挽聲竟是教對方的威勢給震出一身冷汗,但仍不肯示弱。「好,我等著瞧!」

    迸牧耘嗤笑。「不知死活,傅家本來也許可以安然度過難關的,但如今因為出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兒子,注定要敗落了。」說完,他不屑的轉身離去。

    暗挽聲倏地臉色發青,恨恨地在他身後大喊道︰「延秀說她是可憐你、同情你,才接近你、與你結交,你如果有自尊就不該再纏著她,倘若你堅持要用無恥來博取一個女人的同情心,那我也只能笑看你的卑鄙,恥笑你的輕賤!」

    這次交手傅挽聲完全落于下風,受傷的自尊讓他忍無可忍的說出這些話來回擊對方。

    黑瞳轉眼寒冽如冰,古牧耘垂在兩側的手掌,一指一指的縮起,終于捏成兩團硬如石頭的拳頭。

    此刻只要他一聲令下,那隱在四周的護衛就會立即現身殺了這人,他很想這麼做,立刻就這麼做,但他忍住了,因為他知道,若殺了這個人,「她」必然不會原諒他!

    終究,他忍了下來,甩了袖,大步離去。

    暗挽聲在他走後,仍恨之切骨,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的鎮定再也無法強撐,他朝天大吼了一聲,才怒氣難平的甩頭離開。

    在兩人都離開後,由榕樹旁走出了一個人,她按壓著狂跳的心,分別朝兩人離去的地方望了一眼,不樣的預感在她胸口逐漸蔓延……




    晚膳過後,柳延秀見柳如遇終于得空,在端上熱茶後,連忙把積壓多時的疑問說出口,「爹,為什麼賣宅也不與我說一聲?」

    這事她早就想問了,但她爹這幾日不知在忙些什麼,她幾乎見不到他的面,這會,終于有機會能好好談談了。

    「你都知道了?」柳如遇一愣,似乎有些懊惱,接過她的茶。連喝也沒喝就先擱下。

    「爹,你真打算遷至京城嗎?」她正色問。

    頓了一會,知道瞞不住了,他這才點頭,索性說開,「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有空就幫著準備準備,不久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了。」

    看爹的態度,柳延秀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眼神一沉。「我可以問爹為什麼突然要離開這里嗎?」

    聞言,柳如遇的神清變得飄忽。「沒什麼,就泉州待久了沒意思,想帶著你到京城見識見識。」

    「見識見識?咱們也曾在京城待過,但爹說那是混濁之地,不適合養女兒,這才帶著我到泉州來,怎麼如今突然又改了想法?」

    「我--」他被堵得無話可說。

    「爹,請告訴我實話,你到底為什麼要走?」

    也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柳如遇突然重重拍桌。「爹說要走就走,你盡管跟著就是,問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爹?」她也生氣了。「請問咱們如何說走就走,離開泉州後,在京城您打算做些什麼?咱們又如何維生?」遷居不是兒戲,若無全盤考慮清楚,怎能輕易就離開。

    「這你放心,爹已經有安排!」他草草想結束這個話題。

    簡單一句早有安排便什麼也不解釋,這教柳延秀更氣,忍不住猜測,「爹,我希望你要走跟我與挽聲沒有關系,希望你不是為了拆散我們才這麼做的!」

    「哼,那小子還沒那麼大的臉面,我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他對傅挽聲嗤之以鼻。

    「那又是為什麼?」她順勢逼問。

    瞪了女兒一眼,柳如遇堅持不肯透露,「這是爹的恩怨,現在不方便跟你說!」

    「恩怨?與誰的恩怨?」她想起她爹之前對傅家的厭棄,心頭驀然起了一陣莫名的不安。

    「你別再問!」

    「爹,我只想知道,這……與傅家無關吧?」她顫聲問。

    柳如遇不說話了,低頭端過擱在桌上已半涼的茶,大口的喝了幾口,丟下茶碗,便回房去了。

    柳延秀站在原地,盯著那喝去半杯的茶碗,心底無法抑制的越來越煩躁。

    懊不會,真與傅家有關吧?

    迸府深院。

    「公子,那日您該讓老奴殺了那放肆的小子!」時隔多日,張勞仍義憤填膺。

    那姓傅的小子敢對公子如此出言不遜,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殺他千刀也不為過,要不是主子攔著,那小子已死無全尸。

    迸牧耘手上捧著一杯才斟滿的溫茶,狀似平和,實則內心洶涌。「不要再說了。」

    「公子不該姑息,您何必受這氣!」張勞仍為主子憤恨不平。

    「沒有該不該,那人說的都是真的,一句不假。」他的臉瞬間陰沉。

    「公子?」張勞惶恐了。

    「不是嗎?棄兒廢物,說的好,雖然他是刻意挑釁侮辱,但竟能說得如此貼切!」

    「公子,您怎能如此看輕自己,您是王星入世、天龍伏潛,不久將……」

    「夠了,別再說了!」他低喝。

    「原諒老奴住不了嘴,娘娘之所以小產已查明,那本就是死嬰,跟您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久您便能回去了,您又何苦這般消極?」不願再看主子消沉,張勞冒死安慰。

    「住嘴,就算讓我回去又如何,他對我的猜忌不會停止,他仍想方設法要對付我!」古牧耘恨聲道,身上流露著難以排解的怨恨。




    「公子……」張勞心驚地跪下了。「雖然局勢如此,但只要有老人家在,您的地位就牢不可撼,就連他也不能對您如何。」

    「那如果老人家死了呢?」

    「啊!」

    「老人家都六十了,他才四十不到,老人家能保我多久?」他很清楚現實的狀況。

    張勞冷汗直流。「就算如此,您與他畢竟是父子啊,人說虎毒不食子,他不會真對你……」

    「哈哈哈--」他驀然狂笑,笑聲卻讓人覺得淒涼。「好個虎毒不食子,勞叔,這種安慰人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處的那是什麼樣的陰險之地,說什麼父子親情,必要時,那不是保命符,而是催死令!」他緊緊捏著自己的手臂,這傷疤就足以說明一切。

    張勞啞日無言,再也說不出話。是啊,什麼樣的爹會逼得親生兒子得自殘明志?

    鮑子年紀雖輕,對周遭事物卻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自己妄言想安慰,無疑是睜眼說瞎話,自欺欺人罷了。

    「勞叔,你下去吧。」他突然覺得疲累至極,揮手驅退。

    張勞不由得重重嘆氣,黯然地站起身,在出去前轉身看主子孤身佇立的側影,竟是無比的孤寒無助。

    鮑子的內心充滿傷痕,難怪終日郁郁寡歡,無法展顏,陰冷得就像一顆孤星,而自己也只能為公子的處境感嘆,其他的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公子,那姓傅的說的話,您別放在心上,老奴相信柳姑娘不會對他說出那種話。」他明自那日傅挽聲最後所說話,比起「棄兒廢物」這兒個字更加傷了公子,畢竟公子是如此的喜歡柳姑娘,可若真心被這般踐踏,尊傲如他,如何忍受?

    迸牧耘只是擺手不語,整個人更顯得落寞。

    張勞輕嘆,不再多言,轉身要退出了,這時門房來報--

    「張總管,柳姑娘來了,正在大門外候著。」

    這聲音傳進了古牧耘耳里,他迅速轉身,之前的陰霆盡去,臉上的喜悅竟是藏也藏不住。

    張勞瞧見,落葉知秋,看來想鏟除公子心中的郁結,當真只有柳姑娘能做到,這比任何方法都來得有效。

    「還讓柳姑娘候什麼,快去將人請進來好生伺候!」張勞忙對來人高聲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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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盎麗堂皇的大廳上,柳延秀舒適的坐著,茶幾上擺了各式茶點葉子,因為大氣熱,還有人抬來冰塊在屋里畝風降暑氣。

    「怎麼沒說一聲就來了?」古牧耘坐在她面前,和顏悅色的問。

    她的眼眸往他手臂瞧去。「手傷還沒好嗎?我在書院等了好多天不見你來,擔心是不是傷口惡化,所以特別來探望。」

    望著那張眉眼帶俏的關切臉龐,他眼中不禁染上笑意。「你擔心我?」

    「當然!」斜睨他一眼,像是在責怪他問了傻話。

    見她站起身來走向他,拉過他的手,卷起他的衣袖,仔細瞧了瞧他的傷,古牧耘眼底的笑意更濃。

    「傷口都結痂了,應該不痛了吧,可你這家伙還偷懶不來,是不是讓我告訴我爹,要他開除你這懶惰的學生呢?」她笑問。

    他瞧著她故意嚇唬人時那巧笑倩兮的模樣,他心中的甜,化也化不開。

    其實,那日他去過書院了,但遇見了傅挽聲,在與那人交談過後,原本要去夫子閣見她的心情已無,轉身離開後,至今再沒回到書院。

    原來,她有盼著他,也很關心他,這教他打從心底歡喜,臉上的陰郁漸漸散去。

    見對方只盯著自己不說話,柳延秀的臉龐泛出淡淡的粉紅,放下他的手臂,她避開他的目光,坐回自己的位子。

    「那天……你應該曉得我看到了。」她吶吶地開口。

    提及此事,他瞬間又沉肅下來。「嗯。」他周圍的一切,皆無法逃過他手下的眼,她在榕樹後頭的事自然有人向他稟報。

    「你想對我說什麼嗎?」對于她今天來訪,他頓時有些了然。

    她心虛的點了點頭。

    「說吧。」他的目光一點一點地變冷。

    「我…我不是因為同情、可憐才與你結交的,挽聲不該這麼說,我替他向你道歉!」她深吸一口氣後說。但見他表情並末因此有所改變,不確定他是否相信她的話,或者肯不肯原諒挽聲,她雙睫一顫的再說︰「古牧耘,我喜歡你!」

    原本垂眸未語的他,霎時瞳眸驟亮。「你說什麼?」他因此而悸動,胸膛里的心髒你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看見這樣的他,她曉得他誤會了,連忙又說︰「我喜歡和你相處時的寧靜,你孤寂沉默的氣質雖然讓我心疼,但同樣讓我感到自在,就算我們處在一室久久未曾交談,也能自若相處,我不可憐你、我不同情你,相反的,我很喜歡你,你是一個能教我感受到安寧舒適的好朋友。」

    他臉上的驚喜之色盡褪,喉嚨變得干澀。「原來所謂的喜歡,是……朋友的喜歡?」

    她輕輕的點頭,你佛瞧見他眼里有墜落的星光,心底不住隱隱的泛疼,但她選擇忽視它,因為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傷人……

    「是的,我喜歡你,朋友的喜歡,這你本來就知道的,應該不可能誤會什麼的不是嗎?」她再射出殘酷的一箭。

    倏然,他面無血色。

    她的手差點止不住地想摸上他蒼白的臉孔,但手在伸出去前就教自己及時壓抑住了。

    自己其實是個敏感的人,幾次與他相處後,她已察覺他的心意,他對她的態度明顯不同,她猜測他是從何時開始對她有感覺的……應該就在他摔破她買回給爹的那壇酒後,他親自拎了桂花吟釀來賠禮的時候吧。

    她開始明白,他沒殺她,不是心軟,也不是想要她這個朋友,而是,他眼里有了她……

    但,她心里已經有了挽聲,除了挽聲,她不能再容下別人。

    盡管她自己也一直告訴挽聲,她與古牧耘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但挽聲仍舊不能放心,而這一切在她恰巧撞見兩個男子因她而對立後,她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倘若只選擇保護一個人,那麼,那人只能是挽聲,她不能傷害他,不能放任他患得患失下去,所以她必須有所表態。

    至于古牧耘,她只能對他感到抱歉,或許說清楚也好,才不會令他越陷越深,將來造成更大的傷害。

    「挽聲性子急躁,說話沖,常得罪人,你這次就看在我的面上,能不能別計較,以後見到他時,也不要再以言語刺激他了。」

    「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的聲音听來有些破碎。

    「嗯,我是以朋友的立場希望你包容,請不要與他結怨,那日說要讓他付出代價的話也請收回,你若能愛屋及烏,我會很感激你的。」她強迫自己,在明知對方喜歡自己的情況下,無情的說出這些話。

    「你替他向我求情?」

    「我只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乎安喜樂,其他別無所求。」她冷靜的說。

    冰墨色的眸子顯然染上怒氣了,他眼底的寒意越來越深。「我若不肯愛屋及烏的放過他呢?」

    「那就把氣出在我身上吧,我願意代他賠罪。」

    「你以為我舍不得嗎?」

    「那就不要對我留情。」她一臉的平靜,願承受他所有的怒氣。

    心狠狠一顫,古牧耘感到一陣刺痛,她越是為那人忍受一切,他越是憤怒!她就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告訴他,她心里只有那人,而他什麼也不是!

    「沒有人會對朋友如此殘忍的,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走吧,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受傷的說。自己甚至不曾對她真正表達過愛意,卻已受到冷酷的拒絕,這女人好絕,好狠!

    然而,這就是她不是嗎?她若馬上投入他的懷抱,又如何是他所知的柳延秀?算了、罷了……

    柳延秀輕閉起眼楮。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當他真的說出這種話時,為什麼她的心還是會如此的刺痛?

    她睜開眼時見到了張總管憤怒的眼神,那模樣像是想將她千刀萬剮,怪她是個無情無義的禍害。

    別過臉,她不敢直視他,轉身便要離開,只是還牙才沓出大廳,外頭迎面跑進來一個人,那人急說︰「哎呀,柳姑娘不好了,您家里人來報,柳夫子出事了,人被抓進泉州府衙了!」

    聞言,她驀然大驚。「你說什麼,我爹怎麼了?」

    「您府上的紅紅姑娘得知您在這,十萬火急要我帶話,讓您盡快去見柳夫子,听說他被府衙的人帶走,這會正被嚴刑逼問。」通報的人知她是公子的貴客、張總管特別巴結的人,對她不敢怠慢,緊張的要把話說得清楚點。

    「嚴刑逼問?」瞬間,她花容失色。

    就連大廳內的古牧耘听見了都微變了臉。

    柳延秀焦急的趕至泉州府衙,到了那卻發現柳如遇已被用過刑,身上處處是傷,正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紅紅在他身旁哭得鼻紅眼腫。

    見到這情形,柳延秀不由得怒火攻心,更教她愕然的是傅挽聲與他爹--

    知州傅傳新居然也在這里,那傅大人在台上與通判同坐,傅挽聲則是在見到她出現後臉色丕變。

    「爹,你做了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對你動刑?」此時柳延秀沒有思及挽聲與傅大人為何在此,只能先趕至她爹身旁,又急著想問清楚狀況。

    由口里吐出一血水,柳如遇痛恨地瞪向高台上的傅傳新,但因為傷勢太重,竟無法順利說話。

    一旁的紅紅憤怒的替柳如遇道︰「這要問傅大人,是他下令對老爺動刑的!」

    她聞言倏然睜大眼眸,錯愕不已,驚訝的問︰「傅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爹?」

    暗傳新黑灰的雙眉用力擰起,那模樣像是對柳如遇恨之入骨「柳夫子枉為人師竟做出這等丑行,本官不過是給他一點薄懲,之後,他還得等打問斬!」

    「問斬?」柳延秀極度震驚。他們居然還要斬了她爹?

    「延秀,柳夫子他……殺人了。」遲疑一會,傅挽聲才走到柳延秀跟前,親自告訴她這件事。他也是聞訊後早她一刻趕來的,但已先了解清況。

    「殺……人?我爹殺誰了?」這話震得她眼前一片黑。

    「柳夫子殺的是…我四姨娘。」傅挽聲沉重的告知。

    聞言,柳延秀身子一晃,不敢置信,「不可能!我爹不認識你四姨娘,怎會去殺了她?」

    暗大人共娶了一妻三妾,那個四姨娘是去年新迎進門的,但他爹與傅家幾乎沒有往來,如何去殺了人家的姨娘?

    事發時我河又在現場,但我爹親眼看見…」他支吾其詞,有些話似乎難以啟齒。

    她沉聲道︰「挽聲,傅大人到底看見什麼了?你說清楚,這樣不明不白,我不能接受。」

    「柳夫子……他…」傅挽聲瞧了高台上臉孔陰沉的父親一眼。這事實在不好當眾說,有傷他爹顏面。

    「我家老爺是清自的,沒什麼說不得,傅大人指控老爺與他家四姨娘有染,還說因為抓奸在床,老爺情急之下三樓跳窗逃跑,但是不知怎地與四姨娘拉扯起來,四姨娘失足跌落高樓,當場頸斷身亡。」紅紅憤怒的站出來解釋。

    柳延秀越听越心驚,整張臉白得跟冬雪一樣。「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我爹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沒錯,這是誣陷,我家老爺是讀書人,又是當代書法大師,怎會做出讓自己身敗名裂的事!」紅紅氣憤的抹淚說。

    柳延秀心慌的抓著她爹的肩頭問道︰「爹,你真是被誣陷的?」

    柳如遇被打得氣若游絲,仍是氣極的用力點頭。

    「那你為何會去傅家?又是怎麼見到四姨娘的?」她問得仔細。

    「是他……傅傳新,他…他將我騙去--」

    「笑話,本官騙你來做了什麼?你明明偷偷來行苟且之事,還想狡辯!」傅傳新大怒的于斷他的話。

    聞言,柳如遇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險些昏去。

    柳延秀當然相信自己的親爹,她憤然站起身,怒視高台上泉州通判--真正有權審理這宗案子的人。「通判大人,您可細查過事情的經過了?難道真要憑傅大人幾句話,就判定我爹死罪?還是您放任傅大人對我爹動刑,就是意在屈打成招?」她毫不客氣的質問。

    「這--」通判是個矮小的人,坐在高大的傅傳新身邊,顯得毫無官威,他瞥了傅傳新一眼,臉上有著敬畏,似不敢得罪,只敢唯唯諾諾的說︰「這是傅大人親眼所見,他已將過程交代清楚,算是人證,本官判柳如遇死罪理所當然,且木宮對其用刑,可是他自找的,本官問案時他在衙門大聲喧鬧,本該受杖責,這怎能算是屈打成招。」




    通判的官階比知州小,事關自己長官的家丑,當然就由長官自己拿主意,他這個通判也只是做做樣子,並不想介入案情太深。

    這番話讓柳延秀燃起滿腔怒火,「難道傅大人親眼所見就是真?我爹否認就是假?,請問可有第三個人證?」

    「這--」膽小的通判又看了傅傳新一眼。他有意看這位大人自己怎麼回答了。

    暗傳新憤然的拍桌。「這還需要什麼其他證人,本官四姨娘被殺,就是鐵錚錚的事實,這人恬不知恥、無法無天,用刑又如何,本宮就是要這人償命…」

    見他發怒,通判害怕的忙站起身,想也不想的就說︰「傅大人人說的是,這已罪證確鑿,這人就該死!」

    看著高台上的兩人,柳延秀傻了,這根本是官官相護,但那又如何?她厲聲指責,「不,我不信我爹會殺人,你們身為朝廷命官,怎能草營人命,濫殺無辜,這如何教人信服!」

    通判心虛得不敢搭腔,但傅傳新卻是大動肝火的指著她的鼻子大罵道︰「你爹不知羞恥的yin人妻子,還惡意殺人,罪該萬死,你這丫頭不思汗顏還敢對州宮出言無狀,瞧你也該打,來人啊,連這丫頭也給本官拉下去打!」他惱羞成怒。

    「爹,不可以--」傅挽聲大驚失色的上前阻攔。

    「住口,我知道你與這丫頭交情匪淺,但你休想替她求情,否則我連你也罰!」傅傳新對兒子一樣疾言厲色。

    暗挽聲一臉鐵青。「你罰我吧,但絕不能傷害延秀!」

    「你這逆子,為了一個丫頭竟敢忤逆我,來人啊,先將少爺帶走,那丫頭罰掌心十板,柳如遇打入大牢,三天後問斬!」傅傳新越過通判,廢話不說,自行設罪判刑。

    柳如遇聞之,血沖腦門,當場氣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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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迸府書房內。

    「挨打了?」得到消息後,古牧耘神色驟變。

    「挨了十個板子,柳姑娘手骨都斷了,但她連哭聲都沒有,咬牙挨了這一切。」來人回報。

    「啪」一聲,握在古牧耘手中昂貴的羊毫筆硬生生被他單手折斷了。

    「連手骨都斷了……這些人竟敢傷她!」他的神情帶著風雨欲來的陰沉。「那個傅挽聲在做什麼,竟讓她受此污辱?」

    來人道︰「傅挽聲讓人由府衙強行拖走,完全阻止不了傅傳新對柳姑娘動刑,他根本保不了人。」來人道。

    迸牧耘大手一掃,桌上珍貴的墨硯全被掃落地上,碎落一地。「沒用的男人,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對自己沒有跟去府衙後悔至極,若有他在,又怎可讓她遭受傷害。

    來通報的人見他大發雷霆,有些驚懼的往一旁縮去,害怕盛怒下主子再摔東西,自己會枉受波及。

    費了一點時間,古牧耘才勉強平下怒氣。「那延秀呢?她可已經回家去了?」

    他擔心她的傷可有先讓人醫治?

    那人顧著主子焦急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搖頭。「沒有,柳姑娘不肯回去,堅持要在大牢外陪柳夫子。」

    「什麼?那她的傷勢如何處理?」才壓下的怒氣又升高了。

    「這個……府衙的人像是得到命令,不得理會柳家父女的死活,本來柳姑娘身邊有個丫頭伺候,但在听聞柳夫子三天後問斬,又見柳姑娘被杖責,當場昏過去,這會還需要人照顧,所以柳姑娘的傷……」

    「所以無人照料她的手傷?而你竟敢就這樣回來?」他陰黑著臉。

    「奴才沒得到指示,不……不敢出手幫忙…」來人惶恐的說。

    「混賬東西,這事還需要指示什麼,若是耽誤了她的傷勢,我要你的命!」他火冒三丈。

    來人一听,腳都發軟了。「公子饒命啊--」

    「公子,是老奴要他別管的,請您不要遷怒他,要罰,就罰老奴。」張勞走了進來。

    迸牧耘訝然,「是你的意思?」

    張勞一臉坦然,勸道︰「公子,柳姑娘的心意表達得再明白不過,她喜歡的是傅挽聲,您再怎麼幫她,她也不會感激的,您何苦自討沒趣,再去膛這渾水?」

    「勞叔,我的事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他拉下臉色。

    「公子,別怪老奴多管閑事,阻止您關心柳姑娘,實在是老奴不忍見您一再受到傷害,況且那柳家出事是因為傅家,傅挽聲若喜愛柳姑娘,必會用盡方法保柳夫子無事,但若他盡于自己的父親,那也正好教柳姑娘看清事實,她喜愛的人不過爾爾,她會後悔當初一不該放棄您!」

    迸牧耘一愣,原本心急如焚的樣子,漸漸冷靜下來。

    見他無言,生怕他仍放不下,張勞咬了牙根再道︰「公子您在這是潛心修德,若在此時惹出事端或暴露身份,這事傳回京里,于您不利啊,況且,京里已來話了,既然證明娘娘的小產與您無關,您已得到清白,可以即刻回京了。」

    「回京?終于可以回去了嗎……」听到之前期盼已久的消息,古牧耘臉上竟是毫無喜色,有的只是一片悵然。

    張勞見狀,暗嘆一口氣。公子之前被質疑居心巨測,因而抑郁良久,也一直很想回京,如今終能離開,卻似乎不想走了。

    原本他還想再勸些什麼,但見公子雙眉深鎖,終究作罷。

    「延秀,我請了大夫,拜托你先療傷吧!」府衙大牢外,傅挽聲憂急的道。

    他被父親派人押回家後,因為擔心她,便不顧他爹的怒氣,硬是打傷了幾個看顧他的家丁後,由家里逃出來,在街上請了大夫就又趕過來府衙大牢。

    柳延秀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但她只是動也不動的跪坐在地,並沒有理會他。

    見她的手都被打得變形淌血,他心痛難當,不禁恨起父親竟對她下了這麼重的手。「延秀,別這樣,你說說話可好?」他婉言請求。

    像受驚過度,她還是一臉茫然。

    一咬牙,傅挽聲示意大夫別管她同不同意,直接為她上藥治療,他擔心再放任下去,日後她的手會廢了。

    大夫得到指示後,也只好強行醫治,幸好她只是掙扎了幾下,最後還是讓大夫順利完成包扎。

    大夫處理完她的傷勢後,向傅挽聲拿了診費便先行離去。

    暗挽聲蹲在她身旁,不忍的注視她憔悴的模樣,輕聲勸她,「延秀,先隨我回去吧,你這樣傻守牢外也無濟于事,咱們不如回去後再想想有什麼辦法救你爹!」

    聞言,她像是突然回過神,急切的問他,「挽聲,你應該也不相信我爹會做那種事吧?你相信他是清白的吧?我爹怎麼可能與你四姨娘有染,這不可能的啊,你也認為這不可能的對吧?」她忘情的握住他的手,渾然不覺才上過藥的手會疼。

    「延秀,你的傷!」怕她傷勢加重,他忙掙開她的手,翻過她的手腕。果然傷口裂開了,血水又滲了出來。

    見狀,他心疼極了!

    「挽聲,別管我的手,我只問你,信不信我爹?」她著急的問。

    「我--」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見他答不出來,她臉色一變。「你當然相信你爹,他說什麼是什麼,你當然相信他!」又怒又難過,一顆碩大的淚珠由她的眼眶落下。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只相信我爹,我相信的是真相!」見她流淚,他忙解釋。

    「那真相是什麼?在公堂上你也看見了,官官相護,你爹不讓人問真相!」她憤然的道。

    暗挽聲語塞,他爹的舉止確實極為不尋常,莫非真有隱情?他沉下臉來,並許下承諾,「延秀,你放心,若柳夫子真是冤枉的,我會幫他洗清罪名,絕不會讓他枉送性命。」

    她伸手抹去淚,喜極。「真的嗎?你會幫我?」

    「柳夫子是你爹,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延秀的事他不可能不管,更何況柳夫子若真因為這件事被斬,她如何能不怨恨他?他們的未來必聲生變,而他承受不起失去她。

    「那請你回去拜托你爹將事情查明清楚,不要冤枉我爹。萬一三天後真要將我爹斬首,那就是枉殺!」她邊哭邊說。




    他立即緊抱住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拍她的背。「別哭,一切有我,三天後你爹一定會沒事的。」他打包票,下定決心要回去求自己的父親,就算跪斷腿也要求他爹放人。

    有了他的保證,柳延秀惶然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些,眼淚不再無助的狂流。

    在不遠的陰暗處,某個人見著他們相擁互依的模樣後,只能僵直的呆立著。他的雙目灼痛,心情隱晦莫名。

    「公子?」他身後還站了個抱著醫箱的人,這人低聲詢問。

    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她的傷,已經有人照顧了…」

    離開府衙,傅挽聲回到自宅,便直奔傅傳新的書房,正好見到他要找的人,他激動的問︰「爹,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非置柳夫子于死地不可?」

    暗傳新冷眼瞧著兒子。「沒出息的東西,你可有想過,柳如遇害死的是你姨娘,你要為一個丫頭,這樣與爹作對?」

    「爹,四姨娘真是柳夫子殺的嗎?」他質問。

    聞言,傅傳新勃然大怒。「難道你認為是爹栽贓誣陷!」

    「就算這事是真的,那也是誤殺,罪不至死,甚至有必要趕著三日後斬首嗎?」他沒有退縮,據理力爭。

    暗傳新被質疑得青白了臉孔。「他奸yin你的姨娘,身為男人,你認為爹不該為這事報仇?」

    「這是私怨!」

    「私怨又如何,我就是要柳如遇的命。」

    見狀,傅挽聲愕然,他爹從來不是如此不講理之人,這回四姨娘被殺,真讓爹失去理智?「爹,那算兒子求你了,就是那柳夫子真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分上,放過他…至少別讓他死。」他厚顏請求。

    一個耳光突然狠狠地朝傅挽聲臉上揚去。

    「你以為呢?逆子!」傅傳新大罵。

    即便被打得半邊臉都腫起來,他仍心急的說︰「爹,他是延秀的父親,若真斬了他,我如何對延秀交代?」

    「交代什麼?那該死之人生的丫頭,我根本不屑讓她進咱們家的門!」傅傳新吼道。

    「這真是奇怪了,柳夫子反對我按近延秀,你似乎也對柳家有很深的成見,爹,告訴我,你與柳夫子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恩怨?」他忍不住猜測。

    暗傳新的臉色明顯有了異樣,雙目亦閃爍起來,「別胡說!」

    瞧了他的樣子,傅挽聲的心中更為狐疑。「爹,莫非你真的挾怨報仇?那四姨娘的死根本就與柳夫子無關……」

    「住嘴!」傅傳新整張臉變得青黃。

    「原來是真的,爹,你真的誣陷人家!」見狀,他更敢肯定自己的說詞。

    「你!」傅傳新氣得發抖。

    暗挽聲怒而詰問︰「為什麼?你怎能這麼惡毒,若真如此,我如何對得起廷秀!」

    「混賬兒子,你怎麼不想想如何對得起我!」傅傳新再度甩了兒子一耳光。

    哀著火辣辣的臉頰,他義憤填膺,「延秀說的對,身為州官,你卻草營人命、藐視王法,這麼做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良心媽?爹,我要你立刻放人!」

    暗傳新暴跳如雷。「你敢命令我?」

    「不是命令,而是對爹感到失望,爹一直是眾人心目中最公正嚴明、剛正不阿的好官,可我不解你與柳夫子之間到底存著怎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你變成一個蠻橫胡為的惡吏?」

    「你說什麼?你敢罵鈞;爹是惡吏?」傅傳衛uo等弧

    「不是嗎?你挾怨害人、輕賤人命,這與一般胡作非為的惡吏有什麼兩樣?」

    忍無可忍,傅傳新脫口說︰「你懂什麼,我要是不殺他,他會殺我!」

    「什麼?柳夫子要殺你?」乍聞此事,傅挽聲驚愕不已。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得知自己失控說了不該說的話,傅傳新抹了抹臉後,重重嘆了口氣,緩緩道︰「罷了,本來想瞞你,這會也無須顧及什麼顏面了,爹就告訴你吧,為什麼一定得置柳如遇于死地,那是因為爹得挽救咱們一家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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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連著兩天,都不見傅挽聲再來找自己,眼看著明天她爹就要被問斬,柳延秀寢食難安,最後不顧此時已是深夜,仍急奔去傅家。

    柳延秀用力敲著博家大門,但門房怎麼樣都不肯開門。

    「柳姑娘,回去吧,我家大人是不會見你的,你別浪費時間了。」門房在門內不客氣的說。

    「求求你了,拜托再幫我傳一次話,明天我爹就要被問斬了,我一定要見傅大人一面,告訴他,我爹是冤枉的,他沒做那些事!」她急說。

    「眾人皆知你爹是罪有應得,他若不死如何有天理,如何對得起我們慘死的四夫人?走走走,不要再來吵鬧,再吵下去,當心我拿掃把趕人!」門房惡聲惡氣的嚇唬她。

    柳延秀臉色發青,一個硬咽,眼淚就落下了。

    難道真的沒救了嗎?她爹真要枉死嗎?

    其實除了拜托挽聲之外,這兩日她自己也到處陳情求救,但人人都斥責她爹枉做讀書人,居然yin人妻子、害人喪命,丟盡文人的臉,萬死不足惜,無人肯對她爹伸出援手。

    出了這事,她爹在泉州已成為人人唾棄的對象,連帶讓她求助無門,嘗盡人間冷暖。

    「傅大人不肯見我,那你家少爺呢?可否請他出來一下?」她含淚再求。自那日在牢外與挽聲分別後,她便沒再見過他,莫非他也在避她?

    思及此,她的心一陣抽痛。

    「少爺也不是你說見就見得到的,你可知為了你;,老爺把他關在柴房,言明柳夫子問斬後才會將他放出來。」

    挽聲被關了?對傅傳新會做到這一步,柳延秀錯愕不已。

    如果傅大人連挽聲都關,那擺明了要斬她爹的訣心難動!

    突然她感到一陣昏眩,要不是身子緊靠著門板,她已經倒下了。怎麼辦?她救不了爹,到底該怎麼辦?

    眼淚一穎顆控制不住的滾落,嗚嗚……再也承受不住的她,就趴伏在傅家大門前痛哭失聲。

    救不了爹…她該如何是好?

    「傅大人,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爹,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報答你的不殺之恩,傅大人,我求求你,網開一面,傅大人--」她為父哭喊求救。

    只要對方能饒她爹一命,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柳延秀哭斷腸的哀求,傅家那扇大門依舊緊閉。

    直到天亮,傅家的門終于開啟,那門房走了出來,興許是被柳延秀感動了,態度不若昨晚,反倒同情的看著她。

    「柳姑娘,算了吧,沒用的,天都亮了,你不如回去籌備你爹的後事要緊,至少在柳夫子死後,還能有個地方安置。」門房見她哭求一夜,足見是個孝女,既然幫不了她,也只能這樣勸她。

    「不!讓我見傅大人一面!」她哭了整夜,嗓子都已哭啞。

    「小姐,小姐,您果真在這,不好了、不好了!」紅紅突然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

    柳延秀見了大驚。「怎麼了,難道我爹怎麼了嗎?」

    紅紅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急道︰「不好了、傅大人已到刑場,不多時就要對老爺行刑了!」

    「什麼?傅大人到刑場了?」她守在這一夜,並未見任何人離開。傅大人怎麼可能離開了?

    這時門房才心虛不已的道︰「其實…大人昨夜就不在府里了,說是要睡在府衙,只等天一亮就對柳夫子行刑,你若想見柳夫子最後一面,就得現在趕去刑場,去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消息對柳延秀而言簡直青天霹靂,想不到她在這求了一夜,那傅大人竟然不在,甚至打算一早就拿下她爹的首級。

    她臉上的血色盡失,無暇責怪門房的知情不報,拔腿就往刑場方向狂奔。

    「爹,你等等我!等等我!」她一面急奔,一面哭喊淚水再度潰堤。

    終于,等淚流滿面的趕赴到刑場時,刑場外早已圍滿了觀刑的人群,她被擋在人群之外,心急如焚卻無法沖破人才拜去見她爹一面。

    「小姐,您跟我來!」紅紅趕上她,領肴她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終于將她送至刑場的最前頭。

    柳延秀先見到了高台上的通判,而坐在他身側的就是讓她白求一夜的傅傳新,他的神態不可一世,轉首時剛巧也見到她趕到,她似乎能听見由他鼻子里發出的濃濃嗤聲,頓時,她燃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

    這人太惡劣了l

    這時柳如遇被人帶上刑台,他披頭散發、滿身血污的被人押跪在刑場的正中央。

    「爹!」不再理那狗官,柳延秀瞧見了這樣狼狽的父親,她的心在滴血,但她無能為力,只能嘶聲大喊,「爹,爹--」

    听見這吶喊聲,柳如遇的身子碎然一震,連忙轉頭梭巡,終于在人群中見到自己的女兒。

    「延秀!」因為過于虛弱,連發聲都有困難,他只能朝著女兒干吼。

    柳如遇的眼眶又濕又紅,他實在不願讓女兒見到自己這般慘狀,但這都是傅傳新那陰險小人所害,他只恨自己動作慢,這才反教對方噬去!

    他悔不當初,老淚縱橫!

    看女兒亦是哭腫了眼,柳如遇激動的頂了頂下巴,示意柳延秀回家,他不要女兒親眼見到他慘死。

    「不,我爹是無辜的,你們不可以殺他!」柳延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與紅紅一起沖上前要救人,但是立即遭到傅傳新的人擒住。「你們放手,天理何在?我爹是清白的,這是枉殺、這是陷害,傅傳新,你好狠的心,你會有報應的!」她拼命掙扎,想擺脫那些拖住她的人,手傷經過拉扯,再度撕裂開來,血染雙手。

    「大膽丫頭,竟敢在刑場鬧事,再吵鬧下去,本官便當你擾亂刑場,將你拿下問罪!」傅傳新大怒。

    柳延秀無懼的說︰「你傅傳新閣顧王法、顛倒是非,殺一人和殺兩人有什麼分別,如果想滅我柳家一門,我不怕死,到了下面,我與我爹一起向閻羅告陰狀,要你傅傳新也下來償命!」

    暗傳新狠下心說︰「你!好一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來人啊,先將她押入刑牢,斬了柳如遇後就輪她問罪!」

    暗傳新的手下得令後,立即粗暴的上前押人,強拖著柳延秀離開刑場。

    柳如遇見狀,悲憤交加,硬拖著殘破的身子要去救女兒,但馬上就遭人扣住。

    「好大的膽子,死犯竟想逃!」刑台上的劊子手抓著柳如遇的頭發往後扯,硬是將他的頭皮扯下一塊,頓時鮮血淋灕。

    「爹!」柳延秀見了心痛不已。

    案女倆見了彼此的慘況,不禁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就連圍觀的民眾也看得心酸,不由激起惻隱之心,猜想也許此案真是另有隱情。

    「時辰已到,還不動手!」傅傳新見場而混亂,惱得七竅生煙,又怕橫生事端,便要儈子手立刻砍下柳如遇的腦袋。

    柳如遇被強壓下頭顱,眼看劊子手的大刀就要揮下。

    「不要--」柳延秀驚恐至極,眼眶幾乎要流出血淚來。

    就在那大刀落下前,人群中忽然有人快馬奔來,大喝,「皇太孫有令,刀下留人!」

    一時,原本吵鬧的刑場逛得鴉雀無聲,那劊子手的刀驚險地頓在柳如遇的頸上,只差分厘就要血濺刑台了。

    在場所有人無不吃驚訝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就見一群騎著快馬的人,在通判與傅傳新的面前停下。這些人錦衣高冠,氣勢很不一般,一瞧就是由京里來的,而跟他們同行的竟然還有傅挽聲。

    大喊「刀下留人」的人就據傲的坐在馬背上,用啤晚之姿環顧刑場一圈後,才朝滿臉驚愕的通判與傅傳新望去,然後回過頭問傅挽聲,「他們之中誰是泉州知州?」

    博挽聲顫抖的伸出手指著傅傳新。「他是泉州知州。」

    見狀,傅傳新皺起眉瞪向兒子,不解這被自己關在家中的人,怎會出現在這里?

    馬背上的人確定之後,哼了一聲便朝傅傳新道︰「皇太孫有令,柳如遇一案是枉殺誤判,立刻停止行刑,並傷回柳如遇,此案再審!」

    聞言,傅傳新大驚,「飭同再審?」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怎麼會半路殺出程咬金?

    「沒錯,這案子有問題!」那人像是揚著鼻子說話似的,態度十分高傲。

    暗傳新怒發沖冠。「哼,你是誰?京里的皇太孫怎麼可能管地方上的事,若你不是假傳號令,就拿出證明!」

    那人的態度更傲了。「不過一個泉州知州也敢質疑我,本官是京府判孫政治,我手上拿的是皇太孫親筆書寫落印的諭令,不信你就上來看清楚。」

    通判听見馬背上的人是京府判時,臉都綠了。京府判屬京官,從五晶官職,雖與身為知州的傅傳彩示同品級,但京官的從五品比之地方的要高上許多階,也難怪那人的口氣態度這般囂張,而他小小一個地方通判根本惹不起這人,再說他帶來的還是皇太孫的諭令,他可不能不識時務。

    通判當下鞠躬哈腰,主動上前去牽他的馬道︰「不知孫大人到,下官失禮了,失禮了!」

    「哼!」孫政治冷哼,根本懶得理會這沒啥氣魄又任人擺弄的小官,轉頭對著傅傳新又道︰「還不放人!」

    暗傳新不甘心,搶過他手上的諭令,仔細檢查了一遍,接著錯愕,他真不敢相信堂堂皇太孫居然會插手這件事!

    「但這人確實害死我的小妾,難道讓她冤死……」見這諭令確實是真,傅傳新的氣勢全消,但仍不甘願就這樣放過柳如遇。

    孫政治沉聲說︰「本官已經請仵作驗過尸,你那小妾是中毒死的,並非如你說的是摔樓而死!」

    暗傳新心一驚。「什麼,你們驗過尸了?」

    他冷笑。「就因為趕著驗尸才會來遲!這死因明明有錯,仵作也發現尸首身上根本沒有當日歡愛過的痕跡,你卻說是捉奸在床?還說你的小妾在與柳如遇拉扯時墜樓,這理由似乎也行不通,待會,本官會詢問你為什麼說謊!」

    听到這,傅傳聲的臉色大變。這不僅是要翻案再審,還要追究他的誣告罪行?

    「這…這…」

    「傅大人,你我同僚一場,我本不該為難你,但這事驚動了皇太孫,是他派我來查明真相,還柳夫子一個清白,不過,皇太孫體諒你喪妾之痛,網開一面,只要你解釋清楚撒謊的原因,並證明那小妾中毒之事與你無關,皇太孫就不會追究你的罪過。」

    這教傅傳新一時傻住。這皇太孫不是柳如遇找來的救兵嗎?那麼又不論自己誣告的罪名,不是連他都放過了?

    看來,皇太孫的意思是要南方皆無傷,…但這又是為了什麼?

    「我傳話至此,若傅大人無話可說,那來人啊,先將柳夫子放了。」孫政治祭出皇太孫後,沒有人再敢有異議,當下柳如遇就被釋放了。

    皇太孫乃太子的長子,當今皇上的長孫,皇上于三年前親封此人為皇太孫,言下之意,就是親自指定太子之後繼位的人。




    事實上,長久以來務方不斷有傳言,皇上對皇太孫頗為寵愛,甚至讓其掌有實權,看來是有意直接越過太子,傳位給皇太孫,倘若真是如此,皇太孫就有可能是下任皇帝,試問這樣的人,他的命令誰敢違逆?

    柳延秀與紅紅極度驚喜的趕到已獲釋放的柳如遇身邊,攙扶著他,三人馬上喜極而泣。

    「慢、慢著!」傅傳新竟還想力挽狂瀾,意欲阻止。

    孫政治立刻怒眼瞪他,那模樣似在警告對方,若敢再多說什麼,立即就要先治他誣陷的罪名,再追究那小妾的真正死因。

    「爹,別再說了!」傅挽聲上前攔著自己的父親。這局勢已定,他爹沒被論罪已是大幸,他可不希望父親再逞強而惹禍端。

    「你!」傅傳新先惡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接著氣到當眾刮了兒子一個耳光。

    眼看精心策劃的事被破壞,他滿腔怒氣無處發泄。

    「延秀,你與柳夫子可都安好?」當柳延秀將重傷的柳如遇帶回柳家小宅,並請來大夫為他療傷後,有一個人來訪了,並關切的詢問。

    「托你的福,我家老爺、小姐都很好,一個所幸沒被問斬,一個也幸虧沒教閉門羹給嗆死!」紅紅一見這人到來,立刻怒容滿面的諷刺。

    迸牧耘聞之立即沉了臉。

    「紅紅,不許無禮!」柳延秀見狀,輕斥了紅紅。

    「沒錯,真是無禮至極,我家公子好心來探視,你這是什麼態度?」張勞護主心切,跟著怒斥。

    紅紅哪忍得住氣,繼續譏諷回嘴「哼,我家小姐四處踫壁、走投無路時,前去求見你們家公子,但你們連們都不願意開,還說是朋友,這算哪門子的朋友?根本比酒肉朋友還不如!」

    「是我不讓柳姑娘進門的,這並不是公子的意思……」

    「勞叔,這些事不用再多說了!」古牧耘出聲制止張勞未完的話。

    延秀前來求助的事他也知道,更曉得勞叔將她擋在門外的用意,是不想她再干擾自己,甚至危及自己,所以阻止他們相見。

    他不怪勞叔,也明白勞叔是對的,所以無法責罰他,但勞叔所不知的是,不見她,並不能阻止他的心奔向她……

    「延秀,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他真誠的說。

    「沒關系的,我不怪你,發生那樣的事,就算你想幫也幫不上忙。」她體諒的說。事過境遷,是真的不怪他。

    「其實,我…」開了頭想說些什麼,但遲疑後又無法再說了。

    「就說嘛,說是多了不起的人,結果我家小姐出事時,你們避得不見人影,現在沒事了,才露出一副歉疚的模樣,這世間就是有你們這樣勢利的人,叨杯像傅少爺,為了小姐不借與自己的親爹翻臉,甚至被關進柴房了,也要想辦法逃出來,搬救兵來讓我家老爺活命,他才是真正的有情有義之人,哪像你們--哼!」紅紅不屑的瞄了古牧耘與勞叔兩眼後,重重的哼出一口氣。

    「你認為那皇太孫是傅挽聲找來的?」張勞對紅紅說的話感到訝異不已。

    「怎麼不是?他就跟那孫大人一起出現的,當然就是他做的啊,傅少爺,您來了!」紅紅說到一半,見到傅挽聲進門,十分欣喜的招呼。

    眾人往門口望去,果然看見幾天未曾梳洗、滿臉胡碴又憔悴的傅挽聲。

    當傅挽聲才走近眾人,古牧耘便眸光逼人的問道︰「是你幫了延秀?」

    他一問,傅挽聲的臉立刻透出不自然的紅暈,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

    紅紅連忙將柳延秀推上前,故意讓她跟傅挽聲面對面的站在一塊。「小姐,還不謝謝人家,傅少爺可是幫了大忙呢!」紅紅一邊催促,一邊推人,打心里認定老爺能夠平安是博少爺的功勞。

    聞言,柳延秀以感激的眼神凝視傅挽聲。「挽聲,真是你幫的忙?」

    「我--」

    話還沒說完,她已撲進他懷里,十分激動的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頓時,傅挽聲啞然了。

    「要不是你,我爹已經、已經……。」想到當時的情景,她說不下去,硬咽了。

    她真不敢想象萬一她爹真的被問斬,自己該如何是好?幸虧有挽聲相助,幸虧有他!

    思及此,眼淚再度奪眶而出。

    「事情都過去了,別……別哭!」傅挽聲手忙腳亂拍著她的背安慰,但當視線不小心觸及古牧耘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時,他耳根不禁紅了,像是火辣辣地燒起來似的。

    而張勞更是怒目以對,像是對他極度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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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傅少爺來了,相信他們小兩口有很多話要說,你們該走了吧!」紅紅不客氣的對古牧耘主僕下逐客令。

    迸牧耘眼看張勞又要發作,隨即一臉黯然的說︰「好,這就走。」

    「公子?」張勞忍不住怒視相擁的兩人,不認為主子應該就這樣走了。

    「走吧!」古牧耘拂袖轉身,他不想看到眼前的兩人這麼親密。

    「不,至少讓老奴問清楚。」張勞不甘願就這樣離去,難得的逆了古牧耘的意思,這視傅挽聲。「傅少爺,你敢當著大家的面說那皇太孫真是你找來幫忙的嗎?」

    暗挽聲頓時臉色發白,張口想說些什麼,但看見柳延秀抱著他感激哭泣的模樣後,他抿緊唇輕輕的點了頭。

    隨即,他見到古牧耘凌厲的目光直射向自己,不禁瑟縮了一下,連忙別開臉,不敢與之對視。

    「你確定?」古牧耘的眸光更為銳利了。

    「我--」他躊躇地再度望向懷中之人,見她柳眉輕壁,驀然一個轉念,他面色一整,表情變得堅決。「是我,是我請孫大人幫忙找皇太孫出面的。」

    他大聲說著,只是他一說完,古牧耘立刻濃眉緊鎖。

    「我就說一定是傅少爺幫的忙,你們不信,現在親口听他說,可信了吧!走走走,這里不歡迎你們,以後也請都別來了!」紅紅得意的趕人。

    「你!那小子分明說……公子,你怎麼就走了?公子!」張勞見古牧耘二話不說已轉身離去,他也連忙追上。

    紅紅在他倆身後吐了舌頭,擺明對他們非常的不屑。

    望著古牧耘那道遠離的背影,柳延秀莫名揪心,輕推離傅挽聲的懷抱後,競然有股沖動想追上去,但才舉步,傅挽聲立即拉住她,重新將她摟回懷里,讓她哪里也去不了。

    張勞在屋外追上古牧耘,見他面色沉郁,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命轎夫扛著轎子默默跟在後頭。

    走了約莫一刻鐘,才听轎里的人開口,「以後沒我示意,別多嘴,否則我將你送回京城。」

    一驚,張勞甚為惶恐。他奉旨侍奉公子,公子若不要他,那他還有什麼臉回去見那人。

    「公子,老奴這全是為了您啊!」張勞苦聲道。

    「我知道,但你管太多了,逾越了你的本分。」

    張勞愕住,像是大受打擊,再說不出話來。

    「多年來你指導我許多事情,我也視你如長輩一般敬重,所以我並不希望你仗著我對你的幾分信任,就想左右我的心意。」

    惶惶不安的低下頭,他明白公子是要他選擇接受柳延秀,不然就走人。

    「做不到嗎?做不到就離開!」古牧耘冷聲道。

    為此,張勞替主子不平。以公子的身份,天下女人,只要他想要的,誰能不從?又何苦委屈自己,受人污辱、受人誤會,還得眼睜睜看著心愛女子投入別人的懷抱!

    但既然公子開了口,他張勞絕對遵從,只是有些事他無法理解--「既然公子這麼喜歡她,還為她抗命滯留泉州不肯回京,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柳夫子一命,您為她做這麼多事,為什麼不對她明說,卻讓傅挽聲那小子平白奪了功勞?」

    人是公子救的,公子大可戳破那小子的謊言,再將柳姑娘爭取來,但公子為什麼?

    「延秀喜歡的是那人,找若說出真相,雖然能教傅挽聲難堪,但更會讓延秀難做,與其讓她夾在我與傅挽聲之間為難,我情願讓傅挽聲得意,因為我不想…見到她蹙眉的樣子。」

    張勞語塞,這才明自,為什麼在救下柳如遇後,公子不追究傅傳新的罪,那是「愛屋及烏」,公子不想傅家有傷亡,讓柳姑娘跟著難受,公子終究不忍拆散她與傅挽聲。

    鮑子如此君子,這般深情,那柳延秀是瞎了眼才會錯過公子這樣的痴情種!

    他終于了解,此刻公子的心里是真真切切、徹徹底底愛上一個人了,公子這樣的一個人,很不容易才能付出真心,既然公子都愛得如此艱難無悔了,他又何忍違逆?

    好吧,這倘若是公子的真意,他會幫,就像公子從小到大做的任何決定一樣,他都會義無反顧的相挺,那柳姑娘,就隨公子的心意去愛吧。

    「老奴曉得該怎麼做了,以後,公子想對誰好就對誰好,老奴不再阻止了。」

    張勞真心的說。

    初秋,氣候漸涼爽,不再熾熱。

    柳延秀像平常一樣,每日上街采買,只是這一路上她低首走路,心事重重。

    她爹雖被還了清白,但身受重傷,需長期休養,書院的工作時不能再繼續了,日前她爹已辭去夫子的工作,也搬離了夫子閣。

    幸虧當初小宅沒賣成,不然,他們父女倆這會就要露宿街頭了。

    不過,他們雖然在小宅安頓下來,但她爹的積蓄不多,如此坐吃山空總不行,所以父女倆之後的生活,她還得好好盤算盤算,想想辦法該如何掙錢養家。

    另外,那日古牧耘走後,她就像心頭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到現在,幾次想主動去見他,但思及許多的復雜情感與顧慮,再加上見了面也不知說什麼才好的情況下,她還是沒能去找他,但不可諱言的,她是掛念他的。

    她低頭一面走,一面想著許多事,忽然,迎而撞上了人,所幸對方緊急扶住她,自己才沒跌倒出丑。

    「抱歉,都怪我沒看路--啊,是你?」她慌忙道歉後,抬首竟見到了牽掛多日的人--古牧耘。

    「在想什麼,這麼分神走路?」他笑問,炯炯目光略帶貪婪地注視她。

    見到他的瞬間,柳延秀是驚喜的,但隨即又尷尬的低下首來。「這麼巧?一個人?」她發現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這,那一大批的隨從並不在身邊,就連貼身伺候的張總管也不見蹤跡。

    「是啊,我想一個人逛逛,就要其他人都別跟了,怎知,就遇見你了。」他漾起愉悅的笑容。

    她也忍不住跟著淺笑。「自己一個人出來也不怕迷路嗎?」

    知道他不是泉州人,每次出門又都有人幫著打點安排,像今日這樣自己出門,大概是頭一回吧?不過若無人指引,他能搞得清東西南北嗎?

    迸牧耘溫柔笑著,「還真讓你說對了,是迷路了,這才會撞見你,待會指引我一條明路吧,不然我真回不去了。」

    這話听來像是雙關語,再搭配他溫柔淡笑的模樣,立即讓她暈紅了雙腮。「那個……你家的方向要從這先往左轉,遇見第一條街右轉,經過三個路口後,再左轉,之後你向路人問天井街的方向怎麼去,很快就能回去了。」她有意忽略那可能別有意涵的雙關語。也許是她多想了,她不願胡亂再猜測。

    「待會先向左走就是了嗎?,」他點頭,像是認真記下她的話,完全當自己是尋路人。

    「嗯,下次別再自己一個人出來了,身邊沒人打點,說不定會遇到危險。」她連忙提醒。雖然還是不清楚他的來歷,但總覺得這人的一生都該活在金磚圍起的堡壘里,脫離堡壘的守護,他會有危險的。

    「好,我下次不會了。」他很輕易的落下承諾。

    反倒是她,頓時一股復雜的情緒困擾著她。

    他的安危與她何干?他何必承諾她什麼?而自己又為什麼因此芳心大亂?

    懊惱他影響自己太多,搞得她心情起伏不定。

    「柳夫子的身子好多了吧?」見她的笑容變得不自然,他抿了唇,問起了她爹的近況,雖然他早就了若指掌。

    「爹……身子還是不太好,但總算能活著,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感傷的說。

    聞言,他臉一沉。「柳大子的身子會逐漸康復,你不用太擔心。」

    「但願如此--啊,對了,我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念著你,說想見你,但我顧忌他的身子末康復,不肯讓他下床,如果可以,你也有空的話……能不能來我家一趟,見我爹一面?」柳延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要求。

    她爹也不知怎麼了,自刑場回來後就一直吵著要外出見人,起先怎麼也不肯表明要上哪去,最後在她逼問下才表示要見古牧耘一面,至于為什麼要見他,她爹又隱瞞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她實在想不通。




    但不管如何,以她爹現下的身體狀況,她是不可能放任他出門的,要出門還是等他康復後再說,不過今日既然巧遇古牧耘,她想干脆就厚著臉皮邀請,免得她爹老記掛這事,但經過上回紅紅那樣不留情的趕人後,不曉得古牧耘還願不願意來這一趟?

    事實證明柳延秀多慮了,他很快的就點首道︰「好,如果有空,我會過去一趟。」他知曉柳如遇為什麼要見自己,畢竟柳如遇是此地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想必柳如遇也清楚,那日執刑時能夠刀下留人,是他所為,這會應該是想要親口對他言謝。

    思及此,古牧耘又開口說︰「其實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可以…」

    「今天不行,我有事!」她驀然說。

    話還在舌尖上就被拒絕了,霎時他的表情有些尷尬。「呃……那改日吧。」他大概猜得出會是什麼理由,他今天不能上柳家了。

    柳延秀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就算要拒絕也不該說得這麼無禮,這話應該讓他心里不舒服吧?

    她無可奈何極了,其實不讓他今日來,是因為挽聲捎來消息,說今天想見她,而她並不想讓兩個男人再度見面,畢竟那氣氛不會愉快,連帶她心里也不好受。

    「對不起。」她真心感到抱歉。

    就算心里再受傷,在她面前,他也會裝得若無其事,改將視線投向她的雙手。

    「你的手……」

    提到自己的雙手、柳延秀的臉上有了幾絲遺憾。

    她攤開手掌讓他瞧。「這雙手傷得太厲害,又沒能好好照護,手傷雖然好了,但外貌回不去了,疤痕歪歪扭扭,丑得很是吧?」女人都是愛美的,她當然也不例外,如今這雙手變得如此,她頗為難過。

    他瞧那原本白嫩細致的雙手,現今布滿一道道傷疤,讓他見了心底猛然抽緊,立即就想殺了那膽敢傷她的人,然而事實上,他已經動作了,那通判不久後就會被革職,至于罪魁禍首則就--




    「不過,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傷及筋骨,手還是能夠自由活動,這結果也不算太壞,你說是不是?」她又重新找回樂觀的態度。

    他勉強笑了笑。「是啊,幸虧沒傷筋毀骨……呢,真巧,我身上剛好就帶著藥,這藥是我爺爺給的,听說對恢復受傷的皮膚很有效果,你……你留著試試,記得每日早晚都要抹,尤其是在疤痕處,多按摩兒不會更好,若用了有效,我想辦法再給你弄來。」他很快的由袖管取出一只小金瓶遞給她,還仔細交代了用法。

    接過他塞給她的小金瓶,一時之間,她只是傻傻望著他,竟然忘了說謝。

    見她如此,他察覺自己似乎太過熱心,嚇到她了,忙又道︰「這藥希望有用…你、你就不用客氣。」說到後頭,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訕訕地笑。

    她的掌心握緊藥瓶,心覺得越來越暖。

    「那我就不客氣了。」朝他微微笑開,然後她將小金瓶收進自己懷里。

    瞧了天色一眼,柳延秀微攏起秀眉。今日她比平常晚出門采買,這會都近晌午了還沒回去,紅紅要照顧爹又要做午飯,這會一定忙不過來,她得趕快回去才行。

    「時間不早了,我爹還等著我回去,那我先走了。」匆忙朝他揮別,她不等他多說什麼已快步離去。

    人都走了,古牧耘還站在原處,落寞的望著柳延秀離去的方向。

    「公子,您等了一上午了,累了吧?還請上轎。」張勞由陰暗處走出,身後還跟著一頂轎子,說明他們隨主子在一旁已等候多時。

    「嗯。」他應聲,但身子沒動,仍怔怔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張勞輕嘆。主子一早來等,但見到面後,究竟是一解相思,還是更加思念了?

    好半天,古牧耘才收回不舍的視線,移動腳步坐進轎子,在轎子啟程前,張勞突地上前寨報,「公子,那傅家好像又出問題了,咱們袖手旁觀嗎?」

    他瞪眉,指示道︰「這事復雜,兩方牽扯不清,怎麼做都會造成傷害……再看看吧。」

    「是的。」張勞應聲。這次公子的決定是對的,這事他們確實不宜再介入,現在凡事得低調。「另外,太子那似乎因得知您幫了柳夫子,又滯留此地不回京,而猜出您與柳姑娘的事,為此太子頗為不悅,要您立刻回京,不然……」

    「不然如何?」轎子里的人只是听著,聲音冷冷地,似乎沒太大波動。

    「不然……不然就要招柳姑娘親自進京受審。」張勞料想說明此事後必會引起主子震怒。

    丙真,古牧耘倏地掀開了轎簾,那表情擺明了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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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小姐,您確定傅少爺有說過要來嗎?咱們由晌午等到現在,都要用晚膳了,怎麼還不見傅少爺來?」整個下午紅紅站在門邊引頸跳望了不下數十次,始終沒見到人影,而此時外頭正在起風,應該不久就會下雨了,她心想,若傅少爺再不來,等下了雨,出門就麻煩了。

    柳延秀也蹙起了眉,「挽聲若說好要來,通常不會爽約,就算真有事走不開也會差人來說一聲,可這回,怪了。」

    「哎呀,會不會出什麼事了?」紅紅大喊。

    這一喊完,天空突然打下一道悶雷,柳延秀感覺心多跳了一下。驀地有了不祥的預感。「這樣好了,我去傅家瞧瞧。」她站起身。

    見狀,紅紅馬上阻止,「慢著,您要去傅家?不好吧,那傅大人不會喜歡見到您的!」

    目前傅柳兩家的長輩皆憎恨彼此,那傅少爺不見容于老爺,小姐也進不了傅家的大門。

    但因為老爺終日躺在房里休養,自然就沒法管得了傅少爺的來訪,但小姐可就不同了,要不是突然冒出皇太孫這張大傘頂著遮雨,讓傅大人不敢再動柳家人,傅大人早就對小姐不客氣了,這會小姐還自動找上門,不是自己送死嗎!

    「我不進去,只是悄悄向門房打探,若挽聲平安在家待著,我立即就走,不會驚動任何人的。」

    「可是--」

    「別擔心了,幫我照顧好我爹,他若問起,別說我去了啦,我去去就回。」柳延秀匆匆交代。

    「小姐如果一定要去,那至少帶把傘--」紅紅想找把傘給她,但回頭柳延秀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小姐也真是的!」

    可能真的很擔心傅少爺吧!紅紅無奈的將傘收起來,期盼在姐回來前,老天別下雨,傅少爺也干萬別淋到雨才好。

    天空灰蒙蒙的,柳延秀心神不寧的往傅家走去,走了一段路後,在經過酒街時,忽然迎面來了一隊人馬。

    這隊人馬穿著醒目,紅底黑邊,赫然就是紅衛的人。所謂的紅衛可不是一般人,傳言他們是一個神秘組織,直接跟皇上報備,里面的成員無你不陰狠毒辣著稱,人人見他們如毒蛇,避之不及,而這群人此刻為什麼公然出現在大街上?

    她如其他人一般,不敢擋了他們的路,連忙心驚膽跳的讓路避開他們,只等他們過了,自己再走。

    但當這一票惡煞由她面前經過時,她赫然看見隊伍的後頭一個大鐵籠,里頭關了老老少少十多人,這些人全哭成一團,再仔細看,她認山里面的人竟然都是傅家家眷!

    大鐵籠之後還拖了兩個上了手銬腳鏢的人,而這兩人竟是挽聲與他爹傅傳新?

    見狀,她大驚失色,以為是天色昏暗自己看錯了,拼命揉了眼楮再看,根本不敢相信,真是他們!

    「挽聲?」她忍不住心驚的大喊。

    那滿臉疲憊被銬著往前走的傅挽聲听見這聲音,猛然轉頭,果然見到是她,當下立刻就漲紅了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他懊惱讓她瞧見自己這副狼狽的德行。

    「挽聲,這怎麼回事?傅家為什麼全數被擒?」擠過人群,延秀穿入隊伍里,抓著他的手臂急問。

    「我們--」

    暗挽聲還來不及說話,紅衛見有人膽敢接近他們,頓時橫眉豎目,「哪來不要命的丫頭,連紅衛抓的人也敢靠近!」有人惡聲惡氣的將她山傅挽聲身邊推開,推得用力了,讓她跌倒在地。

    「延秀!」傅挽聲看得心急,想去拉她,但紅衛立即將他粗暴的扯回隊伍。

    見傅挽聲又被拖走,柳越秀顧不了跌倒的疼,忙又爬起來追了上去。

    「挽聲,他們要帶你上哪?」她焦急的問,但沒再敢沖進隊伍里。

    「這還用問,當然是帶我們一家去赴死!」傅傳新走在傅挽聲的後頭,怒聲道。

    她一驚。「赴死?怎……怎麼會?」

    「這都是你們柳家害的!」

    「什麼意思?」她傻住。

    「你回去問……」

    「爹,我求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丟臉的是咱們。」傅挽聲低聲求道。

    「你這不孝子,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為了這丫頭領了那班人來,會走到這一步嗎?那日我早該殺了柳如遇,了結當年的那件事……」

    「爹!」傅挽聲忍無可忍的大喝,阻止父親再繼續說下去。

    他爹當年做的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也會讓他在延秀面前抬不起頭來,就算此去會沒命,他也絕不願意讓延秀知道事情的真相。

    被兒子這一吼,傅傳新用力咬牙,但沒說下去。這事不光彩,能不提,他也不想提了。

    「你這丫頭走吧,我早說過別來纏著挽聲的,你的存在只會禍害他罷了!」傅傳新轉而咬牙切齒的趕她走。

    她是柳如遇的女兒,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人,他不想見到她。

    聞言,她顫聲問︰「莫非,傅家今日的事與我有關?」

    沒等到他回答,紅衛的人又怒氣沖沖的跑來,二話不說「啪啪」兩聲就給了傅傳新父子各一個巴掌。「找死了,你們當這是哪?是你傅家的大廳嗎?在咱們面前敘起舊來,不知死活!」傅家父子當場夠打得嘴破鼻血流。

    見狀,柳延秀死白了臉,擔憂傅挽聲的狀況又想跟上前,但立即就被那打人的紅衛扼住手腕問道︰「難不成你也是傅家余孽,這是來自投羅網的?」

    「不是,她不是傅家人,她姓柳!」怕牽連她,傅挽聲馬上提她回答。

    那人恐嚇道︰「姓柳?既然不是傅家人就快滾,否則我就當是了傅家余孽帶走!」

    「這位大人,請你告訴我,傅家犯了什麼罪,會抄家滅門嗎?」她激動的問,一點都不怕被連累。

    那人這回倒沒發怒,反而露出冷冷的笑。「犯什麼罪?我們紅衛辦案從不對外多說,不過,我倒能透露,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以消心頭之恨,這只能說傅家氣數已盡,該亡了!」說完,那人再推了她一把。「滾,再靠近,就別怪我不客氣!」

    再度被推倒在地,但這次柳延秀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愣愣地想著那人的話--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

    這話好耳熟,前陣子在書院才有人這麼對挽聲說過……

    思及此,她全身一顫,臉色瞬間死灰。

    雨水順著她的臉婉蜒淌下,柳延秀神情憤怒,像是有些失控、有些瘋狂。

    這場雨在她抵達古宅大門前落下,淋了她一身。她用力敲著門,大門很快地為她而開,古牧耘早聞訊趕來,親自為她撐傘遮雨。

    伸手打掉他撐過來的傘,她怒目而視,「拿走,別假惺惺了!」

    迸牧耘錯愕。「延秀?」傘夠打掉,他也教大雨淋濕整身。

    雨中,她怒形于色,眼里充滿恨意。「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做?」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臉茫然。

    「別再裝了,是你對嗎?是你毀了傅家,是你對不對!」「劈啪」的兩聲下,她大聲的質問。

    他一愣。「你認為傅家的事與我有關?」

    「不是嗎?你這卑鄙小人,我錯看你了!」她臉上是無法壓抑的怒意。

    震愕過後,他終于听懂她的意思,漸漸沉下臉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對,我就這麼看你!」她憤憤不平的迎視他的目光。

    四周刮起一陣冷風,但古牧耘覺得自己的心更冷,「你可有證據是我做的?」

    「那日你說過,要讓挽聲付出代價的不是嗎?」她無法諒解,自己都親自登門請求他放過挽聲了,想不到,這人還是這麼做了!

    在她充滿怒意的眼神下,古牧耘憶起那日在書院與傅挽聲的談話--

    「只有見不得光的人才不敢說出自己的來歷,莫非你是某個大官的私生子?」

    「你得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要說大話,我傅家不是這麼好動搖的。」

    「我不是要動搖而已,我是要你傅家翻天覆地,讓你後悔今天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所以,你就認定是我害傅家的?」他愕然的問。

    「沒錯,挽聲一家除了與我爹有恩怨以外,在泉州沒有敵人,而我爹沒這能力傷害傅家,我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且有這能力的就是你。我說過我喜歡的是挽聲不是你,你怎能借著傷害他來報復我!」

    「我報復你?」越听他的心越涼。

    「古牧耘,就算你毀了傅家,殺了挽聲,我也不會與你在一起,這只會讓我恨你!」傅大人說她的存在對挽聲只會是禍害,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

    聞言,他臉白得不見血色。「我從沒有開口乞求你愛我,我並沒有!」

    「對,你沒有,你只是換個方法逼我,甚至傷害我!」

    怒氣終究被逼得翻騰起來,他忍無可忍的扼住她的手腕。「你可以指責我任何事,但該明白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她的指控徹底傷了他的心。

    大雨直落,雨水不斷沖刷她紅透了的眼,但柳延秀瞧見的只有傅家老少在鐵籮里哭啼的模樣,以及傅傳新的憤怒和傅挽聲遭紅衛毆打後臉上的傷痕,此刻的她,看不見古牧耘孤寒受創的一顆心。

    「你是一個可怕的人,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再也不要!」她用力掙脫他,憤慨的轉身離去。

    劍眉揚起,他的目光似含霜,透著危險。為了她,他壓抑下所有的感情,一忍再忍,只因為她喜歡的是傅挽聲,但此時,他被激得內心怒濤洶涌,再也無法平靜面對她。

    一個箭步,古牧耘追上柳延秀,用力將她的身子拉回來,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捧住她的臉龐,倏地吻住她。

    柳延秀雙目圓睜,驚愕至極,半晌才回過神,明自他正對她做了什麼,她震驚不已、使力掙扎,淚水爬上她的眸子。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使力要推開他,她卻不敵對方的力氣,且這個充滿霸氣的吻,讓她幾乎沒有躲閃的空間,她的反抗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後,她氣恨的抬手用力的摑他一掌--

    響亮的巴掌聲一響起,幾乎在古牧耘松開她的瞬間,四周倏然涌上數十人,這些人來勢洶洶,那態勢似乎立刻就要將她格殺,驚得柳延秀雙眼瞪大、跌坐在地。




    她曉得他身邊有人護衛,但只知數量約莫十來個,而今所見,原來隱藏著的人更多,在她對他們的主子無禮後,所有人傾巢而出。

    這些人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劍鋒全指向她,像是下一刻就能將她刺成蜂窩,完全無視她僵坐地上,臉色雪白。

    「全部退下!」古牧耘低喝一聲。下一瞬間,這群人又退得無影無蹤。

    震愕地望向他,因為剛才的情景太過驚人,柳延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迸牧耘走向她,原本想伸手拉她起來,但才動了指頭便放棄了。

    他筆直的站在她面前,冰澈的眼神說明他有多寒心透骨,蹙起的眉尖帶著一股深切的痛。

    見狀,她心神碎然一顫,似才領悟到,自己深深傷了人。

    「古牧耘……」

    「你說的沒錯,我很喜歡你,曾經想過不擇手段的將你搶來,我想過,我真的想過,也想過將那姓傅的家伙碎尸萬段、挫骨揚灰,即便是現在,在我內心深處仍有這個念頭,也許有朝一日我真會做出讓你恨我的事,為避免那天來臨,我想是我走的時候了!」他低啞的嗓音,飽含深切的受傷與冷寂。

    不知是雨水的沖刷,還是眼淚的刺激,她的雙眼,生生的刺痛著。

    「你放心吧,我會如你所願的消失,你將不會再見到我。」他痛下決心的說。

    頓時,她有加被閃電擊中一般,整個人震撼得不能動彈。

    「你走吧。」他沉重的開口。

    柳延秀仍呆呆的坐在地上,任雨水淋濕全身,雙眸盯著他,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明明她才是來興師問罪的,但現在卻有種…懊悔心痛的感覺……

    冷冷望著她一會,他淡淡的說︰「來人,送柳姑娘回去。」

    忽然間,柳延秀覺得,從喉嚨開始有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蔓延在心上,縴細的身子先是僵硬,而後開始微微顫抖。「古……」但他不再看她一眼,那瞬間她才明白,他對她萬念俱灰了、死心了,不想也不會再糾纏了,而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不就是她來此的目的嗎?

    但,為何這一刻到來時她卻心如刀割,如此的難受……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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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夜里,月光冷冷清清地灑落在小院落。

    柳延秀坐在庭院的涼椅上,出神地望著手中的小金瓶。

    那日在街上,這分明是專程帶來給她的吧。

    若真是巧遇,又怎會剛巧帶著這瓶藥?

    她想起那日為了幫她爹整理由書院搬回的東西,比平常晚了近一個時辰才出門,那麼他是不是也等了那麼久?

    緊緊握著手中的小金瓶,柳延秀的心情更加紛亂了。

    昨晚離開古宅後,她的心一直沒平靜下來,腦中不斷出現他說過的話--沒錯,我很喜歡你,曾經想過不擇手沒的將你搶來,我想過,我真的想過。

    這是古牧耘第一次這麼明白的對她表達愛意,也是第一次親口說出他喜歡她,然而當他終于說出來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這些話,讓她心亂如麻,甚至讓她再也坐不住。

    驀然,柳延秀站起身,並大口的喘氣,試圖讓自己的腦袋冷靜點。

    都這種時候了,她怎能還只想著他?她應該要先關心傅家被紅衛押走、生死未卜的事。沒錯,過去那些被紅衛帶走的人,鮮少有平安回來的,她要先為挽聲擔心才是,怎麼還能因為古牧耘親口承認對她動心而坐立難安呢!

    她是怎麼了,究竟怎麼了?自己的心真教那人打動了嗎?

    緊緊閉上雙目,柳延秀拼命想壓抑混亂的心緒,她現在有濃濃的罪惡感,應該擔心挽聲的自己,竟只想著那日離開古府時那雙受傷的眼眸!

    她重重地咬唇,重重地咬,直到下唇幾乎要見血……

    突然,有個人帶著憤怒的面容出現了。「延秀!」

    「挽聲,你被放出來了?」她睜眼,臉龐在驚愕過後隨即布上驚喜。

    可見了她,傅挽聲的臉還是帶著陰沉怒意,讓欣喜要奔向他的柳延秀卻步了。

    她心悸的站在他面前,不安的問︰「挽聲,你怎麼了?」他為什麼要用像是痛恨的眼神望著她?

    「我問你,你是不是去求那人了?」他怒不可遏的問。

    她教他莫名的怒氣嚇得一愣。「我--」

    「你是不是不顧我的尊嚴去求過那人了?」他咆哮。

    終于听明白他中的「那人」指的是古牧耘,她呼吸為之一滯。「我沒有求他,我只是、只是……」

    「你果然去找過他!」他悲憤萬分。「你開口要他幫忙救我傅家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是去找過他,但我並不是……」

    打斷她的話,他怒吼,「說謊,你說謊,你如果沒有去求他,他為什麼會來救我?」

    聞言,柳延秀呆住,心頭一陣震動,頗感訝異的問︰「是他救你出來的?」

    「沒錯,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能夠出現在紅衛專用的大牢里,直接將我們傅家所有人帶走…」傅挽聲像勢怒氣全充塞胸口,必須發泄出來才行,不斷的怒叫,「你該知道,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希望你去找他的!」

    他恨透了那人不可一世的出現在他面前,那顯得他多無能、多狼狽,這比讓他死還難受。

    「你知道他臨走前說了什麼嗎?他告訴我,這已是你為了我第二次去見他了,他要我好好珍惜你,不要辜負你了--笑話,真是笑話,我與你如何,與他何干,要他過問嗎?」

    「他真這麼說?」她震驚極了。

    暗挽聲兩道目光似箭的,射向她,仲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延秀,你告訴我,你答應他什麼了,否則他為什麼要幫找?」

    「我沒答應過他任何事--」

    「不可能,他沒理由平白救人,沒理由!」他認定他們之間有了交易。

    黑睫顫抖了一下,頓了一會,柳延秀倏然驚疑的問︰「什麼叫救人?」救人?不是他良心發現了嗎?這太奇……「挽聲,你們一家給紅衛帶走,不是與他有關嗎?」

    見狀,傅挽聲也愣住了,眉心緊攏。莫非她認為這事是古牧耘所為,所以才會去找他?

    「挽聲,你怎麼不說話?不是古牧耘害你們的嗎?」她急切的問,焦急的想從傅挽聲的臉上探究出真相。難不成她誤會古牧耘了?

    暗挽聲心情復雜的望著她,見她眼底散發出你佛懊悔、羞慚的信息,忽然,他領悟到一件事,她不再只屬于他了!

    這令他害怕,害怕至極,害怕得連心都顫抖了。

    「延秀……」他想伸手抓住她。

    此時一陣風吹來,柳延秀驀然悸動,像是感覺什麼,她迅速扭首張望,心緒慌亂的移動腳步,貌似在月色微光下尋找什麼,使得傅挽聲伸出去的手撲空了。

    她手中的小金瓶掉落地上,卻渾然不覺,視線仍在游移尋找那教她突然心慌的源頭……

    暗挽聲彎身拾起那金瓶子,僅僅瞧上一眼,即想將之捏碎。這金瓶是純金打造,價值不菲,這東西絕不屬于延秀,而用得起的只有那人,這東西是那人的!

    轉頭望著她此刻迷離的模樣,她在尋找什麼?

    迸牧耘嗎?

    不!不可以!

    倏地,一種深深的恐懼攫住了他。

    不可以,他不可以什麼都不做的讓她走向那人!

    暗挽聲上前由身後用力將柳延秀抱住。「延秀,沒錯,就是那人,就是那人害我全家的,他是個卑鄙陰險之人,因為得不到你,就要毀了我,還要我一家陪葬,他是個小人,無恥的小人!」就算說謊,就算那個真正無恥的小人是他自己,他也要抓住她,絕不讓她離開,絕不!

    她渾身一震。「真是他做的?」

    「是的,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是他,就是他!」他咬緊牙關的道,而後又帶著抱歉的語氣說︰「延秀,對不起,我剛剛不該亂發脾氣,但那都是他的陰謀,明明是他害的卻又相救,害我誤以為是你跟他做了什麼交易,我才會……」

    屏住氣息,她的眼眶激起淚霧,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這是他…親口說的?」失望,心涌上了濃濃的失望。

    「沒錯!延秀,你不要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了,他是個恐怖的人,覆手可以翻天,連紅衛都買他的帳,這樣的人不是我們惹得起的,有一天我真會因他而萬劫不復。」知道她心軟,他轉而求她。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但為什麼內心卻糾結得令她喘不過氣來,淚珠不受控制的自眼眶中簌簌墜落。

    「那人對你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奪取,想拆散我們,當柳夫子出事時,他為什麼不出手相救,為什麼不?」傅挽聲依靠著她。「你爹出事時,只有我,只有我真正為你著急,你該相信的人只有我!」他不惜壯大所有的謊言,不惜一切,只想阻止她離去的腳步。

    他轉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朦朧的月光下,他唇形微微撅起臉龐逐漸靠近她,氣息逼近她,近到就要觸踫到她的唇時,她的呼吸驟然停住,心跳卻越來越快,可那不是喜悅、不是興奮,而是排斥,她慌亂的推開他!

    他一愕。「延秀?」

    望著錯愕的他,柳延秀卻說不出任何飽歉的話,她丟下他,連忙跑進屋子里。

    「延秀!」他在她身後大喊。

    她充耳不聞,關上門後,立刻跌坐門邊,眼淚莫名的流下。

    「延秀,開門!」他在門外敲著門板。

    「挽聲,對不起…」這時候,在沒有面對他的臉時,她才說得出這三個字。

    外頭,傅挽聲呆若木雞的僵在門前,久久、久久都沒有動彈。

    而庭院的大樹後頭,另一道人影在轉身之後,也黯然消失。

    「請回去吧,公子不見您!」門房臉上雖無表情,但口氣仍是禮遇。

    柳延秀面容微黯。這是她來之前就預料到的結果,他果然不肯再見她了。

    「那請問張總管在嗎?能否讓我見他一面?」既然見不到古牧耘,有些話她想請張勞轉達。

    「很抱歉,總管回京辦事去了,目前也不在。」門房再答,態度還是恭敬的。

    連張總管也不在啊,她失望不已。「那……算了,謝謝。」她朝門房勉強笑說。

    門房像是被交代了什麼,回答完她的問題後,很快地緊閉上大門。

    她怔然地站在古府門前,悵然想著,這扇門應該不會再為她打開了。

    不知為什麼,昨晚挽聲的話,她突然間不相信了,她想再次找古牧耘問清楚,她是不是誤會了?

    回想那時候,自己因親眼見到傅家老小夠紅衛帶走,當下太過憤怒,而激動的跑來興師問罪,根本听不進他說的任何話,但在經過深思後,她不認為他會是挽聲口中說的那種卑鄙小人,雖然這話她也曾親口對他說過,可她希望自己錯了,這次倘若他說不是他,那麼,她就信!

    她願意道歉!

    可是……他應該被她傷得再也不願見她了吧?

    昨夜,她甚至感覺到他就在身邊凝視,但那應該是錯覺,他不可能再看她一眼的,畢竟她曾經那樣傷人…

    不可能了……她失魂落魄的轉身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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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站住!」忽然有人朝柳延秀無禮的喝道。

    她眼前出現了六個人,這些人衣飾華麗,舉止打扮像是來自宮里…她訝然的皺了眉,「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你不久就會知道了。」領頭說話的男子年紀不大,約莫四十,但聲音尖尖細細的,皮膚也不似一般男人粗糙。

    柳延秀直覺有危險的倒退一步,轉身就要跑走。

    「上哪去!」那尖細聲響起,其他人立即團團將她圍住。

    「你們要做什麼?」她吃驚的問。

    「有貴人要見,你竟敢跑!」那人發起怒來,聲音更顯尖銳。

    「貴人,什麼貴人?」她瞥向古府大門,希望門房听見她有危險,能出來仗義相助,身子也可以不斷的往門邊移去。

    那人瞧見她的意圖,冷笑道︰「咱們貴人要的人,沒人敢插手,就是這里頭的主人也不敢!」

    她心驚,這人好大的口氣。雖然她不知道古牧耘確切的身份,但從近來發生的事,跟他平常的樣子,她也猜得出他應該不止是富家子弟,至少是位階頗高的京官,但眼前這人的囂張態度倒是頗讓她訝異。

    「那貴人到底是誰?」她再問一次。

    「說出來會嚇死你,還是隨咱家回京後再說。」

    「回京?你們要抓我進京?」她愕然。

    「沒錯,咱家奉命領你去見貴人,你就別再耽誤咱家的時間了,走吧!」那人不耐煩的道。

    「不,我並不認識你們,怎麼能隨便跟你們走!」她搖頭,眼楮不斷往古府的方向望去,那里依舊大門緊閉,害她忍不住絕望的想,當真不會有人出來救她了?

    見她還在掙扎,那人拉下臉道︰「還想抗命?把這丫頭打昏帶走!」

    聞言,幾個人立刻就要對她動手。

    「住手!」隨著這聲低喝,古府大門應聲打開了。

    想不到是古牧耘親自出來了,柳延秀大喜。

    「古牧耘!」他來救她了,她立即想奔到他身旁,但雙手卻牢牢的教這群人控制住,讓她移動不了分毫。

    迸牧耘見狀,銳利的眼眸森然眯起。「田公公,還不放人?」他的聲音再沉了幾分。

    很明顯,田公公指的就是那有尖聲細嗓的男子,他臉一僵,原本囂張的臉龐立時收斂不少。

    「殿下,奴才們是奉命辦事,您別為難咱們了。」他細聲說。

    「你是奉了誰的命?」古牧耘哼聲。

    「唉喲,都知道是太子的意思了,殿下何必多問呢?」田公公態度不由得又張揚起來。

    柳延秀心驚,怎麼要見她的人居然是太子?

    但為什麼?她一個沒沒無名的平凡人,太子為什麼要見她?還有,听起來眼前的這中年男人是個太監,但他卻喚古牧耘殿下,這尊稱又代表什麼?

    她疑惑的瞪大眼楮,視線在古牧耘與田公公身上來回打量。

    「延秀不能讓你帶走。」古牧耘直截了當的說。

    「殿下這是想違背太子的意思嗎?」田公公很錯愕,他竟敢明著違逆太子?

    「爹那我會親自對他解釋,你們無須將這女人帶走。」

    爹?柳延秀的眼眸倏地睜大,定眼在古牧耘身上。

    她大為震愕。他喚太子爹?那他的身份是--皇太孫?

    那麼前些時候在刑場救她爹的人,是他?

    思及此,她心跳如擂鼓……

    「這是太子的意思,這次可能容不了您做主,況且,您才大鬧了紅衛那邊,就算您這次還是不肯回去復命,太子也已經派了另一組人來請您回去了。」田公公冷笑道。言下之意是古牧耘都自身難保了,最好別再惹事。

    迸牧耘聞言,臉色極其難看,說好听點是請,但看來那人這是要強押他回去了。「不管如何,延秀不能讓你帶走!」

    「這麼說,殿下是堅持要保人了?」

    「沒錯,還不將人放了!」他寒峻瞳眸中透露出絕對的強勢。

    田公公一驚。「奴才身負太子之命,殿下不得……」

    「動手!」沒等田公公說完話,古牧耘的人已經受命搶人了。

    田公公帶來的人沒料到對方真敢動手,反應未及的情況下,柳延秀輕易地回到古牧耘身邊。

    見此景,田公公氣結,怒聲警告,「殿下,您此舉只會激起太子對您更多的不諒解罷了!」

    迸牧耘將柳延秀緊緊攬在身邊,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殿下真要為了一個女人,與太子反目成仇?」田公公極為訝然。皇太孫一向對太子恭順,不敢有絲毫違逆,但這次居然公然反他?

    「就算我不反他,他也已視我為仇人了不是嗎?」古牧耘苦笑。

    田公公咬牙。「您這是走錯路了,就算皇上再喜愛您,但您若藐視太子,無視尊長,皇上是重視倫常之人,他也容不下您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若保人,連皇帝都會激怒。

    柳延秀心驚的望向表情嚴峻的古牧耘。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一定得被帶走,但曉得他為了她,竟連自己的父親、爺爺都違抗了!偏偏這兩個人物是不管任何一人都不可能也不能夠去違背的!

    「古……殿下,你別為難了,我隨他們走一趟吧,雖不知是什麼事,但也許解釋過後,就會沒事了。」她輕聲道。

    他一張臉繃得鐵青。「你隨他們去就回不來了!」

    她驚住。「為什麼?我…做了什麼嗎?」她忍不住啞聲的問。

    「你沒做錯什麼,錯的是我,我不該招惹你。」

    聞言,她心跳加快,霎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他緊藻著她的手承諾。

    「那由不得殿下您了,若您堅持如此,就別怪奴才造次了。」田公公發狠的說︰「來人,太子有命,將人帶走,除了殿下以外,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眾人皆知田公公是太子身邊的忠狗,向來不擇手段也會達成使命!

    榜殺勿論?听了這話,柳延秀刷白了面容。

    「慢著!」古牧耘大喝,阻止對方人馬動手。

    「殿下除非交人,否則奴才不會罷手!」

    迸牧耘的黑瞳直視對方,那冷冽氣勢令田公公膽寒。「交人不可能,但我會讓你回去有所交代。」他忽然由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那閃亮亮的刀鋒在陽光下綻出鋒利的光芒。

    「殿下,您想做什麼?」田公公大驚,對方若有個閃失,他們幾個人的腦袋恐怕也休想保住!

    太子雖不見容這個兒子,但此人畢竟是他目前唯一的獨子,況且,眾人皆知老皇帝喜愛這個長孫,老早立為皇太孫,擺明將來天下有他一份此人傷不得,更死不得!

    「我抗命不從,罪該萬死。先割發請罪,之後再親自回京領罰!」古牧耘說完,頭一甩,毫不遲疑的割下自己的發。




    此舉教在場人皆目瞪口呆、驚愕當場,想當年曹操曾在戰爭中失利戰敗,意欲割喉自裁,以慰陣亡將士,但經眾人勸阻後,改以割發代替割首,自此,發之于男子有如首級一般,而今皇太孫割發,非同小可,已形同願奉上首級之意。

    那田公公臉色大變,柳延秀也明白其意,瞪著他手中的斷發,一顆晶瑩斗大的淚珠懸在眼中,一陣風吹過,灑向那斷發上。

    他竟、他竟會如此!

    她的思緒瞬間空白,再無法思考。

    迸牧耘將割下的發丟入仍瞠目結舌的田公公懷中。「將這個帶回去,相信我爹不會再為難你!」

    田公公捧著斷發,盯著這形同首級的東西,神情是難以言喻的惶恐。「是……是……」他垂首應聲,不敢再說要搶人。

    秋風瑟瑟,草木零落。

    書院碧湖邊,傅挽聲目光凝滯地望著眼前這疏冷得像塊寒冰的女人。

    「延秀?」他忐忑不安,汗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

    「你欺騙了我!」她的眼神猶如萬年寒冰般凜冽。

    聞言,他的呼吸像是被奪了,一時喘不過氣。「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欺騙了你什麼?」隱約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但他不敢承認。

    她幽深的看他,沉聲說︰「我可以理解你的不安、你的嫉妒,也愧疚于那是因我而起的憤怒,但是,我無法接受一個滿口謊言的人,挽聲,你失去了我對你的敬重。」

    暗挽聲慘白了臉。「延秀--」

    「我都知道了,救我爹的人不是你,陷害傅家的人,也不是他。」她將話說得更清楚明白,讓他無法再隱瞞。

    閉上眼,他握緊拳,指甲幾乎刺入掌心,痛得渾身一陣哆嗦。

    終于,她還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對,我說了謊…那孫大人是我在路上遇見的,只是順道領他到刑場剛了,並不是我專程找來的……」他慚愧的說出實情。

    那日他在柴房里听見了她在外頭整夜的哭求聲,他心痛如絞,最後說動看守他的家丁放他出去,在趕赴刑場的時候,他巧遇奉皇太孫命令前來的孫大人,此人來得遲了,是他及時領著人抄近路趕到刑場。




    他就只是幫了這樣的忙,但紅紅卻認定皇太孫是他透過關系去拜托來的,他一開始沒想到說謊,但是到後頭,他一心只想在古牧耘面前揚威,因此,他厚著臉皮認了這件事。

    「紅衛之事,你一開始不也認為是他做的?我只是…順著你的話罷了。」他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她。

    柳延秀咬唇,對古牧耘負疚不已。她會認為是古牧耘所為,除了受傅大人以及那紅衛的話誤導之外,最大的錯誤是,她根本不該懷疑古牧耘會做出這些事來報復她的拒絕,她錯了,大錯特錯,但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讓她慚愧得幾乎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挽聲,你曾是那麼一個磊落的人,我喜歡那樣的你,你不該因為一個古牧耘就毀了自己的品格!」她沉痛的說。

    暗挽聲面紅耳赤。他向來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如今,自己竟成了滿口謊言的無恥之徒!

    「你該想想我不顧彼此家人的反對,還是堅持與你在一起的這份心,你讓我失望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說過不會背棄的話?」她傷心的問。

    「你……能確定,你的人不背棄我,但你的心呢?面對那樣一個深情的男子,你有把握不動心嗎?你有把握嗎?」說到後頭,他激動起來,握著她的雙肩,用力的搖晃。

    這些話像一根刺,刺進柳延秀的心房,瞬間傳來鑽心的痛。

    對啊,她有把握不動心嗎?她有嗎?

    良久,她殘酷的道︰「我……沒把握。」

    搖晃她的手頓住了。「你果然…」

    「是的,我沒把握不對他動心,但我有把握守著對你的承諾!」她再說。

    「那意思是什麼?你心給了他,然後人跟了我?你要這樣對待我嗎?你是這意思嗎?」他一邊感到憤怒,一邊驚懼的質問︰「延秀,你愛上他了嗎?愛上他了嗎?」

    「我--我--」

    「你厚顏無恥!」憤怒到極點,他驀地打了她一巴掌。

    柳延秀極度錯愕,而他更無法置信自己居然對她動手。

    自己怎能夠、怎能夠這麼對她?

    這巴掌讓他清醒了一點,他慌忙急道︰「延秀,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哀著像火燒似的熱燙臉頰,柳延秀卻發現自己的心里竟然連一點怒氣也沒有,她只是靜靜的注視他,忽然間她的內心平靜了。

    望著毫無波瀾的她,傅挽聲更加的恐俱不安。「我是個沒自信、嫉妒不會傷人傷己的廢物,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對吧,瞧不起我了吧?」兩行淚自他的面頰流下。




    「挽聲,我沒瞧不起你,也不怪你,就算是我也沒把握在遇到與你相同的情形時,被逼急了不會做出同樣的舉動來,這巴掌是我該得的,你不用介意,只是,我發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們的手,似乎牽不上了。」

    他渾身發抖,慌亂的牽過她的手,將之擱置在自己狂跳的胸口上。「可以的,只要你肯原諒我,咱們的手還是可以牽在一起!」

    沉肅的凝視他一會,她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挽聲,我們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爹要那樣對待我爹?還有,為什麼你們被紅衛抓,你爹卻要說是我們柳家害的?」太多的疑惑充斥她心中,既然已跟挽聲說開,她便不能再糊涂的過日子,她必須知道真相,而她認為他一定知道內情。

    他身子一震,驚恐的說︰「不要問我…」

    「你果真都知道,為什麼不對我說?你瞞了我什麼?」見了他的反應,她了然的問。

    「我沒有--」他氣若游絲,心虛不已。

    「挽聲,究竟是什麼秘密會牽扯兩家,會讓我們的爹如此憎恨對方?」她逼問,要知道真相。

    他搖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說,因為說出來,他就真的會失去她!

    不!他不想失去她,所以不能說,不能!

    「小姐,傅少爺,不好了、不好了!」突然紅紅驚慌的大喊聲由遠而近傳來。

    聞聲,柳延秀轉過身。「紅紅?」

    「不好了,傅大人找上老爺--不知怎地,傅大人快死了!」紅紅朝她奔來,滿臉是驚恐過度的淚痕。

    這是什麼樣的場面?傅挽聲與柳延秀幾乎崩潰。

    暗傳新躺在血泊之中,腹上插了只匕首,雙眼瞪大,像是死前的掙扎,而柳如遇則狀似瘋狂的在一旁時而哭泣,時而大笑。

    「爹!」傅挽聲震驚愕然的奔至僅剩一口氣的父親身邊。

    暗傳新見兒子到來,顫抖的緊握住他的手。「挽聲…你來了……」

    「爹,你來這做什麼?為什麼要來?為什麼?」傅挽聲痛苦的問。

    暗傳新的眼角滑下了懊悔的淚水。「我……得來與這老頭攤牌,要他放過咱們,至少……放過你。」

    聞言,傅挽聲蒼白了臉。

    「這是爹自己犯的錯,卻累及家人…這次雖能從紅衛手中活著離開,但爹覺悟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爹來認錯了……」那雙還不肯閉上的眼楮轉向柳如遇。

    「你說唯有我以死謝罪才能消去你心中的仇恨,我做到了……你可要依諾放過……我一家老小…」

    柳如遇聞言大笑起來,那笑聲听來卻是蒼涼無比,止笑後他痛快的說︰「放心吧,我會遵守諾言。」

    「爹,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們非得走到這個地步不可?告訴我,請你告訴我!」柳延秀再也看不下去,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一無所知,她激動的問。

    柳如遇慘淡的笑著。「既然事已至此,讓爹告訴你吧……」

    「不,請不要說!」傅挽聲痛楚的阻止。

    「傻小子,我雖沒有親手拿刀殺了你爹,但他也是教我給逼死的︰這樣,你還與延秀繼續下去嗎?」柳如遇問。

    暗挽聲的人像讓釘子定住,張嘴,卻無法再多說一個字。

    柳如遇朝他冷笑後,視線轉向女兒。「秀兒,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爹年少的時候,非常喜愛一名女子,就是你娘,百般追求才終于贏得芳心,她在十五歲時嫁給了爹,兩年後,爹帶著她到外地訪友,夜里,爹在友人的住處聊得愉快,就讓她自行回去住宿的旅店,天亮後我回到旅店,卻遍尋不著她的蹤跡。

    「直至三天後,你娘自己回來了,但,出現在爹面前的她……衣衫破爛、滿身傷痕、下身是血……」柳如遇的臉孔因懊恨而扭曲。至今他仍無法忘記妻子當時的慘狀。

    「啊!」听到這,她用力的捂住嘴,心驚得無法形容,自她出生,她爹從來沒有提過有關她娘的任何事,想不到、想不到原來娘竟然出了這樣事!

    柳如遇眼中激射出濃濃的恨意,他死死的瞪著奄奄一息的傅傳新後繼續說︰「一年後,你娘不堪受辱,最終自盡身亡,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人,是他,是他干的!」他指著傅傳新激動憤怒的說。

    暗挽聲跌坐地上。終于瞞不住了,他永遠不想讓延秀得知的秘密,最終還是說開了。

    這樣……他該如何面對她?不,該說延秀要怎樣才能在面對他時不會想起他爹的惡行?才不會連他也厭惡了?

    「是……是傅大人做的?」柳延秀杏眼圓睜,不敢置信。「他是為官正直的好官,真會是殘害娘的人嗎?」

    「沒錯,就是這道貌岸然的人所為,我追查這惡徒十多年了,直到五年前,才確定喪心病狂的人就是傅傳新!」柳如遇恨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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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暗傳新慚愧的別過了臉。「對……不起,那日我入仕不順,受到同僚譏笑,心情惡劣下喝了不少烈酒……原想到青樓發泄,卻先在路上撞見了她……我……我也許真的是失心瘋了,才會強拉她到廢的破茅屋內,我對她……

    「等我清醒後才得知自己鑄成大錯,我請求她原諒,但她不肯……還說要報官,不,我不能自毀前程,所以我才關著她,繼續凌虐她,我只是想讓她害怕……三天後,她趁我睡著逃走了……」他流下悔恨的淚水。

    「你、你!」听到這,柳延秀已全身發涼,再無法鎮靜。

    「我其實找過她,想彌補過錯的……但是,沒找到人……」他于心有愧,曾想過懺悔。

    「你當然找不到人!因為在那之後,我妻子再也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終日哭泣,直至某一日再也受不了,自我了卻一生。」柳如遇憤怒道。

    想起親娘的遭遇,柳延秀怒不可抑,大滴大滴的淚水掉落至胸口。她的娘,她的親娘原來是這樣冤枉的死去!

    一旁的傅挽聲見她如此,心更涼,愧對得不敢再抬頭。

    「五年前爹決定帶著我搬到泉州來,為的就是替娘報仇是嗎?」她終于明了她爹的用心了。

    「對,我精心布局五年,就是要這人付出代價,甚至安排好等了結這人後,就帶著你去京城重新過日子,但就在要動手收拾這惡人前,他竟有所察覺,精明的先一步得知我的意圖,甚至不惜犧牲他的小妾也要先害死我!

    「幸虧老天有眼,沒能讓他順利砍下我的頭,我不死,就輪到他得死了!先前我就設計好了,讓他得罪京中大宮,再讓那大官策動紅衛出手拿人,那紅衛也真動手了,還以為這次他死定了,甚至能累及他一家跟著陪葬,若成功就是大快人心的事!

    「哪知,不知為什麼皇太孫竟又插手了,他保了這一家,保了罪大惡極的傅傳新,我不甘心,若還有機會,我還要這人死無葬身之地!」他咬牙切齒的說。

    柳延秀愕然,心知古牧耘會出手保傅家是因為她,而當初傅傳新要殺爹,也是古牧耘出面保下的,他們兩家的恩怨,古牧耘為了她都蹚上了。

    然而傅挽聲听到柳如遇的話,極其驚愕,是古牧耘由紅衛手中救下他們的,怎會是皇太孫?

    難道,古牧耘就是皇太孫?

    那人竟就是皇帝的愛孫……

    他何其難看,想起自己曾在那人面前撒謊是他救下柳夫子的……想起曾當著那人的面說了那樣的話,他汗顏得無法言喻,心更是沉到谷底,如果古牧耘就是皇太孫,他如何與這人爭延秀,如何能夠?

    「挽、挽聲……帶爹的遺體回家去吧,不用厚葬……但不要告訴別人爹為何而死,在世人眼中,爹還是一個正直寬厚的好官……爹想保有這最後一點的名聲……」說完,傅傳新終于咽下最後一口氣。

    傷痛的眼淚滑落下來,傅挽聲被徹底打擊了,抱起父親的尸體,他一步步走出柳家,身影逐漸消失在被吞沒的夜色之中。

    柳延秀又來到古宅,不,應該說是皇太孫的行宮。

    站在門前,她嫉妒猶豫該不該去見古牧耘,或者,他還會不會見她?

    她是來道謝的,他為她做的事,一件件都清楚了,甚至那日宮里的人要來帶她走,他還為了她割發留人。

    這每件事就像葡萄藤蔓一樣,將她的身體團團纏住,讓她再不能視而不見。

    遲疑了一會,她還是敲了門,有人來應門,但門房不是原來的人,這人不認得她。

    「你是誰?要找誰?」那人不客氣的問。

    「我…想見你家公子,麻煩你傳達。」她低聲的說。

    「公子不想見你。」門房臉色極冷的拒絕。

    「你還沒通報怎知他不會見我?」她難堪的問。過去,只要她來,就算是他拒絕見她,門房或是其他人對她的態度也不曾如此無禮過。

    「因為公子已經離開這里,不會再回來了!」門房冷漠的告知。

    「他、他回京去了嗎?」她驚訝的問。

    「原來你也知道公子的身份,沒錯,他回京去了,這里很快也會被整理干淨,你就當從沒來過這里吧。」

    「整理干淨?什麼意思?」她心驚。

    門房冷笑。「公子住過這兒的事,上頭有交代,不想張揚,以後這屋子會封了,你也不要再來了。」說完,門房毫無禮貌的當面甩上門。

    見狀,柳延秀呆立原地。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她腦中不斷重復這些話。

    一切都結束了嗎?

    很好,她該松一口氣的,但為什麼,她的心好沉,沉得似乎要將自己給淹沒了?

    木然地站著好一會,眼淚無預警的落下。

    她與挽聲、與古牧耘之間,都結束了嗎?

    曾經何等風光的傅家,在一夕間人去樓空,挽聲自那日帶走他父親後,一個月來,再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而古牧耘,如今連一聲道別也沒有就回京了。

    這兩人她都負欠了,對于挽聲,她說了謊,一旦心動,又如何能控制身體不走向另一個人,她高估自己的定力,是自己逼得挽聲離她而去。

    對于古牧耘,她太過絕情,她對他來說,就像慢性毒藥,自己故意對他下毒,卻又裝作無知,以接近殘忍的方法折磨他,她是何等惡劣的人啊!




    望著這座他曾經住過的宅院,她淚如雨下,直到這一刻,她才深深省悟,也才願意承認,她是喜歡上古牧耘了,但他也離開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見不到……

    淚水不斷自眼眶溢出,忽然,她听見來自身後的聲響--

    「張總管?」她迅速的回過身去,眼楮涌出一點希望的光芒。

    她見到張勞那張嚴肅的臉,那麼那個人呢?他是不是也沒有走?她向張勞身後望去--

    坐在昔日被古牧耘包下酒館二樓雅間,柳延秀神情低落,眉宇之間的愁緒化不開。

    「柳姑娘,看見只有我,很失望嗎?」張勞笑問。

    回來的人只有張勞,那人,並沒有出現,盡管她沒有說任何話,但失意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柳姑娘,殿下被軟禁,所以不能回來了!」張勞斂起笑,嚴肅的告訴她。

    「軟禁?為什麼被軟禁?」她立即訝然的詢問。

    「如…如何與我有關?」她的喉嚨像是卡了東西一般難受。

    「公子為了你抗命不歸、刑場救人、擅闖紅衛大牢,那日又割發保人,皇上與太子大怒,下令軟禁,要公子在家思過。」

    「啊?」她心驚地霍然由椅子上站起。

    張勞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問道︰「你可知他來到泉州的理由?」

    「理由?」她想起她爹對古牧耘的態度--「我爹應該早就知道他是皇太孫了,所以…他是來習字的?」

    「那勉強也能算是理由,但殿下來此拜師習字也只是做給太子看,他會來到這,其實是遭到誣陷,不得不離京避難。」柳夫子是受他京中朋友的暗示,才會知道殿下的身份,不過也算他聰明並沒有點破,若說破,也許會為他帶來禍端。

    柳延秀越听越吃驚。「他在京里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得走?」

    張勞的表情變得森然。「太子妃日前受孕,但不幸小產,眾人皆指是殿下所為,殿下因此被皇上秘密下旨避居泉州休養生息。」

    目前的太子妃是太子立下的第三位妃子,而她並非皇太孫的生母,皇太孫的生母為第一任太子妃,可惜在生下皇太孫之後病逝,第二位妃子則死于難產,這之後,太子雖有無數嬪妃,卻始終無法順利產下麟兒,孩子不是產前死胎,就是產後夭折,現任太子妃是太子于五年前立下的,直至八個月前才又懷上身孕,但不久卻驚傳再度小產。




    之後不知哪來的流言,指太子妃的流產,甚至之前幾位嬪妃的不幸都與皇太孫有關,道皇太孫心胸狹隘,怕地位動搖而毒殺這些孩子。

    這些話也刻意被傳入皇上耳中,盡管皇上十分鐘愛皇太孫,也無法無視這些流言,為厘清真相,也為平息流言,因此下旨要他暫避,皇太孫這才來到泉州。

    「這該是皇家秘辛,張總管為何輕易告訴我?」她心驚于所听到的事,但這些事民間並不知情,若隨意說出去,也許是死罪。

    張勞苦笑。「就因為是不得擅自傳出的宮廷秘辛,我才想告訴你,你才得以知道殿下的處境有多艱難,他並不是富貴無愁的皇家子孫,而是受盡傅算得步步為營自保的孤星。」

    「孤星……那太子是他親爹,難道……也懷疑他?」她驚疑不定。

    張勞的笑意更冷。「太子恐怕才是最希望殿下消失的人吧!你應該還記得,那日在官道上你見到的轎子,里頭坐的人就是太子,他堅信太子妃肚里的孩子為殿下所害,逼殿下認罪,殿下被逼急,不得不割臂自清,太子這才鎩羽歸去。」

    「怎會有這樣的父親?」她不禁震驚,原來那天她看見的是這種場面!「被自己的親爹如此對待,想必那最痛之處不在手傷,而是在他心上吧。」

    「你也听說過傳言吧?皇上有意傳孫不傳子,太子心忌此事,從此視親兒為敵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啊?」听到此,她忍不住為古牧耘感到心痛。

    「柳姑娘,太子妃小產之事皇上已查出與殿下無關,太子正恨惱不能打擊到殿下之際,你卻出現了,殿下因為你一改之前委曲求全、低調避險的態度,在泉州做了不少事,這一件件傳回京里,正好讓太子大做文章,日前派人來抓你不成,便到皇上那去告狀,說殿下避之泉州卻不思長進,受美色迷惑,在泉州態意妄為、擾民亂法、抗旨拒歸,這些話也惹惱了皇上,他下旨要殺了這妖惑皇孫的女子--」張勞頓下聲音,眼神犀利的望向她。

    柳延秀一驚,這女子除了自己還有誰?皇上要殺她!

    「然而,你是殿下唯一寶貴之人,他為了保你,跪在殿前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這才改了心意饒你不死,不過殿下觸怒龍顏,被皇上責令軟禁,要他閉門思過!柳姑娘你可知,現在宮里因為你,起了軒然大波!」

    她听了,完全傻住,半晌無法開口說話。「我不知自己竟害得他……害他……」

    張勞走向她,表情慎重,神色嚴肅。「柳姑娘,這次我私下回到泉州,殿下並不知情我來找你,而我之所以告訴你這許多事,是有事要拜托你。」

    「有事拜托我?」她不解的迎視他。

    張芳突如其來的請求,「是的,能否請你隨找上京一趟?」

    皇城由數千支的石柱擎起,以太液池為中心分內外兩廷,外廷有三大殿,分別為勤政殿、奉化殿、中北殿;內廷則為後殿,共有大小不等一百七十二個殿閣,全供皇帝的嬪妃以及皇親們所居。

    此時,外廷的奉化殿正在舉行重要的︰典禮儀式。

    皇太孫年滿二十,由皇帝主婚立妃,殿前和廊下坐了近三千人觀禮。

    如此盛大的儀式,足見皇帝是何等重視這個孫兒。

    數千雙的眼楮正緊盯著皇太孫瞧,見他穿著一襲紅色麒鱗服,英姿颯爽的立于大殿的高階上,他身後的龍座之上,坐著的是滿臉喜色的皇帝,而另一側則是當今太子,皇太孫之父。

    被選定之太孫妃其父乃當朝重臣,權傾一時,皇帝此番賜婚,堪稱天地良緣,且聯姻後,皇太孫有了股肱大臣做後盾,未來前景更加穩固。




    太孫妃由人左右攙扶著,一步步走向皇太孫,當太孫妃站定在皇太孫眼前,他才看清她的容顏,的確是個美麗如畫的女子。

    可惜亦…可悲……

    他瞧她的神情越發顯得憐憫了。

    太孫妃朝他嬌媚低身,半跪之姿,只等他扶起後兩人同向皇帝、太子叩首,這大禮便完成,她即是名副其實的太孫妃了。

    皇太孫身後的太子,嘴角陰狠地輕揚,似在興奮什麼。

    皇太孫則是輕微的嘆口氣,緩緩地朝她伸出手,還未觸及她,忽然間,她的手用力抓住他的,那力道之大將他抓痛。

    他眯眼同情地見眼前的女人口吐鮮血,兩眼瞪直的癱在他腳邊,而一支箭正不偏不倚的穿進她的胸,直搗她的心髒,幾乎是一箭斃命。

    「刺客,有刺客,護駕,快護駕!」立即有人驚天喊出。

    三千賓客傾時大亂,接著數百名禁衛一擁而上,忙著保護皇帝、太子以及皇太孫。

    「大膽,刺客在哪?」皇帝由龍椅上霍然起,怒問。

    「啟稟皇上,刺客在此!」不一會,禁衛將抓到的人送來殿前,但來的已是一具尸首,刺客已自盡身亡。

    皇帝大怒。「膽敢在皇太孫的大婚典禮上殺人,查,給聯徹查出主使者,朕要此人碎尸萬段!」

    聞言,太子狠戾的眼神急閃,刻意挺直腰桿,不敢泄漏絲毫的慌亂異樣。

    「皇上,那太孫妃的尸首…」有人上前詢問。

    「儀式未完,此女還不是太孫妃,送回愛卿府,以未出閣之女厚葬!」皇帝指示完,那尸首立即被抬起,直送宮外。

    「太子,今日奉化殿的守衛是由你調度的,竟然發生這等事,近日你得給聯以及牧兒一個交代!」皇帝轉向太子,那臉色無比嚴厲,指責太子護衛不周、縱放刺客,才導致今日之事,要他負責善後。

    太子立即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躬身道︰「兒臣疏失,罪該萬死,定會在近期內找出指使者交由父皇懲治。」

    「哼,這都怪你無用,好好一個大婚卻弄死了人,搞得烏煙瘴氣!」皇帝繼續將怒氣撒在太子身上。

    倒是太子當眾被斥罵也不甚在意,反正他早已心知自己不得父親歡心。

    「牧兒,遭此劇變顯示此女福淺命薄,你也不用在意難過了,聯會另外為你再擇福分深厚的女子婚配。」皇帝轉身朝皇太孫道,顯是恨極在孫子大婚之日發生如此晦氣之事。

    皇太孫面色淡然,並無任何驚怒懊恨之色,他得體的應對。「此乃意外,孫兒不會放在心上,婚事也謹遵皇爺爺的安排。」

    皇帝這才露了笑庸。「還是牧兒懂事。」拍拍孫兒的肩膀,接著他帶著一干太監宮娥離去。

    「咱們也回去吧!」皇帝一走,太子立刻若無其事的對他冷冷的說。

    「是。」皇太孫盯著手上所沾的血跡,這是那女子的血,當箭射入她的心髒時,噴灑上他的手。

    他接過侍從遞來的手絹,擦拭了一下,繃著臉,隨太子步出奉化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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