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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帝王攻心計(上)】《全文完》

帝王攻心計(上) 作者︰淺草茉莉

攻心藥材︰刀子一把、黃魚一條、清面一碗&以退為進!
特殊藥引︰帝王家最肅殺的臉+最溫柔又惹人憐的心。
熬煮秘方︰
說到古牧耘這個人,對柳延秀而言只有六個字──無禮、非常無禮!
一個外地人跟她爹拜師習字,竟敢要她筆墨伺候,當個小書僮,
比之她英俊瀟灑、溫柔體貼,外加才高八斗的心上人,差遠了,
但當她不小心看到他掉淚,又不小心被他的人拿刀架著時,
她只好很沒志氣的、顫抖的說︰「我們當朋友吧!永不背叛的那種!」
然而她沒想過,一句朋友會比萬兩黃金好用──
當朋友,她不用再怕惹上殺身之禍,因為他一個眼神就沒人敢動作;
當朋友,她蒸一條黃魚給他,他回一桌好菜,外加一個少見的笑容;
當朋友,她為了怕心上人誤會而疏遠他、傷害他,
他卻因為她一碗清面伺候,願意當她口中那種「一般般」的朋友,
越是相處、他越是退讓,她卻越在意、越心疼對方,
這個充滿秘密、防備心重、寡言淡漠,像是官家子弟的男人,
在她面前就像只惹人憐愛的小貓,讓她忍不住想親近、想順他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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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甩繩馬騮: 很棒的小說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第1章(1)

    泉州,碧波蕩漾的碧湖旁,一座佔地不大的書院開設于此。

    書院規模雖然小,但貴在環境幽靜、藏書豐富,加上不少知名的文學隱士皆在此休養生息,閑時教授弟子學識書法,因而此書院在泉州頗負盛名。

    「挽聲,你等等,別走這麼快!」柳延秀快步上前拉住一名滿臉陰郁的男子。

    柳延秀芳齡十七、皮膚白晰,身穿淺綠色長衫,模樣樸素淡雅,顯得秀外慧中,而被她拉住的男子名為傅挽聲,比她大上兩歲,面若冠玉,經常讓初次見面的人有驚艷之感,可惜此刻他的臉色不大好,顯然心情不佳。

    「你別生氣,爹不是瞧不起你,他會這麼做是有理由的……」

    「你不用解釋了!柳夫子的書法乃當世一絕,我欽慕已久,也都求了他五年,他始終不肯點頭指導,現在卻突然收了一名門生,這豈能教我服氣」傅挽聲難得動氣的說。

    他生為泉州知州的獨生子,年紀雖輕,但已經有舉人的功名,目前只等著參加會試,只要會試一過就能參加殿試,並有機會考取狀元。

    然而當今聖上好字之事眾所周知,筆下功夫不佳者,就算滿腹經綸,在進入殿試後也會毫不留情的被刷下,因此,本朝文人學子首重習字,考取功名前,一定要先練得一手好字才行。

    而當世書法分兩派,一為李派,另為柳字,兩派字法皆為當世一絕,更教皇帝欽點為「國體」,備受推崇。

    李派的代表人物為李峰,柳字則是柳如遇--柳延秀的父親。傅挽聲多年來便欲拜柳如遇為師、教授他聞名遐邇的柳體,但他百般懇求,此人就是吝于指點他一二,如今卻一聲不響的收了門生,這會任他脾氣再好,也咽不下這口氣。

    柳延秀的小手依舊拉著他的袖子不放,不想讓他因此氣跑了。她輕笑著解釋,「你知道的,我爹已經多年不教授人字法了,那不是針對你。我是听說爹這回收的人身分特殊,讓爹無法拒絕,這才勉為其難收下的。」

    聞言,傅挽聲收起怒氣,訝然不已,「夫子乃當世大文豪,誰敢勉強他?」

    想他也是堂堂知州之子,身分也不一般,可那柳夫子對他的態度仍是不假辭色,所以他很好奇,那門生的身分究竟為何?竟讓柳夫子退讓了?

    她輕蹙眉心,搖搖頭。「這人的來歷我也不清楚,似乎頗為神秘,連爹都不願對我多說。」看他的臉色又沉了,她眉兒上挑,睜著明亮的眼眸看著他。「不過我會找機會向爹打听的,不會讓你白受這悶氣。」

    她與他相識五年,雖沒說過要在一起的話,但兩人心意相通,不用人撮合,也不用說開,很自然成了一對,心也就向著他。

    見她睜著大眼的討好模樣,他再大的怒氣也對她發不了,兩道緊擰的眉不禁松開,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往緊鄰書院的碧湖邊走。

    時值春末夏初,碧湖兩旁盛開著各色杜鵑花,搖曳生姿、爭奇斗艷,此景美不勝收。

    「你喔,別擔心我了,也不用去問你爹,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弄明白!」他驕傲的說。

    柳延秀听著沒多說什麼,但心知他外表雖謙和,其實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若她真去問爹這事的緣由,肯定傷他的自尊,她會這麼說也只是要安撫他罷了。

    「嗯,只要你別認為爹是故意讓你難堪才這麼做的,那我就不多事了。」她笑著補上一句。

    說到這,她心里是有些無奈的,不知道為什麼,爹並不樂見她與挽聲走得太近,總不時在言談中告誡,要兩人保持距離,擺明拒絕挽聲當他的女婿。

    「放心,我不至于認為夫子是為了阻止我們交往而這麼做的,我剛剛是一時情緒來了,沒事。」他知道柳夫子自視甚高,不會拿視為生命的書法開玩笑,更不可能為了氣他而亂收門生。

    他也知道延秀會對他說這些,就是怕自己誤會,但若真是如此,他也不會因此就放棄延秀,自從五年前與她相識後,他便認定了她,從沒想過與她分開。




    不過他也實在想不通,自己不論家世或外貌,皆可說是泉州首選的乘龍快婿,多少名門閨秀爭相來問親,是他因心中只有延秀一人,所以不為所動,而這柳夫子究竟是嫌棄他哪一點?

    況且,若要說到嫌棄,柳夫子雖是書法大家,但柳家並非富戶,只是地方人士多有敬重罷了,且這柳夫子為人古板,既不肯受人奉養,又不肯出讓手稿,縱有名帖也不肯變現,空有名聲卻無家產,人到中年仍兩袖清風,哪里像自己家大業大,父親又是地方大官,他未曾嫌貧,對方卻嫌富了

    對此,他百思不解,自己被拒絕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看他沉思起來,柳延秀又搖了搖他的袖子。

    暗挽聲抬頭看了她一眼,安撫的說︰「總之,我們的事我不會與拜師習字的事混為一談,你放心。」

    「唉,挽聲,難為你了。」她輕嘆,也不懂爹為什麼不喜歡他?這樣百般刁難,委實教她難做。

    見她臉上露著擔憂,傅挽聲勉強自己笑,轉了話題,「延秀,明年我就滿二十了,該是成親的時候,屆時就算夫子不願意,我也會來提親的,到時候你可得幫著我說服你爹。」

    聞言,她臉蛋立刻紅若日暮的霞光。「都還沒搞清楚爹的想法呢,你說這不會太急了嗎?」他這是要兩人私定終身嗎?




    瞧見她赧然的樣子,牽動他心中的柔情,他忍不住捧起她嬌嫩的臉龐,仔細的端詳。這是一張充滿韻味的臉,五官細致又帶著恬靜的氣息,是畫師也畫不出來的絕艷,他愛極了這份氣質,既出眾又沉斂,明明耀眼卻不顯張揚,一個矛盾又獨一無二的組合。

    「我能不急嗎?听說天天都有人上門向柳夫子說親,我若不快人一步將你訂下,難保柳夫子將你送人了。」

    「我又不是東西,哪能說送就送。」她好笑的說。

    「這可難說了,不管如何,你是我先訂下的,可不能讓人搶去,延秀,答應我,今生非我不嫁。」他收起笑臉,整了神色要求。實在是柳夫子太難纏,他只好先向心愛的人索取承諾,以安自己的心。

    她小臉酡紅,一般姑娘家可沒膽給出這種承諾,不過她明白他的顧忌,又想自己心中既然有他,何必膽怯,當下便輕輕點了頭。

    他見了歡喜激動,捧著她臉龐的力道加重了些,情不自禁的將額頭輕靠向她的,兩人頭踫頭,視線相交,無比親匿。

    不料,兩人正甜蜜時,偏有人不識相的來打擾--

    「小姐,老爺找您呢!」

    听見聲音,柳延秀馬上尷尬的退後一步。

    暗挽聲無奈的回身瞪著這位不速之客。「你這丫頭真會壞事!」

    來人名叫紅紅,因柳家在書院外另置有小宅,雖說宅子不大,但還是得有個人灑掃,便聘了紅紅負責打理。

    這會紅紅被斥責了卻一點也不怕,還一臉笑嘻嘻的,「傅少爺,我不是故意的,再說壞事的可不是我,是我家老爺,是他讓我來找小姐的。」

    暗少爺待人和氣,嘴巴上雖然責怪她,其實對下人鮮少真正動氣,況且她是小姐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根本不擔心得罪他。

    暗挽聲果然也沒多大火氣,睨了她一眼後問起,「柳夫子找延秀有什麼事?」

    「老爺新收的門生要來求教了。」

    「什麼爹才剛答應指點,這人立刻就來了?」柳延秀訝然,這人動作還真快。

    「人這會還沒到呢,不過有人先來通知了,說再過一刻就會到了。」紅紅補述。

    暗挽聲皺眉。「這人好大的排場,人未到,倒派人先來知會。」

    「這人排場是不小,老爺還特地換了套衣服準備迎接。」

    「爹還換了衣服」柳延秀听了更驚訝,不過是一名學生來求教,爹為何如此慎重?還真是古怪。

    「紅紅,那人來便來,柳夫子喚延秀過去做什麼?」傅挽聲沉臉問。

    「听老爺說是讓小姐過去伺候磨墨的。」紅紅回答。

    「什麼」他臉色一變。

    「老爺說這人是有些規矩的,他來習字時,閑雜人等不能靠近,只好請小姐充作書僮了。」紅紅見對方整張臉陰沉下來,看來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

    柳延秀也怔了一下,越發覺得她爹收的這個學生不尋常。

    這間書院對柳如遇極為禮遇,專門闢了一間夫子閣供其住宿,雖說柳如遇另購有小宅,但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與女兒一起住在書院的夫子閣內。

    苞傅挽聲道別後,柳延秀在回到夫子閣前,見到兩名陌生人迎面走來,奇怪的是,這兩人穿著的樣式雖然像奴僕,但布的質料卻明顯比一般小富人家所穿的要好上一倍不止,且這兩人面容沉肅,見到她走來,竟是粗魯的將她趕至一旁。

    「別擋道,公子就要到了,閑雜人等讓開!」其中一人對她喝。

    她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跤,不由得冒起肝火。「喂,你們是什麼人--」正要質問他們的來歷,她後方立刻又起了騷動,再有兩個人前來報訊,打斷了她的話。

    「留意,公子將至!」

    柳延秀收了口,蹙起眉,站到了小道旁。這是哪來的大人物,需要人層層戒護通報?

    不一會,她見到她爹也親自由夫子閣里走出來了。難不成來的人就是爹新收的門生?

    柳如遇剛步出夫子閣就瞧見被驅趕到偏處的她,馬上板著臉叫喚,「我要丫頭去喚人,你怎麼拖到現在才回來?既然回來了,躲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過來!」

    「爹,我不是躲,是教人趕的!」她刻意瞄了一下那些家僕打扮的漢子們後,不高興的告狀。

    愣了愣,柳如遇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才朝那群人道︰「此人是小女,請麻煩讓她過來可好?」

    話說,柳如遇這人是有些書生傲氣的,說話舉止從不向人顯弱,這會的語氣居然是出乎意料的誠懇請托,這讓柳延秀有些吃驚。

    其中一人立刻笑說︰「原來是柳夫子的千金,多有得罪,還請夫子見諒。」那人回頭朝柳延秀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她領到柳如遇身旁。

    「不知姑娘身分,請勿見怪!」

    柳延秀看這人對她也變得極為客氣,雖然臉上的笑意總不見真誠,但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她有不愉快也不好發脾氣,只得點頭表示不介意,轉頭就想立刻向她爹問清楚狀況。

    這場面哪里像是學生來求教的,反倒像是京里某大官來考察了!「爹,這個人--」

    「公子到了!」有人高喊。

    柳延秀的話再次被打斷,她轉身望向門口,先瞧見出現了約七、八個穿著同樣衣飾的大漢,接著,在這群大漢後方來了一頂轎子,轎子並不特別華麗,但明眼人都瞧得出,那是由頂級梨木所打造,不是一般人家坐得起。

    照理,在書院內是禁止乘轎或騎馬的,更遑論將轎子公然抬至夫子閣前,這不僅有違書院規矩,也形同藐視師尊,可柳如遇的臉上不僅不見怒容,他甚至快步趕上前,親自迎轎。

    轎子停妥後,里頭的人並未馬上下轎,而是讓立于轎側的中年男子先環顧周遭一遍。帶有審查意味的視線在掠過柳如遇後,瞧見了柳延秀,中年男子的雙眉立刻皺起,目光改投向方才與柳延秀說話的人,那人朝他頷首,示意無害後,他才再度審視了她一眼,這一眼讓柳延秀有背脊微涼的感覺。

    中年男子收回犀利的眼神後,這才躬身朝轎里的人道︰「公子,咱們到了,柳夫子親自來接您了。」他的語氣極為恭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嗯。」轎內發出一道淡淡的回應。

    中年男子立即小心翼翼的撥開轎簾,接著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年輕公子由轎內現身。

    這人的五官深刻俊美,衣衫考究,頂上黑發用銀絲織的繡金緞帶干淨地束起,身著的白袍亦同樣織銀繡金,華貴不可言,讓此人更顯出類拔萃。

    他站在轎前,面色冷峻,瞳孔沉黑,眼底你佛從不曾有過任何感情,全身上下籠罩在一股疏離孤寒中。在這初夏的午後,卻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而這人叫做古牧耘,這是柳延秀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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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河岸邊,垂柳依依,書院內傳來清朗讀書聲與淡淡墨香。

    在柳樹蔭下,石椅上,一對璧人並肩而坐。

    「那人仍是這麼目中無人嗎?」傅挽聲問。

    柳延秀蹙了蹙眉。「其實……我也說不明白,那人到底是目中無人,還是天生寡言。」

    迸牧耘每日勤學,日日來見她爹,倒不曾有一日倦怠,但此人冰冷至極,這一個月來,她甚至不曾見他笑過,就連對話也不出三句,她爹更是除了授字外不曾與他攀談過。

    可若說這人無禮傲慢,但他對她爹的態度尚且客氣,反倒是她爹見了他額上會冒汗,說話謹慎小心,生怕冒犯的樣子。

    「這人……可與你說過話?」傅挽聲沉默了一會後又問。

    「說來好笑,我為這人磨了一個月的墨,他至今還沒問過我是誰,甚至沒抬眉多望我一眼,恐怕連我生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吧。」她驀然輕笑。她從來不知自己是這麼容易被漠視的人,若由這點說他目中無人,可一點都沒錯。

    「他沒留意你也是好的,只要是多瞧你兩眼的人,都很難忽視你,這我可不樂意。」傅挽聲松了口氣。

    瞧她眼角微微上揚,明眸皓齒的模樣,煞是好看,要不是柳夫子總板著臉嚇退人,她及笄那年,媒婆恐怕早已經踏破柳家門坎了。

    而那姓古的有眼無珠瞧不見名花,這對他來說才是萬幸。自從柳夫子收了那人為學生,讓延秀成了那人的專屬書僮後,他除了不滿,內心更多的是不安,生怕那人是個識貨人,瞧見他珍藏的明珠。

    這顆明珠他珍視了五年,只等明年他滿二十時采收,這時他可不願出現任何盜匪搶奪。

    他只希望這人能繼續「目中無人」,那麼就不會發現那為他磨墨的人有多珍貴可人。

    「你不會是擔心那人瞧上我吧?」瞧他的反應,她湊向他促狹的問。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故意左右晃動,把話說得咬牙切齒,「柳夫子這麼重視他,又听你說他生得俊俏風流,這我能不擔心嗎?」

    「奇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他生得俊俏風流了?」她好笑的反問。

    「你說他相貌堂堂,不就這意思?」他露出一副不是滋味的模樣。

    她掩嘴輕笑,側首望著他時表情嬌俏,揶揄道︰「原來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啊?」

    暗挽聲挑高眉峰。「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對那小子沒信心!」

    「咦?」這什麼意思?

    「能對你視而不見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瞎子,我沒信心那小子會一直瞎下去,萬一將來拐跑你了,那我該如何是好」他說得理直氣壯。

    「說來說去你是對我沒信心嘛,你就認定我是見一個愛一個、用情不專的女子是吧!」她撇開臉,故意生氣的說。

    瞧她發怒,他馬上用大掌包握住她的小手。「你哪可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若是這麼隨便的人,我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但你天天在他身邊悠晃,我難道不能吃醋?」

    本來柳延秀生氣也是裝的,見他居然緊張起來,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好了啦,我們都認識五年了,只要彼此信任,能出什麼意外?你這醋吃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心知他外表謙遜、內心高傲,肯說出吃醋這樣的事來,就表示他非常在意,她可不想讓這事繼續困擾他。

    聞言,他的眼神放柔,加重力道緊握在手中的柔荑。「信任這兩個字說的好,我們倆只認定彼此,誰也不能背叛誰!」

    瞧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她笑得嬌艷如花。「好,咱們誰也不能背叛誰。」她毫不遲疑的點首。

    那人的排場還是這麼大!

    當柳延秀走近夫子閣時,門外已經站了四、五名的大漢守著。

    算算時間,她爹應該還在課院教學生朗讀五經,尚未下課,那人不可能這時候到來,那麼這群人就是他的先鋒了。

    想來好笑,每次古牧耘「出巡」,總會先有一群人前來「探勘」,順道驅離間雜人等接近,幸好目前她的身分是書僮,這些人見了她不會再歸類于「雜」流。

    柳延秀朝門口的幾個人頷首,便徑自進到夫子閣。

    書院提供的這座夫子閣,空間雖不大,但十分僻靜舒適。

    原本的前廳已被柳如遇改成習字間,此處的地板墊高了一呎,鋪有松木板,入門前須先脫鞋,往里走有張大書案,案上文房四寶整齊排放,牆上還掛了幾幅柳如遇的手稿,整間屋子終日飄散著檀香與墨香。

    再往內走有兩間睡房,以及一間小廚房和後院,環境頗為清幽。

    柳延秀環視一周,在習字間里並沒有見到任何人。那家伙果然還沒到,她輕松自在的轉了一圈後,覺得屋內有點悶,便打開了窗子通風。

    原先,她想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一下,等她爹跟古牧耘來了再出現,但頓了一會又決定往那張大書案走去。

    自從古牧耘來了之後,便奪去了她獨自讀書習字的時間,不如她就趁現在把之前想要臨摹的帖子拿出來練練。

    她爹只有她一個女兒,自然親自指點她筆法,但爹的筆風剛強有勁,卻不若另一位書法大家李峰的筆風輕柔婉約,相較之下更適合女子習之,因此私底下她爹並不反對她臨摹李峰的帖子。

    柳延秀正專心揮毫,忽然一陣風吹來,墨跡未干的紙張隨風揚起,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筆伸手要抓回紙張,不料剛要抓到了,一陣強風又從窗外刮進來,一個失手,紙張飛離她眼前,往她身後飄,她慌張的旋身要抓,才轉身就震住了。

    「該死!」她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迸牧耘什麼時候出現的?書案方向就對著門,若他進來她不會沒看見的,那表示他不是剛來,而是早就到了,那之前他應該是在屋子的後院。她很快的猜測。

    但不管之前他在哪,這會她都闖禍了!自己那張寫滿字、沾滿墨汁的紙張,哪里不去,竟黏在人家胸膛上,更要命的是,他身上那件亮白無瑕、高貴得她賠不起的長袍,此刻印上了她廉價的墨跡,這讓她見了能不馬上咒罵出口嗎?

    她連忙上前要賠罪,只見對方臉上帶著震驚,想來他這種人,活這麼大,還沒教人這麼「玷污」過吧!

    「對不起,我不該開窗的,都是那陣風惹的禍……」見他臉色沉下,她咬咬唇,不再試圖解釋什麼,直接說︰「這件袍子我會負責清洗干淨,若洗不干淨,我賠你一件!」她咬牙,但願這件袍子別貴到她得賣首飾才行。

    「不用了,公子身上的髒污我們會處理,不用你多事。」說話的是站在古牧耘身後的中年人,此人是負責伺候古牧耘的總管張勞,此刻他的臉色口氣都顯得極為不悅。




    聞言,柳延秀有些尷尬。「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多事了。」想想,這樣也好,省得她擔心賠不起對方身上那件昂貴的袍子。

    但不管如何,對于平白弄髒人家衣袍的事,她還是感到萬分抱歉。她不好意思的動手要拿回還黏在人家身上的「墨寶」,不料手才伸上前,對方就猛然一退地避過她的手,你佛她是另一團污物要沾上他似的。

    她愕然的挑眉往他臉上望去,他也正好低頭端詳她,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眼相交,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內心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很難解釋,那像是晴天里打了道雷,似乎有陣大雨要落下了--

    「你這無禮的丫頭,竟想觸踫公子的身體!」張勞怒責。

    「我--」柳延秀收回莫名混亂的心神,尷尬的指著古牧耘胸膛上的宣紙。「我不過是要拿回……」

    「你要拿回這個?」古牧耘開口了,動手取下黏在他身上的紙張,只是在看見紙上的墨跡點點落在他的衣襟上時,不禁皺起眉頭。

    她心想他該不是怒到想轟她出去,或者向爹告狀吧?

    柳延秀緊張等著對方會有什麼反應,但他卻只是在盯了自己的衣袍一會後問︰「你練的是李峰的字?」

    「呃……是的。」她訝異他對這字體竟能一眼就認出。

    「身為柳夫子的獨生女,他同意你揣摩他人筆風?」

    這下她更詫異了,她以為他懶得過問每天在他案桌旁磨墨的是誰,因此從沒同她說過一句話,想不到他竟然還曉得她的身分。

    「爹認為各家書法皆有其優點特色,不需拘泥在某一家的筆風,反而鼓勵我多多揣摩各家流派,有助我自創一格。」




    他聞之頷首。「柳夫子倒是大度,心胸容得下各流派,不愧是當代書法大師。柳延秀,你的字也寫得不錯,明天起不用再為我磨墨,我會向柳夫子提議,讓你坐下來和我一起習字。」

    「要我和你同桌習字?」柳延秀吃驚不已。這家伙能夠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已經教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怎麼還會有此提議

    這一個月來,那張桌子只有他坐,即便是她爹指導他時也鮮少同坐,通常是站在身側示範幾筆之後,便往一旁的小椅上坐著休息,讓他自行練習。

    如今他竟主動提起要她一同習字,對于這個只曉得彰顯特權的孤僻家伙說的話,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原來……這人不是對周遭人事莫不關心,而是了若指掌!這時,她才驚覺他的危險之處。

    「柳夫子是一個知書達禮的人,怎會教出你這麼無禮的丫頭!公子的話你沒听明白嗎,怎還呆杵著,不快謝謝公子的美意!」張勞見她沒吭聲,立即薄怒的提醒。

    其實張勞對于這件事也頗感意外,公子向來喜靜,做任何事鮮少找伴,這回這個冒失的小姑娘竟能得公子青睞,這舉動當然教他側目。




    莫非是因為公子對家里發生的事感到厭煩,心情不佳,提早來到夫子閣後,在後院待了一下,心情有所轉變,這才突然想找個人作伴嗎?

    柳延秀短暫呆愣後回過神,斟酌張勞的話,心想這是要她謝恩的意思嗎?

    真好笑!讓她陪寫算是天大的恩惠嗎?

    她可不以為然,再怎麼說這姓古的也只是她爹的一名學生,雖然有些特權,但年紀大不了她幾歲,還沒了不起到能讓她欣喜若狂的巴結上去說些惡心話。

    「呃……公子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怕與你同桌會影響你的學習,還是不要耽誤公子的好。」

    她拒絕他了……而由他瞪著她的神情看來,你佛以前沒人敢這麼做似的,而他身後的總管,表情更為夸張,張嘴凸目的像是她吃了熊心豹子膽般震愕不已。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好大的膽子,竟然……」

    「算了,勞叔,她不願意就算了,不必勉強!」古牧耘冷冷的道,轉身走向書案。「在夫子回來前,我先練字,你,過來,騰紙、磨墨!」他又恢復成那淡漠的樣子,高傲得宛如矜貴的皇族,已不將她當一回事了。

    「公子喚,還不快過去!」張勞狠狠的瞪她,那眼光清楚表達,是在責怪她不識大體。

    「听說你今天冒失弄髒了公子的衣袍,還當面拒絕與公子一起習字?」晚膳前,柳延秀正在廚房里忙碌,柳如遇來到廚房外,繃著臉質問。

    走到他跟前,她頭垂得低低的。「是的,沒錯。」那人果然向爹告狀了!

    柳如遇眯了眯眼。「真是不懂事!」怒斥後,他轉身走人。

    她愣在原處,頓了一會才郁悶的追上她爹,拉住他的衣袖,忍無可忍的問︰「爹,為什麼說我不懂事?這人是誰,為什麼需要我去奉承?」

    她爹從不曾這麼嚴厲的對她說話,而這竟是為了她早看不慣的古牧耘,霎時,累積已久的怨氣爆發開來,她今日非得問清楚這人是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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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住口,誰讓你這麼放肆的!」柳如遇對著女兒斥喝。

    聞言,她更感委屈。「爹,你從來對誰都不假辭色,為什麼對這人這麼特例,不僅要我任他的書僮,還要我去奉承他,爹,你是怎麼了?」

    「爹沒要你去奉承他,只是不希望你得罪他!」他沉聲說。

    「我不懂,如何才叫得罪?拒絕與他習字這算得罪他嗎?」

    「秀兒!」

    「爹,別怪我多嘴觸怒你,實在是因為你對他的態度太奇怪了,這讓我很難理解,莫非你欠了這人什麼,要這樣小心翼翼對他?」

    「我沒欠他什麼,只是他的身分……爹不能隨便透露。」

    「身分?難道他是什麼皇親國戚,還是江南大盜,說了會惹來殺機?」她不肯罷休,繼續追問。

    「別再多問了,以後爹自然會告訴你的。」柳如遇還是堅持不肯多透露。

    她氣惱。「好!要我別多問也行,那請爹告訴我,為什麼願意收古牧耘為學生,卻不願意指導挽聲半分?」

    瞪了她一眼,他撇嘴道︰「原來你是在為傅挽聲那小子抱不平!哼,那小子之前已經來找過我,我早就清楚的告訴他,不是不願意指導他,而是他定性不夠,不適合我的字法,也已經建議他去找李峰,那人的字相較之下更適合他,言盡于此,那小子還有什麼不滿。」

    「爹--挽聲都求教五年了,你卻要他另外拜師,這不是太傷人了嗎?」

    「這五年我從沒有答應過他任何事,是他厚臉皮硬纏著不放,他若不放棄,我才煩!」他冷哼。

    「爹,你太欺人了!」

    柳如遇不以為然。「你少為他抱不平,我再說一次,別再與那小子來往,我不會允許你們有任何未來的,听懂了沒有!」他話鋒一轉,挑明的說。

    臉色一變,柳延秀不解的問︰「爹,這到底是為什麼?挽聲哪里不好?」

    「沒有為什麼,我對傅家人就是沒有好感,不想與他們結親家!」

    她訝然。「爹是因為傅家人而反對我與挽聲交往的?傅家有人得罪過你嗎?」

    他神色一緊,似懊惱自己口快,方才說得太多。「沒有,就算有也與你無關,反正傅挽聲要做我的女婿,除非天下紅雨,否則絕對不可能--」他話未說完,目光突然在前方的某處頓住,接著臉一拉,不再多言,轉身就往另一頭離去。

    柳延秀吃驚的往自己身後望去,赫然見到傅挽聲就站在不遠處,心想,方才她爹說的話他應該只字不漏的全听進耳里了吧,思及此,她心急的想上前對他說些什麼。

    「挽--」

    但臉色越發沉重的傅挽聲,只深深往柳如遇的背影望去一眼後,隨即旋身離去,眼神甚至沒往她身上投過。

    她僵在原地,腳步沉得像顆石頭,沒再想追上去。經過她爹那番無情的話後,就算她追上對方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頭痛的撫著額,她實在不解她爹心中到底暗藏多少秘密?對傅家的恩怨、對古牧耘的態度,沒一件能讓她理解的。

    入夏後,艷陽高照,氣候熱得人直叫苦。

    今日是柳如遇四十歲壽辰,柳延秀由街上采買食物回家,打算親自做幾道菜為親爹祝壽。

    她爹的壽辰向來不對外宴客,每年都是她做菜,她爹飲酒自歡,兩人的壽宴倒也溫馨愉快。

    她手上提著數袋的菜肉生食,還得騰出手抱著由酒街買回的一壇白酒,熱得她渾身是汗。回到夫子閣後,她暫時將酒擱在習字間的書案上,打算等自己將手上的生肉和蔬菜拿到廚房處理好,再回頭抱這壇酒。

    只是她才踏進廚房不久,正準備要清洗買回來的蔬果,驀然听見前頭的習字問傳來巨響,心一驚,她趕忙丟下手上的東西,匆匆又轉回去瞧發生什麼事了?

    「混賬東西,這些人都該死!」習字間里的古牧耘怒不可遏。

    「公子,請您息怒,這里不方便說這些。」張勞低聲勸著。

    屋里還跪著另一個人,顯然就是因為這人剛才對古牧耘稟報了什麼,才會教他如此生氣。

    「這里不方便,哪里方便了?我的四周全是眼線,每個人都瞪大眼楮等著看我出錯,那你來告訴我哪里才能方便說話?你說哪里?」他怒氣騰騰,憤怒的情緒沒有因此而壓下分毫。

    「公、公子…」張勞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也們敢這樣誣陷我,那人都沒說些什麼嗎?」古牧耘激動的問,向那跪在他眼前的人。

    「他…他只說去查清楚,事實是什麼就是什麼,就算查出是您所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啪」的一聲,書案上的硯台被掃落在地,而地上已經有一攤水酒和碎瓦片,在習字間的柳延秀知道,剛才那聲巨響就是酒壇被摔破的聲音,她買回來為她爹慶壽的酒被摔破了,但這沉重的氣氛,讓她完全不敢向前。

    「不要再說了,他根本就不信任我,恐怕在他心底就希望是我做的,這樣就有理由將我除去,我是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他怎能--」說到激動處,古牧耘難忍的落下眼淚。




    張勞見狀,揚手打了跪地的人一耳光,腦怒的瞪他一眼。「是這奴才該死,說話不得體,讓公子多想了,一切都是這奴才的錯--啊,你怎麼會在這里?」張勞正說著話,眼角忽然瞧見有其他人在,不禁大驚失色。

    順著張勞的視線,古牧耘也愕然的望向柳延秀。「你都瞧見了?」見她愣著,他霍然走向她。

    那怒容竟是極度恐怖,似要將她殺了滅口,她大駭,倏然往後退一步,但手腕旋即被他牢牢扼住。

    「你站在這多久了?听見什麼了?」他的聲音凶惡粗暴,完全不若他平日的穩重淡漠。

    柳延秀驚白了臉。她從末想象過這樣的他,以為他是萬年不化的冰壑,會一直維持他高傲冰冷的姿態,想不到也有碎冰的一天,自己居然能見到他流淚?另一方面,他惡聲惡氣的樣子,也教她一時無法反應。

    「公子,要殺她嗎?」張勞沉聲問。

    「讓我來處理!」連那跪在地上挨打的人都出聲請願。

    回過神,她的臉色越發蒼自。「我什麼也沒听見,你們殺我做什麼?對了!今日是我爹的壽誕,他就快回來了,你們想當著他的面殺人嗎,你們眼里有沒有王法?」她驚慌失措的說,希望阻止他們殺她。

    張勞陰笑。「王法?公子就是王法,公子若要你的命,根本不需要考慮任何事!」

    聞言,她面無血色的看向古牧耘,害怕的問︰「你真想殺我?」

    他沒有說話,但臉上的凶殘之色未退,那模樣給了她答案--他是要她的命!

    她心驚。「你—」

    「不好了,公子,府里來人要您立刻回去!就在那跪地的人一躍而起,準備抽刀了結她的同時,外頭有人急沖進來。

    迸牧耘一怔。「發生什麼事了?」

    「太--那人來了,再過一刻便會抵達府里,請您速速回去迎接!」來人的口氣十萬火急,卻對拜訪之人的稱謂有所保留。

    迸牧耘神情驟變,一甩袖就急往外走,對這即將來訪的人似乎很緊張。

    「公子,那這丫頭該如何處置?」在他即將離去前,張勞連忙提醒,他們還有個麻煩得解決。

    他回頭見柳延秀的頸子旁已架上一把刀,瞳孔縮起,殺機立現。

    完全意識到對方絕對是個危險人物,柳延秀靈機一動,急切的說︰「不,不要殺我,留我有用的!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聞言,他冷笑,「後悔?憑什麼?」他殺人從不後悔,因為很多時候不殺才會教他後悔莫及!

    她睜著大眼,握緊拳頭,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希望這會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點。「那個…我可以做你的朋友,那種互相信任永遠不會背叛你的朋友!你看我這人很好相處的,嘴巴緊又不會亂問……啊,你不是想讓我跟你一起習字嗎?我現在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我們是朋友嘛,就是應該一起成長學習,你、你覺得呢?」

    說完,她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有這提議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她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是想起他方才的對話跟眼淚,猜想他是否讓人背叛、不讓人信任,才會這麼難過,思及此,她才想動之以情,雖然她其實沒多大的把握,眼前這個人真需要她的友誼嗎?

    他難解的雙眸似乎認真的在審度她,卻又像不屑的藐視她,那捉摸不定的神態十足令她心驚膽跳。

    「公子不需要你這樣的朋友,你還是死的好,這最保險!」張勞插上口,以眼神示意那拿刀架著她的人動手取命。

    「不!」她驚恐極了。

    迸牧耘卻揚于阻止。「等等。」

    那人手上的刀在劃進她頸脈前停住了。「公子?」

    「她說的沒錯,這里是柳夫子的地方,萬一殺人若未能善後,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再加上那人來泉州了,萬一事情鬧大,于我無利,罷了,她的命先暫且留著,等我回府迎過那人之後,回頭再做打算。」他有了決定。

    「可是--」張勞仍舊認為不妥。

    「沒有時間嗦,萬一沒能及時回府恭迎他,只怕會落他口舌,責我個目無尊長之名,對我恣意動怒而已!」說完古牧耘已先行步出習字間。

    張勞心有顧忌,想背著主子私下動手了結柳延秀。

    「勞叔,正要我等嗎!」門外的人,口氣多了幾分嚴厲,更透著警告。

    明白主子的意思,張勞無奈,只得暫時放過她,但在離去前,還是不忘恫嚇,「今日之事你最好對誰也別說起,就連柳夫子也別提,否則只會為他帶來禍事,知道嗎?」看她點頭了,他朝持刀的人揚了下巴,兩人這才雙雙離去。

    一屋子寂靜無聲後,柳延秀摸著自己發涼的預子,腿一軟,驚魂未定的跌坐在地。

    柳延秀做了滿桌子的菜肴,每道都是柳如遇平日最愛的菜色,他滿意的嘗了幾道後,瞧了瞧空的酒杯,略有遺憾的道︰「秀兒啊,你手巧,炒的菜都夠味,可是明明做的都是下酒的菜,為何今年不見你為我備酒配菜?」

    她露出了帶著歉意的笑容。「對不起,酒買回來後我不小心打翻了,本想再出去買一壇回來的,但是趕著備菜,就沒再跑一趟酒街了。」

    張勞的警告猶在耳,柳延秀不敢將古牧耘差點殺她的事告訴柳如遇,就怕連累親爹。

    「這樣啊,雖然有點可惜,但是無妨,爹每年的壽辰都喝得酩酊大醉,今年就以茶代酒,難得清醒一年,也沒什麼不好的!」舍不得責備女兒,柳如遇收起失望,自己倒了杯茶,以茶水配菜,倒也別有滋味。

    夾了塊蔥爆牛肉進他碗里,她心里仍覺得過意不去。她爹平日不沾酒,唯一放縱自己暢飲的時候就是每年的壽辰,自己偏掃了他的興,讓她覺得對不住。

    「爹,要不我現在去買。你等等,我很快回來!」她馬上站起身,打算立即出門。

    「秀兒,別去了,酒街這會都關門了,爹不喝酒沒關系的。他連忙阻止。

    「可是--」

    「夫子。」

    延秀正堅持要出門時,恰巧來了個客人,一見來人,她訝然了,但反觀柳如遇,臉上原本還掛看笑怠的,這會笑容卻收起了。

    暗挽聲手里捧著一壇上等黃酒,瞧柳如遇見到自己後的馬臉,頓時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再往前。

    見氣氛僵著,柳延秀趕緊走上前對著傅挽聲問道︰「你怎麼來了?」」事前沒听他說要來,這會突然出現,還真讓她驚了一下。

    望了柳如遇一眼後,傅挽聲苦笑,「夫子大壽,我是專程來拜壽的。」

    「我從不與外人過壽,也鮮少跟人提起,你是怎麼知道今日是我的壽辰?」柳如遇臭著臉問。

    一句「外人」讓站在門的傅挽聲更加難堪,他連忙解釋。「我見延秀一早就忙碌,問了她緣由後,才知道今日是柳夫子過壽。」

    「是啊,是啊,是我告訴他的,爹過壽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哪里說不得了?況且,爹,你瞧,挽聲還帶酒來了,這下我不用出去買酒了!」她捧過傅挽聲的酒跑到她爹跟前去,笑著打圓場,不想場面再僵下去。

    柳如遇哪里不明白女兒的心思,瞄了眼她遞上來的酒,知道道那酒壇裝的是二愣酒街上最有名的老黃酒,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這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頭,「既然來了,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見狀,傅挽聲大喜,柳延秀也立刻偷偷朝他眨了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她明白他為什麼明知不受歡迎,還眼巴巴來受她爹的白眼,這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他們的將來打算,難為他這大少爺從小沒受過氣,為了她,在她爹面前可吃了不少排頭,但他都心甘情願的忍著,這份心意教她不感動都不成。

    她拉他入座,為他添了副碗筷,利落的開酒,親自為她爹與挽聲斟了兩杯酒。

    她笑著說︰「爹,我不能喝,往年都是你獨飲,今年可有酒伴了,挽聲能陪你喝個過癮!」

    柳如遇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不過聞著才倒出的酒,那酒氣迷人,香味四溢,倒也不客氣的將整杯酒灌進自己肚里。

    「好酒。」他滿意的拍桌。

    他平日少喝灑,不是不愛喝,而是愛喝好灑,在寧缺勿濫的情況下,就只挑過壽時讓女兒準備一壇不錯的酒享受一下,而女兒每年買的白酒,雖說不是頂級美酒,但也是符釀,酒味甘醇,但若再與這壇黃酒相比,那滋味又差上一截。

    柳如遇喝完立即又要女兒再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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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見他喝得開懷,傅挽聲出喜樂在心。他來訪前左思右想,不知要送什麼壽禮才好,送得貴重必遭退還,送輕了又嫌禮薄,思了一下午,才想到不如送壇酒來,這禮不輕不重,還可助興,哪知真讓他投其所好的送對了,這會不禁沾沾自喜。

    「爹,你喝慢些,別有了好酒,忘了我的菜。」她剝了尾蝦給他。

    喝了美酒,柳如遇的心情不錯,听女兒這麼講,哈哈大笑。「爹怎麼會忘了你的好菜,來來來,你也吃點。」他也幫女兒夾塊肉放進碗里,抬頭見她使了眼色,這才瞧了拘謹的傅挽聲一眼,笑容減了幾分,「你自己來,我就不招呼了。」

    雖然臉色冷了些,但對方肯這麼對自己說話,傅挽聲已經很高興了,馬上舉杯喝了口自己帶來的黃酒,嘗了幾日菜肴後,忍不住望向柳延秀,她也正巧在看他,兩人相視甜蜜一笑。

    這可是他第一次嘗到她的手藝,果然合他胃口,這妻子樣樣合他意,能不娶回家嗎?

    你佛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臉川故微泛紅,低著首,不再看他。

    這頓飯雖臨時加了個人,但到目前為止,氣氛還好,柳延秀私心想著,若她爹能紅拚這種態度,將來她與挽聲也不是不可能。

    「柳夫子在嗎?」

    正當柳延秀沉溺在小小的安寧愉快中時,門外響起了一道聲音,一听這聲音,她的寒毛馬上豎起。

    柳如遇的面色一整,隨即起身往門外看去,出聲的是張勞,而他身前赫然站著古牧耘。

    見到他出現,屋里的三人神色心思各不相同。柳延秀驚懼,莫非古牧耘趕著回頭殺她?而傅挽聲本就對古牧耘存有戒心,這時見到他,當然不高興。

    至于柳如遇已是戰戰兢兢的走出去,對著古牧耘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迸牧耘的服裝已換過,不若白天的寬袖開襟、縴塵不染的銀衣,此時他穿著一身顯得持重的藏色衣服,負手而立。

    「柳夫子今日大壽,學生專程來賀壽。」古牧耘淡聲說著,下顎輕揚,身後的張勞立即抱著一壇酒上前一步。

    「這酒是貴州的桂花吟釀,一般只進貢朝廷,學生特地帶給夫子品嘗。」古牧耘語氣有禮,可目光卻越過柳如遇緊緊盯上柳延秀,那眼神猶如萬年寒冰,凍得她寒氣由腳底直竄到頭頂。

    「這是桂花吟釀?」柳如遇如獲至寶,喜上眉梢,完全沒注意到古牧耘的眼神。「來來來,正好秀兒做了一桌的好菜,你若不嫌棄,一起用餐、共飲美酒吧!」因喜獲佳釀,又因已喝不少黃酒,柳如遇少了平日的拘謹態度,主動邀約古牧耘對飲。

    迸牧耘,一反平時的孤僻,竟也答應下來,不僅主動往屋里走,還大方的坐下,只是這一抬頭才發現,其他人全都還站著,似驚訝于他的舉動。連那邀請他的柳如遇也是一愣。

    見古牧耘看著他,柳如遇這才發現自己夫禮了,連忙坐到他身邊,但還有些惶恐,畢竟方才他是仗著酒意開口,其實心中是不信對方會留下的,沒想到當對方真的入座時,反教他嚇了一跳。

    「秀兒,還站著做什麼,不快點為客人添置碗筷!」柳如遇見女兒也驚愕不已,杵著忘了動,連忙提醒吩咐。

    「還有你,若不過來坐,就先回去吧!」他暗示傅挽聲,要他先離開。

    暗挽聲惱古牧耘這時候來壞他今晚與柳如遇親近的機會,也氣柳如遇就這麼厭惡他,這人一來就趕他!

    「今日柳夫子過壽,我怎好才來就走,當然也想與夫子再對飲幾杯!」氣不過,傅挽聲厚著臉皮坐下。

    柳如遇見他不客氣的留下,隨即露出蹙眉撇嘴的臉色,但礙于古牧耘在座,終究沒發作趕人。

    此刻,餐桌前坐了四個人,古牧耘的身後還站了個總管伺候,只是這一桌子的菜竟沒人再伸手,且眾人大眼瞪小眼,連話也擠不出一句。

    原本一刻鐘前還有的一點溫馨歡樂,因某人的出現,徹底消散了,餐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詭譎,多了古牧耘這個不速之客,讓氣氛壞到谷底。




    迸牧耘自然清楚自己帶來的狀況,但他習以為常,只要他出現,通常就是這情景,四周人連講話也不敢大聲一點點。

    瞧這清冷的場面,他沉默了一會後,終于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這是延秀的手藝?」他主動破冰,且除去姑娘的稱謂,直接叫了柳延秀的名字。

    「是的,這是小女的拿手菜,清蒸黃魚。」柳如遇搭話。

    「是嗎?」他刻意看向自他出現後便沒有好臉色的柳延秀,讓她頓時坐立難安。

    因不知對方想做什麼,柳延秀撇開臉,不願與他對視。

    迸牧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對她的反應心知肚明。「芳叔,這塊魚肉賞給你。」他將筷子上的食物遞給身後的人,張勞食過無恙後,才又動筷為主子夾了塊魚肉放進碗里。

    暗挽聲見了,不屑的冷哼,「既然你這麼小心,不如要手下試遍這桌上的每道菜,若還活得好好的你再動口,還是你其實有吃人口水的習慣,非要別人動過你才覺得好吃。」他這是懷疑延秀的菜有毒嗎?這樣屈辱人!

    這話一出,古牧耘周身立刻散發一股刺骨冷意,臉也沉下。

    「放肆!」張勞已率先為主子怒喝傅挽聲。

    「我放什麼肆,放肆的是你們,若自視命貴,怕人毒害就不要來,更不要坐上人家的桌。」傅挽聲不客氣的說。

    「你竟敢這麼跟公子說話!」張勞欺上前,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見狀,柳延秀護在傅挽聲身前急道︰「住手,別傷人!」

    迸牧耘見了低喝,「勞叔,回來。」

    聞聲,張勞這才罷手,回到公子身後,但仍是一臉氣憤。

    迸牧耘眼神凌厲的掃向傅挽聲。「你膽子不小!」

    「多謝夸獎!」傅挽聲也回以銳利的眼神。

    兩個男人初次見面,但那敵意像是天生的,氣氛立即劍拔弩張。

    柳延秀見狀心急,因為她見識過古牧耘的狠勁,生怕傅挽聲會吃虧,馬上轉身對他說︰「挽聲,算了,我這菜是煮給代爹吃的,他吃不吃,你別管!」

    她原意是要保護他,但這話听在他耳里卻像是她嫌他多事。傅挽聲立即沉下臉來,滿心郁悶。

    知曉他誤會了,柳延秀本想再說些什麼,古牧耘卻又道︰「延秀,這蒸魚好吃,明天再蒸條給我吃吧,我會要人來取。」

    「什麼?」要她給他做菜?

    暗挽聲額上的青筋立刻又浮起,他火大的問︰「延秀又不是你家的下人,憑什麼要做菜給你吃。」

    迸牧耘饒有興味的看著兩人,似在評估他們的關系,最後森冷的目光落在傅挽聲身上。「她不是我的下人,可是我贊她手藝好,我想她會願意幫我這點小忙,但若柳夫子不同意,我也不勉強。」古牧耘很聰明的將問題丟給柳如遇。

    柳如遇一愣,連忙囑咐,「不過是件小事,秀兒,明天就麻煩你上市場再買條黃魚,蒸了就是。」

    暗挽聲簡直熱血要沖腦門了,整張俊秀的臉龐幾乎扭擰了。

    見他如此,柳延秀氣惱的瞪向古牧耘。「明天我沒空,得幫我爹曬書,蒸魚的事改日再說吧。」

    「改日?公子的話就是命令,由得你隨意拒絕嗎?」張勞陰冷的代主發言。

    柳如遇像是听出什麼,身子一僵,立刻就說「秀兒,牧耘都專程給爹送來這麼名貴的酒,你蒸條魚回贈也是應該,曬書之事改日再說,明日先蒸條魚過去!」

    「爹,我不……」

    「牧耘,你怎知我過壽,還知道帶壇酒來給我解饞?」見女兒仍想拒絕,柳如遇索性轉了話題,避免惹古牧耘不快。

    迸牧耘淡淡抿笑。「是下午我來夫子閣時,延秀告訴我的,剛巧我今晚無事,便想起這壇桂花吟釀是年前我爺爺所贈,至今找不到人分享,今日正好與夫子共享,也不枉這壇酒的價值了!」其實是他臨過來前想起自己砸了某人的酒,這才要人取出珍藏的桂花吟釀帶來。




    不過他這時到來,名為祝壽,實則試探,料想柳延秀定不敢將下午的事對柳如遇提起,果然沒錯,柳如遇全然不知自己的女兒曾經九死一生。

    他可以瞥了柳延秀一眼,提起下午見過的事,她立即臉色發白,連身子都好似有些顫抖,但她極力壓抑住,不想驚動任何人。

    他將她心悸的模樣瞧在眼底,臉上露出很淺很淺的笑意。

    「原來你下午來過,只不過我才當你的老師不久,怎好擔當?」柳如遇笑說。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夫子怎會擔不起。」

    听了這話,柳如遇臉上無喜,反倒一臉惶恐。「我怎敢……」

    「夫子,別推辭了,這桂花吟釀最好的入喉時間是開壇後的一個時辰內,若錯過了,這酒味就差了,我們還是多飲兩杯,別負了這酒香。」打斷了柳如遇的話,他勸酒。

    「說得極是,說得極是,,那…這酒我就不客氣的喝了!」也想避免自己言多必失,柳如遇干脆的舉起酒杯,聞著酒香,幾乎方即就陶醉了。




    早聞此酒乃酒中之花,一般人難以喝上一口,如今有幸嘗酒,他不再顧忌什麼,這一杯接一杯,喝得暢快淋灕,不多久便已醉倒。

    而這傅挽聲為了討好柳如遇,硬是跟著多喝下幾杯,在柳如遇倒下後,他也醉倒在桌上。

    「勞叔。」古牧耘冷眼看著兩個醉倒在桌上的人,出聲叫喚。

    張勞立即向外擊掌,馬上有人進屋來架起傅挽聲。

    見狀,柳延秀趕緊上前阻止。「放下他,你們要帶他去哪?」

    來人看向古牧耘,並不敢多言。

    迸牧耘冷笑,話說得直接,「瞧來你真的很緊張他,這人應該就是你的意中人吧。」

    她的臉蛋立刻漲紅。「不關你的事!」

    這話令他眉頭擰起,黑眸黯了黯。「原來你口中的朋友,是這麼與你不相關的人啊?」

    她心頭一跳,他當她是朋友了?

    「我…」她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迸牧耘的臉半垂,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原來如此--」

    「不,我真的想當你的朋友,只要你肯信任我,別……別……」

    「別殺你?」他譏諷。

    「嗯,別殺我。」她心髒狂跳,提心吊膽了一晚,想著這人今晚的出現意欲為何?可惜她看著對方的表情,卻怎麼也猜不透,他笑著,但笑意不達眼底,一雙眼諱莫如深,靜視了她一會後,轉身朝自己手下道︰「把人帶走!」

    今晚,他不想再看見傅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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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慢著!」她再次慌張的上前攔阻。

    「你不讓人扛他回去,難道讓他睡在這里?」他睨她。

    她一怔,沒錯,自己萬不可能留挽聲過夜,這準會毀她名節,難道他想幫她解決麻煩?

    「你真是讓人送他回去?」

    「不然,你以為我想殺他?」他已揮手讓人帶走傅挽聲,就連柳如遇也被人攙扶!

    她語塞。老實說,她確實這麼認為,就連現在看著人被帶走,她仍極為不放心。

    「你想的沒錯,憑這小子對我一晚的無禮,就算我不想動手,勞叔大概也看不下去,很想殺他吧。」

    心一驚,她轉身看張勞已不在屋里,驚愕的轉身就要追出去救人。

    就在她要奔出去前,他又道︰「哼!不用追了,那小子死不了,我沒指示,勞叔還不會動人。」

    頓下驚慌的腳步,幾道深呼吸後,柳延秀才忍著怒氣、肅著面容,回身看他。

    「說吧,你到底想要如何?不如說清楚,不用這樣戲弄我!」

    她不明白他想做什麼,若說要殺她,今晚他根本不必親自到,光派個張勞就能要她的小命,若說有意放過她,得知她沒對他人提起下午的事後,就該立刻走入,沒必要耐著性子陪她爹喝了一晚的酒,這會又拿挽聲的性命開她玩笑,他這樣,讓她的耐性都被磨光了。

    當她問出話來,他反倒一語不發,直瞅著她,瞅得她打心底發毛。

    「喂,你倒是說話,想怎麼樣,一次說明白!」她催個答案。

    「我正在想,不能給找一點時間嗎?」

    「正、正在想?想要不要殺我是不是?」她連聲音都顫了。

    銳利的黑眸直視著她,然後他緩緩的點頭。

    她呼吸一窒。那自己還能催嗎?這答案會不會催得越急,自己死得越快?

    他那模樣就像在決是該不該捏死一只不小心由他面前爬過的螞蟻一般。

    「這個……你剛才不是才說已經當我是朋友了嗎?」她試探的問,盡量不理會自己的心虛。

    「我們可能成為朋友嗎?」他反問,,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呃…」她心想,他該不會因為自己之前的態度,所以生氣了吧?

    「你為什麼認為我需要朋友?」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知道自己的回答很重要,柳延秀認真思考了一下才脫口說︰「因為…因為你…看起來很孤單。」

    她猜想越是孤單的人越重視別人對自己的感覺,所以古牧耘之前才會這麼難過,雖然她不知道實際發生了什麼事,但能隱約猜出應該是被重視的人所不信任,因而憤怒。

    聞言,他微愕。「孤單?」

    「沒錯,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有這種感覺,你好像總是一個人,你身邊沒有伴,你很不會跟人相處,你很陰霾,你也很寂寞,你覺得無趣,你總是……」隨看她每說一句,他的臉龐就變色一回,說到後頭,她的聲音不得不自動消失了。

    「還有什麼,怎麼不說了?」古牧耘的聲音繃得跟石子一樣硬。

    「還有…還有……你很…」這氣氛教她如何說得下去?

    「說!」他暴怒握拳,沉聲大喝。

    嚇了一跳,她害怕的緊緊閉上眼楮。「因為你討厭人家在背後議論你,所以你總是先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基本上,你、你是個膽小鬼,明明是自己先預設立場,拒絕別人靠近的,才會變成沒有人愛也不敢愛人的膽小鬼!」她一口氣由嘴巴迸出不敢說的話。

    說完後,四周久久無聲,半晌,柳延秀偷偷睜開眼楮,往古牧耘瞧,先看見他的拳頭,那關節全捏白了,再屏息往他臉上移去,他的雙眼正直瞪著她,那樣子像是,她求仁得仁,該死了!

    她驚嚇的趕緊再閉上眼楮,心想這回她死定,死定了!

    接著,四周還是靜悄悄的,但她很害怕、很後悔,她不該在受驚下說出那些話,這應該很傷人……

    他若下定決心要殺她,也是她自找的!

    思及此,柳延秀的身子開始顫抖,隨著四周持續的靜默,她越抖越厲害,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

    「柳姑娘!」

    「啊!」她嚇得睜開眼跳了起來,才發現眼前的人已經換成張勞。

    張勞?怎麼會是這位總管?古牧耘呢?怎不見他了?心有疑問,她扭頭四處張望。

    「公子先回去了。」張勞面無表情的告知。

    「回…回去了?」他不殺她了?

    「嗯。」張勞的眼神變得幽深,陰驚的雙眸毫無掩飾的打量她。

    呼吸一頓,柳延秀抖著聲問︰「莫非、莫非他讓你留下……留下來殺……」殺她?

    她驚恐的捂住嘴,雙腿顫抖著想要逃,但心想外面肯定都是張勞的爪牙,她能逃哪去?就算大聲對她爹喊叫,但他已爛醉如泥,如何救她?就算未醉,求救于爹,也只是多害一命枉死……思及此,她冷汗直落,也只能僵直的站在張勞面前等死。

    她不逃、不求救了,隨他去吧!

    「要殺就殺。」她認命了。

    張勞哼笑。「我不是一個會留禍根的人,殺!我是很想殺你,但公子交代,明天讓你到府里蒸魚,我會派人來接你的。」

    「蒸、蒸魚?」

    「公子說,要邀朋友作客,而你明日便是公平的貴客。」這話他說得不甘不願,實在很難相信主子會這樣的交代。

    「朋友?」她微張了唇,頗為訝異。天啊,在她說了那麼多找死的話後,他、他真當她是朋友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

    張勞看著她驚愕的表情,自己也難以置信。下午公子沒有當機立斷的殺她,已令他震驚,這回更願意主動與之親近,更教他難解。

    朋友?公子從小到大,何來朋友?誰又有資格成為公子的朋友?「朋友」這兩個字對公子來說太荒唐了,公子怎會以為他真能交得到朋友?

    張勞再次忍不住深深瞧了眼前的女孩一眼,思緒千回百轉,最後仍是搖著頭走了出去。

    柳延秀以為古牧耘說要派人來接她,應該只是來個人領她過去,想不到,派來的竟是他自己平日乘的那頂名貴轎子。

    隨側還有兩個丫頭伺候她,扶她上轎,坐進轎子後,那兩個丫頭也跟進來。她左右張望了一下,這轎內寬闊,坐了三個人也不嫌擠,而轎子里的擺設更是舒J適得不象話,茶幾軟墊一應俱全,讓她忍不住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家世能夠讓他享福成這樣?

    天氣熱,轎內悶,那兩名丫頭不知由哪取出鵝毛羽扇,開始有節奏的為她揭風。

    瞧她們為了讓她涼快,勞動後自己都冒汗了,柳延秀擺擺手說︰「呃,其實沒關系,我不熱,你們不用再揚了。」

    可這兩人微笑的搖搖頭,其中一人說︰「不成,您是公子的貴客,公子特別吩咐不能讓您感到一絲不舒服,若是到了府里,公子見您滿頭大汗,會責備我們的。」

    柳延秀干笑,看來這群人被訓練得只听古牧耘的話,她這外人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免得還幫倒忙了。

    坐在舒適的軟墊上,享受著涼風揚來,老實說還真愜意,意識也不禁飄遠。

    說來,她好像還不知道古牧耘住啦,只曉得他是一個多月前才出現在泉州的外地人,不過他行事低調,明明看起來非富即貴,卻很少听人談論起,這會她正好趁著去作客,借機了解一下這人的背景,畢竟挽聲一直很好奇她爹為什麼收這人為學生,也許這一趟會有答案。

    啊,說起挽聲,他昨夜酒醉,不知酒醒了沒,從沒見過他醉成這樣,回去後可能會被傅大人教訓……她有點擔心他,盤算著,晚些由古牧耘那離開後,就繞過去瞧瞧他,見他沒事才能安心。

    轎子走了半個時辰後,柳延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糟了!」

    轎里的小丫頭們嚇一跳。「怎麼了嗎?」莫不是她們沒伺候好,她哪里不滿吧?

    「我忘了買黃魚了,請你們先繞到市場去吧!」她想起沒魚怎麼做菜,她今天去不就是專程做這道菜給古牧耘吃的嗎?」

    兩個小丫頭聞言,笑出聲了。「我們當是什麼大事呢。買魚這種小事不用您掛心,這些食材廚房里都有,等您到了要什麼有什麼。」

    「真的要什麼都有?」

    「沒錯,咱們府里的廚房隨時備有各種食材,莫說要一條魚,就是千年人參也有,這些都是備來等公子隨時點菜用的,所以您要什麼說一聲,都有人能為您變出來。」

    聞言,柳延秀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原來真正的富貴人家不是像她家這樣,決定了要吃什麼才去買食材,而是隨時備有各式食材,看主子今天的心情做菜……她心想,那得囤多少貨,萬一吃不完,過期了也不能吃,豈不浪費?




    她不禁猜測,像古牧耘這種太過富貴的人,︰就是因為生活習慣與一般人不痛,才會與眾人隔得這麼遙遠,像是獨自住在高塔上,縱使他開門宴客,眾人也爬不上去作客……

    在她沉思時,轎子已經抵達古府,張勞親自來接她,但一句話也沒多講,直接領她到廚房。「這間小廚房隨你使用,完成菜色後,會有人領你到用膳房。」雖然他並不贊同公子邀她過府,但是她的身份既然是公子的客人,他還是會以禮待之。

    「好的。」對于這個總管,柳延秀還是有些懼怕的,總覺得對方不喜歡她,像是隨時會取她性命。

    他留下她離去後,她反而松了口氣,轉身便要動手執行今天來的目的,但當她真正看清這個廚房有多大後,她咋舌。

    那位閻羅總管怎麼說來著?,「這間小廚房隨你使用」,這間「小廚房」都比書院里整個夫子閣大了!

    「柳姑娘可以開始了嗎?」忽然「小廚房」里冒出了左右兩排約莫十個的人,恭敬的向她請示。

    她略驚。「你們是?」

    「我們是總管吩咐來協助您的,有任何需要請盡管指示。」

    柳延秀張了嘴︰,卻不知該如何指示。不過是蒸條魚,哪需要什麼助手?況且這兩隊人馬都可以去街上開桌辦席了。

    這太夸張了!

    她想要讓他們離去,但想起之前在轎里的情形,想必這些人也不會听她的,她呆了半晌後,垂下臉來,輕輕指著門口道︰「我是有地︰方需要你們幫忙-…請你們全出去在門口守著,不許貓進來偷吃我的黃魚--」

    魚蒸好了自然有人幫忙捧著,在這,她做任何事都有人搶著做,好像她是花拳繡腿,多做會闖禍似的,這讓柳延秀有些無奈。




    現在。她正讓人領著前往用膳房的途中,不過不斷的繞了幾個廊閣,已教她頭昏腦脹,這里究竟有多大呢?她恐怕估量不出來。

    「柳姑娘,到了這里請您腳步放輕。」突然側身的丫頭小聲提醒。

    她這才左右張望,瞧是到了哪?需要特別放輕腳步?

    他們現在正經過一座院落前,這里的戒備似乎特別森嚴,圍著一團又一團的護衛,她暗訝也好奇是誰坐鎮里頭,需要經過的人這樣誠惶誠恐、小心翼翼才行?

    「是客……」剛才低聲提醒她的人說的含糊,接著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沒機會再多問,便領著她匆匆掠過此地。

    在走過九彎十八拐的長廊後,柳延秀終于來到張勞口中的用膳房,經過這一段路,她算是了解古牧耘住的宅子有多奢華。

    當她抵達用膳房時,這座大宅的主人已經坐在膳桌前等她了。

    看見他,她的內心無預警地起了一陣漣漪。每次見到他都有不同的感受,今日也許是因為他待在自己府中,僅著一件簡單的繡雲長衫,長發未高束,而是用錦帶束在脖子後,整個人看起來墮落而墉懶。

    這麼輕松自在的古牧耘,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瞧見她來,臉上表情看似沒多大變化,但眼眸浮出淡淡的笑意。

    「端過來吧,讓我嘗嘗。」他指示她身後負責捧菜的丫頭,那丫頭不敢稍頓,立即就將剛蒸出籠的黃魚呈上桌。

    但其實桌上已有十幾道菜擺著,唯有正中央空出一個位置,似乎就是留給這道魚的。

    黃魚上桌後他向柳延秀招招手。「肚子不餓嗎?過來吧。」

    她這才點點頭上前,就他對面的位置要坐下,但剛要入座,眼楮余光就瞥見張勞暗示的眼神,她立即又站直身。顯然坐錯位子了,那要坐哪呢?

    目光再次往張勞那飄去,依著他無聲的指示,柳延秀坐到古牧耘左側邊的的位子上。

    「用膳吧。」見她坐定後,他平聲道,便開始靜靜的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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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柳延秀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她發覺不知是用膳房太大,還是怎麼著?這用膳的氣氛冷清到令人不舒服,也間接影響用膳的意願。

    暗忖著,若沒有她作陪,平日就他一個人,即便面對這麼一大桌子的菜,還是覺得清清冷冷,就算菜是熱的,但心不熱,這好滋味也會變得索然無味吧。

    她不自在的舉筷夾了道離自己最近的菜,也沒在意吃的是什麼,一面嚼一面觀察身邊用膳的他。

    而他居然只吃了她做的那道蒸黃魚,其他的踫也沒踫。

    直到他將整條黃魚吃去泰半,放下筷子,這時張勞立即送上一杯水以及手絹,要讓他漱口、拭嘴。

    「呃……你吃飽了?」她訝然的問。

    「嗯,吃飽了。」

    「可是除了這道魚,滿桌子的菜你都沒有踫啊,這是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他奇怪的望著她,你佛她問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這魚不是你做的嗎,我說要嘗,所以嘗了,這有什麼問題?」

    「我不是說我的魚如何,而是其他的菜--」

    「那是為你準備的,怎麼,不合你胃口?」他挑眉問。

    聞言,周遭的人立刻緊張起來,若貴客說一句不好吃之類的話,那表示他們的手藝不好,不是以在此任職,轉眼就會要他們打包離府的。

    察覺氣氛突然變得緊繃,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朝他慢慢的搖首,斟酌用字。

    「菜很可口,只是我好奇你為何不踫?」

    說完這話,她好似听見身後有一道道長長的吐氣聲傳出,看來在這兒當差很不容易呢!

    「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你吃就好。」他淡然的說。

    「你說這一桌十二道菜,都是為我一個人備的?」她頗驚訝。

    迸牧耘沒說話,但表情充分表達出不懂她為什麼會吃驚?

    「我……沒、沒什麼,那就……謝謝了。」人家盛情款待,她能說什麼?低下頭,她只好拼命的吃,畢竟這麼多的佳肴只靠她一個人努力,不吃浪費。

    用完膳他沒有先離席,而是望著積極吃東西的她,見她再怎麼大吃仍能維持好看的吃相,他的嘴角略略揚起。

    靜默的瞧了柳延秀一會後,他才開口,「听說,你將我的人全趕出廚房了?」

    正要放入口中的菜在她嘴前頓了一下。怎麼他連這種小事也曉得?「我i存他們幫忙擋貓。」她慢條斯理的再將菜放入口中,外表看似沉穩,其實內心很不安,擔心不知這樣會不會害那些人受罰?

    「我這沒貓的。」他嘴邊有道淺淺的笑痕。

    「喔?沒有嗎?我不知道,我以為有。」她繼續裝傻。

    他笑出聲,「下次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你可以直說,在這里你可以決定任何事。」

    她愣住。下次?「你認為…我還會再來第二次?」

    「你不想再來嗎?」

    見他的笑容消逝在唇邊,她的心微微緊縮,莫名感到不忍。「如果你肯再邀請我,我會來,但是別再為我一個人做這麼多菜了,除非你也陪我吃才行。」

    「好,下次我陪你吃。」極淺的笑紋又重新回到他臉上。

    她暗訝,真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為他這笑,容忽然感到溫暖起來。甩了甩頭,柳延秀繼續低頭用餐,他則繼續耐心的待著,一點也沒有先行離開的打算。

    既然他不介意等,那她索性吃得更自在,重點是能吃多少算多少,少浪費一分是一分--沒辦法,她就是這種小老百姓個性。

    「這個。…昨晚怎麼就這樣回去了?」她猶豫了一下才問出口。既然他不打算走,那就閑聊吧,不然太沉悶了。

    「有了決定,自然就該走了。」

    「好歹打個招呼再走。」

    「我留下勞叔了不是嗎?」

    「他又不是你。」

    「…我知道了,下次離去前,一定親自道別。」

    「嗯。」

    「那今天這頓飯,算是……交朋友?」她特別強調「朋友」兩個字。

    「算是吧。」他的口氣重了一點。

    「你怎麼會……我是說,為什麼最後會決定放過我?」她屏住氣息問。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結果卻是死里逃生,弄不明白他的心意,又不能理解他是真的願意讓她高攀?不問不安心,掙扎一下她還是問了。

    只是她這一開口,又讓古牧耘沉默下來了。

    「倘若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的。」她忙又搖手解釋,生怕因為她的逼問,讓他改變主意,高塔上的門又關起。

    「我說。」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清冷,但還是肯開金口,邊喝著張勞端給他的溫茶,一邊斜眼望她,表情有些冷凝。「事實上,你說了很多別人不敢說的話,我確實因此大怒,還差點一掌劈死你,但在息怒後卻也決定要試試看,自己若與一個自以為了解我的人交朋友,往後會發生什麼事?」

    「就因為如此,你決定與我結交?」她訝然。

    「當然不只如此,我…我還不討厭你,至少與你在一起時,不會感到厭煩,如你願,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你也最好保持你的承諾永不背叛我!」他面容一整,立即變得讓人望而生畏。

    柳延秀眨巴著眼楮,木吶地點首。「我會做到的,朋友本來就是不能背叛對方的。」

    聞言,那對陰冷的眼眸終于渲染上笑意。古牧耘心情極好的問︰「用完膳,待會還有事嗎?」

    「呃,沒事。」她本來要說有事,因為之前就盤算好早早離開這里後要去找挽聲的,但在他的笑容下,她竟說不出想要立即走的話。

    「沒事就陪我巡馬廄吧,這兩天來了一批塞外的大宛馬,你跟我去瞧瞧,也許挑一匹馬,以後能陪我一起練騎。」他提議。

    她則是無所覺的又點了頭。

    昨日由古府讓人送回書院時,近晚膳時分,因為要替父親備膳,柳延秀沒能有時間再繞去傅挽聲那一趟,只是她心中一直掛念著這件事,所以一早起床,便打算早些出門去見他,但才走出書院大門就見到坐在杏樹下的傅挽聲了。

    她微訝的走上前,「挽聲?」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暗挽聲面色不豫,盯著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後才道︰「一早上哪去?」

    「咱們是不是心有靈犀,我正要去找你,你就自己來了。」見他氣色不佳,她小心的討好。

    「你是要去見我?」听到這話,他臉上的抑郁之氣淡了些。

    「嗯,昨天就想去了,但抽不出空來,想問你那天酒醉回去後,你爹可有不高興?」既然見到人了,柳延秀立即關心的問起。

    他擰了眉。「近來我爹似乎有事煩心,沒能管得上我,我已多天未曾見到他。」「這樣啊,傅大人如此忙碌-勞心,你得多關心他才好。」傅挽聲的父親在泉州是位極有人望的好官,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才對。

    「我知道,爹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昨日一整天不見,听說是上了古牧耘那作客了?」他這口氣有點酸。

    「你昨天有來找過我?」听出他的不悅,她小聲的問。

    應該是她爹告訴他的吧,知道他對古玫耘有敵意,自己在人家那待了一整天,也難怪他會不高興。

    「我午時過來的,直待到晚膳前才離去。」他沒好氣的說。

    他等了她那麼久啊?

    但她也是差不多那時候回未的,兩人沒見到面,大概是錯過了,不過昨天挽聲找她的事,怎麼她爹只字也沒提過?

    她不住輕嘆,明自她爹是存心不說。

    「對不起,我不知你來過,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你會立刻趕回來嗎?」傅挽聲的語氣越來越差。「就算趕不回來,你可有想過我會來找你?」不等她回答,他又再問。

    「我……」

    「昨天一天,你在古牧耘那都做了什麼?有趣嗎?開心嗎?愉快嗎?」

    她張口要答,但才發出聲音,他又咄咄逼人。

    「他有對你說什麼嗎了為什麼特別邀你去?就只是蒸魚給他吃?他真那麼喜歡?那你也蒸條魚給我吃,瞧我喜不喜歡!」

    「挽聲--」

    「不願意嗎?不願意就算了!」他厭棄的說

    暗挽聲很明白,自己分明是吃醋了,而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表示他對自己沒信心,也侮辱了自己。

    承受他一連串的苛刻言語後,見到他自我唾棄的模樣,她還是心軟了,暗嘆口氣,她主動拉住他的衣袖。

    「挽聲,那人沒有朋友,我與他結成朋友,昨天我不過是陪一個朋友用膳、巡馬廄,沒有什麼特別的,反倒是我一直掛念著你酒醉回去是不是挨罵了,一個晚上睡不好,今天一早就趕著去見你,見你沒事這才安心,你不要生氣了可好?」她搖著他的手撒嬌。

    瞧那拖著自己搖晃的細白柔芙,原本繃著的臉也放柔了,他總抵不過她的婉言討好。

    「朋友?你與他交朋友?」雖息怒不少,但听見她與那人成為朋友,他還是非常訝異。

    「嗯,他是一個寂寞的人,住的宅子很大,身邊伺候的人很多,卻沒有能跟他說話的人。」

    他皺眉。「所以是他主動提要跟你做朋友的?

    這問題讓她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說出是自己主動與古牧耘結交的,如果說實話,必會提起緣由,就必須道出古牧耘曾想殺她的事,但如果說出這件事,不就形同背叛朋友了?

    況且,這可能造成兩個男子間的敵對,既然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就不提-了吧。

    「誰主動都無所謂,總之我們交上朋友了。」她淡笑帶過。

    聞言,他的五官全皺在一起,仍是疑心的問︰「他那樣孤僻的人真願意與你結交?」

    她繼續笑著。「是的,他願意。」昨日一天的相處,他待她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她感受得到,他喜歡有朋友相伴的感覺,昨天的笑容比先前整個月她在書院見過的都要多。

    「延秀,拒絕這個朋友,我不希望你們結交!」他驀然正色要求。

    她愕住。「為什麼?」

    「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真正的朋友?他必定是對你有所圖,你若顧慮我的感受,就不要再與他親近了。」他斷然下了結論。

    「挽聲?」她沒想到他會如此不講理。

    「听我的話,這人的背景並不單純,他也不可能真心視你為朋友,如果可能,我根本不希望你再見他!」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他目前還是爹的學生,日日都會來夫子閣……」

    說到這,傅挽聲更惱,話說得更為嚴厲,「我知道,但我要你盡可能不要與他單獨相處,像昨日那樣子單獨到他家作客的事,絕不可能再發生!」

    看對方有些不講理了,柳延秀也難得板下臉來,面對如此盛怒的他,她一時不知如何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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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與傅挽聲不歡而散後,柳延秀心里不舒服的走回夫子閣,迎面見到父親抱著幾本書走出屋子。

    「爹,還沒到書院安排的授課時間,你這是要上哪去?」課院鐘都還沒敲,一早她爹抱著書做什麼去?

    「這書曬好了,離授課還有點時間,我帶幾本書到碧湖邊翻翻,對了,早膳我用過了,桌上的碗盤你收拾收拾吧。」柳如遇草草說完就要走。

    書曬好了?啊?她還沒時伺將書拿出來曬,怎麼就曬好了?

    「等等,爹說書曬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她趕上前問。

    「喔,就你昨日去古府作客時,古府另外派了一組人過來幫爹曬書,這些人的手腳挺利落,才一天工夫,後屋那滿滿數櫃的書,就全搬出來曬好了。」

    書是古牧耘派人來曬的?,

    她不禁怔然,想起自己說過沒空去為他做菜,所以他才派人來解決她的問題是嗎?

    這人,原來極為細心體貼啊。

    「秀兒。」柳如遇張口喚她。

    她還在出神,思忖著這人雖傲氣,甚至翻臉時有殺氣,但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朋友吧……

    「秀兒!」

    「啊?爹,什麼事?」她總算被柳如遇吼回神了。

    「我沒事,是你發什麼呆,我問你話,你都沒答!」

    「爹問我什麼了?」她剛才走神了,完全不知她爹對她說了什麼,只能不好意思的再問。

    柳如遇不悅的睨了女兒一眼,才又問︰「我說傅挽聲是不是又來了,你剛才見過他了是嗎?」

    「是的,我剛才見過挽聲了。」她老實回答。雖然心知她爹不喜歡挽聲,但瞞著如果被發現了,對挽聲更不利。

    丙然,柳如遇的臉色臭了。「見過就算了,爹是要提醒你,他家里近來不安寧,你別蹚渾水,之後能不見就不見。

    聞言,柳延秀心一驚,也記起方才傅挽聲說好一陣子沒見過他爹了,不會真發生什麼事吧?「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我好提醒挽聲留意!」

    柳如遇眼眸閃爍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我哪里知道什麼,只是听聞傅傳新近來得罪了京城的某位大官,對方似乎不好惹,傅傳新的官位岌岌可危,傅家狀況不太好。」

    「什麼,有這樣的事?」她心急起來,這不是小事,挽聲的爹真的有麻煩了,方才挽聲怎麼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是怕她擔心嗎?

    這呆子!柳延秀急急又想往外追回傅挽聲,問清他家里的狀況。

    「秀兒,你又要上哪去?」見她焦急轉身,柳如遇大聲責問。

    「我找挽聲去。」她說。

    「什麼?不是才要你別去招惹那小子,你還去找他!」柳如遇氣極了。

    見父親動怒,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無奈的說︰「爹,不管怎麼說,挽聲都是我關心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他。」

    「怎麼不可能,只要不理那小子就成了…你為什麼老當你爹的話是耳邊風?」

    他氣急敗壞的說。

    實在想再與親爹爭執,但她與挽聲有承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他的。

    「爹,我與挽聲的事回頭再找你談,這會先讓我出門,傅家的事我先了解再說!」

    說完,柳延秀頭也不回的離去了,留下柳如遇氣呼呼的直跺腳。

    柳延秀出了書院後直往傅家的方向跑,希望能追上才剛走不久的傅挽聲。

    去傅家會經過酒街,穿過酒街,是條進京必經的官道,越過官道不久就能看見傅家,傅家她雖不常去,但偶爾會隨挽聲去傅家小坐一下,相信不會被人為難。

    她追到酒街還是沒見到他,她快步再往前走,行經官道時,遠遠地,意外的讓她看見一行人。

    那是古牧耘,他躬身低首的站在一頂異常華麗的轎子前,似在向轎子里的人送別,由這里望去,轎簾緊閉,她瞧不見轎里人物的面貌。

    但令她訝異的是,古牧耘的神態竟會如此壓抑謙遜,他從來都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及少像現在這樣內斂小心。

    柳延秀不禁停下腳步,遠遠站著,好奇那頂轎子里坐的究竟是誰?

    轎內的人不知對古牧耘說了什麼,讓他露在袖子外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接著,她看見憤怒的古牧耘居然舉刀朝自己的手臂劃開一道傷,血瞬間噴灑出來,染紅他的白袍。

    見狀,她大驚失色,差點驚呼出聲,幸好及時被自己的雙手捂住,下意識,她就是認為古牧耘應該不希望她看見這一幕,捂緊嘴後,她趕緊躲避到路旁的大樹後。

    她心髒急跳,只能驚魂不定的撫胸喘息,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他為什麼要自殘?

    惶然不定的心,仍舊克制不住她的好奇,她探頭又往前望去,然而這時,古牧耘與那頂轎子都不在了,他們離開了。

    柳延秀滿腔疑惑的站立在原地,為剛才所見到的景象震驚不已。

    「柳姑娘。」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喚她。

    她驚愕回身。「張總管?」她眼前的是一張陰沉的臉龐。

    此時張勞的眼神有很深的殺氣,步步通近她,她驚得連番後退,直到身體頂到了樹干才停下「張總管?」他又想殺她滅口嗎?

    「你真是幸運,不該看的又讓你看見了。」他陰惻惻的說。

    聞言,一顆心你佛提到了喉頭,似要掉出來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見……」

    張勞的臉部肌肉抽動幾下,越發像是地獄來的殺手。「你真的該死,可惜…」他深吸幾口氣後穩住怒氣,才說︰「公子不希望你受傷害,方才之事就當沒看見吧!」他低沉的交代後,轉身就走。

    柳延秀怔愕在當場,好一陣子無法動彈,不敢相信自己又再一次的死里逃生。

    站在樹下直等到受驚的情緒稍稍乎復後,她才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挽聲,她還得去見他,不過經過這一耽擱,他定是回到府里去了。

    她將方才見到的事暫且拋開,匆忙趕至傅家,敲了門,想請門房通報一聲,但等了許久門房才來回復,說是他被叫進傅大人的房里說話,沒法帶話給他。

    大太陽底下,她抹抹額上的汗,看來今天是沒法再見到他了。

    無可奈何地,她只好失望的先回書院了。

    柳延秀獨自坐在習字間,手里拿著沾滿墨液的毛筆,卻遲遲沒有在紙上落下,仔細看她的模樣,竟是在發呆。

    一早與傅挽聲鬧得不愉快,後得知傅家有事,不巧又撞見古牧耘自殘,這一連串的事讓她心煩意亂,腦袋不混沌也難,更別提要習字了。

    「這紙不能用了,都教你筆尖滴下的黑墨給弄髒了。」

    身側驀然傳來低沉的聲音,她吃了一驚,扭頭看向來人,果然是古牧耘,只是他已經換上嶄新的絳紫色衣衫,看不見手臂上有任何血跡。

    「你怎麼來了?」她以為他今天不會出現了,沒想到他竟抱傷前來。

    往手臂上的傷處瞄了一眼,古牧耘淡然的說︰「我並未向柳夫子請假,今天還是得習字不是嗎?」

    「可是你的傷--"她忍不住也往他手臂望去,但衣服遮著,什麼也看不到。

    「想瞧我的傷勢嗎?」他用玩味的笑眸瞅著她,順道將整只手臂伸到她面前去。

    杏目瞪他一眼,她並沒有動手掀他的衣袖看。

    見狀,他的表情帶著淡淡的疲累。「原來你真不想看啊,枉我還怕你擔心,自己眼巴巴的跑來讓你看。」

    她心一緊,這話、這語氣,這人是在向她撒嬌嗎?

    「我……」

    他收回手臂,低頭理了理袖子。「我還以為你馬上就會來府里探我,等了半天卻沒見你來……那之後,你上哪去了?」他貌似漠然的問起。

    「我去找挽聲。」她說。

    「找他啊…」他摸摸自己受傷的手臂,那模樣似乎在控訴,他的手傷竟不及她去見傅挽聲。

    為此,柳延秀莫名有些內疚,連忙伸手抓過他的手臂,掀高他的袖子,終于見到他的傷勢了,那傷口已被包扎過,但扎布上還不停有血水滲出,看來他自殘的這刀下手挺重的。

    「挽聲家發生了一點事,我急著去問清楚,而你的事,我也很關心,不過張總管警告我,要我當作沒看見,所以才沒去看你。這傷口很疼嗎?」她解釋完後,憂心的問。

    「這傷還好,沒想象的疼。」聲音未有起伏,但他臉上的線條明顯變柔。

    「那就好。」她將他的袖子放回原處,松開了他的手臂。

    手臂不再有她的溫度,古牧耘略感失落。「你就不問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她睇他一眼,頓了一會才說?這是我可以問的嗎?」他的秘密很多,多問只怕會為自己招來危險。

    他不說話了。

    是吧,她不能問的。「你先回去吧,我會替你向爹請假的,你這手今天是休想動筆了。」她要他盡快回去休息。

    他沒有走,卻倏然開口,「你應該很好奇我是誰吧?如果你問,我會告訴你。」

    原本掛在柳延秀臉上的笑容凍住了,她能感覺自己的脈搏跳動加快了。「我問你就會告訴我嗎?為什麼不對我隱瞞了?」

    「是朋友就該坦白的不是嗎?我願意對你坦白。」此時,他的黑眸像是深不可測的潭水。

    她屏住氣息。她不知道,他這時試探,還是真心想敞開胸懷與她交心?她沒有辦法肯定。

    「沒錯,我是很想知道你的來歷,但並不想勉強你,算了,你別說,說了我也會有負擔。」她微微側開臉龐。不管這人用意為何,是真心、是試探,她都沒膽接受。

    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有些失望。「負擔?你不敢與我交心?」

    她輕輕咽下一道唾液。「我--」

    「不敢?」

    「……」

    「你並非真心與我結交的對吧?」他像是看穿了她。

    她張口,蠕動了幾下,不知要說什麼好。

    「罷了,我早該明白是這麼回事的,為了活命,說個謊算不得什麼!」古牧耘嗤笑。

    「不是的,這不是謊。」

    「那是什麼?說你是真心的,只是朋友的層次有別,你我之間,不用深交,只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可以了是嗎?」他頓時覺得憤憤不平。

    「不是這樣的--」

    「那你倒說明白,我洗耳恭听。」

    柳延秀心中有話想說,但一時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僵在原處,呆著他。

    久久等不到她開口,他惱怒的轉身要走。

    見他要離去,她胸口有種說不出來的窒悶感,她不假思索的就奔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袖子。「別這樣,我其實--其實--」喉頭發緊,接下來的話又是無從說起。

    迸牧耘繃著一張臉凝睇她,失落的情緒清楚爬上他的眼底,他扯下她抓住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盯著他僵硬的背影,心慌在轉瞬間攫住她,她跑了幾步想再追上去,最後身子停在門邊,因心中惶然,便沒再往前踏去。

    迸牧耘已經七天沒來書院,僅派一人向柳如遇告假,之後再無消息。

    這幾天傅挽聲也像是消失了一般,柳延秀前去找人,門房都推說他不在府,問是上哪去了,他們也避而不答。

    這幾日因為心頭有事,柳延秀睡得極不安穩。這日剛巧住在小宅的紅紅找來,說是小宅漏水,問她要不要親自回去查看一下。

    想想她與爹長住夫子閣,小宅那許久都沒回去瞧瞧了,這會不如就回去一趟,避開那些煩心的事。

    現下柳延秀與紅紅正一同離開書院,要回柳家小宅。

    小姐,老爺上回對我提過,說想賣了宅子,要我留意有沒有人詢價,日前有人出價了,是住在西街的張員外,說是要迎妾,想以此當聘禮,開的價格不錯,不知老爺是不是真的要賣?」艷陽高照,兩人邊走邊聊,紅紅邊幫柳延秀撐傘遮陽,順道問起這件事。

    「什麼?爹想賣宅?」乍听之下,她吃驚不已。

    「我以為老爺對您提過了,原來您還不曉得這件事啊?」瞧主子的模樣,紅紅十分意外老爺竟沒先與小姐商量過。

    柳延秀皺了眉,頗訝異她爹居然要賣宅,雖說那宅子並不怎麼值錢,但總是他們在泉州唯—的產業,若將來她爹不教書了,夫子閣被書院收回,他們還是得搬回自宅去,明知如此,她爹怎麼會想到要賣宅呢?

    「爹有對你提起賣宅的緣由嗎?」

    「老爺說過陣子要遷至京城,讓我把宅子賣了,到京城才有錢再買新居。」

    「遷去京城?」她越听眉頭蹙得越緊。怎麼,爹還打算移居京城?怎麼下了這些決定,一樣也沒找她商量過?

    柳延秀盤算著回頭要好好跟她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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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柳姑娘!」

    正低頭思索著,她驀然听見張勞的聲音,訝然的舉頭張望,正好瞧見張勞由泉州著名的酒館快步走出。

    「張總管,請問有什麼事?」見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走向她時,張勞的表情是高興的。

    柳延秀心里犯嘀咕,以往這位大總管見到她時的臉色從沒好過,巴不得她快點消失,但今日見到她會這般高興,這很反常,反常得令她不得不謹慎。

    「柳姑娘,請問你要上哪去?」他客氣的問。

    見他額上冒著汗,可這汗應該跟艷陽無關,因為她瞧見他眼底透著焦慮。

    「呃,有事要回老宅一趟。」她據實以告。

    「這事急嗎?」他問,臉上寫滿關切。

    她更奇怪了,他是怎麼了,還關心起她的事?

    「這事還好,不是急事。」對方的態度讓她忍不住這麼說。

    「那太好了,能否請你移個駕?」他馬上開口請求。

    「去哪呢?」她大惑不解。

    張勞指了指自己剛才走出來的地方。

    她側目,才發現酒館門還站了許多青衣人,她認得那些人,那都是古牧耘的侍從護衛。「上那做什麼?」

    他臉上的汗冒得更多了。「這個…你去了就知道。」他口氣里有一絲急切,你佛很擔心她不肯去。

    張勞這樣子,都讓她有些狐疑了。「你家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公子沒發生任何事,他只是……」

    「只是如何?」她越發覺得奇怪了。

    「他現在一個人,倘若可以,你陪陪他吧。」他的眼里出現懇求的神色。因為公子現在這模樣,他也不知該怎麼形容。

    閻羅總管懇求她,這更加令她不解了,況且張勞說到古牧耘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有些擔心。「好吧,我過去一趟。」

    听她願意去,張勞大大的松了口氣,就連他身後的兩名隨從也立即露出高興的表情。

    柳廷秀回交代紅紅,「屋子漏水的事,回頭找人修繕就行了,其他事也先不用急,我會再找時間跟我爹商量的。」

    看紅紅點頭了,她才擰著眉隨張勞進到酒館,這酒館既然聞名于泉州,必定是間人氣極旺的飯館,但當她走進去後,以為該是門庭若市的地方,竟是空無一人,冷清得不能再冷清。

    「這里---」她見了啞然。

    「請上樓吧,公子坐在樓上呢。」張勞自若的笑說,伸手指引她登上二樓的雅間。

    這會她有些明白了,這間酒館被古牧耘包下了。

    她嘆口氣,沒錯,這是古牧耘的作風,他在的地方不喜歡有人吵鬧,但不過是吃個飯而已,未免也太大手筆了,要是尋常人家,哪里做得到?

    張勞領她上樓前先將紅紅攔下了,沒打算讓紅紅跟著上去,紅紅有些生氣,但張勞並不理會,柳延秀曉得這是張勞的作風,紅紅被視為閑雜人等,對此她也只能苦笑,並示意紅紅別惱,催促她先回家,之後才隨張勞上樓。




    一走上二樓,她瞧見偌大的推間就只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滿了菜肴,但桌旁只坐了一個人,那人此刻背對她,安靜的坐著。他像是以那模樣坐了好久似的,因為桌上的菜都擺涼了,上頭都浮出一層薄埂的白油來。

    她站在他身後尚來不及吭聲,張勞已經迫不及待地朝古牧耘道︰「公子,您瞧誰來了?」

    迸牧耘僅僅是皺了眉,仍維持原來的姿勢未動,對于誰來了並不感興趣。

    「公子?」張勞更心急了。

    迸牧耘仍沒有回頭,甚至連應聲也懶。

    張勞提口氣,直接道︰「是柳姑娘來了。」

    這一提,他立即轉過身來,果然,在看見柳延秀就站在他身後時,眼眸立刻炯亮起來,但隨即眼眸一轉,又變回冷淡。

    「你怎麼來了?」聲音听來有點低啞。

    見他好似瘦了很多,臉頰都凹陷了,柳延秀開口,「我剛巧經過……」話說到一半,卻瞥見張勞正焦急的對她打暗號,希望她說些讓他開心的話。

    咬了咬唇,她有些明白了,肯定是古牧耘心情不好,張總管由窗外見她經過,這才急匆匆將她請來,就是希望她能與他說說話,好轉換他的心情。




    但這位總管可能搞錯了,上次見面時,他十分惱怒她,她想,他可能不想再見到她了吧?這會再見她,只怕會讓他心情更差。

    猶豫了一下,柳延秀不管張勞頻頻暗示的眼神,兀自囁嚅的道︰「對不起,我還是走好了,就不耽誤你用膳了。」轉身,她略顯狼狽的要走。

    「你用過膳了嗎?」她都走到樓梯邊了,他的聲音才傳進她耳里。

    她頓下腳步。「用過了。」

    「用過了,就陪我再用吧。」

    她遲疑了下,這意思是不要她走嗎?

    「如果不急著走,這里的點心不錯……」他再度開口,不過聲音極為僵硬,像是好不容易才開的口。

    「是啊是啊,這里的玫瑰糕最有名了,柳姑娘留下來嘗一點吧?」張勞趕上前,滿臉請托的懇求她留下。

    柳延秀為難不已,但見到張勞那差點跪下的表情,實在拒絕不了,只好點頭道︰「那好吧,我嘗嘗。」她同意留下了。

    張勞一听,連忙高聲道︰「快,將公子桌上的菜肴撤走,要人立刻送上玫瑰高點!」回頭他立即將柳延秀請至古牧耘身旁坐下。

    落座後的她開始打量古牧耘,他的黑眸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那眼神說不出為什麼教她有點心疼。

    「你瘦了,近來都沒好好吃飯嗎?」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先問起這件事。

    悶哼一聲,他將視線移開了。

    她愕然,他果然不怎麼想見到她,這教她也不敢再開話題了。

    玫瑰糕送上桌,還配上一壺好茶,但她只是沉默的吃著。這氣氛真是尷尬,側頭,她發現他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糕點,這明明是非常好吃的點心,但是他的吃相卻像是在嚼蠟。

    見狀,她更感到難受了。「上次見面……你很生氣的走了,但其實我有話還沒說完……只是那時思緒有些混亂,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所以……」她支吾的解釋。

    「那就不用說了。」他揚起的聲音冷得像塊冰。

    被刺了一下,她立即閉了嘴。不說話就干脆專心吃東西喝茶,等吃完了,再禮貌告退便是,反正隔壁的根本不想見到她。

    見她不再吭聲,古牧耘的劍眉又皺起,似在掙扎些什麼,最後再度開口,「柳夫子還好吧?」

    「嗯,爹很好。」

    四周又無聲了,再過了半晌--

    「那你呢?」

    「我也還好。」

    又靜了。

    「柳姑娘,公子這幾天因為手傷,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要不,我點碗面,你陪公子再吃些?」一旁的張勞看不下去,連忙陪笑。

    再度受到張勞的拜托眼神,她也不好說步,況且剛才那些被收走的菜的沒動過,她想,光靠一塊玫瑰糕怎麼可能吃飽,他都瘦成這樣了,再不吃怎成?

    「好啊,吃面可好?」她應聲後問向古牧耘。

    他卻惱怒的瞪向張勞,似嫌他多事。

    張勞被自家主子這麼一瞪,立刻無奈的垂首。其實他也不想這樣,但公子明明很想將柳姑娘留下來說話的,卻又憋著不說,自己再不多嘴,柳姑娘很可能坐不住就離去了,那可就枉費他硬是將人拖進來。

    鮑子自從七天前由書院回來後,發了一頓怒氣,之後公子就再也沒去過書院了,雖然每天的作息依舊,但吃喝得極少,臉上更不見笑容,這和前陣子與柳姑娘交朋友時,三不五時顯露笑意的好心情相比,公子整個人憂郁了許多,他這才驚覺,原來柳姑在公子心中的分量竟是如此的重。




    近來,他實在擔心公子再消瘦下去會生病,這主子身子矜貴,病不得的,若有微恙必會驚動京城的人,為此他擔憂不已。

    既然知道了公子憂郁的原因,他就不能放任不管,就算自己再不喜歡柳延秀,瞧在公子的分上,他也決定要和顏善待她,只要她能討公子歡心。

    「你不想吃面嗎?」柳延秀見古牧耘露出怒容,不安的問。

    他凶惡的回過頭來瞪她,立時又讓她心慌的縮了一下肩膀。

    見她害怕的模樣,他不由懊惱起自己來。「吃,送上來吧!」

    聞言,馬上就有人傳令下去,不一會兩碗熱呼呼的湯面端了上來。

    本來她就是陪他吃的,實在吃不下了,筷子拿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往嘴里放,但她發現,他也吃得非常慢,那筷子更像是拿不穩,面條夾了半天才撈起一條。

    當面條幾次滑下筷子,古牧耘氣得將筷子丟在桌上。

    「公子,對不起,是老奴疏忽,您的手受傷了,這筷子夾不住面,老奴不該建議您吃面的。」張勞滿臉的懊悔歉意。

    「哼!」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張勞更感惶恐了。

    柳延秀櫻唇微抿,悄悄拾起他丟下的筷子,端過他的那碗面條,夾上面條,將筷子遞到他嘴邊,「我喂你吧。」

    此舉讓古牧耘的眼眸睜大,頗為驚異,「你要喂我?」

    「你的手受傷了不是嗎?」她笑容和煦的說。

    頓了一會,他慢了半晌才點了頭。

    「那張口吧,我喂你,這面挺不錯的,你多吃點。」親口吹涼了,她將面條送進他口里。

    他張吃了,看她時的眼光變得更為溫柔。

    她一口一口的喂他,只要她送上來的,他就吃,一旁的張勞簡直感激不已,這餐可是七天來,公子吃得最多的一餐了。

    她舀了面湯喂進口里後,斟酌一會才道︰「你剛才要我不用解釋,我想想還是說清楚比較好。我承認,一開始是因為怕死才厚著臉皮談結交,但之後我真覺得你人不錯,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可是很明顯地,你與我是極為不同的人,我怕與你結交得越深,將來恐怕…」

    「恐怕如何?」他終于願意認真的听她說話。

    「恐怕我自己會受傷。」

    「受傷?有我在,誰敢傷你?」

    聞言,柳延秀露出苦笑。「瞧,會讓我受傷的人就是你!」

    「我?」他一怔。

    「怎不是了,你隨便一句話就有人為你達成使命,哪天,要是你無心的一句話,豈不是我也該遭殃了?」

    他呆住。

    她喃笑。「我沒說錯吧?我是尋常人,你顯然不是,而你對我好,我也擔心高攀了,那日你諷刺我,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指責我不是真心與你來往,當時我反駁不了,因為那句淡如水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听著,古牧耘不住皺眉。「你想說什麼?」

    她微微笑開。「我想說,我想做的是你一般般的朋友,對你的事少聞、少問、少言,只與你談風花雪月,聊詩詞歌賦,閑時一起習字寫文,高興時一起笑,生氣時一起罵人,開心時一起騎馬,傷心時互相安慰,得意時互相祝福,不涉及隱私、不猜測彼此,這對你我來說,才是唯一可以真正成為朋友的方法。」

    一听完,他的眼楮直視著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怯怯地望向他。「可以嗎?還是朋友嗎?做我說的那種朋友?」

    他的目光閃動出異樣的神采來,良久,他終于徐徐點頭。「還是朋友,就做你說的那種朋友,一般般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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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大街上,一頂精致的轎子被人當街攔下。

    出乎意料的,是傅挽聲展開手臂擋在轎子前。

    「膽大的家伙,還不讓開!」張勞怒不可遏的上前斥喝。

    暗挽聲充耳不聞,只是對著轎子里的人道︰「延秀,我來接你了,出來吧。」

    坐在轎子里的柳延秀吃了一驚,這才曉得外頭攔轎的是傅挽聲。

    他怎麼知道她坐在轎子里的?

    聞聲,她趕緊要出轎,只是身子才動,手腕就教人拉住了。

    「不讓我送你回去了嗎?」古牧耘語氣有些壓抑的問。

    兩人吃完面、離開酒館後,古牧耘堅持送她回柳家小宅檢視漏水的情形,她推辭不了,只好坐上他的轎子,卻想不到,行經半路竟然會遇到傅挽聲來攔轎。

    她歉意的朝他搖搖手。「不了,挽聲來了,他送我過去就行了。」

    他听了神情微黯。「但你答應讓我送的。」他執拗起來。

    「這個…可是挽聲他……」

    「我知道了,你怕他生氣?」他悶哼道。

    她為難的皺眉。「別不講理了,我不是怕他生氣,只是不想他誤會。」

    「誤會?」

    露出尷尬的神情,她的臉色也散發出不太自然的酡紅。「嗯……不過沒什麼,你不用想太多,我現在不去就沒事了,你、你放手吧。」她盯著他還緊抓著自己的手。

    聞言,他咪起眼,好一會才將手松開。「你很喜歡他,所以不想他誤會?」他明白這「誤會」的含意。

    她的臉更紅了,唇角淺淺揚起一抹難為情的笑。「我與他認識五年了…」她欲語還休的這句話代表了一切。

    她是喜歡傅挽聲的,且這份情已有五年之久,不過她總是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承認,就連古牧耘之前問起,她也不願多談。

    看著她,古牧耘的心里瞬間有種墜落感,拉著他直往內心的幽暗處沖。

    簡單的一句話就劃分出她跟他及傅挽聲之間的不同之處,他是她的朋友,而傅挽聲是她的情人--

    「延秀!」轎外的傅挽聲再度揚聲催促。

    嬌容滿是不安,她著急的說︰「下次再讓你送,我先走了。」在伸手拉開轎簾前,她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他熱切的一笑,「之前不是說過要一起習字嗎,等你手傷好,回到書院,我們就同桌習字。」

    他跟著展顏。「好,等傷一好,我立刻就去找你。」

    「嗯。」

    看著她終究掀開轎簾離去,古牧耘不免失落。

    她下轎後,他見到滿臉怒氣的傅挽聲立刻將她的手拉住,那交握的雙手,宣告了所有權,那象微她將屬于傅挽聲。

    她,屬于那人的,屬于別人的……

    笑容逐漸消逝在他的唇邊,因為當她隨著傅挽聲走遠後,遺留在他轎內的就只剩下靜默的氛圍……

    柳延秀讓傅挽聲一路拉著走,直到冷僻的巷弄才停下。

    她忍不住揉揉被他扣緊而發疼的手腕。「挽聲,你怎麼了?」

    暗挽聲周身仍充滿怒氣,但見到她的手腕紅了一圈,卻又心疼不已,感到懊悔,自責不該對她使這麼大的力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硬邦邦的道歉。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你為什麼這麼無禮的攔轎?」她無奈的問。

    才壓下的怒氣,因為這話馬上又高漲。「無禮?要不是我在街上踫見紅紅,她生氣的告訴找,說你教那姓古的人綁了去,我怎會因為怕你遇到不測,而焦急的去攔轎帶你離開!」

    原來是紅紅告訴他,她與古牧耘見面的事。

    她沒好氣的解釋,「我不是被綁去的,紅紅夸大了。」大概是紅紅被張總管趕走後心中有氣,才會在遇見挽聲時將這事夸大。

    聞言,他還是陰沉著一張臉,全身肌肉繃緊,火氣似乎比之前更盛了。「是嗎?這麼說來,你是心甘情願的去見他,再滿心歡愉的共膳,接著更開心的坐進他的轎子、讓他相送的是嗎?」

    「不是的,你又誤會了!」見他這模樣,她急著辯駁。

    「我誤會了?好,那你說,我誤會了什麼?我可有誤會了什麼?」傅挽聲咄咄逼人。

    「挽聲--」沒有的事她不知如何解釋,她真的被逼得啞口無言。

    「怎麼不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了?」他語氣急促,神情不悅。

    深呼吸了幾次,好半晌她才找回聲音,「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只是一般朋友,這我已對你說過…」

    「朋友?」他譏消打斷她的話。「我有沒有說過,要你拒絕他?我有沒有說過,不希望你們再單獨見面?這些我有沒有說過!」

    怒極的他,抬手往她臉側擊了一掌,她背後是道破落的牆,那牆因此應聲倒落一截。

    她驚得瑟縮了一下身子。「挽聲,你冷靜點,請不要這樣!」她從沒見過這麼暴怒的他。

    暗挽聲仍處在盛怒中,但見到她涼懼的模樣,不禁又氣又急,恨恨地咬著牙根道︰「你為什麼不听我的話,非要接近那個人?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大發雷霆後,他轉過身不再看她。

    站在他身後,柳延秀看著他因憤怒而顫抖的身影,忍不住嘆口氣上前一步,輕輕將自己的臉龐貼在他的背上,幽聲說︰「別這樣,你是一個自信又體貼的人,現在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你,你沒必要這樣為難自己。」




    聞言,他身子一僵。「是的,我原本是個自信滿滿的人,可你為什麼要讓我改變,為什麼?」他是因為她才變得如此,她又怎能責怪他?

    她的臉貼得更緊了,手也圈上他的腰,語氣溫柔的請求,「奇怪了,你傅大少爺的信心哪里去了?你忘了,我們說過要互相信任的話嗎?你若改變,我也會因你的改變而不安,挽聲,我心里只有你,停止這無謂的猜忌吧。」

    一句「我心里只有你」,讓他狂躁的心霎時平復不少。傅挽聲轉過身來面對她,灼灼的目光凝視她一陣後,激動的將她攬進自己懷里,緊緊抱住。「你心里真的只有我?」

    她在他懷里輕笑。「不然還能有誰?」

    終于,他咧嘴笑了。

    是啊,他的延秀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他們五年的感情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外來的家伙就改變。

    她說的對,他的自信哪里去了?只因對方瞧來比他有權有勢,且處處表現出對她的特殊,他才會如此吃味,想來自己真是幼稚,真是無聊啊!

    畢竟延秀喜歡的是他,這根本是無庸置疑的事,就算讓他們當朋友又如何?他在小氣什麼?

    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喜歡延秀,才會害怕失去吧,更有可能是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讓他沒有安全感,害怕原屬于自己的一切都會轉眼消失……但,這時候他才更應該相信延秀的不是嗎?

    澹然一笑,他由衷的道歉,「延秀,對不起,我的舉動應該讓你很無措吧,我不該如此失控的。」

    柳延秀十分高興他想通了。「沒關系,只要你信我就好。」她仰望他,盯著他的面容好一會,發現幾日不見,他人黑了也瘦了,忍不住心疼的撫上他凹陷的臉煩,關心的問︰「我上傅家好幾趟了,你都不在,上哪去了?」

    忽地,他眼神一黯。「我和爹去了京城一趟,昨天夜里才剛回來。」他臉上還殘留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之色。

    「和傅大人一起去的?那…是為了什麼事呢?」想起她爹說的,傅大人惹上了京官,似乎前途不保,正急于想解決這件事,但挽聲始終沒有親口對她說起這件事,這讓她反而不好貿然問起,只能這般試探,盼他自己先告訴她所有的事。

    他略微別開臉龐。「沒什麼,就是陪爹上京探親,沒事先通知你一聲,你一定很擔心吧?」

    「我沒關系,只是不放心你……」

    他打斷她的話,故意將話題岔開,「我一回來就听門房說你來過好幾回,這才趕著去見你,誰知到書院撲了空,之後才在路上踫見紅紅,得知你的去處後又追來,瞧,為了找你,急得我滿身大汗了。」

    她略感失望,顯然挽聲並沒有告知她任何事的打算,思及此,她不禁微微感到苦澀--古牧耘想告訴她的事,她有所顧忌而不願听,而自己一心關切的挽聲,卻反而避開她、不讓她介入,這可真讓人慨然。




    忍了忍,她仍是問了,「挽聲,其實……我听到一些傳聞,說你爹似乎有了麻煩是不?」挽聲不說,她卻不能置身事外。

    「你听到什麼了?」他勃然變色。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算我幫不上忙,我也想關心你、關心傅家,除非、除非你把我當外人!」

    听她這麼說,傅挽聲有些感動地凝望她,他自然是非常高興她視他、視傅家為自家人,但是,倘若說出這事…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如果自己被可憐、被擔憂的話…

    不,他不願意,在她面前他只能是座高山,他不想被看扁,再說,他也不相信傅家會有事!

    「我怎會將你當外人,爹之前確實是有些麻煩,但現在都已經解決了,一切都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他笑說。

    「真的都沒事了?」她觀察他的神色,不放心的再確認。

    「當然,難道你以為傅家會敗?在泉州傅家是永遠的望族富戶,誰能扳倒?」

    他說得斬釘截鐵。

    看他這樣,柳延秀放下心來,也就不再多問。

    書院的一隅。

    暗挽聲身穿亥裳,身形修長,俊朗非凡,而立于他面前的是一身白緞青絲,舉止雍容的古牧耘。

    平心而論,若以外貌評之,兩人不分軒轅,一樣的耀眼顯目,但此刻兩個同樣卓爾非凡的男子,敵視對立,氣氛緊張。

    「請不要再找任何理由見她了!」傅挽聲橫眉,不客氣的提出要求。

    迸牧耘森冷扯開一抹笑。「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真正無關的人是你,你才是介入我們之間的那穎流沙!」

    「看來你真的怕我搶走她,但,這是你阻止得了的嗎?」

    「你真想介入?」

    「如果你守得住我也搶不了。」

    「你敢?」

    「沒有敢不敢,只是順其自然。」

    「你說什麼!」

    「你听的很清楚,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

    「你!」

    「若沒其他事可說了,我走了。」古牧耘不想跟對方廢話,傲然的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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