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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其它小說] 扶華 -【戲精穿進苦情劇】《全文完》

戲精穿進苦情劇 作者:扶華

【內容簡介】:

  苦情劇:只要女主角寬容善良地原諒,無怨無悔地付出,一退再退地忍讓,忍到欺負她的壞人都老了,作不動了,就會得到圓滿大結局的故事。

  當水銀穿成一個個苦情劇的女主角……忍?呸。

  要命女主,在線改命。
1

評分人數

    • 甩繩馬騮: 很棒的小說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1. 秋婉一

  水銀在這個叫做沈秋婉的女人身體裡被禁錮了三天,那個自稱「好女人矯正系統」的東西在她的意識裡已經把沈秋婉的一生,都以文字形式投放給了她,算是讓她提前做好扮演沈秋婉的準備。
  
  所謂的「好女人矯正系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聽名字就知道,它就不是個東西。
  
  【本系統是為了將不符合標準的女性矯正為標準好女人的系統,宿主經檢測不符合好女人標準,被選中進行強制角色扮演矯正】
  
  【當宿主成為寬容醇厚、溫婉柔順、忠孝良善、勇於犧牲無怨無悔的正面女性,成為好女兒、好妻子、好母親、好媳婦、好婆婆,視作矯正成功,即可脫離系統回到原本世界】
  
  對此,水銀溫婉柔順地一笑,對意識裡那個系統說:「去你媽的。」
  
  【警告!如果宿主不能按照原劇情扮演角色的一生,將會不斷進入同類世界,永遠無法脫離本系統回到原本世界!】
  
  水銀不在乎,回不去又怎麼樣,在哪裡活不是活,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強迫做什麼事。要按著她的頭憋屈她過一輩子,她更喜歡大家一起死個痛快。
  
  「好女人矯正系統」在她的意識裡彈了無數的警告,水銀都視而不見。她被暫時困在這個世界「女主角」沈秋婉的身體裡無法出去,就像是在復活點等待復活,只好百無聊賴翻著她的一生。
  
  沈秋婉幼時家庭富裕,可惜父親濫賭,將偌大家業揮霍一空,家道中落後過上了窮困潦倒的日子,父女倆全靠年幼的沈秋婉幹些雜活賺點活命錢,還要照顧濫賭的酒鬼父親,從十歲起就用稚嫩的雙肩撐起了一個家。
  
  沈秋婉十七歲的時候,為了償還賭債,他的父親將她嫁進了章家沖喜。章家大少爺身體孱弱命不久矣,沈秋婉嫁進章家三個月,章家大少爺去世,她的婆婆章老夫人因此很不待見她,覺得是她命不好才沒能留住自己兒子的性命。
  
  這個時候沈秋婉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卻被章家收養的義子章霖設計陷害,汙衊她與管家之子有姦情,孩子也不是大少爺的。老夫人聽信義子讒言,厭惡沈秋婉不貞潔,沈秋婉迫於無奈自斷一指,以血發誓孩子是大少爺的,老夫人雖然不相信,但也希望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自家血脈,於是將她勉強留下。
  
  沈秋婉十月懷胎生下一個男嬰,孩子越長越像大少爺,老夫人感動於自家血脈沒有斷絕,抱走了孩子撫養,沈秋婉則依舊不被婆婆喜歡,在章家過著奴僕一樣的生活,她的兒子也被老夫人教導地厭惡這個母親,將她當做奴才羞辱。
  
  章家義子章霖為了謀奪章家財產,想要謀害小少爺,被沈秋婉拼死護下,中間又經歷了一系列沈秋婉無怨無悔保護孩子,試圖拆穿章霖真面目,卻被老夫人和自己的孩子誤會厭惡的虐身虐心劇情,最終,沈秋婉在管家父子的幫助下,終於將章霖的野心曝光,得到了婆婆的諒解和兒子的喜愛,過上了真正的大少奶奶生活。
  
  可這還沒完,等到她的兒子長大,結婚,娶的女人卻是章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這私生女回來報仇,將章家攪弄得一塌糊塗,離間沈秋婉和兒子的感情,假裝懷孕流產,讓她的兒子一氣之下將她趕出了家門。
  
  然後又是一番沈秋婉解釋卻無人相信,潦倒落魄依舊不怨恨兒子,在她的兒子被騙幡然醒悟後,幫助兒子一起奪回章家。對於罪魁禍首的兒媳婦,她在結局痛哭悔悟,沈秋婉抱著孫子最終選擇了原諒兒媳婦,並且讓她放下了仇恨,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這個苦了大半輩子,哭了大半輩子的女人,終於在頭髮開始變白的年紀,得到了在她看來圓滿的大結局。
  
  【三日觀察期即將完結,請宿主準備好開始扮演】
  
  水銀感覺一陣眩暈,還未回神,就聽到一陣尖利的罵聲:「你這個該死的喪門星!不守婦道的賤人!不僅害死了我的兒子,還做下這種不要臉的事情,我章家的顏面都被你丟光了!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和范平安有首尾的,還不快快給我招出來!莫非真要等我動家法才肯說!」
  
  水銀抬頭,看到面前的靈堂,靈堂上的白幡飄動,空氣裡一股黃紙燒灼過產生的焦臭和香燭煙氣,熏得人有些胸悶氣短。
  
  滿臉深惡痛絕的老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厲聲喝罵,戴著玉鐲和金戒指的手顫抖著。說是老夫人,其實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只是滿臉刻薄憤怒讓她看上去憑空老了好幾歲。
  
  水銀一掃這會兒堂上的幾個人,再看看周圍擺設和眾人穿著,就知道這會兒是劇情進行到哪裡了——進行到大少爺剛死沒多久,沈秋婉懷了身孕,卻被章家義子章霖陷害。
  
  這正「三堂會省」,要上大戲呢。
  
  她身邊還躺著個年輕男人,這是管家之子范平安,她的「姦夫」。這人在劇情裡是個憨厚老實的,因為心地善良默默幫過沈秋婉幾次,成為了章霖選中汙衊的姦夫。最妙的是他還是個啞巴,連辯解都很困難,被章霖使喚人打了一頓拖上來,現在模樣淒慘地趴在那默默流淚。
  
  管家跪在一旁,也是滿面愁苦,向老夫人磕了個頭:「老夫人,我兒絕不會做這種事的啊!他自幼被大少爺教導長大,怎麼會與大少奶奶有瓜葛,再者大少奶奶嫁進章家三月,照顧大少爺盡心盡力,也不會做出與人通姦這種事的!老夫人明鑑啊!」
  
  老夫人聞言,更是憤怒:「她先前裝的一派貞潔烈女,連我都差點騙過,現在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狡辯,若是他們兩個真的沒什麼,沈秋婉的貼身衣物怎麼會落在平安房內,而且霖兒親眼看到兩人私會,難不成霖兒還會冤枉他們不成!」
  
  章家義子章霖與老夫人有些遠房親戚關係,他的祖父與章老太爺生前是好友,也是家道中落被章老爺收養,從小在老夫人身邊長大,很得老夫人喜愛。就如同劇情文字裡所描述的一般,這個章霖瞧上去人模人樣,一身挺括西裝,挺拔又頗有幾分英俊。
  
  他站在老夫人身邊,適時道:「我也不願意相信大嫂和平安會是這樣的人,只是我畢竟親眼所見,不能隱瞞母親。我本該前些時候便說出來,只是大哥病重,我不願多生事端,如今眼見大嫂說懷了大哥的遺腹子,我不得不提出疑慮……這孩子當真是大哥的嗎?」
  
  不等人說話,他又繼續侃侃而談,「傅大夫先前便說,大哥的身子,很難令人有孕,大嫂入章家三月,這麼快便能懷上?」
  
  這一肚子壞水的玩意兒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看著跪在那不言不語的沈秋婉,語氣假惺惺的,「大嫂,你要是再不願意開口,我們就只好再問問平安,直到他願意承認為止。」
  
  水銀一直沒做聲,冷眼看著這一群人說話,腦子裡還有那個傻逼系統在不停尋找存在感。
  
  【宿主請按照劇情扮演!立刻斷指明志,發誓清白!】
  
  水銀慢慢抬起頭,她誰也沒看,只凝視著一心置她於死地的章霖,眼中慢慢含上了淚。她的眼神裡帶著淒楚與哀婉,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那些感情幾乎都要隨著她的淚水一起決堤。
  
  章霖被她看的心頭一突,覺得有些不妙,剛想說話,就聽沈秋婉一聲哽咽,面上流下兩行清淚,她說:「你怎麼能如此對我,你的心怎麼會這麼狠哪……霖哥!」
  
  水銀緩緩站起,扶著自己的腹部,望著驚住的章霖,一字一句道:「我懷的可是你的親骨肉,你就真的要致我們娘兩於死地嗎!」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
  
  痛心疾首的老夫人和擔憂焦心的管家,甚至那個都快傷的神智不清的啞巴范平安,都驚愕地看向章霖。
  
  章霖同樣震驚,他立刻矢口否認,「你胡說什麼,你可是我的大嫂,我和你怎麼可能有什麼!」
  
  當然沒什麼,但現在我說有什麼,就是有什麼。水銀在心裡冷笑。
  
  她一邊控制這個身體顫抖流淚,一邊說:「我嫁到章家,丈夫病弱,根本不能與我同房,你表面上與大少爺感情深厚,幾次三番說是前去探望大少爺,其實暗地裡卻不斷挑逗我,還說大少爺遲早會死,到時候章家就是你的天下,你還說是真心喜歡我,覺得我配給你的病弱大哥是浪費了!現在還沒過去多久,你怎麼能說變就變,你真是好可怕!」
  
  從天而降一口大鍋砸到章霖頭上,把他砸的表情僵硬,張口結舌,看著悲痛欲絕的沈秋婉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什麼時候對這個女人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他怎麼會看得上這樣的女人!而且這女人不是個好拿捏的蠢貨嗎,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番話?!
  
  老夫人受不住了,捂著心口大喘氣。水銀這一番話,比之前沈秋婉和范平安通姦還讓她震驚,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章霖:「你、你你當真這麼做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怎麼對得起你大哥啊!我們章家養育你多年,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這老東西本就是耳根子軟的,極容易被人煽動,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誤會沈秋婉,對她厭惡至極。章霖曾經因為這得到了許多便利,除去了不少看不順眼的人,如今他終於也嚐到了苦果。
  
  他眼神一暗,辯駁道:「母親,我沒有,您從小撫養我長大,難道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她人隨便挑撥兩句您就這麼相信了。」
  
  他一臉的受傷,當真讓老夫人又有些猶豫,章霖見狀連忙再道:「沈秋婉故意汙衊我,不過是為了掩護范平安罷了,她這樣不惜攀扯我也要把範平安摘出去,足以證明她們確實有私!」
  
  然而水銀的神情比他更受傷,沈秋婉別的不會,那一張苦情的臉和說流就流的眼淚簡直自帶柔弱標籤。她不斷搖頭,傷心至極的模樣,「平安不過一個下人,他甚至是個啞巴,我怎麼會看得上他。」
  
  「好,既然你不肯承認我們的私情,還要害死我,我也不再隱瞞了。」水銀神情毅然地看向老夫人,「秋婉自知自己做錯了,不該被這小人矇騙委身於他,背叛了大少爺,但今日,我不能再讓他繼續矇騙老夫人。」
  
  「我與他私會多次,所以我知道他的後臀隱秘處有一顆黑痣,是與不是,一看便知!我若與他沒有私情,怎麼會知道這種私事!」
  
  【警告!警告!當前發展不符合原本劇情!】
  
  水銀在心底冷笑,去你媽的劇情,老子不爽,讓我不爽的人誰都不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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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秋婉二

  章霖的屁股上有黑痣這事,是水銀在系統給的「劇本」裡知道的,現在她毫不猶豫拿出來用,反手就給了章霖一刀。
  
  這一刀砍的章霖啞口無言,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這麼私密的事怎麼會被沈秋婉這個女人知道,畢竟這事除了他自己應該沒人知道才是。
  
  水銀斬釘截鐵的說完就站在那裡,傷心欲絕地看著章霖,把一個受傷女人演繹得淋漓盡致。反觀章霖,驚疑不定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心虛,這回連老夫人都徹底動搖了。
  
  就連老夫人也不知道章霖這個黑痣,她立刻就信了大半,吩咐管家,「管家,你,快,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沈秋婉說的那樣!」
  
  管家剛才還是跪在地上被責罵懷疑的那個,現在情勢陡然一個反轉,一下子自己兒子就被摘了出來,反而是剛才還咄咄逼人的章霖陷入了困境。管家呆了片刻,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向著臉色不好的章霖走去。
  
  章霖猛地甩開他的手,強自鎮定,「就算有又怎麼樣,這又不代表我真的和沈秋婉有什麼,說不定她是從其他地方知曉的這件事,所以故意來訛詐我!」
  
  他心知自己那顆黑痣是真的,狡辯不了,只好把這件事往其他方向解釋,可惜他的辯詞太無力,現在老夫人完全沒有剛才那麼相信他了,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眼神陰晴不定。
  
  主角沈秋婉,也一下子成為了配角。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狗咬狗的大戲,心裡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比起她這個名不副實的大少奶奶,來自疼愛多年的義子章霖背叛,才是老夫人現在最難接受也最不能原諒的事。
  
  雖說老夫人一向對章霖很好,但這個好畢竟有條件,老夫人唯一的兒子才是她最不能觸碰的底線。
  
  在這個唯一兒子去世的當口,本該由沈秋婉完全堵住的槍口,現在被她一把拉過章霖來堵上了。
  
  不負水銀的期望,老夫人搥胸頓足,開始一心一意diss章霖,「你這個孽子啊!你怎麼能這麼做!你對得起你大哥,對得起章家的養育之恩嗎!」
  
  水銀:打起來,打起來!
  
  這時老太太忽然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猛然睜大雙眼,「你大哥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他之前還好好的,卻去的這麼突然,是不是被你和那賤婦給氣的?!是不是你們合謀害了他!」
  
  章霖簡直百口莫辯,面對這個腦補能力豐富又近乎瘋狂的老太太,他只能徒勞地解釋著我沒有,我不是。
  
  他還真沒有,他倒是想害大少爺呢,但老夫人把大少爺這個獨子當命根子看待,他根本找不到時機下手,反正那病秧子隨時都會死,他也就沒費心多事。不過現在,這黑鍋是一口接一口扣到他身上了。
  
  老夫人受刺激大發了,又把目光看向沈秋婉,將她也拉入戰場,「賤婦,你說,是不是你們幹的!」
  
  水銀在她的目光中低下頭,瑟縮了一下,才說:「雖然、雖然他之前有說過想讓大少爺早死,但我不敢害人,所以沒答應。大少爺去世這幾日我夜夜都無法安眠,備受良心的譴責,我在他那裡問出了是他氣死了大少爺,想讓他坦白改過好好做人……可能就是這樣他才會覺得我不聽話,想要除掉我。」
  
  她說完就捧著臉哭起來——不捧住臉真是怕自己笑出來。她可沒想把這事算到章霖身上,不過老夫人啟發了她,管他什麼黑鍋,盡可以讓他背。
  
  這話有理有據,因果關係鮮明,關鍵是這老夫人自己「推理」出來的,現在被水銀這一肯定,她先信了大半,果然快要氣瘋了,推開丫鬟朝著章霖撲了過去,大罵:「畜生!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害死我的兒子,我絕不會放過你!」
  
  她一把抓傷了章霖的臉,章霖狼狽萬分,招架不住只好不斷後退,嘴裡什麼解釋都說不出來,場中一時間亂糟糟的。
  
  這實在不能怪老夫人太瘋狂,章家幾代單傳,都是獨苗苗,到這一代斷了血脈,對於這個時候的人來說那可不就是天大的事,老夫人一輩子都指望著兒子,如今兒子死了,家裡沒個能名正言順頂門立戶的男人,她沒了依仗,以後日子還不知道如何過。
  
  這種種悲傷惶恐,都變成了憤怒,總需要一個能宣洩的口子。
  
  「管家!去叫人,將趙警探請來!我要把章霖關進監獄!」老夫人打不動了,一屁股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神情猙獰地指著臉上幾個血口子,面色陰沉的章霖,又猛然看向沈秋婉,「還有這個賤人!也一道抓走!」
  
  章霖從老夫人的毒老寡婦爪下逃出生天,聞言也急了,上前一把拽住水銀,怒聲道:「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冤枉我!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快說實話!」
  
  水銀被他拽的一個趔趄,眼裡又有淚光閃爍,她面上顯出痛色,忽然摀住腹部,痛呼出聲。
  
  章霖恨她恨得咬牙切齒,「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快說,你為什麼要汙衊我!」
  
  腦子裡的傻逼系統再度警報似得響了起來【請宿主不要冤枉他人,用自己的善良化解一切,按照原劇情自斷手指,以血發誓清白,求得原諒】
  
  【宿主行為不符合好女人標準,盡快回歸原劇情,否則要經受電擊震盪警告一次】
  
  還當你是個開班教女德的丁「大師」,原來還是個搞網警電擊的楊「老師」。
  
  水銀心裡瘋狂辱罵系統,腦袋裡猛然被重錘了一般抽痛。還真的有懲罰來了。
  
  這一下表現在外在的,就是沈秋婉臉色煞白,頭冒虛汗,非常痛苦且可憐的模樣。
  
  她睫毛顫了顫,眼淚掉了下來,分明忍著痛說:「我當初被你欺騙,做下了不該做的事,一直很後悔,你今日為了自己而冤枉我和別人有染,想要置我於死地,傷透了我的心,我到現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和你一起騙人了。」
  
  章霖被她氣的抬手就要打,水銀適時往地上一倒,避開他的巴掌,蜷縮成一團痛苦地朝老夫人喊道:「老夫人,您向來心善,救救我的孩子吧!」
  
  老夫人厭惡地看著她:「你要我救一個孽種?我恨不得把你們都填了井殺了頭,給我的兒子報仇!」
  
  水銀淒涼一笑,「秋婉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大少爺啊。」
  
  「當初我雖然與章霖有私,可大少爺畢竟是我的丈夫,那時候他的身體稍有起色,就與我、與我同房了,算算時間差不多也是懷上這個孩子的時間,或許,或許這個孩子也有可能是大少爺的,我並不敢確定。」
  
  老夫人慢慢坐直,彷彿看到了一點希望,目光緊緊盯著她:「你說的是真的?!」
  
  水銀含淚點頭:「我對不起大少爺,死有餘辜,但萬一孩子真是大少爺的,我卻沒能保住,就更對不起大少爺了。」
  
  老夫人慢慢冷靜了下來,她只考慮了一會兒,就讓丫鬟把水銀扶了起來,冷聲道:「你最好說的是真的。」就算是假的,等到十月懷胎生下孩子,她自有辦法確定是不是自家血脈,若是不是,這母子倆也就是晚死幾個月而已!
  
  水銀一點都不奇怪她的做法,這老太婆太希望自己家血脈沒有斷絕,有這麼一絲可能她都要留下。只是很可惜,這肚皮裡的小畜生是註定生不下來了。
  
  水銀虛弱地垂下眼,露出感激涕零的笑容。
  
  老夫人吩咐人把她帶下去安置,轉頭讓管家把章霖綁著押出去。既然沈秋婉暫時不能動,章霖就更要重重地處罰才能讓她出一口氣,她說坐牢,就是坐牢,一輩子都叫他不能出來!
  
  水銀在章霖毫無風度的叫罵喊聲中離開了那個靈堂。今天在堂上的不過幾個人,老夫人為了臉面肯定不會到處宣傳,所以沈秋婉與人通姦這事短時間內不會傳出章家。
  
  她緩緩走下青石階梯,嘴邊終於浮現出一抹笑。
  
  【系統,多謝你,不然我還演不出剛才的逼真呢】
  
  辣雞系統被她氣出了亂碼。水銀思索著,這系統對自己的懲罰手段,似乎也不能一直用,不然它現在肯定很樂意再給她幾道,所以她還要多總結一下經驗,看看這傻逼系統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
  
  攙扶她的丫鬟離開中廳就丟下了她的手,眼神厭惡憤怒地看著她:「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了,我還要回去服侍老夫人呢。」
  
  水銀抬眼看她。
  
  這丫鬟叫惠紅,是老夫人身邊經常伺候的,剛才那種情況下她也能在場,就看出她是老夫人心腹。她才是那個原劇裡和章霖真的有點什麼不清不楚的,章霖那張臉還是挺能騙小姑娘,說些好話就把惠紅籠絡了,替他報告老夫人身邊的事,也替他在老夫人面前刷好感度。
  
  只是今天這事發生得太突然,連章霖都沒能做出有效應對,惠紅就更加沒辦法了,方才只能焦急看著,連說話都沒資格。現在章霖眼看著就要被關進大牢,惠紅哪能對她有好臉色。
  
  要不是顧及著沈秋婉的身孕,惠紅能把她推到地上。
  
  她顧及著這個,水銀卻沒有。
  
  水銀一改方才的虛弱,猛然上前一把按住惠紅的腦袋在一旁的牆上重重一磕。
  
  這惠紅在原本的劇情裡沒少摻和章霖那些事,每每在老夫人身邊詆毀沈秋婉,讓老夫人對沈秋婉很是不喜,後來沈秋婉的兒子出生,她還負責照顧,把人養成了小畜生,經常為難沈秋婉。一個丫鬟,不知道給了沈秋婉多少苦頭吃。
  
  水銀想到這裡,又拽著惠紅的頭髮,毫不客氣讓她的腦袋狠狠撞了兩下牆——她是用惠紅的側腦撞的牆,連痕跡都藏在頭髮裡暫時看不出來。
  
  撞完,她一把將惠紅踢倒在地,自己往後一靠,順著牆滑下去,捂著肚子開始呻吟。
  
  被惠紅尖叫吸引過來的人一見這情景,連忙過來攙扶,水銀奄奄一息喊道:「救救大少爺的孩子!」
  
  老夫人也腳步匆匆過來了,趁著惠紅腦袋還暈著不能說話,水銀掙扎著哭道:「老夫人……惠紅她愛慕霖少爺,方才與我爭執,還想製造意外害死我肚子裡的孩子,您千萬不可相信她!」
  
  惠紅終於清醒了一點,捂著腦袋爬坐起來,尖聲叫道:「不是,是她……」
  
  水銀腦袋一垂,當場「暈」了過去。老夫人哪還顧得上其他,吩咐下人,「趕快把她送回去,叫傅大夫過來看看!孩子千萬不能有事!」
  
  她跟著抬水銀的下人一起走了,惠紅一個人在後面扶著暈乎乎的腦袋,半天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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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秋婉三

  傅大夫是一直以來給大少爺看病的老大夫,對章家也十分熟悉,他是個正直心善的人,在沈秋婉嫁入章家這三月,傅大夫見過她許多次,對這個溫婉善良又柔順的姑娘十分喜愛。
  
  為了避免傅大夫為沈秋婉說話,章霖準備陷害沈秋婉的時候,是請的另一個大夫來為她診脈,確認了她懷有身孕,就在沈秋婉被壓到靈堂前不久,她才剛知道自己懷了身孕。
  
  如今傅大夫提著藥箱過來,知曉沈秋婉的身孕,當即欣慰地笑了,對老夫人拱一拱手說:「恭喜老夫人,章家血脈能延續,大少爺在天有靈,想必也會十分欣慰的。」
  
  他還不知曉方才的一場鬧劇,老夫人聞言十分勉強地笑了一笑,「傅大夫快看看,孩子有沒有事。」
  
  傅大夫神請稍稍嚴肅了些,道:「大少奶奶是受了些刺激,可能是傷心過度,鬱結於心,需要放寬心續好好調養才是。」
  
  水銀聽到這裡「醒」了過來,她呻吟一聲捂了捂額頭。
  
  傅大夫問道:「大少奶奶現在感覺如何?」
  
  水銀虛弱道:「我、我方才與惠紅產生了一些爭執,她一氣之下將我撞倒在地,我的額頭磕到了,現在感覺很頭暈。」
  
  她說到這裡,又很緊張地抱著肚子,「我的孩子沒事吧!」
  
  傅大夫安慰她:「沒事,只是萬萬不可再大意了。」
  
  他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確實是受到了重擊的模樣,這幾日可能會有些暈眩,待我開些藥調理,你平日也要多加小心,不可再莽撞了。」
  
  水銀感激道:「我知道了,多謝傅大夫。」
  
  傅大夫又叮囑了幾句便走出房門,老夫人跟了上去,她揮退身邊的下人,湊上前去輕聲問道:「傅大夫,我記得你先前說過,我兒懷遠身體不好,不易讓人有孕,那她現在懷上了孩子,這是不是……」
  
  傅大夫聽明白她的意思,吃了一驚,忙解釋道:「大少爺雖說不易讓人有孕,卻也不是絕對的,大少奶奶體質不錯,懷上孩子也很正常。」
  
  老夫人聞言,終於感到放心了一些,在心中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隨即又問:「那傅大夫可看得出這一胎懷的是男還是女?」
  
  傅大夫本不想說,但他也看出來老夫人不知為何對大少奶奶有些意見,他心中可憐沈秋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雖然月份太淺看不太出來,但依我多年經驗,十有八九是個男嬰,再好好養上幾個月,到時我再看看應當就能確定了。」
  
  老夫人臉上這才露出了笑意,「那就勞煩傅大夫給她好好調養。」
  
  送走傅大夫,老夫人走進房內,惠紅恰在此時被人攙扶著過來了,她一見到老夫人,就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說:「求老夫人給惠紅做主啊!大少奶奶她方才無緣無故打傷我,按著我的腦袋往牆上撞,還踢了我!」
  
  老夫人被這一齣又一齣的事逼得腦袋疼,扶了扶額,皺眉道:「哭什麼,吵得人頭疼。」
  
  惠紅一下子聲音就低了下去,小聲啜泣。這惺惺作態,在水銀看來,真是太粗糙了,連裝可憐都不會裝,也就只能騙騙這老眼昏花的老夫人。
  
  水銀從床上坐起,白著一張臉腳步虛浮地走出來。看她這樣,說她按著惠紅的腦袋往牆上撞,誰都不相信,反過來還差不多,惠紅仗著老夫人在章家一貫囂張,為難沈秋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且方才傅大夫也說了,她被撞傷了,腦袋有些震盪,如果真像惠紅說的,那沈秋婉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老夫人經過章霖一事,已經不肯輕易相信身邊的人。
  
  水銀這時候上前說:「老夫人,秋婉有事要告訴您。惠紅她與章霖有私情,所以方才她才會惱羞成怒對我動手。」
  
  「你胡說!」惠紅立刻尖叫起來,底氣卻不足,心虛地不敢看老夫人。
  
  水銀卻不管這些,仍然四平八穩的,「老夫人您細細想一想,這些年,惠紅是不是一直在您耳邊說章霖的好話,時時偏袒他。」
  
  還真是,老夫人順著水銀的話一想,猛然回想起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惠紅往昔對於章霖異樣熱情,每每提到他都要誇獎兩句,當時她沒什麼感覺,現在想起來卻覺得,惠紅一個丫鬟,怎麼會對章霖這麼盡心盡力?
  
  水銀一直在觀察老夫人的神情變化,見狀心裡樂不可支。瞧瞧,這老太太耳根子軟得很,這不就開始懷疑上了。
  
  她在老夫人身後,眼睛看向焦急的惠紅,朝她微微一笑。
  
  然後迅速恢復那副柔順面孔,湊到老婦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老夫人聞言,神色大變,看向惠紅的目光如利劍一般,臉上的法令紋隱隱顫抖起來,她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來人,把惠紅拖下去,讓管家把她給我關起來!」
  
  她說要關起來,可不是簡單地關在一個地方,在這個混亂時代背景下,一個丫鬟犯了大錯,被關起來,幾乎就是個死的下場,連去找那些場面上的警探處理都不用。
  
  惠紅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服侍了多年的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饒命啊,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我服侍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為您做了那麼多事……」
  
  老夫人大喝:「給我堵上她的嘴!」
  
  水銀站在一邊,眼中帶笑,安靜地看著惠紅哭喊著被拖了下去。一隻繡花鞋在掙扎中落在了門檻一側,又被拖她的人迅速撿走。
  
  水銀對老夫人說的話很簡單,她告訴這個被打擊得有些疑神疑鬼的老太太,說:「章霖曾告訴我,他知道老夫人的一應田契地契銀票都藏在拔步床內側那個雕了蓮花的暗格裡,這是惠紅告訴他的。」
  
  老夫人對自己的財產看的和唯一的兒子一樣重要,她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這兩樣東西,如今兒子沒了,財產就是唯一能令她安心的東西,這樣重要藏放財寶的地方她當然誰都不會說。
  
  要是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知道她那些寶貝放在哪,也就只有貼身服飾她多年的惠紅了,她負責照顧老夫人起居,難免會猜到一些。
  
  有了之前的鋪墊,老夫人立刻就相信了水銀說的一切。
  
  實際上,惠紅並沒有和章霖說過老夫人的藏寶地,至少現在還沒說,那是日後才會發生的事,水銀毫不客氣就從劇情裡拿出來用了。
  
  那個會錘她腦子的系統,既然讓她不爽,她就要讓那個系統更難受——看,這都要多謝系統你提供給我的幫助。
  
  她腦子裡的系統確實被她這一頓猛如虎的操作給激的不停彈警報。當然,它也就只能彈警報了。
  
  【警報!劇情重大偏移,女主角扮演人格失敗!再不按照原劇情矯正,將進行電擊震盪警告二次!】
  
  對於這個威脅,水銀態度很隨便——[我無所謂,你可以繼續電擊,也可以震碎我的腦子,剛好,我現在這具身體裡的孩子我也不想要,要麼你再來幾下,看看這孩子還能不能保下來?唉,這東西還是個重要的主角吧,要是沒了,你能讓我憑空再懷個孩子?]
  
  系統無話可說,終於安靜了下來。
  
  水銀察覺到這一點,心道這系統看上去能力並不多,也沒有那麼高的智能。這是很理所當然的,會奉行做個好女人之類的腐朽思想,也不可能高端到哪裡去。要是這系統後面是個人,腦子估計也不怎麼好使。
  
  老夫人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撫了好一會兒心口,才將陰森森的目光投向水銀。
  
  「你要記得我今日的慈悲,好好將孩子生下來。若他真的是我的親孫兒,我可以免你一死,否則,你和那個孽種都要填井,你可聽明白了?」
  
  水銀垂下頭,充分展現了柔順而虛弱的一面,「是,秋婉明白了。」
  
  老夫人也離開後,水銀冷嗤一聲,坐到了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嗓子。
  
  在這個平均年齡不超過五十歲的時代,這個老太太也到了可以入土為安的年紀了。
  
  ……
  
  作為新媳婦,沈秋婉是沖喜進的章家,她的嫁妝只有一身衣服,非常寒酸,章家送的那些聘禮她一樣都沒能帶回來,全讓她那個賭鬼父親給拿去了。這個時候本就注重門第之見,女人出嫁的嫁妝就代表著在夫家的臉面。
  
  沈秋婉又是個柔順溫婉的性格,誰都能欺負她,因此在章家三個月,不僅老夫人看她不順眼,先前惠紅想欺負就欺負她,就連不少下人都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身邊除了個傻乎乎的小丫鬟阿福還能給她倒杯茶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服侍的人。
  
  老夫人吃飯的時候,沈秋婉要去小心伺候,她倒是真心孝順這個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太婆,可惜人家不待見她,處處為難嫌棄,沒少給她立規矩。
  
  先前老夫人就曾因為她夾的丸子太燙,燙了她那張尊貴的老嘴而罵了她一頓,讓她在地上跪著,要不是大少爺過來勸,恐怕沈秋婉得跪上好一陣。
  
  現在換了水銀,她可沒有沈秋婉那種受了苦身體不舒服還要強裝的「堅強」,她就是沒事也能演出虛弱得馬上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她一身「虛弱」,強撐著站在老夫人身邊為她布膳,被老夫人呵斥了一句後,當場暈倒,把一碗滾燙的蛋羹全都澆到了老夫人的衣服上,又勞煩了傅大夫一趟。
  
  傅大夫也是可憐她,委婉地勸老夫人不要讓沈秋婉過度勞累。
  
  老夫人雖說臉色黑沉,但終究還是緊張自己可能的那點血脈,從那之後,水銀就不用再去老夫人面前立規矩,能待在自己的房中休息。而且那些不幹活導致她堂堂一個懷孕少奶奶自己勞累過度的下人,都給管家好好收拾了一頓。
  
  水銀坐在房裡喝茶,聽著前面院子裡那些被打的哎喲叫喚的聲音,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倒是伺候她的阿福小丫鬟,去湊了熱鬧回來,咋舌說:「大少奶奶,那些人都被打得好慘啊。」
  
  水銀嘆氣:「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太累了暈倒,也不會連累他們受罰。」
  
  阿福立刻鼓起臉頰,「怎麼會是大少奶奶的錯!明明就是他們的錯!他們在背後說大少奶奶的壞話還嘲笑您,活該被打,大少奶奶您就是太善良了才會總是被人欺負的!」
  
  水銀神情憂鬱地微笑,說:「阿福,你去請管家來一趟,我有些事想與他說。」
  
  阿福:「您不會想給他們求情吧!」
  
  阿福一臉的「大少奶奶您真是太善良了真的好令人心疼」,水銀把她打發走,手指點著桌子盤算起來。
  
  管家在原本的故事劇情裡,一直就是沈秋婉陣營,幫了她好幾回,只是這次在她自爆了和章霖的姦情之後,對沈秋婉這個大少奶奶也有了幾分別的顧忌,沒有從前那麼親近。
  
  管家很快懷著疑惑來到水銀面前,「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水銀起身,對他一拜,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管家,您是大少爺信任的人,我也信任您,所以我必須要向您坦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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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秋婉四

  水銀說:「其實我與章霖根本沒有私情,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大少爺的確鑿無疑。」
  
  管家詫異地看著她,「這……」
  
  水銀轉身,往前走了兩步,看向先前大少爺躺著的床,神情憂傷,低低道:「我之前在你們面前那麼說,是被逼無奈。大少爺去世之前察覺到了章霖對章家有異心,便尋他開解,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大少爺也不想撕破臉皮,可誰知那章霖見大少爺虛弱,囂張至極,放言說章家日後就是他的掌中之物,生生將大少爺氣得吐血。」
  
  「大少爺昏迷之後,再也沒醒來,就那麼去了。這就是大少爺為什麼會去的那麼突然的原因。」
  
  管家愕然:「怎麼會!霖少爺他從前對大少爺很是尊敬,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水銀苦笑,「我和大少爺也沒有想到,連管家你都不相信,老夫人就更不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詞,章霖威脅我,讓我不要說出這件事,否則就讓我在章家待不下去,所以我並不敢向老夫人稟告此事。」
  
  「我很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我萬萬沒想到,大少爺屍骨未寒,章霖就迫不及待要除去我這個唯一知情的人,他陷害我與平安,我無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
  
  她眼神真摯地看著管家,「您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平安也被大少爺當做親弟弟看待,你們幫我良多,秋婉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平安和管家您被章霖陷害。」
  
  管家不愧是沈秋婉陣營骨幹,被她一通胡謅忽悠瘸了,當即熱淚盈眶,感動不已,「大少奶奶……您,真是委屈您了,其實我與平安被冤枉受些罰又有什麼要緊,何至於要大少奶奶您犧牲自己的名聲啊!」
  
  管家抬袖擦了擦眼淚,對她拜了下去。
  
  水銀紅著眼睛,上前把他扶了起來,「管家您不要這樣,我不願意連累無辜的人,也沒有辦法為大少爺報仇,只好用這樣的笨法子處罰兇手,我實在、實在感到很愧疚。」
  
  管家已經開始一心一意為她著想了,建議道:「不然將這些告訴老夫人,她也一定會體諒大少奶奶的。」
  
  「不。」水銀憂慮道:「老夫人一向喜愛章霖,對他也非常相信,若是告訴老夫人實話,她恐怕不會相信我,還會讓章霖從監獄裡放出來,那我們吃的苦就全都白費了。」
  
  管家連連點頭,「是是,大少奶奶說得對,絕不能讓老夫人知曉,只是這樣太委屈大少奶奶了,這個孩子……」
  
  水銀摸著自己的肚子一臉溫柔,「我沒關係的,只要我能好好生下這個孩子,等孩子長大了,老夫人就會相信,這確實是大少爺的孩子,她對我有再多偏見我也不會委屈,既然嫁到章家,婆婆就是我的母親,我怎麼會怪母親的一點誤會呢。」
  
  管家這回真是感動到無語凝噎了,擦了一把眼淚,不顧水銀阻攔,深深對她拜了下去,真心實意道:「大少奶奶真是女子楷模!忍辱負重又如此孝順忠貞,大少爺娶了大少奶奶,真是章家之幸。」
  
  水銀回以一個溫婉的笑容,又說:「管家,伺候我的那些下人,處罰過了就算了吧,他們本來也沒犯什麼錯,只是老夫人對我厭惡,尋他們出氣罷了。」
  
  管家嘆道:「大少奶奶如此寬容,實在令人動容。」又想,大少奶奶如此善良,如今懷著章家骨血和未來,他定要好好為大少爺保護大少奶奶和孩子,那些偷奸耍滑毛手毛腳的下人絕對不能再派到大少奶奶身邊了,必須要多加註意才行。
  
  水銀忽悠完了管家,在腦子裡對那傻逼系統說——[聽到了嗎,阿福和管家他們是怎麼說我的,『寬容醇厚、溫婉柔順、忠孝良善、勇於犧牲無怨無悔』怎麼樣,我這不是做的很標準嗎。]
  
  【不符合系統標準!】
  
  [呵,你只是個系統,連人都算不上,你的標準算什麼,應該聽聽廣大群眾的心聲才是啊,俗世的標準才是真的標準不是嗎?]
  
  系統半天沒反應,彈出來個【必須按照原劇情扮演,必須謙恭柔順——】
  
  [我哪裡不謙恭柔順?]
  
  【不能謊話連篇——】
  
  [我哪裡說謊了,章霖難道不是對章家早有野心,惠紅難道不是和章霖有一腿想要謀奪章家財產,范平安難道不是被冤枉的?我犧牲自己懲惡揚善,難道做錯了?]
  
  系統又吐出了一段亂碼,好像是被她忽悠暈了。
  
  【必須按原劇情——】
  
  [執著於劇情而不是你說的那些什麼忠孝良善勇於犧牲,看來你們想要的根本不是好女人,而是又聽話又沒腦子又能生孩子的傻子吧!]
  
  系統徹底安靜了,再也不在她腦子裡逼逼吵死人了,水銀消遣了這系統一頓,開始琢磨肚子裡這東西什麼時候搞掉比較合適。這種事越晚越不安全,還是要早點比較好,畢竟這身體現在是她在用,這苦頭肯定也要她來吃。
  
  不過,這麼大個苦頭,她當然不能白吃,總要從誰身上找回來才行。這個人選,是老夫人無疑。
  
  這老傢伙一輩子只會搞別人,臨老了也該有報應才對,既然她被這個破系統搞到這個世界,盛情難卻,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它那一次震盪電擊。
  
  水銀一連安靜了好些天,等大少爺的喪事辦完了,章霖那邊也塵埃落定被關進牢裡沒有出來的可能——他買通看管的人,送信到章家,還想垂死掙扎,寄希望於老夫人還記著多年情誼。
  
  可惜,這信並沒有被送到老夫人手中,管家被水銀提點過後,就一直注意著章霖那邊的動靜,信一送到章家就被管家截了下來,送到了水銀這裡,而水銀,拿著那封言辭懇切揭露她「真面目」的感人書信看了一遍,隨手收了起來。
  
  這東西日後說不定還有用呢。
  
  然後她轉頭就「憂慮」地對管家說擔心老夫人過了氣頭會對章霖心軟,成功讓管家帶著銀票去打點,保證章霖再也送不出來一片紙。
  
  同時,惠紅也在「大病一場」後徹底消失在了章家。
  
  這章家的宅子很大,水銀在這園子裡待著也還算舒適,比起原本那個懷著身孕受苦受難普渡眾生的沈秋婉,她的日子非常滋潤。
  
  這個時間,她經常在園子裡走動。正倚坐在水榭邊看湖裡的錦鯉爭相吃魚食,阿福提著裙子匆匆從遊廊那邊走過來。
  
  「大少奶奶,我打聽到了。」阿福走到她身邊低聲說:「沈老爺這幾個月仍然是流連賭場,好像又輸了不少的銀子。」
  
  沈老爺,是指的沈秋婉她爹沈瑞德,一個無可救藥的賭鬼。
  
  水銀在阿福過來的時候就立刻開演了,聞言她就露出了合適的憂慮與擔心,「父親他明明答應過我日後要好好過日子的,怎麼會又去賭了。」
  
  阿福憤憤道:「是啊,沈老爺也太過分了,拿著章家的聘禮去濫賭!絲毫都不為大少奶奶您考慮。」
  
  水銀追問:「那他現在怎麼樣?」
  
  阿福猶豫了會兒還是照實說:「好像他又欠了賭債,我打聽的時候聽說他在外面到處說、說女兒嫁進章家,一定會有錢幫他還賭債的。」
  
  水銀重重嘆了口氣,「這樣吧,阿福,我這還有一點銀子,你拿去偷偷送給他。」
  
  「大少奶奶!」阿福跺腳:「您怎麼還這樣縱容沈老爺啊,您自己也沒有多少私房錢,給他了您怎麼辦!」
  
  水銀淒然一笑,「誰叫他是我的父親,我總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阿福最終還是憤憤地帶著銀子去找了沈老爺,水銀算著時間,那點錢還真不夠沈秋婉那個賭鬼爹花的,等他花完了,嚐到甜頭的他自然就會主動過來章家索要。
  
  在原劇情裡也有這麼一段,不過那是幾個月之後了,沈瑞德欠了一屁股債求上門來撒潑打滾,說自己活不下去了,要沈秋婉為他還錢,還說她堂堂一個章家大少奶奶,怎麼會拿不出錢來,並大罵她不孝,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讓沈秋婉在章家顏面全失被人指指點點。
  
  那時候沈秋婉大著肚子,在章家又沒什麼地位,縮著脖子做人,被親爹逼得沒有辦法,在大雨中抱著大肚子給老夫人磕頭,求她借錢,不知道有多慘多狼狽。
  
  不過,如今水銀特地去招惹賭鬼爹,就是為了讓他提前上門的。
  
  她捏了點魚食丟進水裡,看著魚兒踴躍爭搶,發出一聲輕笑。
  
  這不就像是扔出去一點魚食,釣來一隻大魚嗎。
  
  她需要一個名正言順出章家的機會,希望沈秋婉的賭鬼爹能給力一點,早點過來打秋風。
  
  不出水銀所料,原本還因為章家大少爺的死而不敢上門的沈瑞德,在得到女兒的一點救濟之後,覺得能從女兒那裡得到更多,因此他在幾日後用完了那點錢,找上門來。
  
  他沒能見到沈秋婉,被管家給攔住了。
  
  這也和水銀預料的一樣,她本來就沒準備這次見到賭鬼爹,為此她還想過是不是「無意間」去管家面前晃一圈,告訴他自己最近不太舒服受不得刺激,好讓管家到時候把人攔下來。
  
  不過這事被阿福給代勞了,阿福是個實心眼的丫頭,她直接把這個賭鬼爹壓榨大少奶奶,讓大少奶奶不能安心養胎的事報告給了管家,所以壓根沒讓水銀上場,就搞定了這事。
  
  沈瑞德被攔在章家門外,過了好幾天,水銀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前去找管家。
  
  「我才知道原來父親曾來找過我……我知道父親過分了些,雖然他傷透了我的心,但他生我養我一場,我不能棄他於不顧,我想悄悄去探望他,和他好好談一談,請管家幫幫我這一回吧。」
  
  水銀擺出孝女範本,爭取到了管家的幫助。
  
  她作為大少奶奶,平時並不能隨意出門,章家大宅的人需要出門,都得從老夫人那裡拿牌子,除了老夫人,也就只有管家這邊能搞些小動作,讓她偷偷出去。
  
  瞞過老夫人,水銀得到了出門的機會。就算日後被查出來,她也有理有據,畢竟這還是個崇尚百善孝為先的時代,她這個行為怎麼都算不上錯。
  
  她算計一場得到這個出門的機會,是去買藥的,她不想要肚子裡這東西,當然要準備打胎藥。不過阿福是與她一起出來,她去買打胎藥之前,得先支開阿福。
  
  她擁有沈秋婉一些重要的記憶,沈秋婉的過去就好像讓她看了一場電影,令人很不愉快的電影。
  
  回到那個記憶中的沈家,水銀看著破敗的門扇,讓阿福留在門外,自己走了進去。
  
  老賭鬼喝的爛醉,酒氣熏天,水銀看著那個癱在破席子上呼呼大睡的落魄中年老男人,挑了挑眉,走過去推了推他,「父親?父親醒醒。」
  
  沈瑞德半點反應都沒有,已經醉的人事不知,他時常這樣,喝醉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偶爾還會打沈秋婉,酒醒後又後悔,是個很標準的垃圾。
  
  水銀忽然有了個主意,她左右看看,找到了一根粗壯的棍子,用盡力氣狠狠朝沈瑞德的雙腿砸下——
  
  「啊!父親,你這是怎麼了!」阿福聽到大少奶奶驚慌的喊叫,連忙推門跑進去。
  
  「大少奶奶,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她看到大少奶奶含著淚倉惶地說:「父親的腿不知被誰打斷了,他也不知在這暈了多久,阿福,快,你先照看一下我的父親,我這就去給他找大夫。」
  
  說完,她不等阿福反應過來,就快步離開了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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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秋婉五

  水銀從章家出來前,特地換上了沈秋婉以前的舊衣服,看著很不起眼,阿福當她是怕被老夫人發現才這麼低調,實際上她是為了去買打胎藥。
  
  其實打胎聽上去容易,過度疲勞和運動過量,在這種懷孕初期都容易造成滑胎,只是這種辦法只能算不是辦法的辦法,充滿不確定性,既然她有機會買打胎藥,還是問過醫生比較好。
  
  她先坐那種人力拉車去了比較遠的一個偏僻藥房買打胎藥,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給了那大夫一點好處當閉口費。
  
  買好了自己需要的藥,她才再度坐車回去沈家附近的小醫館請了個大夫去沈家。沈瑞德反正死不了,腿斷了而已,讓他多等一會兒也沒關係。
  
  水銀很是隨便地想,臉上倒是一派焦急,將大夫請到了沈家。阿福這會兒已經急地團團轉了,不知道大少奶奶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
  
  「大少奶奶,您終於回來了,沈老爺已經醒了!」
  
  水銀:「真的?」
  
  這話還用說,在門口就能聽到裡面的慘叫,既然還能叫的這麼大聲,就說明沒什麼事,莫非之前她還是動手太輕了?
  
  她和大夫一起走進屋內,沈瑞德看見她就痛罵道:「你這個不孝女!」
  
  水銀:「父親,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是不要再說話了,讓大夫給你看看吧。」老傻逼你可以繼續罵,罵得越多你之後的日子就越慘。
  
  沈瑞德癱在床上大嚎:「我的腿!我的腿怎麼會被人打斷了!」
  
  水銀走到床邊,滿臉擔憂和無奈,「你是不是又去賭了,肯定是那些債主逼你還錢才把你的腿打斷了,你自己難道都不記得是誰幹的嗎? 」
  
  她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篤定沈瑞德之前喝醉醉死了,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他只會以為是自己喝醉之後遇到了債主被打斷腿,怎麼都想不到會是她這個孝順又溫柔的女兒做的。
  
  果然,沈瑞德想不起來具體是怎麼回事,他疼的額上冒汗,嘴裡又開始大罵她:「還不都是你!老子養你這麼大,供你吃供你喝還把你嫁進章家過好日子,你倒好,轉頭就不認我這個爹了!要不是你只顧著自己過好日子不管我的死活,我怎麼會被人打成這樣!」
  
  「你趕緊治好我的腿,給我銀子還債!」
  
  沈瑞德這幅理所當然頤指氣使的模樣看的旁邊的阿福瞪大了眼睛,連那位大夫都搖頭嘆氣。畢竟是附近的醫館,他們多多少少聽說過沈瑞德對女兒不好,如今看沈秋婉難過不言的模樣,都忍不住覺得沈瑞德過分——哪怕他這會兒斷著腿癱在床上。
  
  大夫打斷沈瑞德的痛罵,上前給他看腿,他捏了兩下,沈瑞德就只能痛的大喊,再也罵不出來了。
  
  「這腿骨都被打碎了,怕是接不好,日後站不起來了。」
  
  沈瑞德一聽,都顧不得自己的腿疼,一邊哭嚎著自己的腿,一邊大罵那打斷他腿的討債人,當然罵的最多的還是沈秋婉。
  
  對他來說,那些討債人是他對付不了的強者,而沈秋婉是他能任意欺負的弱者,於是在這件事裡,哪怕在沈瑞德看來與沈秋婉無關,他也會把過錯一股腦推到這個女兒身上,這就是沒用男人的標準思維。
  
  而且他雖然是個沒用的蠢貨,卻天生知道該怎麼奴役一個女人,長年累月用語言摧垮沈秋婉,讓她畏懼他習慣服從他,這樣一來,哪怕沈秋婉長大了,也脫不開他的陰影。他現在越是狠地責罵沈秋婉,就表示他越是害怕不安,只有用這樣的語言壓迫沈秋婉,讓她認識到「錯誤」,喚醒她的恐懼,才會在以後對他這個當爹的盡心盡責。
  
  如果是原來那個沈秋婉,看到親爹被人打斷了腿,又被他這麼罵,肯定是愧疚又擔心,畢竟那個沈秋婉真的被這種糟心的生活打碎了骨頭,捏成了菩薩。
  
  水銀輕柔地握住沈瑞德的手,「父親,就算你的腿斷了,女兒也會請人照顧你的,你放心。」
  
  她擺出一副任勞任怨模樣,細細向大夫問了情況,然後讓阿福去隨大夫抓藥。大夫和阿福一走,水銀管都不管房間裡那個罵罵咧咧的老傻逼,自己轉身出了沈家,去找附近一個鄰居。
  
  這位鄰居也是有趣,她是個寡婦,獨自撫養一個兒子長大,為人尖酸刻薄,尤其愛貪小便宜,又特別碎嘴。
  
  沈秋婉還沒嫁到章家的時候,這位曹嬸子防她就像防狼一樣,就因為她那個兒子看上了沈秋婉,而老寡婦覺得她被個老賭鬼養大,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哪天就被她爹賣進什麼髒地方了,怎麼願意讓自己「優秀」的兒子娶這樣一個姑娘。
  
  兩家多年鄰居,沈秋婉是想著遠親不如近鄰,有忙都願意幫,也不計較曹嬸子的一些陰陽怪氣,可曹嬸子,她對於使喚沈秋婉幫忙是熟門熟路,遇上沈秋婉需要幫忙,卻裝作沒看見,偶爾碰見沈瑞德打她,假惺惺問兩句,轉頭就把這事當個笑話和別人說了,還要詆毀沈秋婉兩句。
  
  「連個媽都沒有,日後誰家看得上她,年紀輕輕跟那些後生小輩混在一處也不知道避嫌,她說是去外面做工賺錢,誰知道那些錢是不是賣身錢。」
  
  就是這些話,讓沈秋婉平白受了不少的惡毒揣測。
  
  水銀上門,三言兩語就把囑託曹嬸子幫忙照顧沈瑞德的事說了。曹嬸子家裡很窮,全靠她兒子在碼頭搬貨賺幾個錢,如今見到有錢能賺,她當然忙不迭答應下來。
  
  水銀對她說:「我們多年鄰居了,互相知根知底,我不能時常回來看望父親,有曹嬸子照顧我爹,我是放心的。」
  
  當然放心,這曹嬸子不止毛病多還愛偷懶,對沈瑞德這老東西很看不上眼,能盡心照顧他才怪,想也知道有她「照顧」,沈瑞德會是個什麼下場。
  
  沈瑞德很快就能體會到什麼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想想還有些期待。
  
  不過這一切,和沈秋婉都沒關係,畢竟她沈秋婉可是個天真善良從不和人計較的好人,當然要相信多年鄰居曹嬸子能好好照顧斷腿的爹了,就算沈瑞德出了什麼事,那也和她無關。
  
  水銀回去的時候一路沉默,阿福還以為她在擔心沈老爺的傷,不由又在心裡嘀咕了一陣大少奶奶就是太心善了。
  
  其實水銀在考慮的是手裡的銀子,就今天一天,沈秋婉那點銀子用出去了大半。
  
  沈秋婉一個章家大少奶奶,怎麼手裡就這麼點錢,先前大少爺還沒死,她難道就不會先從那位大少爺那裡搞點私房錢?
  
  再者,她在考慮那個打胎藥什麼時候吃。為了方便,她要的不是湯劑,而是調成了丸的藥丸,需要吃兩到三次才能徹底落胎。還是得儘早吃。
  
  ……
  
  老夫人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她唯一的兒子章懷遠死後,她傷心地哭了好幾宿,人上了年紀就有些扛不住,再加上章霖和惠紅的事,她更是大受刺激,近些時候身體都不太爽利。
  
  老人病中脾氣一般都不太好,她倒是想找沈秋婉來侍疾,順便在她身上撒氣,可是沈秋婉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章霖之事後,她就好像變了個人似得,再沒有從前那種好像隨意磋磨都不會有事的勁兒了,反而成了個身體虛弱的藥罐子。
  
  雖說還是那個受氣的德性,可身體一直養不好,又不能勞累,又不能動氣,罵兩句她都能暈過去。
  
  這個嬌柔做派,讓老夫人非常不高興,可是不管是傅大夫還是管家,都明裡暗裡勸她對沈秋婉好一些,看在她肚子的份上,老夫人也只好暫時忍了。
  
  可是這人哪,一旦忍著氣,那身體裡各種毛病都出來了,老夫人是哪哪兒不舒服,看到沈秋婉就頭疼,感覺處處都不順心。
  
  她這個年紀,也是經歷過做媳婦的,想折騰沈秋婉,當然有辦法。
  
  她搞了一大堆亂七八糟據說是養胎的東西讓人燉給沈秋婉吃,那些東西端到面前,水銀連一眼都不想多看,更別說喝了。
  
  老夫人和水銀一起用飯,看見她的臉就不舒服,拉下臉斥責:「這些都是對孩子有好處的,你不吃,是不是存心不想好好養我的孫子!」
  
  水銀無辜地看她:「老夫人,秋婉沒有,只是……實在喝不下。」
  
  老夫人:「喝不下也得給我喝,這都是為了我的孫子,你哪來的資格這麼嬌氣!」
  
  水銀裝出難受的模樣,「勉強」地端起碗喝了兩口,然後她忽然一個作嘔,把嘴裡之前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還「恰好」有一些湯汁濺到老夫人面前的碗盤裡的。
  
  「嘔——」水銀慌張地用帕子摀住嘴,雙眼惶然地看著臉色鐵青的老夫人,「老夫人,秋婉不是故意,嘔——」
  
  孕吐嘛,孕婦會孕吐不是很正常嗎。水銀用帕子壓下自己嘴邊的笑,不讓她好好吃飯,那大家就都別吃了。
  
  老夫人還沒罵她,就看她眼淚掉下來了,又惶恐又無辜,還扶了扶額頭好像要暈倒。老夫人覺得自己也想暈倒了。
  
  她忍了又忍,鐵青著臉:「好了,給我滾下去。」等孩子生下來,等孩子生下來——!看她怎麼收拾這賤婦!
  
  她本來就胃口不好,現在被水銀這麼一刺激,是完全吃不下了,起身就讓人扶她回房休息。
  
  水銀回房就讓阿福去廚房給她另外取飯菜回來,有管家提前關照過,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有的時候,能「鬧騰」的人確實能得到更多。原本那個沈秋婉,她在懷著孩子的時候,過的就不像是個大少奶奶,被人欺負怠慢從來都是不吭聲,粉飾太平,對於要幫助她的管家也是報喜不報憂,不想給人添麻煩,有苦都自己往肚子裡吞。
  
  現在水銀這隔三差五一頓作,經常把老夫人氣的頭疼,下人們對她反而更小心了,管家也對她更上心,幾次關照廚房,就為了讓她吃的更好。
  
  要是有人給她苦吃,她也不會往肚子裡吞,有什麼苦讓她吃了,馬上就能變成毒水噴回去。
  
  「天氣這麼好,也差不多是時候該打胎了。」
  
  水銀瞧著水榭欄杆下那些攢動的紅錦鯉,一把將自己手裡所有的魚食都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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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秋婉六

  水銀打發走阿福去玩,一個人待在房中,拿出了先前買好的藥。這藥大約要吃上兩三次才會見效,每次吃上九克差不多。
  
  雖然她來到這裡變成了沈秋婉後裝的柔柔弱弱動不動要喝藥,但其實那些藥她壓根沒怎麼喝,能倒的都倒了,誰叫她身邊就一個阿福還很好騙,壓根不會看著她喝藥。
  
  在她拿出藥丸準備吃之前,那沉默了好一段時間的系統又蹦了出來。
  
  【警告!警告!重大警告!主要角色章家望必須出生!】
  
  水銀把玩著那小藥丸——[誰叫他現在在我的肚子裡呢,我想讓它出生它就出生,我不想讓它出生它就不能出生!]
  
  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見識到了水銀一言不合即興發揮的暴力行徑,系統也意識到威脅是沒有用的,改成了循循善誘,它開始試圖勸解水銀。
  
  【你何必要打胎呢,孩子是無辜的……】
  
  [你不要搞錯了,莫名被你送到這裡的我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你這個兇手哪來的臉跟我談無辜。而且子宮長在我身上,我想怎樣就怎樣,你要是不爽,想生你自己下場!]
  
  水銀毫不客氣地打斷它,並且在內心猜測這傻逼系統有幾天沒說話是不是跑去升級了,看上去比之前說不了兩句話就亂碼的樣子更人性化,說不定背後就是某個人或者一群人——不是人的話壓根說不出這種不是人的話。
  
  她還以為這傻逼系統是本土封建女德系統,沒想到它還接軌國際化,兼搞老美的墮胎法,由此可見,全世界人民是一家,渣渣就是渣渣,不分你和他。
  
  【你想想,這個孩子是章懷遠和沈秋婉的孩子,是章家最後的希望,你這樣的行為難道不是太狠心了嗎,你這是毀了一個家啊!】
  
  系統屁話連篇,臭氣熏天,聽的水銀都忍不住捂了下鼻子。
  
  [原來你也知道這東西是章懷遠和沈秋婉的孩子!而不是我水銀的孩子?你都知道了還有臉讓我給他們兩個生孩子養孩子,你當我免費孕婦加免費保姆嗎?你腦子不行就當我跟你一樣腦子不行?]
  
  [還有章家的希望,就這小畜生日後做出的那些事,它也好意思被稱作希望,希望自己都不答應。它要是對社會有什麼貢獻也就算了,但它有嗎,它就是個一輩子沒出息的傻叉,世界上這種人多了去了,多它一個不多!少它一個不少!]
  
  [這種東西要能算章家的希望,那我看章家是沒希望了。]
  
  水銀根本軟硬不吃,系統被她堵得沒辦法,只好拋棄這種懷柔方法,改威脅她【你可想清楚了,你現在的好日子都是因為你懷著這個孩子,你把孩子打掉了你自己以後也不能好好過日子!】
  
  水銀實在忍不住嗤了一聲。
  
  [你覺得我現在過的是好日子?那你要求還真挺低的。我他媽被你弄到這種地方就壓根沒想好好過日子,我更想讓他們都不能好好過日子,你把我選過來難道沒有心理準備?]
  
  她根本不想好好過日子,只想痛快過日子。
  
  [我告訴你,你要麼把我老實送回去,讓沈秋婉自己回來養她的章家希望,要麼就給我安靜如雞,省得我看到你就想罵,傻逼!]
  
  她在腦子裡罵完智障系統,直接把藥丸子拋進了嘴裡。
  
  系統被刺激地直接給了她一個震盪電擊,水銀早有準備地靠在床邊,過了那陣眩暈後在心裡冷笑[你有本事就再來幾下,那樣我剩下的藥丸也不用吃了,直接讓你給我電擊打胎,到時候這孩子可不是我弄沒的,而是你弄沒的!]
  
  如果系統現在有臉色,肯定和老夫人之前鐵青的臉一模一樣。
  
  水銀終於覺得爽了一點。
  
  肚子裡慢慢有些墜疼,水銀卻痛快地笑起來。如果沈秋婉的人生是個故事,那肚子裡這東西毫無疑問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要是它沒了,這個故事就有趣了。沈秋婉這個人是不是就失去所有的意義了?
  
  她坐在那緩了一會兒,起身把之前收起來的信拿了出來。這是之前章霖送來的,詳細描寫了自己被沈秋婉陷害的過程,否認了自己害死大少爺的事,還穿插著追憶往昔,非常感人。
  
  水銀將信換了個封皮,再將它「不小心」遺落在書房——那裡是放賬本和書籍的地方,老夫人偶爾要去那裡聽掌櫃們過來報賬,今天恰巧又有一場,所以這信在下午的時候肯定就會被看見。
  
  老夫人當初一氣之下處理了章霖,可過了一段時間,她的腦子冷靜了,肯定會有所懷疑,特別是在沈秋婉令她厭煩的情況下,她更會在心裡找她的種種錯誤。
  
  這個時候讓她看到這封信,少不得要鬧出點事。
  
  結果比水銀想的還要厲害,這位老夫人直接把族裡的叔公和兩位族裡有名望的人請了過來,搞了個真正的三堂會審。
  
  章霖是過了明路的章家義子,族裡人都知道,他上次被老夫人送進了牢裡,族裡不是沒人說閒話,畢竟章霖這個人還是很會裝模作樣的,這次來的章三爺就和章霖走得挺近,算是酒肉朋友,因此他一直對老夫人有意見,覺得她處置章霖重了。
  
  老夫人總被說閒話,心裡也偶爾有那麼點後悔,這回把信一看,看到章霖賭咒發誓,竟然還用血寫了一行字發誓,又聽到那個消息,她心裡不免也動搖起來。
  
  ——她在原著就是這樣,哪怕到了後期,冤枉了沈秋婉一百次,又一百次發現了真相,下回被人一說,還會繼續冤枉沈秋婉,沒完沒了,簡直讓人懷疑她的腦子就是個鐘擺,不停左右橫跳。
  
  這段時間沈秋婉沒少把老夫人氣的頭疼,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這會兒她的怨氣堆積,被點燃了,決定找族中的叔公一起詢問沈秋婉關於此事的「真相」。
  
  雖說是詢問,但水銀被管家帶去大廳的時候,看到老夫人臉色,分明就是已經認定了她的罪。
  
  「跪下!」老夫人喝道。
  
  管家擔憂地看一眼水銀,道:「老夫人,大少奶奶還懷著身孕呢。」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這哪裡有你說話的份,管家你是越來越放肆了!再說了,懷著孩子而已,又不是要生了,連跪都不能跪嗎,想我當初懷著懷遠的時候,不也照樣伺候公婆,偏偏沈秋婉就這麼多的事。」
  
  「沈秋婉,你犯下如此大錯,還不給我跪下回話!」
  
  水銀淡定地跪下了,肚子裡那種墜墜的疼越來越明顯,她來時又吃了一次藥,待會兒應該剛好能趕上表演。
  
  她的臉上適時地露出擔憂和惶恐,「老夫人,不知秋婉做錯了什麼?」
  
  「你還有臉說!」老夫人將手邊的信拿起來,丟在她身前,「章霖都跟我說了,你之前那番話就是在汙衊他,你跟他根本沒關係,他也沒有害過他大哥,你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冤枉他!」
  
  平白無故?雖然知道這老夫人思路清奇,但沒想到她的腦子還能這麼清奇,記憶也這麼不好。要不是章霖先動的手,她為什麼要搞他?章霖把自己洗的像個白蓮花,老夫人還真就相信他出淤泥而不染了。
  
  先前那場因為大少爺剛死沒多久,又涉嫌通姦,老夫人要臉面,不想把這事讓外人知道,因此只有幾個人在場,不過這次,她倒是不介意了。叔公和章三爺三人在一邊,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當然他們知道的是老夫人那邊的版本。
  
  就是沈秋婉不知道什麼居心,說自己和章霖有一腿,把章霖誣陷進了牢裡。
  
  老夫人痛心疾首,「就算你記恨他冤枉你和平安,但他那也是誤會了,你說開了不就好了,怎麼能反過來冤枉他,你怎麼這麼惡毒啊,更何況你不是沒什麼事嗎,你編出這樣的謊話讓我誤會了他,導致他如今慘死牢中,讓我日後可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爺和公公交代!」
  
  哦,原來章霖竟然死在牢裡了?早聽說這會兒到處都很亂,牢裡日子估計不好過,沒想到人死的這麼容易。
  
  水銀算是明白今天為什麼這麼大陣仗了,無非就是死人最大嘛,老夫人平時求神拜佛,遇上這事心裡害怕,覺得自己冤枉章霖導致他慘死,不給他一個「清白」,怕回頭章霖鬼魂回來找她麻煩。
  
  就她現在流的那幾滴眼淚,也不知道幾分是因為和章霖的感情,幾分是因為害怕。
  
  水銀心裡分析歸分析,臉上神情一直在線,哭著道:「秋婉真的是被迫無奈,秋婉確實與章霖沒有私情……」她說到這裡還特意停了停,給老夫人一點發揮的時間和空間。
  
  老夫人見她這就招了,更是氣地不停拍扶手,「你這個毒婦啊毒婦!你就是純粹讓我章家家宅不寧的!你嫁進我家沒多久我兒懷遠就死了,如今你又害死章霖,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害死我啊!」
  
  水銀:你說對了呢,不僅是你,還有你未出世的寶貝孫子。
  
  旁邊章三爺也開始搭腔:「唉,這樣的女人娶進家門真是家門不幸啊,可憐章霖,含冤而死,可要好好為他收殮才是啊。」
  
  水銀:「老夫人,叔公,三爺和七叔,秋婉之所以要犧牲自己的名聲也不惜讓章霖坐牢,也是為了替大少爺報仇,為章家著想啊!你們可知,章霖根本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無辜,大少爺就是被他活生生給氣死的!」
  
  老夫人又表現出了智障的一面,「你還胡說,我之前聽信你的讒言,已經做下錯事,你現在還想狡辯。」
  
  水銀控制著自己眼睛裡的淚水留下來,哭泣道:「秋婉嫁進章家幾月,一直盡心照顧大少爺,絲毫不敢怠慢,我本是個柔弱女子,失去了丈夫的依靠,就如同無根的野草,應該本分做人才是,若不是因為有深仇大恨,我何必要拼著毀了女子最重要的名聲也要讓章霖不好過,無非就是因為我不忍心大少爺死不瞑目罷了!」
  
  她說著也不看老夫人了,而是看向叔公。
  
  這裡叔公的年紀最大,比老夫人還長一輩,是個寬厚的老人,水銀迅速分析出現在的形勢,毫不猶豫對著七十多歲頭髮花白的叔公磕了個頭,「叔公,求您明鑑,秋婉不在意自己受苦被冤,但秋婉不能忍受丈夫被人害死,兇手還要逍遙法外!」
  
  「那章霖狼子野心,仗著除了我沒人看到他氣死大少爺,就矇騙老夫人和眾人,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求您為大少爺做主吧,大少爺死的太冤了……」
  
  她哀哀哭泣,完美展現了一個走投無路情真意切忍辱負重的偉大婦女形象。
  
  叔公摸著鬍子,「這……如果真如你所說,章霖確實死有餘辜,只是沒有證據。」
  
  老夫人這會兒果然又開始動搖,水銀膝行幾步來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只想著章霖,難道就不心疼大少爺嗎?他去的好冤哪!若是他知曉害死自己的人仍然好好地承歡您的膝下,甚至奪走了整個章家,大少爺該怎麼想!」
  
  人已經死無對證,就算章霖確實沒有氣死大少爺,現在在眾人心裡,他也確實做了這個惡人。水銀不遺餘力給章霖抹黑,她是個「弱者」,而這種時候,弱者的形象才是最好用,最能取信大眾的。
  
  所謂強弱,都是相對的罷了。
  
  水銀一番話直直往老夫人心裡戳,老夫人這會兒已經開始後悔了。
  
  「……既然如此,此事就再看吧。」老夫人最終還是猶豫著這麼說。
  
  水銀站起來,歉疚的看著老夫人,去扶她的手,「老夫人,求您原諒秋婉,秋婉不是故意要騙您,只是您當時太輕信章霖,秋婉怕您根本不相信才沒有說真話,要是不這樣,等到您把章家都交給了章霖,那章家就完了,到時候我們都是章家的千古罪人。」
  
  她這故意的一番話,又戳痛了老夫人的心。老夫人聽得怒火中燒,怎麼著,話裡話外指責她?
  
  她抬手揮開水銀,「你別以為花言巧語幾句就沒事了!」
  
  水銀順著她的力道,驚呼一聲摔了出去。她撞在旁邊的高幾上,又重重摔倒在地,不過片刻,就感覺自己肚子裡的墜痛更加明顯,特意穿的素色裙子暈出血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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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秋婉七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個變故驚呆了,老夫人愣愣看著水銀身下的血跡,直到聽到管家驚呼一聲跑過來扶人,她才反應過來,抖著手說:「快、快快、快去請傅大夫啊!」
  
  「快來人哪,把她扶回去!」老夫人是真的慌了,這會兒她再也想不到什麼章霖了,一心就是自己還未出生的孫子,這可是他章家唯一的血脈了,要是這個孩子沒了……
  
  不不,不會的,不會這麼容易沒的,沈秋婉又不是嬌弱的大小姐,她以前身體那麼好,還喝了那麼多補藥,摔一跤而已,肯定會沒事的!
  
  老夫人又急又慌,心頭背後一陣發涼,頭也一陣陣眩暈。
  
  水銀雖然痛,但她心裡爽,打胎再痛能痛得過生孩子?而且看到老夫人那天塌下來的樣子,她感覺身上的痛都消減了很多。
  
  她怕刺激不夠似得,臉色煞白地喊起來,「我的孩子!大少爺的孩子是不是沒了!」
  
  眾人亂糟糟一通轉,叔公他們畢竟不好跟過去看年輕媳婦,再說這也是她們自己家事了,幾人乾脆就先離開,老夫人也顧不得那麼多,一心等著管家去找傅大夫來。
  
  水銀在床上,聞著血腥氣,看著老夫人捂著胸口念念有詞,求神拜佛,又忍耐不住地走到門口張望:「管家怎麼還沒來!」
  
  這個問題,水銀知道。
  
  她之所以選今天,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今天傅大夫不在藥堂,他前幾日來給她診脈,水銀特地和他聊起天,打聽到了個消息,傅大夫在臨縣的小外孫周歲,他要過去住一天吃酒。
  
  果不其然,管家沒有請到傅大夫。他過了好久才滿頭大汗趕回來,另外帶回來了一個大夫。這大夫瞧著就沒有傅大夫那麼和藹,長了張嚴肅的長臉。
  
  水銀看著他給自己把脈,在他準備說話的時候裝作焦急地打斷他,問:「大夫,我的這個孩子是不是已經沒了?還能不能救回來?」
  
  她焦急地一個勁追問孩子是不是還在。
  
  老夫人同樣心急,也連聲問道:「孩子怎麼樣,還能不能保住?」
  
  大夫只好回答她們:「孩子是保不住了……」
  
  還未說完,水銀就大聲哭嚎起來,「孩子!我的孩子!大少爺我對不起你啊,秋婉沒有保住我們章家的最後一絲骨血!」
  
  她在這邊哭天搶地,阿福也哭起來,扶著她安慰,管家更是唉聲嘆氣,老夫人這會兒雙眼發怔,盯著水銀身上的血跡,喃喃道:「孩子,沒了。 」
  
  水銀看向她,神情痛苦地指責:「老夫人,秋婉知道你一向不喜歡秋婉,但這是大少爺的孩子,是你的親孫子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讓它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你推我那一下,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為什麼要推我,我可憐的孩子!」
  
  雖然「沈秋婉」正常情況下不會說出這種話,但水銀無所謂,她想搞的事情都搞完了,而且她這些話不是挺符合一個絕望女人的心情嗎,自己孩子都沒了,突然間有點怨懟也很正常。
  
  老夫人突然雙眼翻白,直挺挺往後倒了下去。
  
  她這突然失去意識,又引起了一陣慌亂,到處都亂糟糟的,大夫剛好在現場,只好再為老夫人診脈。
  
  她是氣急攻心又悲憤過度,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下子直接暈了過去,還有中風的跡象,管家連忙讓人先把老夫人送回房裡去。
  
  大夫走在最後,他猶豫地看了痛苦的章家大少奶奶一眼。水銀一直在注意他,見狀流著淚喊住了他,「大夫,我的孩子真的沒辦法了嗎?」
  
  大夫嘆氣,「確實沒有……而且,我看著有些奇怪,大少奶奶雖說摔跤了,但孩子會流掉,似乎還有誤食了什麼不當藥物的原因。」
  
  水銀一愣,失聲道:「難道是老夫人這段時間讓我吃的那些東西?!」
  
  大夫聞言也是一愣,隨即搖搖頭,憐憫地看著她。
  
  水銀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痛苦地吸了兩口氣,艱難地對大夫道:「大夫,求您一件事,這事就不要對老夫人說了,她方才暈過去,都是我口不擇言刺激到了她,要是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我難逃其咎。」
  
  好一個感天動地的媳婦!
  
  大夫微微一嘆,肅然道:「大少奶奶也需得好好休息調養,保重身體。」
  
  水銀感激地說:「多謝大夫,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鬧哄哄的人都走了,阿福端著熱水回來,幫忙收拾了她一身血,讓她好好躺著休息。這種破地方沒有現代醫學幫忙,自己隨便打胎肯定要痛上一陣,不過水銀想,老夫人肯定比她更痛百倍。
  
  老夫人這一暈就暈了一天才醒過來,醒過來之後,她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她其實也就差不多五十歲,在現代來講是個中年人,很多女人這個年紀看著甚至頭髮都沒白,但在這個黎明前夕的時代,在這個「人活七十古來稀」的時候,她已經能算是個老人了。
  
  頭髮白了大半,因為生病眼睛渾濁,過度打擊使她出現了中風徵兆,偏身麻木,說話也含糊不清,看著還真是可憐。
  
  原本的劇情裡,老夫人也曾被刺激地中風,那是在章霖奪走了章家,把她和章家望趕出去之後發生的。沈秋婉那時候被這一老一少嫌棄,已經搬出了章家,過得很不好,但還是以德報怨將無家可歸的兩人帶回去仔細照顧,還為這個中風的老夫人端茶倒水清理身體,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還要聽她毫無緣由的責罵。
  
  她們兩個也不知道誰比較可憐。這種時代造就的可憐人,實在太多了,或許有些人會覺得看在人都這樣了的份上,不再計較過去的恩怨,但水銀不同,看著老夫人這個再不能囂張的模樣,她只覺得特別爽。
  
  看別人可憐就應該同情嗎?不,絕不,她的同情能給一隻被車壓斷腿的小狗,也絕不給這種人。你可憐,你可憐就能作惡?你作惡之後可憐就能算了?呸。
  
  水銀去「探望」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看到她就是一陣激動,含糊地喊道:「你滾、你給我滾。」
  
  水銀不僅沒滾,還一臉擔憂地坐到了床邊,捂著肚子輕聲細語:「老夫人,您好些了嗎?」
  
  管家在旁邊幫腔:「老夫人,大少奶奶自己沒修養好,擔心您的情況,才會過來看望您的。」
  
  老夫人看到了她捂肚子的動作,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手臂,含糊道:「誰要她看望,滾出去!」
  
  水銀低下頭,狀似傷心,「老夫人,現在孩子沒了,我比你更傷心,但日子還是要過的,日後我會孝順你,我們相依為命不好嗎。」
  
  老夫人給她噁心得不輕,喘著粗氣瞪她,忽然說:「那孩子、那孩子一定不是懷遠的是不是?那是章霖的!」
  
  水銀:「怎麼會呢,章霖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我也解釋了。」
  
  老夫人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弄掉了自己的親孫子,現在腦子都有點不正常了,一心想證明那孩子不是自己親孫子,而是別人的,這樣她就不用背負這樣無法接受的苦果。
  
  「你肯定跟章霖有私情,不然、不然你怎麼知道黑痣的事!」
  
  水銀擦了擦眼角,「是大少爺在世時與我閒聊隨口說過的,他說他們兄弟小時候一起偷偷在水塘邊玩耍游泳的趣事,他那時候看到的。」
  
  反正兩個當事人都已經死了,她隨口胡說,這兩位還能揭棺而起跑來反駁她不成。
  
  老夫人顯然已經糊塗了,竟然又說:「孩子就算不是章霖的,也是別人的,對,肯定是平安的是不是,反正不是我的懷遠的!」
  
  水銀看向臉色難看的管家:「管家,老夫人是不是不太對勁,她有些神智不清了,都開始胡言亂語。」
  
  管家嘆氣,「老夫人是受到太多刺激了。」
  
  水銀扭頭就握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秋婉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在她的照顧下,老夫人徹底中風癱瘓了,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沒過多久,一天夜裡,水銀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傻逼系統在腦子裡出聲,她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因為那系統說【警報!警報!老夫人出現生命危險,及時前去救援!】
  
  水銀睜開眼睛,看了看外面晦暗的夜色。整個章家都靜悄悄的,只有走廊下一盞黯淡的燈籠在風中微微搖曳,她又躺了回去。
  
  等到天亮了,外面鬧出一些動靜,門被急促地敲響了。
  
  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急慌慌地來請她過去,中風的老夫人,昨天半夜被一口痰給堵住了呼吸而死。晚上照顧老夫人的丫鬟偷懶睡著了沒發現,直到早上才注意到,人都已經冷了許久了。
  
  水銀來到那間散發著藥味和古怪氣息的房間,看到老夫人的屍體時,腦子裡昨天半夜響了很久的系統彈出一條【主要角色章霖、章家望、章老夫人全部死亡,當前任務世界失敗】
  
  【初始世界強制重啟】
  
  水銀只覺得腦袋一陣發暈,整個人一懵,眼前的場景就變了個樣子。
  
  「秋婉,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眼前躺在床上喝藥的男人放下藥碗問她。
  
  水銀按著額頭朝這男人看了一眼。大少爺章懷遠。
  
  她回到了大少爺章懷遠還沒死的這個時間,系統想讓她重新來一次。水銀氣笑了,這系統怎麼學不乖呢。
  
  她不說話,章懷遠嘆氣,歉疚地看著她:「是娘又為難你了吧?」
  
  水銀一秒鐘入戲,受氣媳婦似地垂下頭去。
  
  章懷遠咳嗽了一聲,伸手按了按她的手,「娘她也是擔心我的身體,沒有壞心的,你嫁到章家還沒多久,等你們相處久了就知道了。不過,還是委屈你了。」
  
  水銀笑笑,「秋婉不委屈。」上次讓我受委屈的人都死光了,這次也一樣。
  
  她故意做出一副有事又不好說的模樣,吞吞吐吐地說:「大少爺……」
  
  章懷遠:「怎麼了?」
  
  水銀:「我嫁到章家這麼久,還沒回去看過我父親,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想回去看看他。」
  
  章懷遠聽到她說起沈老爺眉頭就皺了皺,但還是說:「也好,因為我的身體,你三朝回門也沒有回去,正好這次就帶點禮物一起回去看看。」
  
  水銀低下頭,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可以拿些銅錢坐車回去嗎,我想早去早回。」
  
  章懷遠詫異,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沖喜的妻子沒錢,開口讓她拿過一個錢匣子,「這裡面有些散碎銀子,雖然不多,但也夠你用了,平日要用可以在這裡取。」
  
  水銀離開章家,熟門熟路去了曾買過打胎藥的那家醫館。
  
  她確認了自己現在已經懷孕,然後順手就買了打胎藥。
  
  打胎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
  
  照例沒理會腦子裡的系統瘋狂警告,她在沈家順便晃了一圈,沒看到沈瑞德,他不知道是去賭博還是去喝酒去了。
  
  水銀:嘖,算你命大逃過一劫。
  
  然後她回了章家,在應付完大少爺後,找到了章霖。
  
  「霖少爺,我知道你想要章家,不如我們合作?」對著曾經被自己搞死過一次的章霖,水銀露出了和善又真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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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秋婉八

  水銀和章霖談完離開,回去的路上,系統簡直在她腦子裡搞了個交響樂團演奏,警報沒完沒了地彈。水銀的腦子要是個電腦,能被它這些彈窗搞死機。
  
  要不是她沒辦法把這該死的玩意兒拽出來,水銀一定要把它甩在地上踩成碎渣再燒成灰沖進廁所裡。
  
  【宿主為什麼還要堅持打胎!現在章懷遠沒死,宿主不能一個人決定胎兒的去留!這是不道德的,打胎是殘忍的!你不能一錯再錯,請珍惜改過自新重頭再來的機會!】
  
  水銀慢悠悠走在遊廊上,目光冷漠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你一個隨便把人拉到這種世界裡的系統跟我講道德,你配嗎?你不配,我呸。]
  
  [打胎殘忍?我覺得不讓別人打胎的傻逼系統更殘忍,怎麼著,感情不是要你生要你養,躺著說話不腰疼呢,誰給你這麼大臉,你要是真這麼善心氾濫,與其給一個還沒出生的胚胎,不如分點給我這個活生生的人,可憐可憐我把我送回去再說?]
  
  【如果宿主是覺得章家望日後不孝才不想生下他,這邊可以建議宿主教他成才,允許宿主適當偏移一點劇情】
  
  對於系統這份「恩賜」,水銀面無表情,毫不動容,甚至還想笑。
  
  [我管他以後是人才還是蠢材,它在我肚子裡,生不生它全看我心情,我要是心情好想生,它是條蟲子我也願意生,我要是不想生,肚子裡以後是個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我也不生,我現在心情就很不好,懂嗎?]
  
  [要我一次兩次跟你解釋這種簡單的道理,你要是聽不懂人話就早點說清楚,省得我跟你浪費口舌,你以為跟傻逼說話不累的嗎?]
  
  【宿主不僅不讓主要角色章家望出生,還要和反派角色章霖同流合污,不符合系統規定人設!請及時改正!放棄這種可怕的行徑!】
  
  水銀笑起來。
  
  [我不,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系統真的無言了。它從來沒遇上過這樣的宿主,其他的人都為了能回到原來的世界,或忍辱負重或消極地做任務,哪怕有不甘願的,在電擊教育下也會很快屈服,沒有幾個人敢和系統對著幹——連重啟任務世界都奈何不了這個女人,系統也沒有辦法了。
  
  它可能遇到傳說中的BUG了。
  
  系統不吭聲,水銀倒是又滿懷惡意地對它說了一句——[你不知道當個壞人有多快樂,我現在就感覺挺快樂的。]
  
  她回到章懷遠的屋子裡,這位大少爺正在和老夫人說話。對沈秋婉橫眉豎眼的老夫人,在唯一的兒子面前就像是春風那般溫柔,小心翼翼地,聲音大一點都生怕影響自己寶貝兒子的病情。
  
  一轉頭看見沈秋婉進來,老夫人臉上神情立刻就變了,「你跑去哪裡了?不是讓你在房裡照顧懷遠嗎,你倒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偷懶,娶你進門是為了懷遠的身體,可你看看,進門這麼久,懷遠的病也沒有好轉,要你有什麼用!」
  
  水銀低著頭站在一邊不說話,露出適合沈秋婉的委屈神色。
  
  大少爺章懷遠咳嗽了一聲,「娘,秋婉總是在這裡也悶,出去走走沒什麼的。」
  
  老夫人:「懷遠,你可不能這麼縱容她,骨頭沒幾兩重,要是不敲打,她能飛天上去。」
  
  說完又瞪沈秋婉,「懷遠咳嗽了你沒聽見,還不快去端藥過來!」
  
  水銀扭頭就走,無所事事坐到水榭看了一會兒魚,才慢騰騰去端了藥往回走。
  
  回去的時候老夫人已經不在了,章懷遠接了藥喝了,拉了她的手說:「娘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這麼多年,她獨自撫養我長大,受了許多苦,我們做晚輩的要多體諒她,我這身體也不能在她跟前盡孝,以後都要靠你了。」
  
  孝順的大少爺在原本劇情也是這麼對沈秋婉說的,所以沈秋婉當了一輩子孝順媳婦。
  
  水銀微微笑:「當然,秋婉一定會好好孝順老夫人的。」
  
  反正大少爺這破身體也活不了多久了,原本劇情他也就是過幾天病情加重,然後突然惡化去世的——沒錯,並不是章霖氣死的他,他就是自己病重,不過在一周目水銀的哭訴下,所有人都相信了章霖才是兇手。
  
  水銀這個時候還必須要去伺候老夫人,其實老夫人也沒什麼好讓她伺候的,只是自古以來當婆婆的大多要壓服媳婦,以穩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沈秋婉哪怕是什麼都沒做錯也會被嫌棄責罵,更別說現在換了壓根就沒想好好做的水銀。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嫁進來沒多久就原形畢露了,我可還沒死呢,你這是敷衍誰?」老夫人丟下筷子,指著水銀的鼻子罵,「出去跪著!」
  
  水銀一句話沒說去跪著了。
  
  她赤條條一個人來到這世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腔不甘的怒火和不怕死的心,但凡受的委屈吃的苦,她都要一一討回,否則她白來這世上一遭!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自食惡果的。水銀看著面前青石板上一滴滴綻放的雨點,冷冷笑了。
  
  原本劇情裡也有這一齣,沈秋婉惹了老夫人不快,老夫人罰她跪在外面反省,天降大雨,沈秋婉在雨中跪了很久,大少爺趕來為她說話,才讓她從雨中起身得以回去。
  
  可能就是這一次,大少爺不小心受寒生病,之後纏綿病榻一直沒好,病情反反復複,就那麼去世了。
  
  這一回水銀來伺候老夫人之前,吃了打胎的藥丸子。吸取上次的經驗,這回她準備分作好幾次吃,量都很少,不容易被看出來,到時候別人只會以為,這孩子是被惡婆婆給折騰沒的。
  
  就是不知道孝順的大少爺,這個一心想要妻子包容母親惡言惡語和折磨的大少爺,知曉自己盼了多年的兒子被母親折騰沒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大雨淋濕了周圍的一切,屋簷垂下的雨水連成線,水銀跪在一片濛濛的雨水中,感受著身上的涼意,心頭也漫上一股涼意。廊下有丫鬟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惠紅笑聲格外清脆。
  
  水銀沒有在意這些大雨中嘈雜的聲音,她只是忽然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這個世界對她沒有意義,這個世界的人對她也沒有意義,只有腦子裡那個試圖改變她的系統,令人憤怒。
  
  她跪了許久,大少爺姍姍來遲,管家和兩個人扶著他,阿福和另一個丫鬟給他打傘,試圖把雨水攔在外面。大少爺來到水銀身邊的時候,只濕了一雙鞋。
  
  他咳嗽兩聲看著她,為難地喊了聲秋婉,然後嘆氣道:「我這就去和娘說。」
  
  然後進了屋子,過了一會兒他才和老夫人一同出來,讓阿福來扶水銀起身回去。
  
  剛回到屋子裡,一群人在老夫人的呼喝下緊張地去找衣服鞋子端熱水,伺候大少爺換上。
  
  老夫人嗔怪地對兒子說:「你就是太心善,這麼點小事還要你親自去說,下著雨你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沈秋婉好得很,她這種做慣了粗活的,跪一下難不成還跪壞她了。」
  
  「你還在這杵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收拾自己那一身水回來照顧大少爺!」這一句是對水銀說的。
  
  水銀依言離開,冷靜地又吞了幾粒藥丸子。
  
  對啊,老太婆,沈秋婉跪不壞,你的寶貝大孫子是要壞了。
  
  大少爺晚上又寬慰了她一通,還是那些老話,水銀一派溫婉笑著應和,沒露出絲毫異樣。章懷遠這個人,她沒什麼感覺,只要他不為難她,她也懶得理會,跟他不熟,沒什麼好說的。
  
  她躺在這個陌生人身邊裝作睡覺,腦子裡的系統又開始勸她。
  
  【章懷遠對你這麼好,不惜冒雨去接你,你心裡都沒有一點感動嗎,他對你好,你就不想回報,還要打掉他的孩子,你不覺得羞愧嗎,宿主現在停手還來得及!】
  
  哪怕見識過了系統的智障,水銀還是被它這一通發言給噁心到了。
  
  [「對我這麼好」?你對好男人的要求還真是的低,比對好女人的要求低多了!]
  
  水銀呼吸平穩,在腦子裡說[你是見識少沒見過真的好男人,還是對男人要求真的這麼低?如果他能做到你要求我做的「寬容醇厚、溫婉柔順、忠孝良善、勇於犧牲無怨無悔」,成為好丈夫好兒子好父親……我也能對他這麼「好」,至少比他對我好一百倍!]
  
  [我還沒做慣女奴,是個男人對我和顏悅色一點就感恩戴德。老夫人讓我「跪」,章懷遠讓我「跪」的更舒服一點,我不會因此感激他,我只會想,我為什麼要一直「跪」,我更想站著不是跪著!]
  
  [你不會懂,如果你懂,我就不會陷在這個世界裡掙扎!]
  
  水銀這個時候反而平靜下來。憤怒雖然還在,卻被她壓在了心裡,她冷靜地感受到肚子的隱隱疼痛。章懷遠在旁邊因為病痛發出習慣性的呻吟,病人總是這樣。
  
  他冰涼的手拍了拍水銀。
  
  「秋婉,我要喝茶。」
  
  水銀坐起身,給他倒熱茶,倒茶的時候,她又吃了一點藥,大少爺根本就沒發現,他已經有些不舒服,接連咳嗽了幾聲。如果是原本的沈秋婉,會非常緊張地馬上叫大夫,但水銀冷眼看著,毫無反應。
  
  第二天,大少爺果然病了。傅大夫來診脈的時候眉頭緊鎖,又開了新藥。
  
  老夫人擔憂過後,又把沈秋婉罵的狗血淋頭。
  
  「你是怎麼照顧懷遠的,他晚上不舒服你還能睡,你不會起來照顧嗎,你是死人啊?」
  
  她就是心情好也要折騰沈秋婉,更別說兒子生病,她心情格外不好,動不動拿沈秋婉撒氣。
  
  水銀當著許多人的面,做足了一個被欺壓從不反抗的柔順樣子,傅大夫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我看大少奶奶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照顧大少爺累著了,不如給大少奶奶也看看。」
  
  水銀當然不會讓他這個時候發現自己的身孕,不然就不好玩了。只是還沒等她拒絕,老夫人就先說:「她能有什麼事,只知道偷懶的懶貨,別管她了,再給懷遠看看,懷遠身體要緊。」
  
  章懷遠病了兩三天,已經起不來床,比沈秋婉記憶裡的還要更嚴重一些。
  
  老夫人焦心極了,每天過來看,見到兒子難受,她就更難受,看到旁邊的沈秋婉就要找她麻煩發洩自己心裡的不安。
  
  水銀還想故意惹怒她,誰知道什麼都不用做,老夫人就主動懲罰。
  
  給章懷遠端來的藥燙了一些,老夫人接過去的時候燙了手,藥灑了一地,她立刻就罵起來,「你是誠心想燙死我還是想燙壞懷遠!還不把地上這些收拾了!」
  
  水銀跪在地上收拾,語氣虛弱,「秋婉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有拿穩。」
  
  老夫人聽她還嘴,氣不順抬腳就踢了一下,「滾,趕快去重新熬藥,別誤了懷遠喝藥的時辰。」
  
  水銀撞到床邊的一個小幾,栽倒在地。
  
  老夫人看她坐在那不動彈,還想再罵,忽然愣住了。她看到沈秋婉裙下的血色,整個人一驚,霍然站起,「你——!」
  
  沈秋婉的孩子沒了,大少爺本就病得厲害,這一下子受了打擊,更是直接發起高燒陷入昏迷,老夫人又是痛心自己未出世的孫子,又是擔心病情越來越嚴重的兒子,整個人也憔悴許多。
  
  幾天後,章懷遠去世了,比原本劇情裡的死期提前了好些天。
  
  他死之前,水銀在他床前哀哀哭泣,不斷訴說著失去孩子的痛苦,章懷遠比她想的更加難以接受,又聽水銀這麼說,忍不住也對他的母親章老夫人說了兩句重話:「娘,你為什麼就是容不得秋婉呢,我們的孩子沒了,這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啊,你是要我們章家斷子絕孫嗎。」
  
  老夫人聽完就嚎啕大哭起來,又悔又痛。
  
  更糟糕的是,章懷遠說完直接吐血暈倒,晚上就死了,在別人看來,章懷遠就是因為孩子流產受不了刺激病情加重而死的,而孩子之所以流產,都是因為老夫人對媳婦太苛刻,活生生把孩子弄沒了。
  
  聽到兒子去世的消息,老夫人痛呼一聲,暈厥過去,比上輩子還早地出現了中風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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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秋婉九

  「沒想到你還真的能做到。」章霖眼神閃爍地看著面前的沈秋婉,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女人了。
  
  沈秋婉嫁進章家這段時間,他心底對她很不屑,覺得這就是個愚蠢至極的蠢貨,隨便就可以玩弄於鼓掌之間,但現在他看著沈秋婉那張溫婉柔順的臉,再想到章懷遠那張青白的死人臉和老夫人癱在床上抽搐的樣子,只覺得心驚肉跳。
  
  水銀看著他的眼睛,「一個人如果不怕死,是什麼都能做得到的,不是嗎。」
  
  章霖心裡一跳,覺得她話裡有話,忍不住想,她是什麼意思?威脅?猜到他因為對她感到忌憚想對她下手,所以先警告他?
  
  水銀湊近章霖,「霖少爺,我沈秋婉就是個破落戶的女兒,我什麼都沒有,這條命我說實話也不在乎,要是大家好好合作,我這個章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可以給你提供便利,當然也能給你添麻煩,是敵是友,只看你有沒有合作的誠意了。」
  
  「俗話說,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吧,你現在要在意的,可不是我,而是老夫人啊,只要老夫人還在,我們都別想佔這章家的家產。」
  
  章霖神色幾變,最終還是笑著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誠意我看到了,我當然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
  
  他心想,這沈秋婉要是貪財,就給她財打發了,要是能被他所用,也不一定是件壞事,等到日後礙事了,再除去不遲。
  
  章霖擺出一副孝子的模樣,去探望老夫人。老夫人險些中風,但是被傅大夫及時救了回來,如今仍然是元氣大傷,癱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帳頂。
  
  她這大半輩子都在為了兒子操心,臨了她的兒子卻說出那種話,倒顯得是她把兒子給氣死的,這樣的現實她怎麼能接受得了。
  
  章霖坐在床邊說了半天好話,也沒見老夫人有反應,他表情沉痛地離開,恰巧遇上了族裡幾個叔伯過來探望,章三爺背著手提著個煙袋,湊上來問: 「怎麼,我那老嫂子怎麼樣了?」
  
  章霖神情擔憂,「情況怕是不太好,你知道的,老夫人她……唉,她現在只想著大少爺的死,非常自責,看她那樣,我都怕她會想不開。」
  
  章三爺興致勃勃問起他之前發生的事,滿足了好奇心之後才說:「我這老嫂子也是,看不順眼兒媳婦你罵也就罵了,何必還要打,這下好了,孩子都給她打掉了,懷遠也是可憐,人死了,連個後代血脈都沒能留下。」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是這麼說,還有些親戚夫人過來探望章老夫人,都難免說幾句,這些人倒也不是真那麼關心她們家的事,只是不說個兩句顯示不出她們的優越感。
  
  「你看看這事搞的,你們這一支本來就血脈單薄,懷遠他媳婦好不容易懷孕,你當婆婆的就是再看她不順眼,也不能不顧她的身子啊,孩子折騰沒了你就高興了?你看,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教媳婦規矩不急在這一時片刻。」
  
  「唉,大嫂子這不也是沒想到嘛,誰能知道懷遠他媳婦還能懷孕哪,這開始大夫不是都說懷遠不好有孕嗎……嘶,這要是早知道,給懷遠早早安排兩個丫鬟服侍著,說不定也能留下個孩子。」
  
  被這群親戚探望過後,老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
  
  惠紅這幾日照顧老夫人,心裡是厭煩至極,老夫人本來就脾氣不好,平時需要她小心托著說話,現在身體不舒服,她什麼都不順意,動不動就發脾氣砸東西,昨天還砸了一碗熱粥在她手上,燙的她手紅了一大片。
  
  原本對於霖少爺說的話她還有些動搖,可現在,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一直伺候這個老太婆能有什麼前途,還不如聽了霖少爺的話,以後這章家還不是霖少爺的,就算她做不了少奶奶,當個姨太太也比做個隨便讓人打罵的丫鬟好。
  
  夜深了,老夫人陷入沉睡,一直睜著眼睛的惠紅慢慢坐起來,她屏息著走向床邊,緊張吞嚥了幾下,顫抖地伸出手去……
  
  ……
  
  「不好啦!老夫人上吊自盡了!」
  
  章家大少爺剛死沒幾日,老夫人也跟著上吊死了,眾人都忍不住唏噓,沒有一個人懷疑,畢竟這些天章霖沒少有意無意跟人談起老夫人的狀況,她那樣子大家也看到了,想不開自盡不也很正常嗎。
  
  在現在這個社會環境之下,流言輕易就能逼死一個人。
  
  水銀跪在靈堂,看著那兩具棺木,臉上是悲痛的神情,心裡卻異常冷靜。
  
  她猜到章霖會對老夫人下手,就是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不愧是原本劇情裡最大的那個壞蛋。
  
  【宿主已經完全背離了系統要求的人設,成為了章霖這個反派兇手的幫兇!逼死大少爺,看著章霖謀害老夫人不去阻止,斷絕章家血脈,需要受到懲罰!】
  
  水銀感覺到那熟悉的震盪電擊,整個人跪在原地發抖,她咬著牙看著地面,神情猙獰,一言不發,在別人看來彷彿痛苦悲痛到有些承受不住。
  
  系統接連給了她兩次電擊,水銀撐過那一陣痛苦之後,只覺得全身無力,腦子都痛到要裂開一般。
  
  【懲罰結束,宿主以後必須做個好人,做個好女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
  
  水銀一邊吸氣,一邊捂著臉笑起來。
  
  [做個好人?在這世上,想要好好活著,活的有尊嚴,就做不了好人。想做好人就要委屈自己,我憑什麼為了那些噁心的東西委屈自己,你做夢呢。]
  
  [我逼死章懷遠?哈,是他親媽把他活活氣死的,我有對他做什麼嗎?我只是打了胎,怎麼著,為了章懷遠的身心健康,我還得給他生孩子呢?]
  
  [你以為打胎不痛嗎,我都要被這一家子傻逼逼死了,你還嫌棄我掙扎的時候誤傷他人,覺得我掙扎地太激烈,對無辜的人造成不好的影響,不夠善良,要我態度溫和,我溫和你媽呢?沒輪到你要死要活你才可以這麼從容地指點江山。]
  
  [想讓我當好女人,也沒見你當個好東西,站在正義那一方審判別人很爽是吧?說到底你就是個不知道自己有多噁心人的毒瘤,自以為高貴其實踩著別人鮮血的劊子手,你才是那個最大最該死的兇手!]
  
  [你可以繼續懲罰我,也可以再重啟這個世界,但是我告訴你,就算你再來一百次、一千次,我也永遠、永遠不會變成你想讓我變成的樣子!]
  
  系統不論說什麼,都只能得到水銀的嘲諷和冷漠,就算是懲罰,她也能在緩過來之後繼續諷刺。系統搜遍數據庫也沒能找到一兩個和她一樣的數據。
  
  【初始世界任務失敗】
  
  【世界重啟】
  
  上一刻在靈堂,下一刻,水銀出現在溪邊。
  
  她看到自己的手粗糙,拿著槌衣服的木槌和髒衣服,手指在冰冷的水中浸泡得紅腫發癢,水中倒映出的仍然是沈秋婉那張臉。
  
  這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在這裡,她已經必須要去當一個孩子的母親,可在她的時代,卻還是個不能談戀愛的高中生。
  
  水銀對著水中蕩漾的青澀臉龐沉默片刻,撿起了旁邊放著的木盆和一盆髒衣服,循著記憶往回走。
  
  經過曹嬸子門口的時候,這位一向愛在背地裡編排沈秋婉的大嬸破天荒朝她笑著招呼:「秋婉啊,聽說你要嫁去章家了,是不是啊?」
  
  水銀沒有理會她,直接往沈家走。她這是在這個世界的第三次重來,比前兩次的時間線又提前了一點,到了沈秋婉還沒嫁進章家的時候。
  
  腦子裡的系統再度出聲【本次重啟時間提前,宿主可以改變很多事,可以自主選擇經營與大少爺章懷遠的婚姻,與他培養感情,並且打好與老夫人的關係,系統允許人設偏離劇情偏離,只要宿主符合「好女人」要求!】
  
  比起前兩次,這一次的系統可謂非常仁慈。
  
  [你每次世界重啟,只能往前重啟,不能往後吧,我猜,你也不能無限重啟!]
  
  【……】
  
  水銀知道自己猜對了。
  
  對於系統的話,她沒有絲毫心動的想法,它或許覺得在兩次世界的教訓之後,她會學乖一點選擇一個更加舒服的方式,就像是馴獸,大棒加甜棗。在這一次,它說允許她自主發揮,如果心智不堅定,或許就會覺得章家其實也不差,只要自己能提前改變開始,結局就會不一樣,最終選擇妥協。
  
  但水銀只覺得憤怒,比被系統電擊懲罰還要憤怒。它以前是明著噁心,現在是暗著噁心。
  
  [記著我對你說過的話,我絕不如你所願!]
  
  水銀走進了沈家。
  
  就在這短短一段路,她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她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選擇,因為對她來說不存在選擇,只有唯一一條路。
  
  沈瑞德一身酒氣回來了,他看上去非常高興——當然了,手裡得了賣女兒的錢,可以繼續賭博喝酒做一切快樂的事,怎麼會不高興。
  
  他只是在多年前負責爽了一發,之後就能躺著做這十幾年大爺,把女兒當奴才使喚,到了年紀賣出去得一筆橫財,以後還能繼續躺著吸女兒的血,多逍遙快活,世界上再沒有比這個更輕鬆回報更大的投資了。
  
  「飯做好了嗎。」他往桌邊一坐,見水銀站在那沒動,抬腳就踢了下旁邊的凳子瞪眼,「飯呢,我從外面回家現在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就快要去章家享福,不耐煩伺候我這個爹了?」
  
  水銀微微笑,「不是,我只是想好事近了,今天去給爹買點好菜配酒一起吃。」
  
  沈瑞德聞言這才露出一個笑,「這還差不多,想清楚了就好,那章家多有錢,你聽我的嫁過去準沒錯,好了,快去做飯,老子餓死了。」
  
  水銀去買了下酒的糟鵝掌和豬頭肉,打了酒,酒是好酒,沈秋婉身上那點錢都給她用完了。
  
  東西買回去,熱好擺在沈瑞德面前,他高高興興吃了一頓,哼著不知道在哪家窯子裡聽到的小曲,完全沒在意女兒。
  
  水銀回去沈秋婉的屋子,這間簡陋破舊的屋子裡沒有鏡子,她對著一盆清水慢慢把頭髮拆了,重新盤好,換了一件衣服,套上一件舊外袍,收拾好東西然後靜靜等待。
  
  時間差不多之後,她起身去看沈瑞德,他果然已經喝得人事不知,癱床上睡著了,鼾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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