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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靖堯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被人用鏈子銬了起來,綁在一間密封的石室牆上。

    自十天前,他和少華被不明身份的人突襲後,他就被制住,身不能動、眼不能看、嘴不能言,然後被塞進一個馬車裡,接下來便是在顛簸不停的車廂待著,只有在需要解手和用餐時,勉強能動一下。

    至今仍不知曉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綁架他,唯一肯定的是他們只有針對他,因少華已被釋放。

    莫非他們是信王的餘孽,想找他報復?而他們又想把他帶往哪去?

    無數的困惑在腦中打轉,仍不得其解。

    不過,他心裡已有了最壞的打算,若他無法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只希望少華能遇到荻蓮,告訴她,他對她的歉意還有……

    不,或許就這樣算了吧!讓她抱著恨他的心情活下去,可能比要她思念他還來的好吧。

    雖然能夠這樣想,但是為何他無法心甘情願?真的不甘心。

    他用力拉扯著鐵鏈。該死!這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何他無法用內力將之震碎?

    這時石室門打開,他停下拉扯鐵鏈的動作,瞇眼注視來人,今天應當可以見到誰是主使者。

    進入眼簾的是那個帶頭抓他的人,而接下來的是,他驀地睜大眼睛。

    「岳父、岳母,你們怎麼……」怎樣都沒想到威鎮大將軍戚慕翔夫婦會出現在他面前,然後見到帶頭抓他的那個男子一臉恭敬迎著他倆時,靖堯倏地明白了,主使者正是眼前這兩位。

    戚慕翔和宮霓裳面帶寒霜緩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冷冷掃過他全身。

    「許久不見了,『賢婿』。」語氣中有掩不住的諷刺。

    靖堯深吸口氣。「岳父、岳母!兩位近來可好?」他語氣平靜地說道。

    這小子有種!慕翔暗暗在心裡贊喝,很少有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還能面不改色,更別提是在現在這種狀況。唉!若非見到他相貌堂堂、器宇非凡、才華名滿天下,又怎麼會同意將女兒嫁給這小子?聽聞他身兼皇上的密使,並將信王之亂不費一兵一卒給平息,足見這個小子身懷大將之才,為當朝不可或缺的棟樑。

    不過即使如此又如何?管他是不是天皇老子,誰欺負了他戚慕翔的女兒,絕不會讓他好過,想當初聽到那個入宮做太子妃的大女兒跳崖自殺的時候,他差點領兵從邊關撤回殺向京城,準備將太子給宰了,後來是那個「已死」的女兒突地蹦到他面前阻止他做出這件傻事──事實上是她「詐死」逃避身為太子妃的職責,到邊關尋情郎,這種欺君逆道事若讓朝廷知道真相,他戚、宮兩家真的是罪無赦、殺九族,在自知理虧的情況下,乃按兵不動,不過這次情況不同,雖說是荻蓮主動「休」了對方,可是以他們對二女兒的瞭解,若非忍無可忍,怎麼會輕易將自己愛上的夫婿給休了?

    這些日子見到女兒一臉鬱鬱寡歡,神情飄忽的憔悴模樣,在主觀意識上,更加認定犯錯者是駱靖堯,因此下令將他綁過來,準備好好教訓一番。

    「這『岳父』、『岳母』四個字我們已經擔不起了。」霓裳冷冷地開口說道,她走到靖堯面前。「我問你,我們家荻蓮呢?」她是故意這樣問的,想試探他。

    靖堯心一凜。天!她真的沒回娘家,他閉上眼睛。「我不知道。」他痛苦的低語道。「我正打算去找她呢。」

    看到他的神情,戚慕翔和宮霓宴交換驚異的眼神,看來他對荻蓮並非完全無動於衷。

    「找她幹麼?好讓你繼續欺負她?」

    「不是!」

    「你給我老實說。你做了什麼事,居然讓我的寶貝女兒將你給『休』」了?」

    靖堯臉上泛起苦笑,實在不知該如何啟齒,千言萬語總歸一句話──「一切都是我的錯!」他輕聲說道。

    聽到他毫不猶豫承認了,夫妻倆頓時怒不可遏。「好呀!我們戚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好好的一個女兒竟讓你給糟蹋掉了!」

    靖堯無法反駁,他深吸口氣。「是我錯待荻蓮,總之,要殺、要罰,皆任憑兩位處置,我駱靖堯絕不會有怨言。」

    夫妻倆互看一眼。

    「好!這可是你說的,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戚慕翔拔出掛在腰上的佩劍。

    靖堯無懼的直視前方。

    「住手!」伴著一聲嬌叱,一道黑影也同時閃到靖堯面前。

    「爹、娘!你們在幹麼?」

    「荻蓮!」

    三個人同時驚呼出聲,靖堯是充滿不敢置信的驚喜,而戚慕翔和宮霓裡是驚訝還有……心虛。

    荻蓮瞪著父親手中的劍,表情是不敢置信的。「當少華說你們綁架了靖堯,我還不信,怎麼你們真的做出這種事來?而且還想殺了他?」本以為少華是胡言亂語,詆毀她爹娘,誰知後來從支吾不已的荻柏的身上得到證實時,差點沒讓她心神俱裂。

    戚慕翔有些手足無措。「噯,女兒呀!我們沒有要殺他,只是……」

    「那你幹麼拿著劍對他?」

    「我……」戚慕翔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只是想給這小子一點教訓,嚇唬他罷了,誰知女兒就在這一刻衝了進來,現在無論說什麼,恐怕她都不會信了。

    「女兒,我們只是想教訓他,沒其他意思。」霓裳皺起眉頭。「這小子那樣對你、傷害你,你幹麼要護著他呢?」

    荻蓮咬著下唇搖搖頭,明知這幾個月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她身後,可是她卻沒有勇氣轉過身看他,深怕努力建立的自製會悉數崩潰,對他的愛與恨太強烈了,若讓淚控制不住的流洩而出,只怕自己會做出難以想像的事。

    「他……不喜歡我不是他的錯。」她靜靜望向她的父母。「當初是我逼他不得不娶我的,他不喜歡我是自然的,而我努力過了,只是失敗了,所以我離開,就是這個樣子,爹、娘!請不要怪他,好嗎?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說出這些話,簡直要讓她五臟六腑翻轉了過來。

    淚水從她睜大的眼睛緩緩流下,她的表情是如此透明,令戚慕翔和宮霓裳看了好心痛也好無奈,他們狠狠瞪向駱靖堯,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難道他不知道荻蓮是個多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他不能愛上她?可是當他們見到他臉上的震驚和心疼的表情,以及他專心凝視荻蓮的眼神,他倆傻住了,咦?好像有點不對勁。

    突地,荻蓮出手了,她趁父親閃神的時候,一舉奪下了他手中的劍,並將之放在頸上。「爹!請立刻放了靖堯,要不,女兒就死在您面前。」

    戚慕翔和宮霓裳大驚失色。「萬萬不可!」他們連忙大喊道。

    靖堯臉色發白。「你快把劍放下!」他大力扯動鐵鏈,鏈子嘩啦嘩啦刺耳的響著,似想掙出以阻止她做出傻事。

    戚慕翔正盯算依言將鑰匙遞出去時,一直在仔細觀察靖堯和荻蓮的宮霓裳,陡地伸手阻止了丈夫,她靜靜望著荻蓮。「女兒呀!你為什麼要為一個根本不懂得珍惜你、愛你的男人送命?為娘的不記得教過你這個。」

    「我……」

    宮霓裳手指著靖堯。「這小子根本不在意你,你離開他的這段時間,他根本沒想過你甚至出來找你,還跑去了酒樓妓院找女人,你又何必為這種渾小子浪費心力?」駱靖堯這幾個月來的行為,她可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荻蓮持劍的手微微顫抖,他去酒樓找女人?這麼說來,除了她以外,其他的女人都可以?老天,她的心好痛啊!她不穩的晃了一下。

    「女兒!」戚慕翔想伸手扶住她,可是她卻退後躲過,戚慕翔不禁埋怨瞪了妻子一眼,幹麼說這些話呀?

    若此刻他是自由的,靖堯一定會衝過去阻止宮霓棠再繼續說下去,靖堯滿眼怒火瞪著「岳母」,與其說出這些話傷害荻蓮,倒不如一劍殺了他更乾脆。

    荻蓮閉了閉眼。「那又如何?是我『休』了他,他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她聲音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宮霓裳正要繼續開口時,這時候外面有人出聲。「戚夫人,您此言差矣。」

    楊少華偕著穎兒走進石室。

    「你是……」戚慕翔覺得他有些眼熟。

    「在下是楊少華,和駱靖堯是同窗好友,亦同在翰林院共事。」

    「是嗎?你為何說我說錯了?」宮霓裳不悅地瞪著他。

    少華露出笑容。「當然錯了!兩位難道不知道,在你們下令將靖堯綁來審問之前,他已向皇上辭官,準備走遍天下,尋找令嬡呢!」

    辭官?此語一出,除了靖堯以外,其他的人面露震驚之色,尤其是荻蓮。

    她緩緩轉過身子,不敢置信地看著靖堯。

    「你辭官,為什麼?」

    靖堯只是不發一言,定定注視她。

    他那灼熱飽含深意的目光,看得她心慌意亂,頭暈目眩,慘了!她真的好像又要昏了,此刻的她情緒實在不宜有太強烈的波動,她有些撐不住地蹲坐了下來。

    「荻蓮!」

    「小姐!」

    眾人關心的驚呼,此時在她耳中聽來有若雷鳴,讓她更加想吐。不行!她絕對不可以在此時昏過去,至少得看到他平安無事。

    拚著僅餘的意志勉強維持清醒,轉向父親。「爹,立刻放了他!」她毫不妥協地說道。

    戚慕翔看了妻子一眼,見妻子繃著臉點頭,既是無奈也是鬆了口氣,依言將人放了。唉!真是的,他還沒好好教那小子「為夫之道」,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將之放了?

    靖堯得到自由了,荻蓮仍動也不動,那把劍也未曾放下,她未轉向他,眼睛牢牢盯著爹娘。「你快走吧,希望你能原諒我爹、娘的舉動,他們只是過於疼我,並無惡意的。」

    「我知道。」靖堯深深望著她的後腦勺,倏地,他出手點住她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再將她手上那把劍奪下,所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

    「你想幹什麼?」戚慕翔一回過神便大聲喝道。

    靖堯穩穩攬住荻蓮。「沒什麼,只是我要走,也要帶著我的『妻子』走。」他一邊說,一邊攬著荻蓮往外走去。

    「什麼?不准你對她亂來!」

    他聽了差點失笑,他低頭望向正一臉震驚瞪著他的荻蓮。「很難不對她亂來。」這聲音很輕,輕得只有讓她一人聽見。

    荻蓮睜大眼睛。他……說什麼?看到他眼中的神情時,她胸口一窒,會嗎?他眼中可是……她不禁癡愣地望著他。

    他眼睛貪婪地在這張數月未見的臉龐上來回搜尋,剛剛她都一直背對著他,所以不曉得她竟如此憔悴,幾個月前那股活力和神采已經不見了,心中一驚。「你怎麼了?生病了嗎?」他厲聲問道。

    她無法言語,即使過去數月來他讓她心痛不已,但在這一刻,在他的懷中,她完全忘懷一切了,再也支撐不住了,兩眼一翻便向黑暗投降。

    「荻蓮!」靖堯心神俱裂的拋下手中的劍,緊緊抱住她。「你怎麼了?天!你快醒醒。」他仰起頭大喊道。「你們還愣在那邊幹麼?還不快去請大夫過來。」

    大伙都被他臉上的狂暴神情給嚇到了,他們從未見過向來表情冰冷、渾身散發如冰氣息的駱靖堯如此驚慌失措,手腳大亂過。

    少華丟給穎兒一眼。你瞧!我說得沒錯吧!他真的是愛慘她了。

    穎兒也回他一眼。我早就知道了。

    戚慕翔好像看到那個過去的自己,輕輕歎口氣,他和宮霓裳走到靖堯的身邊蹲下,宮霓裳伸手探了探女兒的脈。「沒事,她只是一時氣血不順,昏了過去,而且她最近身子也弱了些。」

    弱?靖堯瞪著他的岳父母。「她為什麼會身體虛弱?生病了嗎?」他著急地問道。

    宮霓裳氣呼呼瞪了他一眼。「你就不會說些好聽的話?她不是生病,是有身孕了!有了你這個渾小子的孩子,才會弄得她那樣虛弱。」還想繼續說下去,可是看到他一臉震驚呆愣的模樣,她停下嘴沒再說下去,搖搖頭,將丈夫一併拉了起來。

    靖堯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有身孕了?她有孕了?是那一晚嗎?是在那個讓他無所顧忌的那一晚有了他們的孩兒嗎?

    無法言喻的喜悅和恐懼在瞬間同時淹沒他。

    他閉上眼,更加用力的攬緊她,也益發警覺到她的柔弱嬌小。天!這樣小的身子居然正孕育了他們的孩子,一領悟此,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居然延宕如此久才來找她,他真該死!

    不發一言,一把將荻蓮抱起,無視其他人的存在走了出去,而穎兒和少華則理所當然的跟在後頭。

    「喂!你要把我的女兒帶去哪裡?」戚慕翔想要追上前去,卻被宮霓裳一把拉住。

    「別跟了!」

    「為什麼?」

    宮霓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瞎啦?難道還看不出來那小子不會傷害女兒的?」

    「唔──」

    +++++

    荻蓮緩緩張開眼睛,瞪著眼熟的床飾,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夢嗎?她居然夢見爹娘將靖堯綁架了,而靖堯也像變個人,用她期待已久,會令她心跳不已的眼神注視她。

    對!應該是夢,他怎麼可能會那麼看她?他對她根本一點情意都無……

    「你醒了?」低沉的聲音溫柔地在她耳邊響起。

    咦?她猛地轉過頭,看到了那張俊美的會讓她心痛的臉龐,她呆愣了好半晌,然後閉上眼睛。「你不是真的!」

    「我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放在唇邊,終於看到她睜開眼睛,心頭上的那塊大石也稍稍放下。老天!在等她清醒過來這段時間,簡直快要了他的命。

    尤其在看到她臉色是如此的慘白、透明,好像隨時會不見,若非她胸口的起伏證明了她還活著,他會因焦慮而發瘋。

    她張開眼睛,看到他眼中強烈的感情,令她心一窒,連忙再度閉上眼睛,倘若這是夢,她情願一輩子不要醒來,這樣她就可以一直沉醉在他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中,但,這不是夢。

    她依舊閉著眼睛。「你為什麼還不走?我爹娘應該不會再為難你了,希望你看在我的分上,別怪他們這麼魯莽。」

    她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驚,有那麼一會兒,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失去她了,可是她緊閉的雙眼和微微發顫的身軀,帶給他無限的希望,也提醒他方纔所發生的事,她為了他不顧生死的要脅她爹娘放了他,她可以為他做到這種程度,對她的真心又有何好懷疑?

    「怪?怎麼會呢?我還要好好謝謝他們,若非他們把我帶到你面前,我以為這輩子想要找到你得走遍天下。」說到最後,他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

    她幽幽睜開眼睛,眼神難解望著他。「你為什麼想要找到我?」

    「為什麼?」他露出自嘲的笑容。「這個問題,我也問了自己不下千百次,天下女子何其多,隨便哪一個都可以為我理家、生小孩,讓我無後顧之憂。」

    聽到這,她臉色一黯欲別過臉去,但他卻不准,他攫住她的下巴。「別躲!聽我把話說完。」他以霸道又不失溫柔的語氣說道。

    「還有什麼話可說?酒樓裡的女子個個比我冶艷美麗,比我溫柔更懂得逢迎人,也比我更討你歡心!」她恨恨地說道。若不是現在全身虛軟無力,她會一掌打過去,一想到居然有其他女人可以接近他,她就好恨!

    「你真這樣想嗎?」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望進她的眼。「我去找那些女人,只想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你,其他的女人都可以,不,別轉開臉,看著我!」他用手輕輕撫著她臉上的每一線條,她被他的溫柔舉動給弄傻了,不禁怦然心動。

    「結果,我錯了!我根本無法忍受其他女人靠近我,連跟她們說話我都覺得很厭煩,那段時間我沒碰過任何女人,從來就只有你、只有你。」

    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眼中盈滿了震撼和驚喜,緩緩地坐起身,而他也坐到她的旁邊。

    「是真的嗎?」

    「我已向皇上辭官,準備四處尋你,光是這點還不足以證明嗎?」他露出苦笑。「你倒是告訴我,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麼蠱,讓我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所做的事都出人意料?」說到這,他不禁回想起那一夜。「那天,我之所以會對你如此殘酷,也是因為我嚇到了,在你面前我好像變了個人,一點自制力都沒有,在恐慌之下才會那麼惡劣地趕開你,你可以原諒我嗎?」他眼中有著最深的歉意和悔疚。

    夠了!這一切都太足夠了。她歡喜地叫了一聲,整個人埋進他懷中。「我當然可以原諒你,一百次、一千次都沒問題,只要你把真正的想法說出來,讓我明白就好了!」

    他緊緊抱住她。「我知道自己以前不是個好丈夫,虧待你許多,但我發誓,我會學著去做的。」他以很認真的語氣說道。

    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眼。

    看到她表情怪異,他不由得擔心起來。「怎麼了?」

    「我想經過這段日子以來,你應該很清楚,我無法像其他女子守規範,至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這樣的我,你還要我當你的妻子嗎?」

    原來如此,他露出釋然的微笑。「別胡思亂想,你只要做原來的你就好;不過,要答應我,別到處胡亂跑,也別隨便行俠仗義,至少在做這些事時,也要讓我陪著你。」

    「夫君!」她開心的再度投入他的懷抱。

    兩人靜靜品味這幸福的一刻。

    「既然你又叫了我『夫君』,那你能將這張休書給撕了嗎?」他從懷中掏出那張已充滿了縐褶的白紙。

    荻蓮緩緩接過那張休書,見她沒有馬上動作,靖堯不禁屏住氣,當她那飽含深意的眼神定在他臉上時,他心漏跳了一拍。

    她手輕輕觸摸那張紙。「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絕對不准再逼我看那些《女誡》、《女論語》、《女則》之類的書,」

    他露齒一笑。「唔!你想看的話再看,我不會勉強的,不過你不覺得那些書寫得很好?」

    「駱靖堯……」

    「好啦!隨你。」

    「也不可以逼我們的孩子讀。」

    提到孩子,靖堯的眼神變柔了。「你還不打算親口對我說嗎?」

    荻蓮愣了一愣,臉一紅。「你知道了?」

    「嗯!岳母提了一下,不過我想從你口中聽到。」他柔柔地說道。

    荻蓮羞窘地將螓首埋入他懷中,好半晌才開口輕聲說道:「你就要當爹了。」

    靖堯深深吸口氣,才沒讓自己興奮地跳了起來,眼眶有些濕潤。「這會苦了你。」他沒忘記女人生子會受的苦。

    「沒關係。」

    「我不會逼孩子讀那些書的。」

    「謝謝!」

    「可以將那張休書撕了嗎?」

    「可以!不過……」

    「不過?」

    「若是你以後對我很不好的話,我還是會再寫的。」

    「是,老婆大人!」

    +++++

    數月後,江南宮家。

    「快去燒壺熱水!還有去看產婆到了沒?」駱靖堯冷靜的下令道。

    「是!」穎兒領命衝出房間。

    「好痛呀!」荻蓮不住哀嚎道。

    靖堯穩穩握住她的手。「娘子,再忍耐一點,孩子很快就會生出來的。」

    「你只會出那張嘴,下次換你來生!」痛得死去活來的荻蓮開始失去理智。

    「賢婿呀!你沒問題吧?」戚慕翔一臉慘白擔心的問道。

    「爹!您先出去吧?這裡有娘跟我就可以了。」靖堯說道。

    「是呀!老頭子,你出去啦!每次我生小孩,老大荻蘭不說,你那時根本來不及趕到我的身邊,之後荻蓮和荻柏,你哪一次不是嚇得昏倒,醒過來時,孩子早就生下來,一點用處都沒有,快出去,省得礙事。」

    堂堂威鎮大將軍就這樣滿臉委屈的被趕出房間,不過當他聽到女兒愈形淒厲的叫聲,一種莫名的黑暗瞬間籠罩住他,就這樣毫無例外地,戚慕翔在等待迎接他第一個外孫時,照樣昏倒了。

    就在外婆、爹、娘合力下,小娃兒總算順利的生了下來。

    「是個男的?」

    在宮霓裳清洗下,小娃兒一身乾淨清爽的躺在荻蓮的懷中吸奶,荻蓮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水。

    抬起頭正要跟心愛的丈夫分享這分喜悅時,卻發現他不知在何時也倒了下來。

    看樣子他真的很拚命不讓自己昏過去,如今一見孩子生下,也無所顧忌地放鬆了下來,可真難為了他,荻蓮微微笑。

    在荻柏和少華的協助下,將靖堯抬到荻蓮身邊躺下,待眾人退了出去,荻蓮打了個呵欠,然後抱著兒子也躺了下來。

    望著丈夫俊美的睡臉,再看看已睡著的兒子,雖然還小,但已看得出他將來也會是個顛倒眾生的絕色美男子,不過她一定要教他,絕對不可以恃才勾引、玩弄女人,要懂得疼愛、尊敬生命中那個唯一的女子,就像他爹一般。

    她再度打個呵欠。多棒啊!有兩個擁有絕色之美的男人伴在她的身邊,想來天下再也沒有女子可以像她這般幸運吧?

    唔?好像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荻蓮沉入夢鄉前,對了!待會兒醒來時,得跟靖堯商量一下,要給這孩子取什麼名,要讓他姓啥才好?他可是駱、戚、宮三家的第一個孫子。

    穎兒走了進來,看了看那一家三口甜美的睡相,小心地為他們拉上了被子後,便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

    門外,楊少華正倚著欄柱等著她,當她走近時,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接下來可以換我們了吧?」

    穎兒露出甜甜的笑容。「等你熟讀了小姐所著的《男誡》、《男則》以後再說吧!」

    楊少華露出自信的微笑。「早讀完了。」他一把將佳人擁進懷中,頭一低牢牢捕捉那溫柔的紅唇,好半晌才抬起頭。「《男則》恩愛篇第一條,丈夫要學會愛妻子。」

    穎兒又羞又窘的瞪了他一眼,趁少華一不留神,一把將他推開,返到三丈外。「《男誡》第十條,男子絕對不可對女子用強。」說完後,便掉頭跑開了,只留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少華搖搖頭,眼中則露出驚人光芒。「『楊氏家訓』第一條,為了得到心愛女子,可上天下地、千方百計的去追求。」身形一頓,立刻飛身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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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人記

    戚荻蓮所著的《男誡》、《男則》,是教導天下男女要如何互敬互愛的書,女子不是卑下的,但書中提出的男女皆平等一論,為當朝衛道人士大加撻伐,斥為妖言惑眾,並嚴禁發行。

    儘管如此,尤其戚荻蓮因做出「休夫」一事,名滿天下,而被休的當朝第一美男子駱靖堯更「不計羞辱」再度回到妻子的身邊,從此過著幸福恩愛的生活,讓人好不欣羨。因此兩本小書仍在女子閨閣之間秘密流傳,將之視為「馴夫守則」。

    不過這兩本書是不是造成日後整個大宋臣民突地興起「懼內」之風的「元兇」,不得而知。

    但套句戚荻蓮在《男則》中寫的話──書,人人會寫,但解讀各有巧妙,無關《男則》、《女則》;《男誡》、《女誡》;皆是著者依己之喜好為人定下的生活準則。

    信者,不會立地成佛,不信者,亦不會嗚乎哀哉,而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讓自己的人生善哉!善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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