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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都市言情] 李葳 -【親親海賊(海賊系列之一)】《全文完》

親親海賊(海賊系列之一) 作者:李葳

「哇!海賊都是像你長得這麼帥嗎?」商迪兒涎著臉說。
想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這回一見到這個俊俏海賊,她硬是心花怒放地想整個人趴過去……
天啊!他滕于翼是造了什麼孽?!
好心救了這個落水的小妮子,沒想到被當面調戲外,更惡劣的是,她竟當場向他逼婚——
還厚著臉皮,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三流伎倆!
害他一時粗心被她敲昏了頭,還莫名地被她往家裡帶。
嘿!瞧她杏眼一轉,不如趁這個機會脫光他衣服!造成生米煮成熟飯的局面,那他就賴不掉了……

楔子

    唐安史亂起,藩鎮割據四方,黃河下游無論南北皆為群雄據地,戰爭四起,京城命脈之漕運道路中斷,影響民生巨大。

  這段時期,有一群特殊的人崛起,他們無懼黃三門險;無畏各地節度使追拿,無怕於強風狂浪的無情海神。靠著一支舵、一張帆、一艘船闖起了封鎖線,運輸各項民生必需物資來往於大江南北,昂揚於廣闊的江河與海線,他們稱自己為大海之子,朝廷喚他們為海賊。

  這群令當時的大唐天子都束手無策、無法可管的海民們,以四海為家,在天下建立許多屬於他們自己的據點,締造一個有別於陸地王朝的另一個王國,自有他們的組織、規範,寫出一頁頁輝煌的大江河歷史。

  話說當時放肆占據著大唐海江河運的賊人們,可說是分三家天下。

  以黑色的龍旗為首的滕氏——黑船,據黃河流域為家。

  以紅色焰旗為首的弘氏——紅船,據長江流域為家。

  以藍色菱旗為首的圖氏——藍船,據三大海為家。傳說這三家每三年聚首會商時,聞名中外揚州商港內除了這三色旗外,再也見不到其余的顏色,他們三家的勢力加在一起足以號令天下所有船人,連大唐天子也都要拱手相讓數分。

  安史之亂結束後,大唐亟欲取回漕運的專屬權,於是皇上派了一名新上任的劉姓官員掌管漕政,他到任後第一件事就是拜訪滕氏、弘氏、圖氏,沒有人知道他們與這位新官聊了什麼,但是三家的旗幟並未從大唐的海域內消失,相反的從劉姓官員以降的每位主管漕政的新官,都遵循前人的規矩,上任後頭一件事,就是優先拜訪這三家。若有某些愚蠢驕傲的官員沒有照做,他們便很快地被撤換了。

  後人便稱這種行為叫「拜碼頭」。

  以上,不過是些茶余飯後的小小開場白,真正令人感興趣的海賊傳奇,才正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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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商笛兒不顧大街上紛紛投以奇異的眼神,撩起裙腳快步飛奔著。

    「等等呀,小姐!您別跑那麼快呀!」後頭追著她跑的丫環,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喊道。

    等?哪有那麼多時間可等。好不容易逮到爹爹終于出門,自己才得已溜出來,要是錯過這次盛會,下次要再看到三旗盛會,可又得等三年呀。笛兒心頭嘟嚷著,腳下可是跑得更快了。

    「你瞧,那不是商家的大小姐嗎?怎麼在大街上拔腿狂奔呀。」旁兒賣油的店家好奇地和鄰居交頭接耳說道。

    「八成又是為了看什麼新奇玩意兒吧。商家這匹無鞍悍馬早已是遠近馳名了,我也不是頭一回看她在街上跑了。說真的,商家大老爺真該拿條繩子把她綁在家中,否則成何體統,再怎麼說這商家在揚州城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有頭有臉的,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專門鬧笑話的女兒呢!」賣菜的一邊嘆著沒人光顧,一邊嚼舌根說。

    「誰叫這商家大老爺養了三、四房妻妾,卻只生出這麼一個女兒,不寵上天才怪。別說舍不得打、罵了,我听說他還讓女兒跟武夫學功夫,就為了她大小姐一句‘女兒當自強’。」賣油的也嘆道。

    「就是、就是!惹得一堆好好的姑娘家也以模仿她的行為,流行花拳繡腿為風尚,不知教壞天下多少大家閨秀呢。」賣菜的眉飛色舞地說︰「你說,這天下還有人能治得了那匹悍馬,敢娶她回家嗎?」

    「這倒難說,商家大老爺的家財萬貫,人為財死,抵擋不住缸花花銀兩魅力的人,還不是前僕後繼的上門求婚。倒是那匹悍馬把他們一個個都踢出門了,說什麼她只嫁給真正的‘英雄’。嘿,這天下論得上‘英雄’二字的男人,誰會娶一個專門招來麻煩的惹禍精,除非他腦子壞了。」

    「那商家大老爺就這樣放著女兒不嫁也不管嗎?」

    「有風聲說他打算來場擂台招親,號召天下英雄參加。」

    「哈哈,一定沒半個人影。」賣菜的嘴上說歸說,心卻想要真有這麼一場招親,自己也可以去踫踫運氣,誰知道自己說不定就一飛登天,作了商家的乘龍快婿,一輩子吃穿不愁,還可以坐擁美人,嘗盡天下極樂事。

    賣油的干笑兩聲,心里也打著同樣的主意。

    事實上,大半個揚州城的未婚男子個個也都作如此想法。不管商笛兒的風評有多麼糟糕,但是瞧那臉蛋、瞧那身段、瞧那家世,暗地里巴望成為她的夫婿的男人,足以排上三里遠。

    可惜的是人家商笛兒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他們的存在,她此刻一心只有一個念頭,她終于可以看到傳聞里縱橫四海、天下逍遙的海賊三大家族,黑旗滕家、紅旗弘家與藍旗圖家,三路豪杰共聚一堂,一展身手的真面目了。

    提起「三旗盛會」,已經成為揚州城的一大盛典。

    本來三年一度的聚會,只是三大家族為劃分清楚彼此的海域,兼之解決海上糾紛所舉行的和平會議,三大家族的主要成員都會到齊,白天作嚴肅的討論,論及火爆之處,雙方大打出手也不足為奇,夜晚則舉行通宵達旦的慶典宴會,弭平爭端重修舊好。結果這套模式行之多年後,慶典一年比一年盛大,並且加入了競技的部分,一旦贏得當年度最終的獲勝,該旗便可主導三年的海權,三大家族無不派出菁英上場,比賽海上兒郎的種種專長,彰顯他們大無畏的海民傲色。

    賽事之精彩絕倫與各項熱鬧慶祝盛宴、流水席,讓「三旗盛會」漸漸名聞遐邇,成了遠近馳名的盛大慶典。

    打從笛兒十歲那年听說了「三旗盛會」後,她就巴望著能去看看,但爹爹堅持不讓她去參與那種「三教九流」、「邪門歪道」的慶典。自己也因為年齡尚小,錯失兩次的三旗盛會,今年她已及笄,算是個大人了,不必再苦求爹爹帶她來這場盛會,她已錯過多次大開眼界的機會,這回她可不再等了。

    況且……自己朝思暮想的「英雄」也會在其中。

    笛兒那雙曾經被一名瘋狂詩人獻上一百首贊美詩詞的晶瑩大眼,閃爍著旺盛的好奇與期待,熱切地注視著就在前方的港口。

    今年抽中的最終比賽項目是「過火海」。

    「火海」,顧名思義就是三、四噸的油點燃一大片海面,參賽者必須想辦法不被海面的火焰燙傷,在水面下潛游至終點,最先取得終點船的標竿者,就是今年的贏家。

    可是,想要「過火海」前,還得先打贏擂台賽。此擂台非比尋常之處在于,它並非設在平地上,而是漂浮不定的一艘艘平板小船,寬不過一尺見方,長也才五尺的船身,隨浪頭起伏不定,想要立足在上面已是高難度,更別說還要在這小船上和對手一分高下,真刀實槍的過招比武。




    擂台開賽不過半時辰,水面上已經到處都是落敗後被踢下船的輸家。三旗的頭兒並未參加比賽,他們從一艘華麗的渡舫頂樓,高高在上地向上眺望著呈現混亂局面的擂台賽局面。「看樣子我旗今年的水準還不錯,掉下水的人比我預期的要少了些。」滕家現任當主,雖已年過六十,但外表卻還和硬朗的壯漢沒有兩樣的滕大海哈哈地笑說。

    「先別得意,瞧,一個綁著黑頭巾的家伙落水了。」比滕大海稍微年輕一點,卻反而顯得老態的圖德成指著水面說。

    「你這家伙干麼就愛潑我冷水,混帳。」滕大海心急地攀著船?大叫︰「給我振作點,黑龍旗!于翼、于帆、于嵐,你們三個臭小子,振作一點,別讓姓圖的那些笨兒子給搶過鋒頭了!」

    「喂,你憑什麼罵我兒子笨呀!你這臭海龜。」圖德成一拳揮出去。

    滕大海一閃,也作勢反擊地說︰「好呀,好呀,想打架嗎?瞧我一腳把你從船頭踹到船尾。」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小心你那把老骨頭被我踹散了,還得拜托人幫你撿。」

    「你敢說我老!不要命了,臭吸血水蛭!」

    兩人之間風雲欲起時,在場唯一的一名女性,二話不說拎起酒壺就朝他們臉上潑去,和他們一樣步入晚年的紅旗之主弘十娘,臉上擺著笑,眼神卻是蘊藏怒氣地說︰「你們這兩頭莽牛都給我住手!」

    圖德成立刻垂下雙手,搖著隱形的牛尾巴說︰「十娘,抱歉、抱歉,都是這臭海龜,惹得我又生氣了。」

    「你們都夠了。」弘十娘雙手插腰,風韻猶存的美貌,雖然被歲月刻上痕跡,但那雙精銳的美目放射的魄力,和當年贏得天下第一海仙子的封號時相比,威力依然不減。

    「我真不明白,我上輩子倒了多少霉,拖到這輩子還要作你們這兩冤家的調停人,我勸你們架勸了三十年,也沒見你們有啥進步。你們要吵到我們三人都進墳墓後,才肯罷休嗎?」




    兩名昂藏七尺的男兒,不知看過多少大風大浪,底下使喚著成千上萬的幫眾,但弘十娘一跺腳,他們就只剩挨罵的份。

    「現在都給我回到位子上坐好,我還想好好看我的兒女們打得你們兩家落花流水,誰要再吵,就別怪我手上的刀不客氣了。」

    她大令一下,兩人也都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榻位,靜靜觀賽。

    底下,河面上最靠近畫舫的滕于翼把這一幕都看在眼中。為自己老爹那沒骨氣的表現,嘆了口氣的同時,他也順手解決了兩名藍頭巾的笨蛋,賜給他們落湯雞的下場。

    「大哥,怎麼了?好好地嘆什麼氣?」另一艘小船上的滕于帆不解地靠向他說。

    懶得回答的滕于翼只是搖頭,回手又是一肘把另一個盜上船的家伙擊落。

    「八成是不耐煩了吧,二哥。」滕家麼子也靠過來說︰「翼哥對這種擂台賽向來沒有什麼興趣。」

    「會嗎?我倒覺得挺有趣的,反正三年一度陪大伙兒練練身手也沒有什麼不好。」

    滕于帆一個轉頭,對著跳上自己船中的家伙一笑。「抱歉,老兄,這艘船客滿了,麻煩你下去吧!」

    綁著紅頭巾的男人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滕于帆打下水。輕輕地拍拍手,滕于帆又笑著對弟弟說︰「喂,嵐弟你剛剛偷懶對不對?你把船藏在最遠的角落,遠離戰端,別以為我沒瞧見。」

    「二哥,我才不是偷懶。明明實力相差這麼多,還和他們玩貓捉老鼠游戲的你,才更壞心眼。我只是不想參加這麼不公平的戰斗而已。況且,沒有我的加入,你們兩個也解決不少紅旗和藍旗的人了。我想差不多該結束了吧,大哥,你說對不對?」




    滕于翼保持沉默地把船搖向岸邊。只要平安無事能到岸上,就代表他們通過擂台賽了。當然,那也表示他們取得下一關決賽「過火海」的資格。

    「不知道咱們黑旗的人能剩幾人到岸邊?」滕于嵐也跟著大哥的船後前行。

    「上次可慘了,只有咱們兄弟三人,差點沒被老爹丟進火山中。這次我們可都沒偷工減料,好好地訓練他們了,應該比上回爭氣點。」滕于帆評斷地說著,數著海面上剩下的船。

    藍頭巾的有五艘,紅頭巾的包括弘家四姊弟在內也只有五艘。贏了!黑頭巾的有他們三兄弟外的其余三艘,計六艘,是在場所剩最多的一隊。

    這下子老頭子可沒怨言了吧!

    「喲,滕于翼,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明明贏了卻還是一臉臭樣。」已經在岸邊的圖家長子,舉起小指尖說︰「你們兄弟的‘這個’一如往昔,上次輸給我們的恥辱,始終忘不了是吧,這麼努力地戰斗,真是辛苦你們了。不過,最終的‘過火海’,我們這邊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一定會再拿下勝利。」

    「圖‘小’瑞,我是不是听到一條敗戰的狗在吠呀?」滕于帆不客氣地也比比小指說︰「不要這樣子嘛,那話兒小也就算了,連心眼也小,你還算個人嗎?該不會生錯性別,是個娘兒們吧!」

    圖曉瑞怒紅了眼。「我要好好修理一下你那張娘娘腔的臉,滕于帆,看你還敢放什麼屁!」

    「不好意思,我天生麗質,就會遭你這種人嫉妒。」

    他們低級的話滔滔不絕的出爐,越吵越火熱,滕于翼看得頭都痛了,他搓搓額頭煩惱的青筋,肩上突然被人輕拍一下,弘雪娘溫柔地對他微笑招呼。

    「辛苦你了,今天你可是黑旗家的大功臣,托你的福,我們這邊可損傷不少人呢,翼。」儼然一派紅旗繼承人架勢的她,和母親一樣有著美麗出色的容貌,也同樣讓旗下的伙計個個拜倒裙下。

    「我就當你這是在捧我吧,雪娘。」難得的,滕于翼也開口回答。

    「這當然是在捧你,我從來都不敢小覷你這位滕家的首號對手。誰叫你從不對我手下留情呢。」她眨眨眼,紅唇俏皮地一噘。

    「我可沒蠢得作你笑臉下的犧牲者,怎麼死都不知道。」

    「翼,我就喜歡你這一板一眼的死德行。」

    他回以苦笑,自己的性格沒有曲折處,這是眾所皆知的事。身為滕家未來的掌權人,他自幼就被訓練得老成持重,不這樣又怎麼率領下面兩名不成材的弟弟與上面火爆的老頭較量呢。

    「但,不好意思,今天的‘過火海’我還是不會讓給你的,翼。上次是圖家,上上次是你們滕家,這回我們弘家是勢在必得。」




    這麼說來,此次「過火海」弘雪娘是不打算自己下場□?于翼在心中估量,雪娘明知自己的泳技不如他,所以她放話要奪下頭標,肯定會換人上場。本來他想對手若是雪娘和圖曉瑞兩人,自己就不必親自出馬,讓于帆或于嵐去就綽綽有余了……于翼自身對于勝負雖不像他老爹看得有如生死之重,但攸關未來三年海上霸權的作主資格,他也不願輕易拱手讓人。

    不過他沒有把心中的想法寫在臉上,僅是輕輕的一笑。「那,我就祝你能達成所願了,雪娘。」

    她眯起一雙鳳眼。「討厭,我有預感今天想要旗開得勝,除非有老天爺給我助力。」

    「還沒開始就說喪氣話,這不像你,雪娘。」

    聳聳肩,她揮手離開,顯然是忙著回去重新部署了。于翼轉個身差點撞到于嵐的臉。「嵐弟你擋在這兒做什麼?」

    「我好奇大哥和弘家大姐談什麼嘛。不過,翼哥……你和雪娘看上去還真是朗才女貌的一對,爹爹會不會讓我們兩家聯姻,壯大咱們黑旗的聲勢。」于嵐精靈的大眼刺探地看著他說。

    「胡說八道!」本來正和于帆吵得火熱的圖曉瑞,竊慚到這句話,馬上勃然大怒地插嘴說︰「弘雪娘才不會看上你們滕家的混蛋!」

    于帆呵呵笑道︰「男人吃醋真難看呀,小瑞瑞。你自己想追雪娘追不上,可不表示我們翼哥追不上。呵,你等著喝喜酒吧!」

    「滕、于、帆!」

    「不用瞪了,等會兒‘過火海’咱們再來一較高下,現在我沒功夫和你吵。兄弟們,咱們走。」于帆捉起哥哥與弟弟的手,掉頭離去。

    「哼,腳底抹油想溜呀?滕家的。看好了,我圖曉瑞一定會宰得你們顏面掃地,跪在我們腳下當敗將!今年的旗主,還是屬于我們圖家的!」

    他叫器的聲音傳遍整個港口內外。???

    「讓開、讓開,好心借過一下。」

    擠呀擠呀的,商笛兒好不容易從人群後方探出顆頭,這位置正好于港灣土堤邊上,往下一看就可以看到那艘代表勝利的小船上,綁著白色旗幟的桅桿迎空飄搖等待著群雄前來爭奪。

    海面上已經潑灑好了十數大桶的火油,只見小船上一名禿頭圖腹宛如彌勒笑佛的才爹,舉起火把大聲地說︰「眾家小弟听令,本年度奪標決賽,‘過火海’一關,即將開賽,每人務必全力以赴,為各家爭奪最高榮譽,我圖德成在此宣布,最後優勝者的特別賞賜是揚州城名妓蘇仙仙的一天,我已經為你們包下了!」




    場慣嘩然,誰都知道光是听蘇仙仙一曲就要白銀十兩,何況是要包下一天,那不至少要費資百兩以上。隨著騷動而起的是更大的加油與歡呼聲,每個人都對站在另一頭岸邊等待縱身入火海比賽的好漢們,發出鼓噪的喝采。

    「好了,我也不多話,一等火把點燃,就正式開賽!」

    笛兒也跟著大伙兒一樣,心兒怦怦跳地等著倒數……三、二、一,哇!仿佛煉獄的火海中,英勇的男兒們打著赤膊奮不顧身地一個個投入海中。其中,一條有如發光白蛟的男子攫住笛兒的視線。

    他跳躍的美麗弧線,就像是一道白光劃過了紅焰,遠遠超前其余人,筆直地竄入水中,潛行在水面下的身影比游魚還要利落的劃水,短暫的換氣交錯著不可思議的長呼吸,讓他迅速地自眾人中脫穎而出,一下子就取得領先地位。

    笛兒著迷地看著火光映照下,那賁張有力的雙臂不濺水花地撥水前進,修長的身軀就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最高杰作,執行流暢無礙的動作,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她第一次看到這麼讓人心生向往與崇拜的生物,真是死也無憾了。

    其實,笛兒自年幼有過一次落水經驗後,始終都沒有辦法克服心中對水的恐懼,別說是戲水了,她只要站在淺灘就會頭暈目眩。可是她永遠也忘不了自己落入水中掙扎著想要呼吸,拼了命地拍水呼救,一個不知名的「英雄」把小小的她從水中一拉而起。

    到現在,笛兒還記得很清楚,那人身上有著陽光、海水與溫暖的味道。驚慌失措而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自己,回過神後已經被人送回家中,也不知那位救了自己的英雄名號,但她沒有一刻忘記過那人的手臂傳來的力量,仿佛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去面對一切挑戰。

    所以她相信這世上的「英雄」是存在一望無垠寬廣的大海上,那些無畏風浪無懼海洋的男兒,經過海神的鍛煉,才能誕生出像自己「救命恩人」一樣的偉大英雄。

    此刻,自己正目睹著群雄競技,而這之中——正以美麗的泳姿征服全場的那個男人已經緊緊捉住了她一顆情竇初開的心。

    「加油!加油!」雖然根本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但笛兒被他天下無敵的氣勢所捕獲,忍不出激動地在岸邊大叫︰「加油,就快要奪標了,快一點呀!」

    好快、好快,不可思議,人居然能以如此飛快的速度在水中前進,笛兒興奮地張大眼,整個人探出土堤,還想再近一點,她想看看那人到底生得什麼模樣,而不是從這麼遠的距離……比賽的人逐漸游向終點,把四周圍觀群眾的情緒一起帶往最高點,大家一個勁地往前推擠著,人浪一波波的推向前,這時商笛兒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腳已經被擠離了地面,就在她激動著看到那個男人的模樣時,她頓覺一陣地轉天旋,整個人被擠翻過土堤,直直往海面上落去!

    「呀——」火焰仿佛等著要吞噬她的,猛然竄高。

    完了,玩完了,這下子自己穩死無疑,就算沒有被火燒死,也會被水給淹死,她不懂得水中求生呀!

    老天爺,我才剛找到崇拜的英雄,雖然嘴上說死而無憾,但我是騙您的,我還不想這麼早死,求求您別讓我這麼快就去見您!老天爺——好燙!好冰!笛兒感覺到自己被水給包圍住時,整個人腦袋都空了,她嚇得身子發硬,又黑又冷的水中,像有千條手萬條繩纏著她,用力地往水底下拖去,她驚慌地想要踢水,可是手腳都不听使喚,灌進口中、耳中與鼻子的水也讓她覺得好痛苦好痛苦,她這回莫非真的已經不行了——笛兒看著眼前幽深黑暗的海底朝她擠壓而來,絕望地閉上雙眼,自己的腳邊卻傳來一股堅定的力量,將她反轉過來,然後是她的腰被捉住,整個人被往上提……這是什麼?奇跡又再一次發生了嗎?

    她看不到身後到底是什麼救了她,但她再一次感覺到了年幼落水時,曾經感覺到的「安心」,宛如異鄉游子離家多年後,再次「回家」的感覺。她被巨大的溫暖給包圍著,慌亂的手腳也放松了力量,把整個人都交給了那溫暖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喂?你還好吧?姑娘?醒醒!」

    笛兒雖然听到了那急切的問話,但被抱在這雙手臂中的感覺讓人舍不得睜開雙眼,她繼續假寐著。

    「去找大夫來!」男人沙啞的嗓音又說。

    「翼哥!」

    「來得正好,于帆,快清出一塊空地,我要壓出她腹中的水。」

    「真是的,怎麼這麼會找麻煩,大哥差一點就可以奪標了,這姑娘卻好死不死地落在你前面,白白讓標旗給弘家奪走了。你那時根本不用去管她,自然會有其他人救她!」

    「帆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要翼哥成為見死不救的小人嗎?翼哥,我認為你做得很對,人命關天,當然要先救人了。」

    「你才是白痴,嵐弟,這是姑娘自己笨得掉落水,為什麼我們要為了她而弄丟三年主導權,把便宜給了弘家?總之,是這笨女人的錯,害得我們這次的雪恥計劃失敗。」

    「夠了,你們倆誰也別說了,讓開點。」

    笛兒的背一接觸到硬硬冷冷的土石,馬上就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她緩慢地睜開眼,看著刺眼的陽光下,一張超乎她想象英俊的臉孔,急速地接近。

    「姑娘?你沒事吧?」笛兒看呆了,那滴著水珠的臉龐,閃閃發光著。端正華貴的五官,劍眉鷹目、挺鼻薄唇的他,簡直是笛兒夢都沒有夢過,難以置信的俊秀男子。

    「姑娘?」對于雙眼發直的她,他擔心地蹙眉再問。

    「是……你救了我?」

    「姑娘掉入水中時,恰巧我也游到附近……你沒事吧?」他探手摸著笛兒的額,溫柔地說。

    他的大手就放在自己額頭上!笛兒臉頰像著火似的熱燙起來。「敢……敢問公子貴姓大名?」

    「在下滕于翼,姑娘,我想你還是讓大夫看一下得好。」

    笛兒捉住他要離去的手,雙眼大睜地說︰「我不需要大夫,滕公子。」

    她找到了,沒有錯,除了這個男人,誰都沒有資格當她眼中的英雄。滕于翼必定是她尋找多年的「命中英雄」!

    「姑娘?」他一臉困惑地看著她。

    笛兒甜甜的一笑說︰「我要嫁給你,滕公子!」

    她決定,自己非眼前的男人不嫁。

    全天下必定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接近自己理想中的夫君人選的男人了。

    這就是她商笛兒對滕于翼一見鐘情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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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屆的旗主圖家包下了蘇仙仙所屬的花樓,一整座湘紅院里里外外都是三旗的人,從每個人衣著的三種顏笆,很清楚就可以看出是哪一家的人,但競爭激烈的競技已經結束,現在是盡情享樂奔放的時候,三家不分彼此,載歌載舞的共分歡笑。

    流水席上伙房使出畢生絕學的各式佳肴也紛紛被端上桌,美酒陳釀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從波斯的葡萄精釀到揚州一絕的白蒸酒,供應源源不絕。

    席中有人開始劃酒拳、賽胳臂,也有追著湘紅院姑娘到處跑的人,一杯酒下肚後,行為放浪舉止輕狂的人比比皆是。

    但滕于翼卻是其中一名冷眼旁觀者。

    無論何時何地,他那不曾松懈的端正言行,沉穩成熟的泱泱氣度,以及讓他人相形出絀的高雅舉止,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與崇拜的目標。不知有多少鶯鶯燕燕意圖示好的對他愛嬌獻媚,但他一人卻選擇孤坐角落,淺酌杯中物,周身散發出「閑

    人勿近」的封鎖線,對誰都不理不采。

    有人說這是驕傲、自恃、擺架子,但他全然都不在意,他人的批評對他不構成威脅,他就喜歡一個人清靜。

    「于翼,一個躲在這兒喝什麼悶酒?」弘雪娘一把奪過白色酒瓶,主動為他倒酒說︰「我听說一個有趣的傳聞,似……乎你被女人當著眾人面求愛了?」

    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舉杯又是一口飲盡。「那不叫女人,那叫黃毛丫頭,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嫩兒罷了。」

    「呵呵,好嚴苛的口氣。不過,我倒想要當面感謝那位‘黃毛丫頭’,我都听雪弟說了,要不是你去救那位落水的姑娘,今年恐怕我們弘家又要眼睜睜看著標旗飲恨了。多謝你的義舉,讓我們得勝了。雪弟可樂了,今夜他可以懷抱蘇仙仙呢!」

    弘雪娘得意地一笑說。

    「不客氣。」

    她眼眸含笑,唇邊漾滿情意地把酒杯親手端到他鼻前說︰「你要我怎麼樣表達謝意呢?于翼,今夜……我沒辦法把標旗給你,但或可有法子彌補你失去美人的遺憾,讓你寬寬心,重展笑顏。」

    「那並非大不了的事。」他斜睨她一眼,沒有放過她眼底的誘浪。

    「你是不中意我這個‘補償’,還是故作大方呢?于翼。」

    他放眼端詳她湊近自己的臉蛋,可說是青梅竹馬的他們,老實說已經失去了所謂「美丑」之感。他明白弘雪娘在多數男人的眼中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火辣的性子被包裹在那看似溫柔多情的外表下,既有挑戰性又具誘惑,只要她勾勾小指,不知有多少男人會被她勾去魂魄,但是……「雪娘,對你我是心力不足呀!」他坦白直接地說。

    她也沒有假裝受到打擊,只是輕聲笑著。「于翼,你這人呀不該生在這海賊世家,你若生在書香門第,肯定會是很棒的一品高官,滿口假道學。」

    「隨你說吧。」于翼反感地蹙眉。也許她說的有幾分接近事實,但他無法偽裝自己的血中,少了幾分大海之子該有的狂野。

    「你沒辦法對我的誘惑反應,因為你下意識把我視為兄妹之流的吧?因為我們太熟悉,要是我們做了,那感覺會像是**吧?」她笑容可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也知道自己的話接近事實。

    「你是個蠢男人,于翼,放過我這麼好的女人,你會後悔的。」她帶點嬌嗔地說。

    「或許。」

    他的不置可否,反而讓雪娘心中殘留的遺憾,更加深了。「真的不能試試看嗎?

    我們倆會是天下無敵的一對,你不覺得嗎?現在滕家表面上合法的商船是你在掌握的,可惜只限于黃河流域,若和我家聯姻,你想想看長江的勢力範圍,整個內陸都是咱們倆的天下了。我可是真的喜歡你,于翼。」她攀住他頸項說。

    「我也喜歡你,雪娘,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一個愛你而非愛你家商船隊的男人。」

    他無情地熄滅她最後的努力,扒開她的雙手說。

    「真殘忍的一句話。」雪娘一甩頭,含恨嫵媚地瞪他。「想到你被其他女人搶走,我這輩子肯定都會不甘心。」

    于翼唇邊浮起一抹笑。「憑你的條件,很快會有足以駕馭你的男人出現。」

    「我才不希罕男人‘駕馭’我,我會找一個比你更出色的男人,讓他對我言听計從,你等著看好了。」她賭氣地起身俯視他說。

    「我祝福你能如願以償。」

    弘雪娘見他絲毫不為所動,怒火攻心地把手上的酒瓶往他頭頂上一淋,潑了他一身的酒,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霎時間空氣像是凍結住了,大家都屏息以待看著接下來的動靜。

    滕于翼只是撥開了濕淋淋的前發,黑眸深沉包容地看著她。「這樣你氣就消了嗎?雪娘。」

    「哼!」他已經給自己台階,弘雪娘也不打算再當眾出糗,她轉過頭向先前一直纏著她的男人說︰「圖曉瑞,陪我喝酒去!」

    「當然,雪娘!」喜出望外的男人伸出手接下這護花使命,還不忘炫耀給他人看,並說︰「這就對了,雪娘,滕家的男人都不是些好東西,我一定會陪你玩得心花怒放。」




    看著得意非凡的圖曉瑞,于帆嘖嘖的咂舌說︰「笨蛋就是笨蛋,連做了大哥的替身都看不出來,還露骨的高興成那樣,簡直像條笨狗。」

    「大哥,用這手帕擦擦吧?」于嵐同情地說。

    「不必了,我累了,先回船上去休息,你們慢慢玩吧。」

    「哥!」

    滕于嵐意圖挽留,但兄長已經毅然從容的自宴席上離去,反倒是于帆勾住自己小弟的頸子說︰「別哥了,本來翼哥就討厭引人注目,被弘家那女人一鬧,哪還可能坐在這兒當眾人的閑聊下酒菜。讓他去吧,他有他自己一套玩樂的法子。」

    「可是……」

    于帆敲他一額頭。「在這兒□唆什麼,看看弘家的雪夫和你差不多年紀,已經知道如何玩女人了,瞧他和蘇仙仙打得多火熱,你也多學學點,別老跟在翼哥**後面,不知長進。」于嵐委屈地反白他二哥一眼。感嘆自己的兄長個性,為什麼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沒有一個好侍候的。???

    出來了!出來了!埋伏在門外已久的她把握住時機,選中他打自己身前經過時,蹦跳出來大叫說︰「今日謝謝你了,滕公子。」

    滕于翼揚高一眉,望著眼前的姑娘。「你是誰?」

    商笛兒難過得垂下眉,她指著自己的臉蛋說︰「你不記得我了?我好歹也是揚州城數一數二的美少女,你居然會忘掉我的臉?再看仔細一點,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姑娘,你找我若有事,請快點說。」拋下這句話,滕于翼不耐煩地想離開,濕著一身衣服,讓他只想快點回船上。




    笛兒趕緊捉住他的手。「好嘛,你忘了也沒關系,反正我會再三提醒你的。我就是今天下午你在海邊救的姑娘,你忘了嗎?謝謝你為了救我,連重要的奪標都放棄了,滕公子。」

    這下子滕于翼才想起這件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說來這姑娘是有幾分眼熟。

    當時他印象中就像救了一只驚慌失措的落水狗一樣,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丫頭,還說了一個大笑話。對,為了那無聊的笑話,弘雪娘才會那麼反常地卯上自己,說了那些什麼**、假道學之類的蠢話。

    就拜這名瘋言瘋語的丫頭所賜,自己現在才會不得不回船上去更衣。

    「此事不足掛齒,姑娘大可把它忘了,失禮。」沒好臉色的,滕于翼冷冷地說。

    「等一等!」笛兒小手再次捉住他的衣尾。「我話還沒說完呢!」

    無奈的,滕于翼皺眉暗示她自己心情已經不太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姑娘。」

    「我姓商,名笛兒,你可以喚我笛兒就行了。」她笑吟吟地完全沒把他的暗示看進眼中。「滕公子考慮的結果如何?」

    「什麼結果?」把自己衣尾從她手中抽出,于翼大步朝街上走去。

    笛兒馬上追上前說︰「你該不會連這件事也忘了吧?」

    「姑娘,請別再擋我的路。」

    她大大地伸開雙手,擺出惡霸阻街的手勢說︰「那可不成,我還沒听到你的答案呢!」

    「姑娘……」滕于翼再怎麼成熟穩重,他的忍受度還是有限的。「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讓開,就會遭到這輩子最難以啟齒的經驗了。」

    「只要你把答案告訴我,我馬上就讓開。」她還不解事情的嚴重性,耍賴地噘著嘴說。

    「什麼答案!」他幾近咆哮地說。

    「什麼時候你要到我家來提親呀?我已經跟我爹爹說了,說我找到夫君,但他似乎不怎麼相信我,只要你來提親,我爹爹就會知道我是認真的。」笛兒喜孜孜地睜著一雙媲美兔子的大眼楮說︰「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他今天到底造了什麼孽,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跟他過得去,專找他麻煩。滕于翼發誓今日要是再讓他踫上另一個瘋女人,他立刻出家當和尚去。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何方妖孽,原先我看在你落水失常、腦子錯亂,不和你計較,但看來我沒有仔細說清楚,這會兒請你把耳朵清干淨了,我當著全天下的人回答你的問題……」滕于翼深吸口氣,額邊青筋鼓動著說︰「就算天下只剩你一個女人,我滕于翼也、不、娶、你!」

    「咦!」

    「沒有什麼姨呀舅的,快滾離我的視線。」

    他一聲怒喝,嚇得商笛兒讓路給他。眼看著自己的英雄就這樣溜走了,笛兒眼底浮起一陣水花,直在眼眶中打轉。他為何不娶她?她都這麼不恥下嫁一名海賊了,她不在乎他海民生活的困苦,打算陪他一起奮斗打拼,度過甘甜苦辣的人生歲月,為什麼他不明白自己這片真心呢?她一眼看到他時,就听到月下老人的聲音說︰「就是他,這就是你生命中的男人,別讓他跑了。」

    難道,月下老人只偷偷告訴自己,卻忘了告訴滕于翼一聲嗎?

    他不要她,這打擊好大,她站不住了……嗚嗚嗚……「小姐!」

    就在商笛兒身子一晃,搖搖欲墜地想坐在大街上時,一雙小手從背後撐住她,並且怒火沖天地朝著還沒走遠的滕于翼大叫︰「你給我站住!」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本來已經離開的滕于翼,不由得回頭可笑地瞄他們這一對猖狂的主僕一眼。

    「你光天化日下欺負我家小姐,是何居心!瞧,你把我家小姐弄哭了!」

    「我欺負她?」滕于翼哼的一笑。「這位姑娘腦子不太對勁,小兄弟,你還是快帶她回家去看大夫,免得在外丟人現眼。」

    年方十歲的小奴才,義憤填膺地說︰「你竟敢污藐我家小姐,你知我家小姐是何許人也?她的身份我說出來,你可別嚇一跳!」

    滕于翼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看在眼中,說走就走。

    「小尾子!桂讓他走呀!」想到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滕于翼,沒頭沒腦的商笛兒直覺地大叫。

    「是,小姐!」

    護主心切,臨危餃命的小奴才一臉豁出去地往前沖。「站住,我家小姐叫你站住!」

    「小鬼,我可是大人大量不打算和你計較。」又被攔下的滕于翼,懷疑這一段

    回船的路要走上多久。「你想和我打架是嗎?」

    小奴才握起雙拳。「我家小姐說要你別走,我就算賠上命也要留下你。」

    一個女人、一個小鬼,他今天真是受夠了。「那我們就走著瞧,看你如何留我。」

    「我這麼留你!」說著,小鬼突然朝他灑了一把類似胡椒粉末的白粉。

    這是什麼鬼玩意兒,滕于翼才吸一口氣就知不妙,他立刻掩住口鼻,但小鬼的偷襲已經產生效果,他的雙腿陣陣發軟。

    四周一些無辜的家伙也被倒霉牽連,他們都早滕于翼一步,紛紛倒下。

    小鬼以衣袖擋下自己灑的粉末,笑著說︰「哼,這可是我為了護衛小姐,隨時都帶在身上的強力軟骨酥神散,就連猛虎都會給放倒,我就不信你能不倒下。」

    可惡,以為是個小鬼就沒防備他會出暗招!

    「這下,我看你怎麼跑,哼!」

    滕于翼最後狠狠地瞪了那小狗奴才一眼,隨即不省人事的倒地。

    「哎呀,小尾子,你把他弄昏了,怎麼辦?」商笛兒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造成這種後果。她蹲到他身邊,果然……就算閉上眼楮也還是那麼冷峻的男人。

    可是他說不娶自己,她還有什麼法子可以留在他身邊呢?

    「小姐,這家伙到底對您做了什麼可惡的事?他怎麼欺負您了?您告訴我,我會加倍奉還給他的。」

    「啊?」商笛兒眨眨眼,回過神看著小尾子一副要為她出氣的模樣,搖搖頭說︰「沒有呀,只是我要他娶我,他說他不娶我而已。」

    小尾子張口結舌。「取……娶您?」

    「嗯。」她苦惱地歪著頭說︰「小尾子,我看還是先把他運回家里吧,留他在大街上也不行,你去雇幾名幫手,把他抬回家中。」

    雖然知道自己主子常常會有驚人之舉,但這還是頭一回小尾子打從心底覺得老爺再不想想辦法,他們家小姐恐怕會成為全揚州城的「奇珍異物」。(其實只是小尾子不承認,他主子早已經是奇珍異物了。)他看一下地上的倒霉男人喃喃說道︰「這實在怪不得我,公子,雖然不知道你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會遇上我家小姐,我看您也只好認命了。」

    「小尾子,你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

    「是!」???

    提起商家家宅,在揚州城內隨手捉個人問都知道,那棟全城佔地最廣的豪宅,就是屬于商家諸多財產的其中一筆。據說商家買下的屋子排在一起,可以佔滿一整條全揚州最熱鬧的平安大街。但那些屋子全加在一起,也不比他們的那座家宅有看頭。里面雕梁畫棟理所當然,傳說地面鋪的大理石甚至比皇宮還要高級,是難得一見珍稀的粉色大理石。

    佔地百里的家宅內,共有五、六十間的房,想找間客室安置滕于翼,本不該成為問題,可是問題就在于商笛兒舍不得把眼楮離開他。瞞著家人的耳目,她命小尾子把滕于翼偷渡到自己的閨房內。

    「小姐,這不太好吧,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的房里,怎麼能藏一名七尺大漢呢,這要傳出去了……」

    「不行呀?」商笛兒失望地垮下雙肩,蛾眉淒楚哀怨地蹙起,櫻桃小嘴一扁。

    「真的、真的、真的不行嗎?」

    「不行、不行、絕不行。」小尾子死命地搖頭說︰「這事要是被拆穿、傳出去了,那小姐就別想嫁人了。」

    商笛兒眼楮一亮,歡欣地說︰「真的嗎?」

    小尾子為時已晚地遮住自己的大嘴巴。「不、不,說什麼我也不能讓您……」

    「我正是不想嫁滕公子以外的人,這樣恰恰好。」商笛兒全然不听小尾子汗涔涔地阻止。「我決定,今夜就讓他留在我屋里。」

    「小姐!」

    最後主僕兩人相爭的結果,小尾子終于還是拗不過她的請求,把滕于翼搬入了她閨房,原本寬敞的床也被這名高大的男子給佔據了一大半。

    「小姐,這公子到底是誰呀?」

    「我未來的夫君呀。」

    「不是的,這句話求您別再說了,我是問這位公子的身份。」

    商笛兒細心地為他蓋被,眉間還有著一絲羞怯地說︰「小尾子,你是知道我自小就發誓要嫁一名頂天立地的英雄,現在我終于找到,就是他——滕于翼。你瞧,他是不是很俊俏,但不光如此,假如你有看到三旗盛會他的英武表現,保證你一定會知道我為什麼非他不嫁了。」

    「英武?我看是只鸚鵡吧!」小尾子傷神地一嘆氣,緊接著一抬頭。「不、不對吧……這位滕公子該不會……該不會是那惡名昭彰的海賊三家之一的黑旗滕家的人吧?」

    「你好聰明喔,小尾子。沒錯,就是‘那個’滕家。」她獎賞地拍拍手說。

    「我的老天。」他居然挑上那個海賊世家的人作對,這下子這公子醒來,自己豈不成了海賊刀下的亡魂……雖說為了小姐,自己小命可以不要,但這也死得太冤枉了,他怎麼知道小姐看上的男人,會是……為什麼小姐什麼人不挑,偏偏挑這種魔頭綁架呢!

    「哇!小姐,您在干什麼!」腦中幻想著自己死狀如何淒慘的小尾子,看到他家小姐突然就對床上男子動手動腳,嚇得他臉色發白地大叫。

    商笛兒揮揮一手,照舊和滕于翼的衣物奮斗著。「這兒沒有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小尾子。」

    下去?這種情況下他能離開嗎?誰知道他一轉身,小姐是否會對這公子上下其手的非禮起來。當然,他擔心的是小姐的名節,而非公子的貞操問題,不過這兩者都一樣啦,現在要是有人看到這一幕,他這小奴才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賠。

    「您不可以動手,小姐,您想做什麼,吩咐我小尾子來做就行了。」

    商笛兒想了想。「也好,他身子好重,我一個人也搬不動,你就一起過來幫我把他這身衣服都脫掉,脫光光。」

    小尾子倒抽一口氣,雙頰一片紅,他怎麼不知小姐何時這麼大膽了。不、不,小姐本來就不知害怕為何物,除了天生怕水外,幾乎天不所地不怕,但是怎麼說小姐都是名閨女,竟然毫不害臊地脫光男人,這實在太……「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過來呀。」笛兒已經累得滿頭是汗,不知男人身子竟會如此笨重。別看滕于翼外表挺拔俊瘦,其實還蠻有重量的。

    「小姐,這麼做不太好吧?就算人家不答應娶您,您也不該想這種計謀陷害他,畢竟生米煮成熟飯這種事,傳出去也不好听……」




    「你在說什麼呀,小尾子。」笛兒一頭霧水地說︰「他的衣服濕了,就這樣放著不管會著涼的,我只是想幫他換件干衣服而已。什麼叫做生米煮成熟飯呀?」

    「啊,原來如此呀!」發現自己想歪的小尾子,干笑著說︰「那就由我小尾子來效勞,小姐一旁休息吧。」

    豈知商笛兒不但沒有到「一旁休息」,反而一臉津津有味地盯著小尾子脫下了他的外衣、衣帶,扒得這公子只剩一件單薄的底衣時,他才驚覺不對。

    「小姐,您還待在這兒做什麼,您不可以看呀。」

    「為什麼不能看?」商笛兒一臉莫名。

    「這……哪有什麼為什麼,小姐,您可還未出嫁,怎麼可以看精光赤條的大男人!」

    「可我們都有肌膚之親了,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未經人事的笛兒,天真的把他救自己時、抱她上岸的舉止,視作了肌膚之親。她想象中,所謂肌膚之親不就是男女抱在一起嗎?當時,滕公子打著赤膊,她可是體會了什麼叫男人的懷抱呢!

    小尾子刷白了臉。「您……您說什麼?」

    「他身子我都看過了,現在藏也沒有意義,你快點幫他脫下這最後一件濕衣吧!」

    「老爺、老爺知道這件事嗎?」小尾子吞吞口水,膽戰心驚地問。

    「知道呀。我什麼事都跟爹爹說了,所以你放心,不會有事的。」笛兒燦燦一笑說。

    小尾子差點沒昏厥過去。大老爺寵溺小姐是出了名,但也該適可而止,萬一小姐肚子被搞大了,誰負責——不,既然如此,他這忠心耿耿的小尾子非得讓這名公子擔起自己的責任,把他家小姐給娶回去了。俗話說得好,捉奸在床,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眼下只有讓小姐和公子的事鬧大到無法收拾,這位公子才會無法抵賴。

    沒錯,口說無憑的佔了小姐便宜,別以為可以這麼簡單地逃掉。

    「我懂了,小姐,為了您肚里的孩子著想,我一定會讓這公子娶您為妻。」他拍著胸脯大聲說道。

    肚里的孩子?商笛兒摸摸自己的肚皮。「小尾子,我肚里沒有孩子呀。」

    現在還沒有,但再繼續讓小姐這樣恣意妄為下去,沒有也很難。「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想嫁給他,是吧?」

    「嗯。」笛兒坦率地點頭。「小尾子有好辦法讓他愛上我,娶我嗎?」

    「愛這玩意兒,小尾子可不是老天爺,變不了法術能讓他愛上您,不過,結婚這玩意可不一樣。小姐真想要他,我就幫您把他弄上手。」

    「小尾子,你說真的嗎?」

    「小姐您就放心把一切交給我吧。」一副壯士斷腕的下定決心,小尾子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您只要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我就保證會讓他逃不出您的手掌心,非娶您為妻不可。」

    笛兒懵懂地點頭。

    她此刻還不曉得自己這一點頭,造成多大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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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尾子……我都脫了……接下來呢?」商笛兒手足無措地站在自己閨房中,身上只剩一件薄埂肚兜兒,涼颼颼的,讓人心怪不踏實的。

    她不曉得小尾子為什麼要求她把衣服脫了,但是小尾子保證這樣自己就能永遠地留在滕于翼身邊。她對這方面的事實在一點都不清楚,既然小尾子比她見多識廣,那他說的話應該也不會錯吧。

    「小姐,接下來您得睡在公子身邊。」行禮如儀的小奴才,一直背對著主子,如是說。

    「咦!」商笛兒雙頰滾熱的搖頭。「不行,怎麼可以這麼做,我們還不是夫妻,怎麼可以同床共枕。」

    小尾子唉嘆口氣,不曉得是誰先大膽跳過三拜之禮,就行了洞房之實。「小姐,不要緊的,您不是都和公子有了肌膚之親嗎?不過是同床共枕而已。您要是在這兒退縮,那公子就會賴帳不娶您了。」

    商笛兒喔的一長聲,踟躕地瞄瞄床上昏迷的男子,瞧他依然動也沒動,不像會醒來的樣子,那躺在他身邊應該也沒關系吧?就把他當和枕頭、棉被一塊睡。她一寸寸地移到床邊,把自己嬌小的身子塞到他留下的小小空間里,飛快地把棉被蓋好。

    「我、我躺好了。」

    小尾子這才回頭。他滿意地點點頭。「小姐,您就這樣睡吧,別動呀。」

    「等等,小尾子你要走了?不陪我?」

    「我還得去辦一件重要的事,小姐能不能嫁出去,就看我小尾子的舌爛蓮花了。

    所以我沒法兒陪您,您就和公子好好休息吧。」

    「小尾子!」

    笛兒壓抑不住心中的害怕,偏偏小尾子裝作沒有听到她的叫喚,筆直地走出門外,臨前還把燭火細心地消掉,門一掩上後,整間房內就只有窗外的月光灑落一地銀白,其余都是漆黑一片。黑暗中,就連自己的心跳聲都分外清新,噗通、噗通、噗通……睜著雙清明的大眼,別說睡意就連閉眼都做不到,她想著想著忍不住恭怨著︰小尾子這笨蛋,突然叫她躺在滕公子身邊,她怎麼可能安心休息呢」他萬一醒來了,會不會對自己的大膽很生氣呀?一定會的,他那時在街上對自己大吼時,臉色是那麼的駭人……不成、不成,她還是回頭去找回小尾子,跟他說自己改變主意了。就算有肌膚之親,但同床共枕還是夫妻才能做的事!

    笛兒才起身,身旁的男人也跟著動了動身子。

    他要醒來了!笛兒吞了口口水,張大眼楮害怕得等著男人醒來看到自己時的暴怒。???

    小尾子在湘紅院的門外徘徊不定。

    老實說要一個人去面對黑旗滕家的人,他還真需要向上天借膽呢。誰都曉得表面上滕家是正派走海路營生的商船家,但私底下卻不是那麼回事。走私鹽、酒不過是滕家一部分的生意,他們連人口販賣都插上一手。有人說和滕家作對,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陽都不知道。

    現在,小姐的婚事就全看他一個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小尾子為了小姐的終身幸福,也只有一拼。

    「請問,滕家大老爺是哪位?」他順手捉了位看來像是黑旗手下的人問道。

    那人喝得醉醺醺,朝院內一指說︰「你找頭兒?里面說話最大聲的就是了。」

    「謝、謝謝。」他忐忑地走進院內的酒席會場,只見到處都是喝得七葷八素的男人,隨處橫躺,還有許多人吆喝、劃拳的好不熱鬧。但是每人看來都非善類,嚇得小尾子左閃右躲地找著像是滕家大老爺的人。

    「來、來、來!喝!大家盡量喝!」

    滕大海舉起整壺酒,邀著手下的人共襄盛舉,自己也不甘示弱大口喝光。喝完一壺酒擺平一堆人,他又繼續找人拼酒,他的海量讓人不由得要舉手投降,還沒喝醉的也都假裝不行,找不到對手實在太不過癮了。

    「喂,小伙子,你是哪旗的人,怎麼頭上沒綁頭巾呢?」他眼尖地看到還有個清醒的小鬼頭,雖然年齡還小,但能到現在還沒醉倒,八成有點酒底吧!「過來,陪我喝酒!」




    連拒絕都來不及,小尾子就被那彪形大漢一手提起頸子,像捉小貓似的,被捉到酒壺前面,硬是被塞了大大的一碗酒。「大爺,這我不會喝酒,請放過我小尾子吧!」

    「啥?不會喝酒?我旗下沒有人不會喝酒,你哪兒混進來的!」滕大海橫眉倒豎的大吼說道。

    「我、我不是三旗的人,我是來找滕家大老爺,有件重要的事通報他。」小尾子以為自己就要被人生吞活剝了,嚇得渾身直抖。

    「啊?找我?連我都不認得,你這小鬼頭找我會有什麼事,說!」

    嚇人呀,以後小姐真要嫁給滕公子,就得應付這樣雄壯威武的野熊公公,他們家金枝玉葉、縴細嬌嫩的小姐能受得了嗎?還是罷了、罷了,這根本不是小姐的幸福,而是推小姐入火坑,滕家的人個個都如狼似虎,小姐應付不來的。

    等不及他回答的滕大海,索性提起他頸子搖了又搖。「喂,小鬼,你的舌頭是假的?不會回話呀!」

    但小姐的清白已經葬送在滕家公子手上,小姐又那麼中意他,自己也阻止不了呀。硬生生壓下胸口的膽怯,小尾子一字一句地說︰「我……我是……奉……奉您家的公子命令,要我來告訴大老爺說,他……他決定要娶我家小姐……請您……速速前來提親。越快越好。」

    滕大海高高地挑起眉頭,一只眼瞪得有如銅鈴,半天後才爆笑出聲,他把小尾子隨手一扔說︰「哈哈哈,你是姓圖的笨蛋派來捉弄我的吧。我滕大海可不會上當,滾吧!」

    重重跌坐地上的小尾子,摸著**喊痛地爬起。「我……我沒騙您,這也不是笑話,不信您可以到我家府上看,您的公子已經和我家小姐……恩恩愛愛……在……在燕好了。他對我家小姐一見鐘情,迫不及待……所以,才要請您快點來提親,他一刻都離不開我家小姐。」




    「滿口鬼話。我兒都在這湘紅院內,哪有……」滕大海大手一指,馬上就發現除了于帆和于嵐外,獨不見于翼一人。「于帆,你給我過來!」

    「爹,有事嗎?」一名俊俏中帶著邪魅桃花眼的翩翩男子,爾雅地笑著來到野熊老頭的身邊。

    「你大哥呢?」滕大海不耐地問道。

    「大哥?」滕于帆想了想才擊掌說︰「啊浮,大哥應該回船上去了吧。先前被弘雪娘潑了身酒,他哪受得了一身黏答答的,肯是去換衣服了。」

    「瞧吧,小鬼,我不知你是誰派來的,但想尋我滕大海開心,可有你他奶奶的狗膽……」原本就長相猙獰的滕大海咧嘴一笑,更加凶惡地說︰「趁我酒興正高,你就乖乖給我灌下這一壺白干,否則我就一根根拆了你的骨頭助興!」

    「天地良心,我沒有騙您。滕公子真正在我家小姐的閨房內,不信、不信就請您派人來看吧!」小尾子雙腳抖得有如秋風落葉,但愛主之心讓他勉強站立著,不敢退縮。

    「你還胡說!」滕大海暴怒一吼,當場讓小尾子扎實地跌坐在地。

    「且慢,爹爹。」頗為有趣地觀賞著這一幕的于帆,伸手扶起小尾子說︰「這位小兄弟,你把剛剛跟我爹爹說的話再說一遍。」

    幸好這一家子豺狼虎豹中,還有這麼一位溫文善良的好公子。小尾子禁不住淚水打滾地把事情從頭到尾飛快地又說了一次。好公子邊听邊點頭,臉上的笑從沒有消失過。

    「就……就是這樣了,公子。」小尾子吞口口水,不曉得這回他會不會信自己的話。

    「喔,我那剛正不阿、舉止媲美聖人的哥哥,居然會流連在清白女子的閨房中,先斬後奏說要娶她,莫非今天的月亮是打西邊上來的?」于帆唇邊一抹笑,熟知他的人會挑此刻退避三舍。

    小尾子泫然欲泣地直點頭,這公子真講道理,听完後還能笑得這麼親切,自己這條小命大概可保了吧?

    「小兄弟。」于帆手搭在他肩上,輕聲細語地說︰「你再說一次,你家小姐是在哪兒遇上我大哥的?」

    「听說是今天在港灣處,我家小姐不幸落水時,承蒙滕公子相救……」

    于帆笑得更璀璨。「得來全不費工夫呀。我正想找那笨丫頭算帳呢。要不是拜她所賜,我們滕家也不會敗在弘家手下。極好、極好,我這就隨你回家去探望我大哥,要是他真在你家的話,我還會順便……稱贊我大哥一下。」

    小尾子開始覺得不對勁。「公子您——」

    「走吧!」硬扣住小奴才的肩膀,于帆不掩眉眼的凶殘說︰「帶我去見見你家那位不知死活的大小姐。」

    老天爺,他該不會招了不得了的凶神惡煞回家吧!???

    笛兒全神貫注地盯著滕于翼的臉。

    沒有醒,他只是動了一下,但是還沒有醒來的樣子。暫時可以松口氣了。可是萬一在半夜時,他醒來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辦才好?他為什麼就不能像只枕頭乖乖地躺著就好,讓他醒來自己一定會有大麻煩。自己無意綁架他,但從結果上看來,自己的的確確綁架了他。

    他要是能安分守己地睡到明早醒來就好了。那時家中到處是人,滕公子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謀殺她才是。

    笛兒苦思著要怎麼樣才能保住自己小命,不葬生在他可怕的怒火下。皺著眉,她看著暗夜中的房間內……觸目所及,有什麼東西能派上用場呢?有了,燭台!她歡欣地跳下床,捉起銅制沉重的燭台,藏到自己枕下,心中頓時放下一顆大石。

    自己真是聰明呀,能想到這麼天衣無縫的法子。只要滕于翼稍有妄動,有醒來的跡象,她就把他敲昏,讓他繼續睡下去就好。只是小小敲一下,絕不會要他的命,也許隔天醒來會有點小頭痛,但……自己可以騙他,是他跌下床撞到的。笛兒滿意地笑著,又鑽回他的身邊。




    好溫暖。夜涼如水的夜晚,身邊有人的感覺,竟是如此暖和,簡直比上等的蠶絲羽被還要舒服……不知不覺地,笛兒開始有了些昏沉的睡意。她朝于翼暖和的胸口靠去。小手搭在他均勻起伏的健壯胸肌上,不可思議,和自己軟綿綿的胸相比,他的皮膚繃得好緊、好結實,滑順的觸感,就像是有著生命的大理石……她小手滑來滑去,摸上癮的手指,不小心踫觸到滕于翼扁平的乳端,意外地睜大眼。原來男人也有這個……只是比自己的小上一號,摸起來就像硬硬的小果實,而且隨著她掐捏還會站起來……「嗯……」睡眠中的男人從喉嚨發出了夢囈。

    笛兒一驚,小手快速地抽回,窺探著他臉上的表情,笛兒撫著胸口大嘆一聲好險,差一點就把他弄醒了。藉著稀微月光,她不敢再輕舉妄動,守著滕于翼的睡姿——真是教人百看不厭的一張臉。為什麼他會生得如此好看,讓人連眼楮都離不開呢。笛兒嘆道。

    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喜歡上那雙深邃黝黑的眸,嚴峻的端正容貌,但像現在能這樣盡情地欣賞他、愛怎麼看就怎麼看的時候,笛兒發現自己開始貪心,她到現在為止只看過他皺眉、憂心、生氣的模樣,卻沒有見過他快樂時的表情,就連睡覺都有著緊張感的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無憂無怒的喜悅表情呀?

    笛兒伸出手去戳他的臉頰,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說︰「笑一笑,醒著時笑不出來,好歹現在做夢的時候就笑一下嘛……吶,滕公子笑一笑。」

    沒用。都不動一下。剛剛摸他時,多少還會叫一下。那……笛兒大著膽子,悄悄地掀開棉被,尋著了他的胳肢窩,心想她不會把創建弄醒,只是讓他有笑的心情而已。

    她哈了口氣,指頭鑽到他腋下,輕輕搔癢起來。

    「唔……哼……停……哈……」床上的男人一會兒緊皺眉頭,一會兒臉皮鼓動著笑意,但就在他快要笑出來前,笛兒又膽小地停手。等到他安靜下來,她才會大著膽玩弄他,結果反反覆覆了兩、三次,男人終于狂怒地叫道︰「誰在吵我!」

    呀!完了,把他吵醒了!笛兒馬上就捉起預備好的燭台,當滕于翼眼一張開時,她立刻就往他頭上揮下去。

    「我的天——若非滕于翼的反應夠快,往旁邊閃開,他的頭現下多了個大洞。

    只听得燭台重重擊打在枕頭上,他耳邊還有被風掃到的感觸,嚇得他冒了一身冷汗。

    任誰被吵醒來,睜開眼的瞬間又遭到攻擊,都不可能擺出多好的臉色,滕于翼也不例外。

    「你在做什麼!」他捉住凶手。「想殺我不成!」

    「誰叫你要醒來!」她怨懟地扁嘴瞟他。

    「你——」她還有臉反怪到自己頭上,滕于翼翻翻白眼,然後看到她被自己捉住的雪白嫩臂……她的衣服到哪兒去了?接著,他才注意到自己也是赤身露體的!

    「你把我的衣服弄到哪里去了?為什麼你也沒穿衣服!說,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好痛呀,我的手快斷了,滕公子……」

    「住口,不想斷了手,就快快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有何居心,命手下把我迷昏架到這兒,還把我的衣服也取走,這是什麼意思。我說了我不娶你,你就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這麼想要男人,去路上找,別牽扯到我頭上。」

    「笛兒不是想要男人,我只想要公子一人。」

    「我滕于翼會挑自己的老婆,輪不到女人來挑我。你找錯對像了,丫頭,我絕不任人擺布!」

    見他暴跳如雷的口氣,笛兒心往下沉,她喃喃自語地說︰「我就知道,小尾子騙了我,我那麼相信他的話……果然是騙人的。」

    滕于翼肯定自己是遇上了個瘋婆子。

    「好吧,既然你要折斷我的手,您就折吧。誰叫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俗話說知恩不報非人也,我雖然是弱小女子,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不會怪您把我的手折斷的,頂多就是以後少了條胳臂,那也不打緊,我爹爹一定會找名醫來醫治我,我爹爹認識不少大人物,應該不乏妙手回春的大夫……對了,趕明兒個我得去問爹爹他識不識得——」

    「夠了,你給我住口。」見她不知要嘮叨上幾時,滕于翼火大地咆哮。

    「我想這斷手的時候一定很疼吧,會有多疼呢……天呀,我可別疼得哭了,那很丟人的。不過我丟人倒也不是第一次……」已經完全進入自我幻想世界的商笛兒,根本沒有听到滕于翼的話,反倒是越想臉色越發白。

    混帳,這笨女人要自言自語到什麼時候!

    「啊!唔……」

    滕于翼為了讓她住口,不擇手段地以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唇。驚愕意外下,她果然沒有話說了——也說不出來吧。確定她沒聲音後,滕于翼移開臉,瞪著她。想不到那兩片滔滔不絕說了堆自己听不懂的鬼話的唇,嘗起來還頗為可口。

    她愣愣地摸摸自己的唇,接著出乎滕于翼意料的,她也用手摸了他的唇,發出小小的喘息說︰「啊,口水!這是你的還是我的?」




    她絕對是在踐踏他的男性自尊,沒有哪個女人和他親完嘴,還會說這等殺風景的話!不,她們個個都被他吻得融化在他懷中,哪還有說笑話的精神。無疑的,這是挑戰,他可不會裝作視若無睹!

    滕于翼一把攬住她的腰,一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二話不說地再次攻略她的雙唇。

    這回他使出渾身解數,又吸又咬地弄得她在自己唇下不斷地顫抖呻吟,最後還捕捉到她柔滑的小舌頭,細細地吮舔著,直到她全身乏力地倒在他懷中為止。

    如何?這會兒她還能說笑話嗎?于翼一臉勝利地抬起頭,但接觸到她蕩漾著盈盈水光的星眸,自己的心房反而還被擊了一下。

    泛著桃紅的雙頰就像是春天粉嫩的櫻,兩道彎彎眉,小巧的鼻尖,構成天真無邪的美顏,但她紅淤的唇卻顯得艷麗非常,挑逗每個男人的本能。

    他就像是初次看到她的模樣似的,直直地盯著她的臉。

    笛兒被他火熱的目光看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

    這舉動就像是在柴火上添油,一見著她這看似無意卻又帶著絕對勾引力的動作,滕于翼控制不住自己三度佔有她的唇。

    懊死,他在做什麼!腦中雖然還有余力咒罵自己,卻沒有控制自己不吻她的力量。怪也只能怪他先前昏迷時,已經做了場怪異的情夢,夢中自己正和不知長相的美人兒共歡,卻突然被中斷,所以現在他的身子可也是火熱得緊。

    明知這小妖孽不懷好心,一意只想在他頸上套枷鎖,千方百計的迷昏他、還穿得如此單薄來誘惑自己——快松手,否則就要上這妖孽的當了。

    但,她的唇又香又軟,實在難以抗拒。

    滕于翼的心中展開一場天人交戰,就在他正想著該推開她還是就這樣剝下她的肚兜兒一泄心頭欲火時,門卻被人打開了。

    「請進,滕公子和我家小姐就在這里面。」

    有人來了!滕于翼才松開四片黏合的唇,回頭一看正踫上了自己弟弟不信的眼神。「于帆,你……您怎麼來了?」

    滕于帆原本是半信半疑,直到他親眼目睹這一幕,好半晌他才看著自己兄長說︰「大哥……我還以為你中意的都是些老練成熟的美女,什麼時候你連這種幼女都不放過了?」

    「這……我……」于翼心里狼狽地冒汗,但臉上還是勉強維持住身為長兄的威嚴說︰「我的事輪不到你開口,于帆。」

    「是、是。」滕于帆轉過身說︰「我這就回家去稟報爹爹你果真戲弄人家小姐的清白,不娶她都不行。」

    「慢著,于帆!」他少見的緊張問道︰「稟報爹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老家伙知道……」

    滕于帆幸災樂禍地用下巴一抬。「那邊的小兄弟跑到湘紅院,把你在這兒做的好事全都抖出來,還說是你要他去通報,說你和商家姑娘,兩人正打得火熱呢!恐怕現在全三旗會的人都听說了這消息,大家雖不知真假,但我想明天全揚州城內就會謠言滿天飛了。」

    「你——」滕于翼看到小尾子的臉,全部的謎題都解開了,原來自己真被設計陷害了。他鐵青著臉看回身邊的女子。「你,好,很好,我滕于翼長這麼大,還第一次栽在個女人手里。」




    笛兒啞口無言地死命搖頭,什麼設計什麼陷害,自己壓根沒有想要害他什麼,只是很單純地想永遠留在他身邊,她怎麼可能會做任何會傷到他的事!

    「滕公子請你不要威脅我們家小姐,這都是我想出來的,您便宜都佔了,請做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大丈夫,負起男人應有的責任,娶我們小姐回家才是。

    否則我們家小姐這輩子的幸福就會葬送在您手中。」

    「說到頭,就是要我娶她!」自己竟會被這女人的計謀所拐,滕于翼恨不能一手掐斷這詭計多端的妖女小頸。

    「不、不必了。」笛兒可不要一個怒火沖天的新郎,她大叫著︰「不用娶我,我不要嫁給你了。你也不可以怪小尾子出這主意,是我不好,我說我要嫁給你,他為我好才幫我的,都是我的錯。我不想威脅你什麼,讓你這麼難過,還害你丟臉,都是我的錯。我明天就宣布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咱們的肌膚之親,你不用負起半點責任,我這輩子也不需要嫁人,沒有關系。」

    她不說這番話還好,滕于翼听完幾乎七竅生煙。「你不弄到我身敗名裂不甘心嗎?女人!」

    她又說錯什麼了?笛兒無辜地往後退,她不喜歡這樣的滕于翼,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為什麼他翻臉像翻書,明明不久前還那麼溫柔熱情的親著她,讓她心兒怦怦跳,現在卻把她當成痛恨的蟲子一樣看待。

    「明天你啥都不許給我宣布,從現在開始你什麼話、什麼事、什麼鬼法子都不要想了。」要是讓她那愚蠢的宣言,自己不但會成為負心漢,還會成為天下第一膽小鬼,把責任推給女人的懦夫,他還怎麼在三旗中立足,更別說要領導一伙手下了。

    「于帆,去告訴老爹吧。」既然事已至此,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才不會讓禍害擴大。

    「大哥,你真要娶那女人入門,我可會舉雙手雙腳反對。」

    「于帆!」于翼不許他異議的一橫目。

    「本來就是嘛,這女人可是霉神,她的出現、落水害得咱們失了標旗,誰知道她進咱們家門,會不會害得咱家的船遇上暴風雨呀。」海民比普通人更敬畏神明,當然也更多忌諱與禁忌,對于帆來說,商笛兒代表不祥的兆頭。

    于帆走近他們倆說︰「我有一個更好的法子,大哥。你不但不用娶她,還可以藉此給她一個教訓,下次她就再也沒臉接近你了。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于帆伸出手捉住商笛兒的手腕說︰「你把我大哥騙上床,用得是什麼妖術呀,也讓我瞧瞧吧?」

    「你……你想干什麼?小尾子,救、救我……」笛兒緊抱著棉被遮身,但是敵不過滕于帆的力氣,逐漸被他拖拉過去。

    「你想干什麼,放開我家小姐!」小尾子撲上前去,捶打著滕于帆的背,自己真是愚蠢,不知這家伙根本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我?我不想干什麼。」滕于帆咧嘴一笑,眼神迸射邪冷惡意地說︰「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要我大哥娶你,我就偏辱了你的身,我大哥可不會要個弟弟踫過的女人,他正好有理由拒絕你。我不惜幫我大哥背這黑鍋、扮黑臉,反正我這人也沒啥好名聲,你就乖乖讓我上吧!」

    笛兒絕望地和滕于帆角力拔河起來,她不要,她不要滕于翼以外的人踫她!

    「于帆,住手!」

    就在她禁不住想尖叫求饒時,滕于翼的聲音冷冷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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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于翼握住弟弟的手,使眼神要他放開。

    「大哥,你別阻止我,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欺負到我黑旗滕家頭上的女人,不給她點顏色,會有更多人以為我們滕家好欺負的!」于帆不甘心地大吼。

    「于帆,別說了。」

    「為什麼?這樣不是更有看頭嗎?既然外面會有傳言,就讓它傳得更精彩些。

    這商家女人本來就是膽大包天,大庭廣眾向翼哥求婚,說她同時勾引咱們兄弟墮落,讓她去當壞女人有何不可!我最痛恨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那麼喜歡男人,就到妓院去賣春好了!」

    笛兒渾身抖顫。她又氣又怒,滕公子怎麼會有這種兄弟,他憑什麼這樣侮辱她,她不過是愛上了滕公子……「我說,夠了。」滕于翼冷冷地切斷弟弟抗議的話。

    也許是于帆的怒火出盡了自己胸口的怨氣後,于翼反而變得冷靜多了。他冷眼旁觀這一切,做出結論說︰「我和商姑娘有了逾越男女的行止是事實,我會娶她,即便這是陰謀下的結果,但我對自己做的事絕不逃避。」

    「哥,你瘋了,像這種一肚子壞水的女人怎麼能娶回家。我看多這種故做清純,其實底子根本就是毒婦的女人。你娶她肯定會後悔。」

    「我自會管教自己的女人,不需要你費心了,帆弟。你先回去稟報爹爹,我稍後就會親自去向爹說明一切。」

    于帆恨恨地起身,他指著商笛兒的鼻尖說︰「大哥,我絕不承認這種女人來當我嫂子,你盡管娶這禍水回家,但我絕不會喊她一聲嫂子的!哼!」

    事情的急轉直下,讓屋里的商家主僕兩人不知如何去面對才好。小尾子捉緊他家主子的棉被,保護地拍著她的肩膀︰「小姐,沒事了,現在您安全了,有小尾子在,不會有人欺負您了。」

    笛兒紅著眼眶,看看小尾子,又看看滕于翼。「謝……謝滕公子……又一次救了我……」

    他恢復平日的冷峻、不苟言笑的表情說︰「我的衣物呢?」

    「小尾子,去替滕公子取衣服來。」

    「是!」他才走沒兩步,又擔心地回頭看一下主子,單獨讓主子和滕公子在一起,方應該不會有危險吧。既然剛剛滕公子保護了小姐,又答應要娶她,應該不會再加害小姐才是。

    「快去呀。」笛兒催促下,小尾子終于放心離去,只留下他們兩人。

    氣氛沉重的降臨在這小小的空間中。

    滕于翼不發一言地站在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麼。笛兒有股罪惡感,自己似乎做了很不得了的事,剛剛滕于帆說的雖非實情,可是強迫滕于翼娶自己是千真萬確的。畢竟,他不是自願向爹爹提親,只是因為事情曝光,造成丑聞……「滕公子,我、我、我們還是別結婚了。」結巴的笛兒嘗試著從罪惡感中解棄你,因為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英雄,可是我不想要你勉強娶我。我可以等到你能接受我的心意……」

    這女人,要搶走多少他的自尊才甘心。滕于翼背對著她,揉著作疼的額頭。讓他掉入陷阱,現在還顯示她寬容大量的氣度,要「放過」他,饒去他結婚的苦刑?

    這些話該由一名女子的口中說出嗎?她腦中可有半點尋常女子該有的常識。自己真要和這樣行為乖張又反常的女子結婚嗎?

    言出必行的他,已經為她破誓一次,現在她還要再度破壞他男人的威信。真是夠了,他不會允許她再搗亂自己的生活節奏。




    「你听好了,商姑娘,我話只說一次。我不管之前你爹爹是如何管教你的,但要成為我滕某人的妻子,只有一件是你需要知道,那就是我的話。我的命令是絕對的,我的決定也不許人反駁,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角色,以後不許再質疑我的決定!

    我說了會娶你,那我一定會做到。」

    「可是你先前也說了不娶我。」笛兒眨眨眼提醒他說。

    滕于翼回首以高壓的眼神射向她。「那將是我一生中的例外!」

    「好嘛……你說了算,但是我想你話還是別說得太快,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天有不測風雲,說不定將來你又能另一個意外,所謂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照這樣算下去,你不是成了言而無信的人嗎?所以……」

    跨兩個大步,滕于翼在她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前,先學乖了,以自己的嘴封住她,隔了好久當笛兒缺乏呼吸時,他才停下來說︰「我給你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以後不許對我的命令有異議。」

    咦?笛兒杏眼圓睜,恐慌地看著他。「原來滕公子是這麼霸道的人?」

    他眯起眼。「我哪點霸道了?」

    「要我全部都听從你的話,就是一種霸道呀。所謂英雄人物,不應該是霸道又蠻橫無理的人,相反的,正因為能夠接納他人的意見,明辨是非、輔助弱小、仗義執言、無懼惡勢力者,這才叫英雄。我不能同意滕公子這種偏執的命令,我雖知你無意置我于不利,但你要我去跳火坑的話,我就得照做,這也太沒道理了。」

    「誰提到火坑!」滕于翼握住她的下巴說︰「听好,你敢在這時縮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誰先把我拖入這趟渾水的,商笛兒。現在我們倆都別無選擇,我只有娶你,你也只能嫁我,一切正遂你心,你認為我霸道、無理,我也無所謂,但我滕某人的妻子只能是以夫為天的听話女人,我定會調教你明白這道理。」




    笛兒噘著嘴,皺起眉尖,她又不是要故意和他作對,但是她自認講的話合情順理,他卻充耳不聞。「我想婚姻一事還是從長計議好了。」

    「計議?」于翼自鼻腔中不齒地哼說︰「沒有計議兩字。我會同你爹爹商量何方的蠢事,我一定會讓你的**和猴子一樣紅!」

    「你……你竟威脅要打我!」笛兒颼颼的快速後退。

    見她小臉就像一只飽受威脅的不平小松鼠,鼓脹著雙頰的可愛模樣,頗有逗趣效果,但滕于翼卻笑不出來,他不帶任何憐花惜玉地說︰「打你有用的話,我會一天照三餐照顧你的小**。別讓我有機會實踐給你看,商笛兒。」

    說完這句話,恰巧小尾子也將他的衣服送到了。滕于翼換上那套已被火烤干的衣物,不忘在離去前,以眼神釘死她說︰「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商笛兒,希望你別忘了這點。」

    見他揚長而去有如一只斗志高昂的公雞,笛兒心慌不已。哎呀,我的娘。我究竟給自己惹上啥樣的大麻煩呀。他會嗎?如果自己真的不听他的話,他真的會打她**?這輩子還沒有挨過打罵的笛兒,不信地搖搖頭,他打不下手的,她心中的英雄,應該不會對女人動手。沒錯,他只是說說笑而已,自己不必把他的話當真。

    但,要若是他真對自己動粗,那她該怎麼辦好?

    休夫!商笛兒心中燃起旺盛的戰斗心。假如她真錯看了滕于翼,他真敢對自己動手,她一定會休了他!

    沒錯。就這麼辦!???

    很多人覺得商笛兒的行為舉止很不可思議,但這其來有自,她以不同于尋常的方式被撫養長大,歸咎于一位過度溺愛的爹親,以及過早逝世的和藹娘親。

    她的娘親在她五歲那年去世,體弱多病,這是自古紅顏的必有命運。為了讓自己心愛的娘子能走得安心,商笛兒的爹爹答應了她娘,絕不讓女兒受一點點委屈,絕不迎娶後妻免得凌虐自己留下的孤女,以及慎選未來女兒的夫君,假設對方不善待笛兒,那絕對不能把笛兒嫁給他。




    所以,這會兒商笛兒的爹爹很苦惱地看著這名上門求婚的男子,他呵護多年的掌上明珠,何以東挑西撿選上這樣的對象,他著實難以理解。他並非不相信自己女兒的眼光,但是——滕家,說好听是掌握海權的海民,但說難听點就是一群橫行于江河的海賊。誰曉得他們私底下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狼籍名聲可不是一夜間累積的。

    或許滕于翼看來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比一般文弱書生或是高傲的紈□子弟更有架勢,有著吸引女性絕佳的條件,可是……商老爹重重嘆口氣,像這種男人多半也都在每個港灣河口留下風流種子,不知背後蓄養多少紅粉知己呢!笛兒真的能嫁給這種人嗎?

    「商家老爺,您對迎娶的日期若沒有意見,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媒人婆戰戰兢兢地看著兩造人馬的臉色,她活到這把年紀,還頭一回說親說得這麼膽戰心驚。這頭的商家老爺既絕望又哀悼,那廂的滕家公子既冷漠又不耐,自己這媒人則是左右為難,兩邊不是人。

    想也知道,現在外頭已經謠言滿天飛了。有人說滕家長公子強欺了商家獨女,也有人說是恰恰相反……商家孤女綁架了滕家長公子逼婚。真相早已撲朔迷離,唯有當事人才知道,而不論真相如何,這兩家非結為親家不可,否則這場謠言是平息不下來的。

    幸好今兒個,傳聞中古怪、乖張的商家掌上明珠沒有堅持在場,否則她這媒人婆還真干不下去了。

    「咳,商家老爺,您回個話吧?這邊的滕公子也等有一會兒。」媒人婆再次催促著。

    商老爹再三地瞥了瞥滕于翼,最後吁了口長長的氣。「管家,送上壺酒來。上次波斯人貢給我的葡萄酒,不有剩吧。」

    「有的,老爺。」管家快手快腳地取來一只裝在華美玻璃瓶中的美釀。「這瓶酒可以嗎?老爺。」

    「嗯,行了。酒杯呢?」商老爹點點頭,吩咐奴僕把特制的金杯準備好,自己扭開酒瓶木塞,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了滕于翼,自己則取起另一杯。「滕公子,請。」

    商老爹禮貌地舉高酒杯邀對方共飲,但滕于翼只是輕搖一下頭。

    「不中意這波斯酒嗎?」

    滕于翼不卑不亢地說︰「我的規矩是白晝時不飲酒。」

    「是嗎?這是個好規矩。」商老爹點頭表示了解,但他苦笑著說︰「恐怕你得原諒我必須喝點酒,來定定神。」

    「您請。」于翼口中說著應酬話,但心神卻已經飄到自己留下的許多待辦事物。

    不知這商家老爺還要拖拖拉拉多久才能做出決定。因為商笛兒這一胡搞瞎纏出來的風波,讓他手上的船期都被打亂了。現在他一心只想快點整頓船隊,否則就會遇上黃河三門險,漲潮難行的日子。

    他不預備讓「婚姻」這等小事,干擾到他航行的啟程日。

    結果商老爹喝下一杯後,又再倒了第二杯,接連喝了三杯後,他才抬起微醺的眼神,看著滕于翼說︰「滕公子,你覺得小女如何?坦誠的說,不要緊。」

    如何?于翼蹙起一他腦海中浮起的是一張小小心型的臉蛋,靈活的大眼楮中仿佛裝著全天下的星辰,無時不刻都在璀璨發光,還有嘗過味道的人才知道有多香醇、甜美的櫻桃小口。




    餅去他有過不少女人,幾乎是渡過一夜,隔天就會忘了那些女人的長相如何,可是他卻可以如此清楚的回憶起商笛兒的長相,這讓他很不高興。

    清了下喉嚨,于翼以不帶感情的口氣道︰「令媛個性很獨特。」

    「獨特?」商老爹呵呵笑了兩聲。「好個說法。坦白說,我就這麼一個獨女,沒能救活她娘,讓她小小年紀就沒有娘親,一直是我的遺憾。為了彌補她失去的母愛,凡是世上我能給她的東西都給她了,但我有自信我女兒絕對不是被寵壞的大小姐。該講的道理、該明白的是非,她都從聖賢書中得到了,但另一方面,或許她確實得天獨厚,因為我給予她隨心所欲的生活環境,從沒讓她吃過苦頭,所以她多少和平常的姑娘家有些不同。」

    不同?于翼暗暗在心中抬眉說︰您還真是輕描淡寫。能夠當著大庭廣眾向男人求婚,還能理直氣壯地把蜚短流長踢到一邊,自行其事的女人,世上少有。

    「我不能說她已經懂得為人妻子了該懂得的道理,要把她嫁出門,老實說我很不放心。」

    這也是應該的。養出那麼沒有世間常識的女兒,爹娘難辭其咎。「您無須擔心,我會教導她如何做我滕某的妻子。」

    「滕公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商老爹更加不放心地說︰「笛兒她是不懂轉折的孩子,心眼直、從不隱藏心事、也從不對自己或他人撒謊,也許她直得過火了些,今日才會闖下這樣的禍端,但作為她父親,我還是認為這樣的女兒很可愛。她可貴處在于那顆天生善良的心,我希望把她交給一名懂得珍惜這樣的她的男人,這……應該不會太過奢求吧。」

    「我既然娶了她,就會以夫妻之禮相待。」于翼微微皺眉,莫非他認為自己娶了商家女,就會虐待她以報復她曾經加諸自己身上的羞辱嗎?他滕于翼不齒做心胸如此狹小的男人。

    「即便笛兒天天闖禍,你還能心平氣和地對待她?」

    「這……闖禍有各式各樣的狀部,我只能說我會公平地听她解釋,再作定奪。」

    案親就是父親,看來商老爹對自家女兒很了解。

    商老爹這一生在商場打滾,閱人無數,光看對方的眼神就知真假,他原本不安懷疑的的心,慢慢地沉澱下來。「滕公子,你果然是位誠實、正直的好男兒,我把笛兒交到你的手中,希望你不會錯待她,可是我身為商人總不免要討價還價一番,定一個對我女兒來說有利的條件。」

    「您請說。」于翼心想聘金萬兩他還不滿意嗎?

    「我要求你先寫下休書一封。」

    于翼挑高一眉。「商老爺您此話是……」

    「我也不瞞你,我這萬貫家產將來都是笛兒的。就算她回來,我還養得起她一輩子衣食無缺,所以請你先寫一封休書的用意在為我女兒留條後路,假使哪天笛兒認為無法與您維持婚姻了,我希望到時這封休書可以讓她從婚姻中解脫,她可以回到我身邊。我會保護她不受‘休妻’一事所傷,您也無須負擔任何名譽上的損失,盡管把責任交給我女兒,就說她不適合為人妻。」

    這下,滕于翼明白商笛兒那出人意表的言行,絕對是承襲自家血緣緣。

    「這點小小的保障,你不會不同意吧?」

    他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于翼冷笑在心,他壓根不在乎商笛兒的存在,又何必執著于她的去留。她既是自己送上門,她想走就隨她去,他一丁點都不放在心上。

    「行。我馬上在此寫下休書交給您處理,商老爺。那麼婚期我希望能照我這邊的計劃,盡快。我已經在揚州城逗留過久了。」

    「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

    一只休書,敲定了商笛兒與滕于翼的終身大事。???

    女郎半推半就,他摸著雪白腿肚揉搓兩下,鑽入裙下,她不依地喚道︰「不可、不可……」

    可他早已熱火焚身,摟緊懷中……看了沒兩行,笛兒就頭暈腦脹的放棄了。她把書往地上一扔。「這……這真是太教人難以相信了,我……我沒辦法相信……相公真會做這種事……」

    小尾子撿起地上的紙卷,搖著頭說︰「所以我早跟小姐說,叫您別看的。」

    「可是要我什麼事都不知道的迎接春宵,萬一我一無所知,結果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我豈不是浪費了千金嗎?」笛兒回想起剛剛書中的片段臉色再次發白地說︰「小尾子,我……我還是……」

    他當下就看穿了笛兒的念頭,馬上猛搖頭說︰「小姐,您可別說您不嫁人了。

    說要嫁的也是你,現在都拜完堂,只等姑爺來掀您的蓋頭,在這節骨眼上,我是幫不了您,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笛兒後悔不已地盯著自己的新嫁裳。照說這件充滿喜氣紅綢金絲的喜裳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開端,她如願以償地嫁給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可是打從那天滕于翼怒氣沖沖地離開自家門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他,就連今天拜堂時,自己臉上也蓋著塊紅頭巾,也見不著他的臉,這讓人心忐忑地定不下來。

    他還在生氣嗎?他听到月下老人的聲音沒有?他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上自己?

    絞著手中的裙角,這幾日來笛兒心頭的疑問沒有一刻停息過。爹爹交給她的休書上,那龍飛鳳舞的字跡看來是那麼刺眼,可是她卻沒法子撕了休書……因為她還在猶豫自己這麼做對不對,嫁給他……一輩子待在他身邊,他會同自己一樣高興、喜悅嗎?

    可她不要離開他。老天爺,她一定會撕了那封休書,只要她找到多一點勇氣,確定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小尾子,把書再拿來給我。」




    「小姐,您還要看呀。」真是學不乖,剛剛明明就看不下去。這種書不是給閨女看的。就連他都會臉紅的禁書,小姐看了打算做什麼?

    不看不行,她已經搞砸一次,這回她不要再在滕公子面前犯任何錯了。人家都說初夜有多重要,她要給他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強忍著皺眉的沖動,笛兒認真地把書拿起來繼續細讀。

    儂探索著滿含露水的女陰,久旱逢甘霖,濕潤如……「小姐,姑爺、姑爺回房了!」小尾子在門口把風,一見到滕于翼的高大身影,馬上沖進屋里通報。

    恰巧看到精彩處的笛兒臊紅著臉,慌忙把書藏在枕下。

    「快,快把您的頭巾蓋上!」小尾子也七手八腳地幫她收拾桌上杯盤狼籍的慘狀,一面叮嚀著說。

    笛兒不過才剛整頓好儀容,門就被推開來了。她從紅巾下偷窺著,一雙黑靴由遠處逐漸向她走來。糟糕,她的臉熱燙無比,心兒跳得好快好快……等到他抓開自己的蓋巾時,自己一定會像只煮熟的紅蝦子。

    「你可以下去了。」

    滕于翼低沉的聲音更讓笛兒一陣呼吸急促,今夜起自己就要和他行夫妻之實,從此後自己也只有他可依靠了。她一定要克盡為人妻的本分,保護、熱愛她的夫君,也會努力听他的話——笛兒皺皺小骨子,她祈禱這一點不會很難辦到才好。

    胡思亂想的笛兒沒有注意到房中只剩他們兩人。

    滕于翼以鞭子挑起她的紅巾時,笛兒嚇了一大跳。她驚瞪著眼前的他。

    「怎麼,不認得我了嗎?」

    再次看呆的笛兒緩緩搖搖頭,笑得有些痴迷說︰「滕公子,你今兒個比前次我見到時,更瀟灑了呢!」

    滿心歡喜的笛兒毫不害臊的話,讓滕于翼不悅地回道︰「你的端莊到哪兒去了?

    算了,我恐怕不能奢求你一夜轉了性子。這種話,未來只許說給我听,而且是四下無人的時候。」

    笛兒眨眨眼。「在我眼中只有滕公子配得上瀟灑、英俊的字眼,我怎麼會說給別人听呢?我懂了,你是不要我告訴別人你有多好看嗎?可是,好看的東西就是好看,我可不會說謊,萬一我不小心在別人面前說溜嘴,怎麼辦?」

    「男人不能用‘好看’來形容,收斂你的狂言,娘子。」他不解為什麼自己總是和她雞同鴨講。

    「哇,你喊我娘子,謝謝你,我也可以喊你相公嗎?」再次的,笛兒回了個風馬牛不相關的話題。

    「隨你吧。」放棄糾正她突發奇想式的說話方式,于翼不想把一整晚浪費在唇舌上,與其和她爭辯,不如讓她的小嘴忙其他事。「過來,倒酒。」

    「咦?你要喝酒呀?」笛兒不喜歡男人喝了酒後,總是醉醺醺的。爹爹就常喝醉酒。

    「不是我要喝,你也要一起喝。」這丫頭,竟連交杯酒都不知?滕于翼揣度自己得花多少時間,才能訓練她成為合格的妻子。

    「我?我不喜歡喝酒。謝謝,我不喝。」笛兒搖著頭,想都不想地拒絕他。

    他眯起一眼。「我記得我說過,不許你‘反抗’我的話。」

    「可我真的不想喝酒嘛!」笛兒強調地瞪著他,以前爹爹只要自己這麼一說就會讓步。

    「我不說第二次,你若不喝,後果自負。」他高傲地揚眉,顯然和她好說話的爹爹不一樣。

    笛兒想了想,今夜好歹也是他們的新婚夜,就算給他點面子,這也是為妻之道,以後自己有的是機會,訓誡他不可如此蠻橫無理。「好吧,那我就只喝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喔。」

    絲毫不意外她聰明的退讓,他舉起杯子,等著她倒酒。

    真是,好妻難為。笛兒一邊在心頭寬宏大量的想著,畢竟他也是頭一次娶妻,不知道「正確」的待妻之道,她會慢慢地讓他明白,自己可不是他手下的奴才。一邊,她在兩只酒杯中都添了些酒。

    「喝吧,我敬你。」她一點風情都沒有地說。

    滕于翼好氣又好笑地搖頭,他握住她的小手。「交杯酒不是這麼喝的,傻瓜。

    應該要這麼喝。」

    他喝下她手中的酒,也喂她喝自己手中的酒,兩人終于喝完這象征長長久久、白首偕老的一杯喜酒。笛兒睜著新鮮好奇的眼。「喔,這就叫交杯呀。」

    如果是這樣有趣的喝法,她不介意多喝幾杯。笛兒惋惜地看著酒被喝光了。

    「我們可不可以再喝一次?我覺得好好玩耶!」

    「不行,你會喝醉的。」他可不想照顧一名喝醉的新嫁娘。

    「就再一杯嘛!」

    「你剛剛不是還不想喝?」

    「但是現在這種喝法很有趣呀。」

    簡直像個頑皮的小孩。但她哀求的小臉著實可愛。「好吧,我就再教你另一種喝酒的法子。」

    「還有?比交杯酒好玩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

    笛兒笑開了眉眼,她果然沒看錯人,找到天底下最棒的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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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滕于翼先含了一口酒,移向她的小嘴,濃烈香醇的酒液和著兩人的津汁,咕咚地讓她盡數喝下,最後還不忘以舌尖嘗遍她甜蜜蜜的小口內側,何曾想過酒還有如此醉人喝法的笛兒,已是酒不醉人、人自迷,嘆息地在他本要抽身離開時,主動地勾住他的景象,要求更多的吻。

    笛兒羞人地想著,自己就像那些禁書上的壞女人,打從第一次被他教會親嘴這回事後,自己常常在夢中回想起他堅硬又柔軟的唇,以及他的唇覆上自己時那美妙的火熱,整個人就會暖烘烘的,像春日暖陽下燻得人臉兒發燙。

    她還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只要自己故意說些反對的話,這樣他就會為了堵住她的嘴兒而親她。嘻嘻,爹爹常說她是個小聰明計謀家,這一點笛兒可不會讓于翼知道。

    「你在偷笑什麼?」她的不專心,讓他皺起眉頭。

    「我會努力的,相公!」努力讓他愛上自己,努力做他的完美妻子,努力幫助他看清楚他們身上系著一條姻緣紅線,他一輩子都逃不出自己手心。

    于翼不太想問她要「努力」什麼,想也知道又是污蔑他男性自尊的想法。這小妮子過去的日子或許像匹脫韁野馬,但從今夜起她最好認清誰才是她的主人。「噓,你話太多了。」

    「我才說一句——」

    于翼嘆息地吻住她的小嘴,自己未來恐怕得一天到晚這樣堵住她的話,肯定會忙得分身乏術。幸好,這份差事他並不以為苦。

    商笛兒不是自己會挑選上的新娘子,他期許自己的妻子溫順、听話,長相中規中矩,以上沒有一點和商笛兒吻合,可是有一點是他沒有料想到的,那就是這個行為瘋狂不合理的姑娘,顯然對上他體內的獸性,殘存在他血統中海民的狂野因子,似乎只要遇上商笛兒就會有爆發的傾向,他不需要觸發就會被她撩起……這在那天她的閨房中,已經被證實了。

    既然她已經是他娘子,而這又是她唯一可取之處,他也不需要客氣,他會讓她心思中只有自己,讓她沒有力氣下床去搗亂。

    抱起難得乖巧的商笛兒,滕于翼走向床邊,兩人雙雙倒入那張大紅喜床中。???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笛兒可是三回就成精了。她不再像初次他親吻自己時生澀被動,反而既貪婪又熱情地追逐著他大膽深入的舌頭,吸吮、交纏著,一點也沒有處子該有的嬌羞,滕于翼心里雖然皺起眉頭,但不得不承認她是聰明的徒弟,再這樣下去很快自己就會輸給她的「積極」,先升白旗投降了。

    以他高高在上的男性自尊,哪能允許這種事發生,該是進行下一課的時候了,于翼緩慢地把自己的體重加諸在她身上,神不知鬼不覺地解開她紅裳的衣襟……她細嫩的肌膚立刻貼燙他的手心,觸感可比皇城綾緞,但絲緞是冰冷的,她卻有著美好的體熱。

    「啊!那兒……」笛兒的乳端被他一搓揉,就像會導火似的,陣陣細小的戰□

    傳至她腳尖。「不要……好癢……好疼……」

    他以眼楮盯著那兩顆甜美硬起的紅莓,在雪白的酥胸上顯得如此可口,教人忍不住一口咬下。

    「呀,你別咬人!」

    可他還不只咬,笛兒話才說完沒多久,他就開始以舌頭卷住自己的前端,嘖嘖有味地吮舔起來。笛兒渾身就像著了火,一會兒癢得發疼、一會兒熱得腫脹,神智不清地連自己是叫著「不要」或「別停」都分不清了。而他則光以嘴玩弄她不夠似的,還不忘以手撫摸著遭到冷落的一方,把笛兒逗得輕喘、扭動,開始求饒。

    「相公……停……停停……」她捉住他的發,不要他繼續了。

    充耳不聞的他,還是持續耍弄著高超的舌技與**,最後笛兒忍受不了,用力扯著他的發說︰「我說停!」

    于翼不耐地抬起頭。「你又怎麼了?」明明狀況很好,自己也興致高昂,卻被她粗魯的打斷,叫他不生氣都不行。「你不也挺舒服的嗎?」

    「舒……」笛兒臉紅通通地瞪著他,掩起自己坦露的酥胸說︰「沒錯,我是很舒服,可是也很難過呀!」

    「難過?」于翼皺起眉,能讓處子真正「難過」的事,他還沒做呢!

    「對呀,我……」正欲辯駁的笛兒忽而想起自己怎麼能說,她雙腿間有股濕濕熱熱的討厭感覺,讓她很難過,這麼羞以啟齒的事,能說吧?「總之難過就是難過,不然輪你讓我試試看,你就知道這是什麼難過了。」

    笛兒說著說著反過來壓著自己夫君的肩膀,粗魯地扒開他衣襟說︰「上回我就做過一次——」

    滕于翼火大地捉住她的手腕。「什麼叫你做過一次?你和誰做這種事!」

    「和你呀!」

    「胡說!」

    「沒騙你,在你睡著的時候,我不小心踫到你的——那兒。」笛兒心虛地低下頭說︰「我不是故意要非禮你的,真真切切是場‘意外’喔。」

    他心想自己以後再也不會被她任何言行給驚嚇到了,咬著牙,他以力量再次壓倒她說︰「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我踫你這兒,我就不踫這兒,快快讓我完事吧!明天一早還得上船出發呢。」

    「不要。」她撇過頭。

    這丫頭,非要他使出強行的招數不成?「為什麼不要!你不想和我圓房,干麼嫁給我!」

    「我不是不要圓房,只是我不要和頭上冒著三丈火的相公圓房。」嘟著嘴,她由下往上地瞟著他說︰「我看過書上寫,這種時候男人不都要哄哄女人嗎?哪有像你這樣要殺人的?我不依。你得哄我。」

    霹哩、啪啦!空氣中充滿了滕于翼斷線的耐性。「哄?怎麼哄?」

    「像這樣呀,你等等……」沒有危機意識的笛兒從枕頭下搬出了那幾本小尾子給她參考用的禁書說︰像是說娘子你好甜、好美、讓我香一口好嗎?稱贊我有多美……說你有多想要我……多想愛我……哇,你干麼搶人家的書!」

    他橫眉豎目地翻了兩三頁,觸眼所及盡是些露骨描寫的男女情事,不堪入目的字眼。「你竟看這種滿紙荒唐的垃圾,這不該是給你這種姑娘家看的書,你懂不懂!」

    說完,他跳下床,以腳跟踢出床下的火盆,在笛兒來得及搶救回來前,他已經把書給燒了。

    「啊……我的書……」完了,小尾子,我對不起你!

    「原來你就是看這些書,才會滿腦子奇奇怪怪的幻想。」他拍拍手,見書已被燒成灰,還不滿意地說︰「下次,再讓我捉到你看這些書,我就給你的**一頓好打。」

    笛兒一雙大眼里滾熱的淚珠嘩啦啦地掉下來,她抽抽搭搭地說︰「人家……人家看這書,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好,你竟把它給燒了,我討厭你,滕于翼!」




    「為了我們?你說什麼笑話?這種書哪點為我又為我們好了?」見她哭泣得如此惱人,滕于翼也有些許的懺悔,自己是否過于沖動了。

    「我……爹爹說你必定有許多紅粉知己,要我學習如何為人妻,尤其是……是在閨房中不能輸給那些女人,我又沒有其他可以練習的對象,所以除了看這種書外,我哪兒知道怎麼取悅你!我也不是喜歡看這種書呀,看得臉紅心跳不說,里面還有一堆我不懂的字眼,什麼陰、陽……人家也是為了你才努力用功,結果……你竟把我的心意給燒了……我討厭你,我、我要回去找爹爹,我不圓房了,你放手,讓我走。」

    說到半途,她不依,反抗起他的擁抱,小臉哭得梨花帶雨,一雙大眼紅得像只兔子,模樣說有多糟就有多可怕,但滕于翼卻想不出比她更可愛的姑娘了。

    她既不懂事、也不听話、又不柔順乖巧,可是看得出她真心愛他,想為他做些什麼。這份心意,就是她最可愛、可疼之處。過去他知道的都是成熟、性感又撫媚的女子,逢場作戲,說愛談情的場面何其多,可是那些不過都是男歡女愛的膚淺玩意兒,他未曾像此刻如此心動。

    天曉得她以後還會有多少不可思議的想法,讓自己疲于應付,但他接納了她為妻,此後他就只認定她一個女人了。

    「傻瓜。」握著她的小手,滕于翼面帶微笑地說︰「想要取悅我的法子,書上是找不到的,所以那種書燒了就燒了,以後也不許你再看了。」

    「那我不就永遠及不上你那些紅粉知己!」

    「誰說我有紅粉知己來著?」他重新帶她回到床上,讓她安座在自己大腿上說︰「過去的女子我會放在心上嗎?那些女人都不重要,她們也威脅不到你,你真那麼想取悅我,就听我的,我會一一教你。」

    終于止息了啜泣的笛兒,抬起瑩瑩星眸,小聲地問道︰「你真的不介意我是初次。」

    「介意?」于翼放聲大笑。「你若不是初次,現在就有人麻煩大了。」

    「什麼麻煩?」

    「讓我頭戴綠帽的男人,你以為還能活在這世上嗎?」

    笛兒倒抽口氣。「你會殺了他嗎?」

    「在這種事情上,男人都很野蠻,我也不例外,笛兒娘子,所以記得了,未來不許讓其他男人踫你一丁點,否則就會有刀光之災。」

    她歪著想了想。「我真是不懂你們男人呀。家里三妻、四妾,外面還有紅粉知己,卻不準妻子讓你們蒙上綠頭之恥。我得再想想……我不讓別的男人踫我,是因為我又不喜歡他,可是你們讓許多女人踫你們,卻正正是因為你們不愛她,我怎麼覺得自己越想越糊涂了,男人怎麼這麼難懂……」




    「你不需懂男人,懂得听我的話就成了。」滕于翼親吻她的小嘴說︰「等你想完都天亮了,我可不等那麼久,這些問題等你有空去想一輩子,現在只要想我就行了。」

    「嗯……這倒不難。」她坦率地一笑。

    她不折不扣是個大傻瓜。于翼罵她是罵得她心服口服了,他早有先見之明,因為親身體驗的所習得一切,根本不是書中能比的銷魂滋味。

    「相公……相公……」

    「喊我的名字,笛兒。」他吻遍她全身,再以手膜拜每一寸未經人事的純真與完美,所到之處無不令敏感又誠實的她輕吟喘息。

    「翼!」她環抱著他堅硬而舒服的臂膀,把身子弓向他,無言的要求。

    「就是這樣,笛兒,感覺到了嗎?我的指頭在做什麼?」

    「嗯……」她害羞地點頭,起初他踫觸時自己緊張地夾緊了腿兒,但他溫柔耐性的挑逗直到她接納他的指尖後,她就像恣意任由戲蜂采蜜的花兒,嬌羞地綻放了。

    那感覺……有著說不出的奧妙。

    「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了?」

    「人家……人家不知道……」她輕叫一聲,他踫到了什麼,身子深處像有小小的花火迸開來。「啊……」

    她細小的痙攣與喜悅都從他的指尖傳達給他,于翼深深吸了一口氣,此刻他真恨不能身在她體內,共同感受那份快感,但他發誓要對她溫柔的,初次的記憶將會是恆久的,他不願意一人享樂,寧可兩人共歡,所以他先讓她品嘗一點點魚水之歡的滋味,而真正的重頭戲,現在才該開始。

    笛兒的眼角流出無法控制的淚水,她還不太明白剛剛自己體內的反應是什麼,她只知道那感覺好極了,如果……如果于翼也能和她一起感受到,就更好了。她渾身乏力慵懶地軟癱在床上,當于翼親吻她時,她以全心回吻,表達此刻滿溢在她胸口的情。




    「笛兒……」他流連忘返地一再親吻著她此刻嬌俏誘人的臉蛋,緩緩地握住她的手往下移說︰「也許你還有點害怕……但這是你的必經之路,願不願意相信我絕不會故意傷害你?」

    笛兒的小手幾乎無法攫握住他的壯碩,她被那燙人的男性嚇得縮了手,但隨即就充滿好奇地再次撫摸著他。「這個……要……進入我?」

    「是的,如此一來我們才可以真正的結合為夫妻。」他覆蓋住她的手,教導她如何帶給他快樂。

    她驚異地看著「他」在自己手中更加成長茁壯,她不由得兩手一起圈著他——滕于翼發出苦笑說︰「笛兒,你最好放手了……」

    「咦?可是我才剛剛喜歡上這個……」感覺兩字已經被她夫君迫不及待的吻所吞沒。

    他分開她的雙腿把自己抵住她充滿熱情火焰的中心。「我很高興你喜歡‘他’,但‘他’等不下去了,娘子。」

    笛兒驚喘著,他不過以尖端踫觸到自己而已,她體內稍退的熱浪仿佛一口氣全沖回來了。「翼……」她害怕地看著懸在上方的男人英俊的容顏。

    「別怕,疼的話你就咬我,一眨眼就過去了。」

    她才點完頭,他便以雷霆萬鈞之勢侵入她的體內,撕裂的痛楚遠不及他在自己身子里的震撼來得大,笛兒緊緊抱著于翼的肩,她擁有他了,現在他的全部都是她的,她終于得到他了!

    「好緊……」于翼暗啞地說︰「笛兒,你還好吧?」

    笛兒舔著唇,紅著臉凝視著凝視著他。「我不知道……好像怪怪的……可是又好像很好……我們……繼續吧?」

    他眯起眼來,俊臉閃過一絲挫敗,咆哮道︰「這種時候,不該由女人家來發號施令的,笛兒!」

    她察覺他在自己體內移動,以為他要離開,忙不迭地以雙腿圈住他的腰說︰「你別出去呀!」

    「該死!」就算他想出去,他也辦不到,他克制力已達極點,要是他再不能得到滿足,一定會飽受挫折而死。所以于翼迅速決定把「合宜的行為」這堂課,延到明天早上再說,現在他只能無視于她這狂妄的藐夫之舉了。

    于翼一個後撤緊接著更加深入地撞擊他的小娘子體內,一次次的佔有這個有時氣得足以教人失常,現在卻如此可愛甜美的姑娘。她毫無預兆地闖入他的眼界,還霸佔了他的心思,在他有阻止的機會前,自己頸上已套上了「已婚男子」的枷鎖。

    可是這些他都不在乎了,現在他們如此緊緊相系,不光只是身子而已,他們的心靈也如此靠近,他決心要珍惜她。

    「翼!翼!」

    笛兒緊捉著他的肩膀,迎合著他剛教會她的節奏,生疏而熱情地吸取他所有,她腦海中不斷地呼喊著自己喜歡、喜歡、喜歡他。這個她第一眼就愛上的男人,現在就在她懷中。

    不要走,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她一心吶喊著。

    她要永遠把他刻在自己體內、烙在心房上,直到永永遠遠。???

    圓房還真是件累人的事。

    棒天早晨笛兒全身酸痛地賴床時,有點後悔昨晚于翼說「到此為止,你會受不了」的時候,自己為什麼貪求歡樂,一再地纏著他不放,結果換得筋骨酸痛、乏力下不了床的代價。

    不過,身子雖然有些累,心窩卻是甜滋滋的,昨夜他待她的溫柔與疼惜,她點滴都放在腦中,絕對不會忘了。還是把那封「休書」給燒了吧,糟蹋爹爹的心意是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不需要留什麼後路,她要和夫君長長久久地過下去。




    「小姐,您起床了嗎?喔,不對,我該改口喊您夫人了。」小尾子捧著熱水盆走進來說︰「您昨夜還好吧?姑爺待您可好?」

    笛兒不自覺地面帶微笑說︰「好、好極了。小尾子,你家姑爺人呢?」

    「姑爺他一早就出門了,吩咐我說夫人起床後,侍候您更衣梳洗用早膳,順便整理行囊,下午他會回來帶您出發。」

    「出發?要去哪兒?」笛兒披上干淨的新裳,坐到銅鏡台前,里面映著一張微微顯露疲倦,卻又通令色紅潤、眸光流燦的幸福小女人。

    「您沒听姑爺提嗎?咱們得跟隨姑爺回家呀。姑爺只是來揚州參加三旗會,並非住在揚州城內。听說姑爺的家在出了黃河口的海上,一座孤島上。那座島屬于姑爺家所有,別名又叫‘黑旗島’呢。」小尾子一邊為她梳起已婚女子的發髻,一邊說著。

    笛兒停下畫眉的手,臉色一白。「在海上?」

    「在海上呀。」小尾子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可還是頭一次要搭船呢,主子。

    小尾子長這麼大,只見過大河,還沒看過海是啥模樣,听說汪洋里看遠了連天和水都分不清,藍綠綠的一大片。我想那景象定是壯觀極了,您說對吧,主子。」

    水、水、水,無盡的水。笛兒光想象就覺得全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

    「主子?您怎麼了?您的臉好白呀。」

    笛兒搖搖頭,她既然嫁給了滕于翼,自然得夫唱婦隨,那能再繼續被「水」所困。不管夫君決定要上天或下海,她都不能有半點難色——笛兒祈禱自己不見到那大片、大片的水時,昏倒才好。

    轉眼就到下午。

    滕于翼一踏入客棧內他們暫時充當新房的屋里,立刻找尋著他昨夜縱情纏綿疼愛的結發妻子。「笛兒娘子?」

    「你回來了!」從屏風後一條人影倏地竄出,撲向他。「歡迎回家,夫君。」

    「你這是什麼打扮?」還沒消化她的熱情,滕于翼就先對她的穿著皺起眉頭。

    笛兒全身上下一襲不知哪兒弄來的男裝、男褲,還把一頭烏黑燦亮的發扎在帽子里,只留下張薄施胭脂的可愛小臉還讓他認得出來。

    「你不喜歡嗎?」笛兒轉了圈,供他好好打量。

    喜歡?滕于翼對那衣襟下尋常男子不會有的圓滾曲線,以及男子專用寬腰帶強調出來的細小腰身,頻頻皺眉。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把她一雙小腿肚都燙貼出來的褲裝,這分明在勾引人摸摸她豐滿的後臀嘛。

    「立刻換掉。」

    「你不先問我,為何我會這身打扮嗎?」她雙手插腰,嘟著嘴說。

    「是、是,您的話就是天旨。」笛兒噗哧一笑。「別一副吃人的眼色,夫君。

    我這身打扮可是為了你。」

    「為我?」他覺得這話很耳熟。

    「瞧,咱們不是就要乘船遠行嗎?雖說眾人都知道我身為你的娘子,自然也要跟船。但是船上的人若見到有女人在船上,不都會有些躁動、心浮,所以我才藏起自己的‘美貌’,不添你的麻煩呀。」

    笛兒拍拍自己的胸口說︰「放心,我扮男兒並非初次,爹爹帶我去拍賣會時,我都是這副打扮,一來可降低對方輕視我是女子就漫天開價的危險,二來也可阻擋些不必要的困擾。你娶的可不是個不會動腦子的女人,親愛的夫君。」

    她得意洋洋的樣子就像等著主人稱贊並拍拍頭的小犬。

    滕于翼皺皺眉頭,他可以大聲喝叱她這舉止的愚蠢,但要讓人打從心底知道自己的想法天真,唯有給她一次扎實的教訓。

    「娘子,我‘請’你去換下這套衣服。」于是,他口氣和緩地說。

    「為什麼?你得給我個好理由,夫君。」

    他沒听說過妻子質疑自己丈夫的命令這種事。但,他會一次解決這兩件事。

    「我不給你理由,娘子,你從或不從?」

    「我覺得這樣穿很好,有何不可?」笛兒心想自己上回讓步過一次,這次總該他給自己一點面子吧。

    「那好。」滕于翼不再和她爭論,轉過身說︰「你的行囊都備好了嗎?我會派人把它搬上馬車,夫人就跟我一起騎馬吧。」

    贏了。笛兒就知道于翼是明是非、講道理的人。她真是越來越滿意這個相公了。

    她把小手放在他掌心上,讓他牽著自己上馬。「夫君,我很好奇一件事,可以問問嗎?」

    「你說。」

    「從這兒到您家的島上,要搭多久的船呀?」

    「快則十天,慢則半月,可是我們此行還兼運不少貨物,並不直接回島上去,至少要過上百日才會到家吧。」

    「百……百日!」笛兒眼前一暗,自己得過一百天踏不到地的日子。

    「怎麼了?娘子。」

    「沒、沒什麼……我很期待海上的生活。」期待得都發抖了。

    滕于翼嚴肅端正的臉上,不自覺露了點善意的微笑說︰「海上生活雖然新奇,但也有危險之處,夫人可要小心。」

    笛兒干笑了笑。

    看來自己是毫無退路,勢必要和她最恐懼的海搏斗一番了。為了她心愛的相公,她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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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商笛兒從未見過如此龐然巨物,宛如一座城池聳立在岸邊的大黑船,就是他們即將搭乘的交通工具,未來百日自己就得在這艘巨物上航行、吃、喝、睡全都在那上面。她只能以「驚心動魄」來形容自己瞧見它時的第一眼想法。

    滕于翼驕傲地指著自己的愛船說︰「這是我自己尋找工匠,親自設計監工的船。

    它上面有全天下最先進的概念,為了抗沉性我還大膽采用現在還沒有多少艘船使用的水密分艙技術,所以我有把握它將會是天下最後一艘屹立不搖的船。我為它命名為‘滕龍’號,瞧,你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玩意兒吧。」

    漂亮?笛兒恐懼地看著那起碼有五、六層樓高的船體,上面還有三層樓,漆得黑光油亮的船板,上面有一排孔,自里面伸出上百支船槳,似乎隨時都可以一飛沖天的巨艦。她就算閉上眼楮都無法說出違心之的恭維話,這艘船哪一點「漂亮」了?

    簡直就是條嚇人可怕的噴火龍嘛!

    「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滕于翼攙著她的腰,微笑地說︰「我曉得,你沒有想過它是這麼令人感動的美麗,但等你到船上後,一定會更感動。里面有許多輕巧的設計,好讓我們能夠一次運載更多的貨物,更快速地到達各個港口。」

    商笛兒驚愕地察覺另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他談論這艘船的語氣,比他跟自己說話時還有熱情活力。莫非在她心愛的相公心中,她居然比不上一艘笨船?

    結果,自己真正該擔心的情敵,根本不是各個港口的紅粉知己,而是這艘冰冷黑臉的丑陋海船?!笛兒再次看著這艘高百尺、身長也有普通船的兩倍大的怪物,自己哪里是「它」的敵手呀。

    「來,我帶你上船吧,順便讓你瞧瞧我們的艙房。」

    笛兒戒慎恐懼地讓他牽著自己的手,往舢板竹筏上走去,想要登上那艘巨艦,還得先搭一小段的竹筏,因為它吃水深,沒有辦法直接靠岸港邊。一踏上竹筏,她的小手馬上死命捉住于翼的衣袖,不行了,好多的水,她離水這麼近是打從自己溺水以來的頭一遭。

    兩度溺水的恐懼又再度朝她襲來,她唯有閉上雙眼才能忽視它,忽視自己內心狂叫著︰放我下去,我不要待在這兒的聲音。

    竹筏搖搖晃晃的啟動了。竹筏每搖崗一次,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一次,這是地獄,非人的折磨、老天爺求注你別折磨我了,快點讓這竹筏靠岸!一想到自己腳底下就是那黑漆漆的冷冰冰的海水,笛兒就拚死地捉住自己丈夫,分分秒秒對她來說都是難熬的苦刑。

    「笛兒,你怎麼了?張開眼看看四周,沒有什麼可怕的。」不知道她小娘子天生對水的恐懼,還以為她只是初次搭船的害怕而已。「我就在這兒,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傻瓜。」

    不、不行,不睜開眼,一定會讓他懷疑。雖然曉得,但要笛兒睜開眼楮得要用上她一輩子的勇氣,因為她看到水就害怕里頭會伸出手來把她拖住,不讓她離開,那簡直是活生生的惡夢上演。

    「听話,把眼楮張開。」

    笛兒先是搖頭,最後卻輸給了自己的膽怯。比起怕水,她更怕自己暴露了要命的缺點。想想看,海賊的妻子怕水,那還有什麼搞頭,絕對是退婚、退婚呀!如果發生這種事,自己就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了。

    只有這點,能讓笛兒鼓起少少的勇氣,去面對內心最大的弱點——水。

    她怯生生把眼楮張開一小寸,映入眼簾的是滕于翼的胸口。太好了,她怎麼沒想到,她可以一直盯著她最愛的男人,就不用去看害怕的水了!

    看到她欣喜的小臉,‘以為她終于習慣了竹筏,所以把雙手放在她肩上,硬把她轉個身說︰「看,沒有那麼可怕吧,這片江洋是不是很美?」

    江、洋、河水!笛兒恐慌地睜大眼,在她發出聲音尖叫前,她的身子一軟,整個人暈了過去。

    「笛兒!笛兒!」

    滕于翼手腳快速地抱住失去意識的她,要不然她就會摔進海里了。當然,笛兒千方百計想遮掩的弱點,也在她親愛的夫君面前自動曝光。???

    人事不知的笛兒再度醒來,看到的是晃來搖去的床頂。

    「嗯……啊……」她呻吟著,以雙手遮住自己的眼楮,自己怎麼還在頭暈目眩,為什麼這惱人的搖晃沒有停下來呢。

    「你醒了?嫂子。」

    笛兒听到陌生的男子聲音,不覺地放下手,一名年少的清秀男兒走近她說︰「覺得怎麼樣?還有哪邊不舒服嗎?」

    「你……你喊我嫂子?你是誰呀?」

    他微微一笑,眉眼和滕于翼有幾分神似。「一直沒有機會和嫂子說說話,我們曾經見過一次,但恐怕嫂子已經不記得了。我是滕家老三——滕于嵐,嫂子可以喚我嵐弟。」

    老三……笛兒想起來了,自己確實看過他一次,她當時落水被于翼救起,他也在一旁,只是自己那時候眼中只有于翼,所以才會不認得他。「嵐弟……那麼上次笑里藏刀凶巴巴,一身邪氣的漂亮男人就是相公的另一個兄弟了?」

    「是的,那是我二哥——于帆。」

    笛兒緊張地看了看四周。「他……他不在這兒吧。」

    「于帆哥有事已經先乘他自己的船離開了。」

    「還好。」她撫著胸口大喘口氣。

    「于帆哥對嫂子做了什麼嗎?你似乎很怕看到他。」于嵐好奇地問。

    「嗯,他說他絕不承認我是他的嫂子,說我是掃把星,會讓于翼倒霉。」笛兒嘟起嘴說︰「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那樣說真是太過分了些。」

    于嵐笑笑,這很像是于帆會說的話。怪不得于帆哥連大哥的婚禮都不等,自己一人先走了,原來是在跟大哥嘔氣、抗議。于帆哥做事雖然向來吊兒郎當、說話也不正經,可是一旦牽扯到家族一事,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身先士卒、全力以赴。




    「我為于帆哥的失禮向你道歉,嫂子。請你原諒他吧。于帆哥只是脾氣狂、急了點,但本性並不壞,給他點時間認識你就好。」

    哇,笛兒好感動。她在這家族中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正常說話的人了。他們家三兄弟,就屬這小弟最平易近人。也許嫁進滕家,自己並不全然是孤軍奮斗的,現在她就發覺到一個有力的「伙伴」。

    她捉住他的手大力地上下搖頭,滿含淚光的汪汪眼眸看著他說︰「你真是個好人,嵐弟,能作你嫂子,我真榮幸。未來,你不管有麼煩惱都可以找我商量,我一定會兩脅插刀地幫助你。」

    「嫂……嫂子……」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的于嵐,尷尬地紅著臉說︰「這……你可以……放手了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猛地想起,叔、嫂該有的分寸,馬上松開她的手。

    「我興奮過度了,真抱歉……沒嚇著你吧?」

    看來自己有了個與眾不同的嫂子呢。一言一行都和尋常女子不同,格外有趣、新鮮,但——也許這對一板一眼的嚴肅大哥而言,會是一劑意外的良藥。假如大哥可以接受他生命中偶有的少根筋娘子,又未嘗不是大哥的幸福。

    「我不要緊,倒是嫂子……你很怕‘水’嗎?」

    糟了。這時笛兒總算想起自己暈倒時發生的事。她失敗了,就在于翼的眼跟前,很丟臉地暈過去了。「唉,不知跟于翼說我只是早膳沒吃、餓昏了,他能否相信我的話。」

    「為什麼要隱瞞你怕水的事呢,嫂子?」

    「這、這你們當然不懂了,天生有如水中蛟龍的你們多好,能夠在水中來去自如。可是我年幼時曾在附近的溪中溺水一次,從那以後只要是水多一點的地方,我就不行了……雖然還不至于到怕下雨的地步,但是溪、河、溝,甚至大海都不能靠近在半里內,否則我就會暈眩不已。」

    「真可憐,那麼要你上船一定很讓你害怕吧?」

    「就是呀!」獲得于嵐的同情,笛兒立刻就點頭如搗蒜說︰「我簡直是坐立難安,更不可能跟于翼說這件事。」

    「為什麼不能告訴大哥?」

    「海賊的老婆怕水,豈不是成為天下大笑話。」她激動地握拳主張說。

    于嵐大聲地笑出來。倒不是她說的話好笑,而是她的表情堪稱一絕,他從沒見過如此活潑生動的姑娘。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如此自然,雖然年歲上她比自己虛長幾歲,卻有著比自己還天真的行止。

    「嵐弟,我還以為你是好人,怎麼取笑起我來了。」笛兒委屈地瞪著他。

    「抱歉、抱歉,嫂子,我不是取笑你。只是天下沒有規定怕水的人就不能是海民的妻子吧。你要是那麼介意這點,就想法子克服它,不成了?」

    「說得容易,做得難。」笛兒大大嘆口氣說︰「我不是沒有嘗試過呀,可是我連水的邊都摸不著,就舉手投降了。並非我夸口,我商笛兒這輩子沒被什麼困難給難倒過,但對于‘怕水’卻始終沒有辦法應付。」




    「那只是你不諳水性,產生畏怯也是人之常情。如何?要是嫂子願意,我倒可助你一臂之力。」于嵐提出建議後,才想到什麼地說︰「啊!我這麼做會不會太多管閑事了,畢竟嫂子可以找大哥商量……」

    「這主意好!」笛兒喜上眉梢地說︰「這主意太好了,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幫嫂子自然不成問題,可是大哥那邊……」

    「沒有關系,你願意幫我這個忙,等于救我一命,我感激不盡。」她打定主意了,若能克服這「怕水」一關,自己就把這當成是送于翼的一大驚喜。他一定意外自己如此努力地要成為他稱職的娘子。

    于嵐見覆水難收,說出的話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好吧,嫂子。但這件事可別讓大哥知道,我不想挨大哥的罵。」

    搶了大哥出風頭的機會事小,介入他們夫妻的問題大。于嵐年紀雖小,但已經很懂得清官難斷家務事的道理。

    「當然,我絕對不會讓他曉得的。」她伸出小指說︰「咱們約定好,誰要說出去,誰就是——誰就是下輩子做牛做馬的人。」

    他們勾完小指,笛兒才想到。「怎麼不見我夫君人影?」

    「大哥本想留在嫂子身旁,但忙于清點上船的貨物,這事少他不行,所以他就親自去處理,把嫂子托給我了。嫂子要是覺得好一點,我們可以一同上甲板去,應該會看到大哥在岸邊指揮的情況。」

    「甲板?這麼說我們現在已經在船上了?」

    「是的。等到貨品都上船後,我們就出發了。這次我是跟嫂子你們搭同行,但我途中就會先行離開。你知道大哥負責滕家的商船隊,我則被指派做滕家銀號的掌門,所以常常得到四處的銀號店鋪里查帳。說來是件無聊差事,但還蠻符合我性格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也常听我爹爹說些帳本的事,很煩人的。我也被迫學過一些,略懂些竅門而已,但我做沒兩天,就被我爹爹命令再也不許踫帳本了。」

    「喔?發生什麼事了嗎?」

    笛兒吐吐舌頭。「也不是很大的事,我見那些被催帳的人可憐,就燒了幾張借據而已。」

    于嵐呵呵一笑。「那我可得小心別讓你看到帳本了。」???

    甲板上微風輕吹,甚是快意。

    斑高在上地遠眺出去,整座揚州城盡入眼中,如詩如畫的景致一時讓笛兒看呆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最後,她終于清吁一口長氣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居住在那樣一個美麗的地方。」

    于嵐就在身邊,微笑地說︰「的確很美,我到過不少城鄉,但揚州也算是其中數一數二了,春天綠柳揚風飄,夏天荷在岸邊放,秋天楓紅連槭落,就連冬天封港的白雪皚皚也別樹一格,令人難以忘懷。」




    「你到底多大歲數了,嵐弟,听你這番談吐,我都猜不出來你到底見識多少天下,似乎不是你這年齡的人會有的。」

    「呵,嫂子認為呢?我打小就隨爹行船天下,跟著哥哥們四處玩耍,多長了些廣博的眼界而已。可能正因為我是家中麼兒,又和哥哥們年紀有點相差,所以看來老成些。」

    「我猜你……十七。」他雖不及于翼高大,但還有成長的資質。

    于嵐搖搖頭。「我今年十五歲,嫂子。」

    「啊?」十五,比自己還小了兩歲呢。

    「我猜嫂子和二哥同年吧?」

    「咦,難道他才十七?」看不出來,真看不出來。

    「嗯。」于嵐笑笑說︰「大哥年歲和我們差最多,今年二十有二,這是因為我們兄弟三人的娘親都不一樣的緣故,爹爹總說他沒想到自己獨身一輩子,還會有三個兒子呢。」

    他們一家人還真是個個奇異。笛兒沒想想自己,光顧著听他口中的話,已經覺得不可思議地猛搖頭了。嫁入這一家,自己也成為另一個引人入勝的話題,她一直到很久後才曉得。

    「啊,大哥——」于嵐眼尖地看到岸邊的人影,高興地揮了揮手,指給笛兒看說。

    笛兒不敢跨出太遠,只好眯著眼直瞧。岸上港邊熙來攘往的,到處都是忙著搬運東西的工人與指揮的工頭,笛兒佩服他的好眼力,能點出身在其中的滕于翼。她看著于翼在岸邊和兩名男子比手劃腳的,似在爭辯些什麼。

    「他們在做什麼呀?」

    「那是在議價。你看見了那些白白的堆成小山狀的磚塊了吧。那就是我們要運送到河南的貨物之一,鹽磚。只是揚州的鹽官很狡猾,總是會在鹽磚上動手腳偷工減料的,哥哥要是不緊盯著點,有時還會被騙了。我知道很多船家都不想接揚州的鹽運,總虧本。」

    「喔……」她注意到一點點不尋常之處。「他們怎麼偷工減料法?」

    「手法不一而定,有時會在鹽磚上動手腳,混些泥土在磚里吃重,有時會故意先泡過些鹽水,讓它看來比較有份量,再不然就是以劣鹽混雜在好鹽里,□混高價。

    總之都是些非常傷腦筋的貪官污吏,個個把鹽運當成搜刮銀兩的肥羊,拚命剝削呢。」

    「嗯……」笛兒沉吟了一會兒。「嵐弟,你能幫我個忙嗎?」

    「嫂子不需客氣,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就說吧。」

    「麻煩你幫我□上雙眼,帶我到岸邊去。」

    「嫂子,你要下船啊?」

    笛兒用力點頭說︰「我家相公有被人敲竹杠的嫌疑時,我這做娘子的怎能袖手旁觀,我要下去幫他一臂之力!」

    于嵐見她如此義憤填膺,到底他的小嫂子注意到什麼自己與大哥都沒有發現的事,他不由得好奇起來。「那就讓我護送嫂子到大哥身邊吧,如果嫂子途中又怕水而暈倒了,我可擔不起被大哥責罵的罪過。」???

    「滕大少,您看仔細了,這可是最上等的官鹽,光瞧這雪白的色澤,您就無從挑剔起了,依照公定的行情,您可不能給我打任何折扣呀。」揚州新近上任的鹽漕轉運使程成,胖胖的彌勒臉蛋上,堆著滿是諂媚的笑,圓滾的肚皮幾乎擠破他那件九品官服。




    滕于翼沉默地盯著自己負責秤重計量的手下,他們搬運了幾塊鹽磚到水面上的小舟上,根據船身的刻度就可知道這些鹽磚是否被下過手腳,不足斤兩。結果在斤兩方面沒有問題,他也命人把鹽磚打碎兩、三塊來檢驗,確認里面的確沒有夾帶著膠石或雜物。表面上來看,一切都相當的正常而沒有問題。

    可是,程成這個人過去在運作官糧時,經常就被人檢舉他會舊米充新米上繳國庫,自己卻偷偷把新米變賣到黑市去。這回听說他央求賄賂許多高官,好不容易讓他當上了鹽運使,他又怎麼會乖乖按律法辦事,于翼非常懷疑。

    「如何?您看這些官鹽,一點問題都沒有吧?您要再不相信,還可以多抽些鹽磚來查驗啊。上面可是扎扎實實地打著咱們大唐的御條呢。」程成一雙眯眯眼,笑得成了兩條賊縫。

    雖知此人不可相信,但眼下捉不到他的把柄,看來也只有冒險一次了。

    「好吧。我就以官鹽地價碼,一石九千錢收購此次的鹽磚,程大人。」

    程成高興地搓著手說︰「爽快、爽快,我就知道滕氏最講信用的,有您鑒定過的鹽在市場上也都得到很高的信賴,能托給你們的商船隊,就等于是交給聖上最能安心的人手上了。您放心,這些鹽磚絕對不會有問題,等您運抵洛陽城,等于就是為咱們聖上又賺進大筆庫銀呀。」

    「客套話就省了,程大人。這是我們滕家票號的收據,您就拿去兌現吧,一共是一萬石的九萬貫,沒錯吧。」

    「喔,沒錯、沒錯。」程成猛吞口口水,瞪著那張票子的眼楮都直了。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接那張票——「慢著!」票子卻被途中殺出的程咬金一把搶走。

    商笛兒舉高銀票,在程成鼻前面晃說︰「你不配拿這張票子,大人。」

    「你、你、你是哪來的賊,快把票子還給我,不然我就命人捉拿你了。」程成眼看就快到手的銀票,卻被這名少年模樣的家伙搶走,氣得一臉通紅。

    「捉我,行呀。不過這樣一來,你頭頂的官帽恐怕也戴不了兩天,大人,我勸你還是三思。」

    「我?我做了什麼會被罷官的事,容得你這黃口小兒瞎說扯淡!」

    「根據我所知大唐朝律,魚目混珠,假鹽充真鹽在賣,可是條相當大的罪,更別說是你這身為朝廷命官的鹽運使……一旦罪證確鑿,恐怕不只是罷官,還會被流放到最荒涼的房州去牧羊呢。」

    「我、我、我怎麼把假鹽充真鹽了?胡說八道!」程成指著笛兒的鼻尖大叫︰「來人呀,把他給我拿下,就以污蔑朝廷命官一罪,送官府嚴辦!」




    「慢著!」喝止這場鬧劇的滕于翼,嚴詞正色地捉住笛兒的肩膀說︰「你沒事下船做什麼,這邊的事不是你可以玩兒的,快快給我回船上去。銀票也給我。」他接著轉頭不悅看著站在身後的弟弟說︰「于嵐,我要你看著她,不是叫你跟她一起瞎攪和的,還不帶她回船。」

    「你別罵嵐弟,他是幫我也在幫你。」笛兒委屈地一扁嘴。

    「幫我制造混亂嗎?我已經夠忙了,沒空陪你做孩子氣的鬼扯淡。」他無情地說。

    可是程成卻半途插口說︰「滕大少,你認識這名污蔑本官的大膽少年嗎?他是何人,這件事我可不會輕易就算了,他如此侮辱本官的清廉,我的名譽大大地受損——」

    「程大人,請你到一邊去。我正在處理這件事,你要埋怨,等我辦完事後再說。」

    滕于翼壓根沒把程成放在眼中。

    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鹽運使,因畏懼于他們黑旗滕家的勢力,只能敢怒不敢言地退後兩步。

    「銀票可以給你,但你要答應先听我說完話。」笛兒把銀票藏滕大海在身後說。

    「你有什麼話,等我回船上再說。」

    「不行,你現在就听我說。」

    「笛兒……」滕于翼揚高一眉,威嚇地瞪她。

    「你不相信我嗎?翼。」

    女人就是這樣,搞不清楚狀況和地點。于翼不悅地伸出手。「把銀票交出來,笛兒我就不會和你計算這次你惹的麻煩。」

    「我問你信不信我的話?還是,你相信那只貪婪的白豬,也不願意相信我,你的妻子?」笛兒挑戰地看著他說。

    「妻……妻子!」程成發出嚎叫,接著又怒跳起來。「誰、誰是貪婪的白豬!」

    「于嵐,把程大人帶到一旁去。」嫌他礙事的于翼指示完,步步朝笛兒逼近。

    「笛兒,你別讓我動手。」

    「我沒有錯、我也沒有騙你,更不是無理取鬧,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我?我是好心下船來告訴你這重要的事,你別被這些白花花的鹽給騙了,我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其中有些鹽磚根本就不是鹽!」

    于翼皺眉,他懷疑地看一眼程成,對方額上開始冒出斗大的汗珠。

    笛兒趁此時爬上那些鹽磚的頂上,捉起其中一塊說︰「你瞧仔細,這鹽磚里面到底是些什麼。」

    說完,她把鹽磚泡到水盆中去,慢慢融化的鹽磚里竟然流出了一道濁黃色的水,程成見狀辯解地說︰「這只是里面有些雜質而已,再好的鹽磚都難免會有一點點煉制時的泥土……」

    笛兒得意洋洋地說︰「雜質?!那麼我們就來嘗嘗味道吧!」

    她自己先舔,接著把盆子遞給于翼,連于嵐也好奇地湊過來舔舔那塊融化的鹽磚水……于嵐驚愕地叫道︰「這水中有甜甜的味道!」

    于翼冰冷的視線射向渾身發抖的男人。「程大人,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鹽磚不是咸的,卻是甜的味兒?您這鹽磚還真奇特。」

    程成見大勢已去,噗通一聲,雙膝軟跪在地。

    笛兒抬起她揚眉吐氣的驕傲小下巴,朝天一哼,這下看這無恥的鹽吏,還怎麼辯駁。有她商笛兒在,誰都別想欺騙她夫君的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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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程成狡詐的詭計被商笛兒眼尖的識破後,自是無顏再討價還價,接受了滕于翼給他的條件——貨款被折扣了三分之二,拿著那僅剩三分之一的三萬貫銀票,像條戰敗的犬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臨走前他還狠狠地瞪了笛兒一眼,要不是她身邊有一大一小的雄偉門神守護,恐怕程成會為自己東窗事發而找上笛兒泄憤。

    「我爹爹說得果然沒錯,這些鹽使根本沒幾個好東西。」笛兒朝程成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後,帶著邀功的可愛笑臉,期待地仰頭看著她夫君。

    于翼視而不見對于嵐說︰「去替我監督那些搬運工,別讓小船超重、鹽磚泡水。」

    「是,大哥。」

    笛兒失望地捉著他衣袖,強迫他注意自己。「你都沒有話要告訴我嗎?相公。」

    「有。」

    她小臉一亮,他終于想起來要贊美她的聰明才智了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怕水一事。」

    反過來被討債的笛兒苦著小臉。「我們回船上再說。」

    「現在你就願意回船了?」

    有什麼辦法,誰叫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是我說我還想多陪陪你在岸上挑選貨物,也不會答應嘛。」笛兒蹲下來,開始在地上數落起螞蟻︰「小螞蟻呀,小螞蟻,這世上的人真沒有十全十美的耶,像你們勤勞的工作,結果卻都沒有人稱贊你們,真是可憐又辛苦你們了。可是我就說你們也笨吧,喜歡做苦工,還得挨著被人白眼的功夫。笨就笨吧,喜歡就喜歡上了,現在也沒得反悔了。」

    「你要不要回船上?」滕于翼雙手抱胸,他怎麼不知道笛兒想要什麼,他是故意不稱贊她,看她還玩什麼花樣。

    「回、當然回。」她拍拍膝蓋上的塵土說︰「夫君請先,我會乖乖跟著你到天涯海角的。」

    「你有話要說,就說。」他見她也悶不了多久。

    「我真的可以說嗎?」笛兒眨眨眼,窺看著他的神情問。

    他不置可否,但已經夠給笛兒勇氣了。她令人發噱的拋開顧忌,得意忘形地扯著滕于翼的臂膀說︰「贊美我,相公,我很厲害吧,我真的很厲害吧!我說過我很聰明的,你都不信,這會兒我證明給你看了,我跟著我爹爹學商、學看貨、學計斤論兩,我爹爹都說我是天才呢!你說呢,相公,我是不是天才?」

    于翼都還沒有反應,身後的于嵐已經爆笑出聲。

    被于翼瞪了一眼,于嵐才清清喉嚨說︰「大哥,嫂子的確很厲害呀,我也很想知道她是哪兒練來的如此好的眼力,我們都沒有發現那些鹽磚有何不對勁,她又是從哪兒看出的。我想嫂子要你一句贊美,你就別吝嗇了。」

    吝嗇?這小娘子樂得快飛上天了,還需要什麼贊美。

    「就是呀,嵐弟都這麼說了。」她不停地以眼神敲邊鼓說。

    「嫂子,你到底是如何破解這招瞞天過海的招數?在一層鹽表下的鹽磚中,藏著麥牙糖呢?」

    說到這一點,笛兒都不禁要佩服自己的靈機一動。「因為我發現到了鳥兒在那堆鹽磚上盤旋不已,我心想就奇怪了,為什麼鳥兒會對‘鹽’有興趣,這兒又沒有花香或魚兒,通常鳥兒都會被帶有甜味的東西所引。我就想起爹爹說的,很多貨物都不能光看表面,就像很多橘子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那麼鹽中一定藏著什麼會吸引鳥兒的東西。我只是大膽推敲,得到求證的結果而已。」

    「這麼說來,你全部都是猜的?」

    「當然,我又不懂法術,哪曉得天機呀!」

    于嵐呵呵笑著,轉頭對自己兄長說︰「看來,大哥,我們可得了一名意外的好幫手呢。嫂嫂的膽識與見解,異于常人,可非泛泛的商家千金。您還是向嫂子說聲謝吧。」

    「謝謝我倒不用了,相公和我本該魚幫水、水幫魚,我不幫相公,誰幫相公呢?

    但是相公要是覺得有那一點點‘良心不安’,就給我笛兒一樣東西吧!笛兒好想要!」

    她賊賊笑說。

    「嫂子想要什麼?」

    于翼還沒來得及阻止他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娘子,笛兒就搶先大聲說︰「還用問嗎?天底下,我最想要的就是‘相公’了!今天晚上相公如果願意讓我——嗚嗚嗚!」

    他板著臉捂住她的小嘴。「你問題太多了,嵐弟,快去工作吧!」

    于嵐紅著臉乖乖離去,自己雖然喜歡上嫂子的天真坦率,但大哥會對她嚴苛不是沒有道理的。嫂子一張嘴,還真是口沒遮攔呢。

    「唔唔唔——」笛兒雙頰通紅的掙扎,等于翼確定于嵐離得夠遠而放開她時,笛兒翻著白眼大呼吸地叫道︰「相公,你好過分,我差點被你弄得沒氣,以為自己得去見閻王了。」

    「你听好,以後閨房中事,絕對不許對外人說。」

    笛兒咋舌說︰「這也不許,那也不成,相公,你真的比我爹爹還□唆。」

    「我不是你爹!」

    「知道了,別吼嘛!你要是我爹,我又怎會嫁你,那會亂了倫常。」

    「商、笛、兒!」

    又是她說錯話了。笛兒心想男人的禁忌怎麼比她這個女人家還多,她真有點覺得莫名其妙。不過,誰叫他是自己看上的夫君,她就是沒辦法討厭他——呃,就算討厭,也是「喜歡」的討厭,而非「討厭」的討厭,這點可是有很大的差別。

    「你還在那兒嘀嘀咕咕什麼,再不跟上來,我就把你留在岸邊自生自滅。」

    瞧,就是這麼跋扈蠻橫的臉色,讓自己愛他愛得無法自拔。???

    「于翼……啊……于翼!」

    隨著他火熱進出的感觸,笛兒下腹處被陣陣快感麻痹,她的雙臂勾著他寬闊的背,指尖在他緊繃的光滑肌肉上留下激情的痕跡,但這樣還不夠,她還要在他身上留下更多她的痕跡,證明這個男人是她的!

    于翼皺著眉容忍她這小小的暴行,身下契合的密度讓他不想停下來阻止她,老實說他從沒想過自己和商笛兒在這方面就像是天衣無縫的一對,而自己置身其中時,她就像要將他吞下似的,貪婪地以全身渴求他,那是他從未經歷過的水乳交融快感。




    他有過的女子數不清,可是沒有一人能像笛兒這樣,仿佛連他們的呼吸都在一起,他掌控的節奏她毫不費力地就捉住,當他忽兒緩忽兒急速地攻擊她時,她也會不甘示弱地以她的手腳來回敬他。

    像此刻他不過虛晃一招要後退,她立刻就以腿勾住他的腰身,弓身留住他,逗得他也舍不得離去,又重又強勢的奪取她。

    笛兒發出喜悅的啜泣,攀住他雙肩的手一陣顫抖,圈住他短暫的抽搐著。

    于翼也配合著她,共同在頂點來臨,釋放自己。

    強烈的高潮讓他們一時誰都無法動彈,只能躺在彼此的懷中靜靜地呼吸著。

    笛兒听著她耳下的心跳逐漸恢復正常時,她小指無意識地把玩起他的胸口,船離岸後,笛兒過了一段好無聊的時光,因為她不敢看船如何在海上行走,只好把自己悶在艙房中,就在她無聊的睡著後,被于翼索求的吻給吻醒。

    當然,她不是抱怨他偷吻她,或是不管她還沒完全清醒,就脫下她的衣物纏綿起來。只是……這有點不像是她那剛正不阿,行為稱得上再端正不過的相公會做的事。她還以為平時不苟言笑的他,會像個高傲的夫君,晚上睡覺前吩咐笛兒把自己「清理」干淨,今夜要「服侍」他呢。

    想不到于翼也會有如此突發的激情。

    「翼,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懶得回答,只是點點頭。

    笛兒好奇地抬起上半身,這樣她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你該不會喜歡男子勝過婦人吧?」

    「咳、咳咳!」本來已經閉眼小歇的于翼,差點把睡在他胸口的娘子給摔到地上去。「笛兒!」

    「好、好,你別氣嘛!人家問一聲而已,我也沒說你就是。」

    「你打哪兒來的那種奇思異想!」

    「我又不是小孩子,這種事我當然知道的。我爹爹交的朋友都是些三教九流,我自幼听那些叔叔聊這些事,也曉得有人就喜歡那調調。不過既然你說你不喜歡我就不懂今夜你是看到我身上哪一點,讓你迫不及待地把人家弄醒?我全身上下都和昨天沒有什麼兩樣呀,除了穿著男子的服裝而已。你不覺得我會這麼猜也很正常?」

    正常?這天底下會有剛和自己相公親熱完,卻指著他鼻子懷疑他喜好龍陽之道?

    「娘子要是懷疑我的‘品味’,我們現在馬上來第二回,我會讓你徹底斷了這種愚蠢的想法。」

    「咦?還要?」笛兒嘟著嘴說︰「不行、不行,听說男人要是耗神過度會未老先衰,我們還是一次一次來就好。今晚就睡覺吧!」

    「太遲了!」既然被挑戰了,逃避就不是男人。「要我說幾次,娘子,在床上時,你不許發號施令,下了床更不許在外談論我倆的魚水之歡,你要再說一字,我就不管當時有沒有人見到,絕對會給你**一頓好打。」




    可是他都是嘴巴上說說而已。笛兒嘆的唉口氣。「你那麼想來第二回,那就來吧,可是明天下不了床的人,可不能怪誰喔。」

    「那人絕對不會是我!」

    男人的自尊還真是麻煩玩意兒。笛兒也只能想到這兒,接下來……她所有的思考都拋到九霄雲外了,在于翼的吻功下,現在的她只有舉手投降的份。

    起初于翼只是輕啄著她的唇,很快就不滿足的她主動伸出舌尖吸吮他的,兩人分分合合的交換了無數的長吻,,依依不舍的吻點燃了另一場歡愛的火。

    于翼一面撫摸著她柔軟的大腿內側,感覺她美妙的濕熱,取笑地說︰「這是剛剛那個嘆氣說不要第二回的人,該有的貪心嗎?」

    攬著他的笛兒,順勢翻個身壓住他說︰「相公,我發現一個不得了的事。」

    「喔,是什麼?」他心不在焉地問,邊在她頸項上留下紅色的印記。

    「你在床上有不同的人格,你嚴肅的一面跑到哪里去了?」笛兒喘息著,在他探索指尖下,渾身輕顫。

    「你說呢?」笛兒咬緊下唇,她控制不住地搖崗著腰身索求著。「人……人家不知道……翼,別玩了……」

    他俊挺秀拔的容貌上浮現純粹男性的得意,當他抬高笛兒的臀部,把自己抵住那兒時,他親吻著她下巴說︰「我是個嚴肅的男人,同時也講求現實,你還不明白嗎?我不在大庭廣眾前回應你的求愛,因為我沒辦法當眾人面愛你,但在床上你盡可以對我予取予求,而且我也會從你身上得到最美的報償……這是你唯一的長處了,娘子。」

    「滕于翼,你是說我只有暖床這點長處?」笛兒詫異地瞪著他說。

    「沒錯,而我現在正打算好好的享用這點……」

    「啊!」

    笛兒咬住下唇,她腦中響起一陣陣抗議的話,但都被他緩緩動作的下一波攻擊給抹消了。當她沉淪在于翼施加在她身上的yin亂快感中時,她心底已經被種下一顆小小的不安種子,靜待發芽。???

    嫁人,一點都不像她心中所勾勒的美好。

    于翼一句「你只有暖床的功用」讓笛兒心中不滿,決心要讓他知道自己還有許多長處,所以她便開始在這艘船上尋找自己能做的事。從小就沒上過船的她,光憑著熱心腸,四處亂闖的結果,就是闖下一堆麻煩。

    初試掌舵的她,差點把船撞上了對向的小舟;也害得一名舵手被換到底艙去劃槳。笛兒良心過意不去,想到底艙去幫忙劃槳,結果卻造成底艙一陣混亂,長久被關禁在底艙工作的奴才,哪受得了白嫩嫩的女子共處一室,不是有人想摸她一把就是想親近她,爭風吃醋地打起群架。

    被狠狠的訓斥,笛兒決心痛改前非,這回她來到廚房。

    「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從此被笛兒改寫成「娘子遠庖廚」,不用講她差點就把大廚心愛的鍋子燒成了廢鐵,還把鹽當成免費的調味料,煮了一鍋讓人三天不敢進食的雜菜粥,整艘船不得不臨時停岸,找大夫治腸胃。

    好吧,不能接近人、不能接近廚房,笛兒心想她替他們縫補些風帆、船繩也行吧,這回她本以為萬無一失,針線活兒總不會出人命吧——她還是太天真了點,笛兒縫著縫著因為太過枯燥,就打起盹兒,不小心撞翻了油燈,油燈燒到船帆,船帆又差點把整個艙房給燒毀了。




    最後,滕于翼下了最後通牒,禁止她跨出艙房一步,任何事都不許她做也不讓她踫——笛兒現在就被關在這除了吃、睡還是只有吃、睡還是只有吃、睡的艙房中。

    這樣一來,嫁人和當犯人被捉去關有啥兩樣?

    為什麼于翼就是不能懂她如此努力的一番心意。她不要只當他暖床的工具,也不要只當他家里的擺設,她想做一個不論他到什麼地方、做什麼事,自己都能派上用場,能和他攜手共進的伴侶。

    就像爹爹說娘對他而言,就是無法取代的存在一樣,她也想成為于翼不能缺少的另一伴。爹爹在娘去世後,或曾有些紅粉知己,但他從未再娶任何女子,因為他的心中只有娘的影子。

    這不是很美、很詩情畫意嗎?

    假如自己只能做于翼的暖床工具,那也就是說有一天于翼少了她,頂多再換暖床的女子就行了,她根本不算什麼。

    笛兒猛然搖頭。她不要、不要,假如自己沒了于翼,她一定也不會找第二個男人,為什麼于翼卻會娶別的女人來替代她,她絕不要坐視這種事發生。

    「我為您送飯來了,小姐。」小尾子捧著餐盤走進船艙說。

    笛兒連筷子都沒有動,只是發呆地看著小小的窗子。

    見狀,小尾子輕輕勸道︰「小姐,我曉得您會覺得無聊,但姑爺說得很清楚,誰要敢再讓您踫船上的事,就要把那人放進小船中,任他自生自滅。誰也沒有膽子去違抗姑爺的話,我看您就認命安分點,在咱們到達岸上前,就留在船艙內吧。」

    「連你都這麼說,小尾子。難道我就真那麼會惹麻煩嗎?」

    「不,當然不是這樣的。小姐只是手腳笨了點,不小心了點,廚藝差了點。」

    想到笛兒做的粥,連忠心耿耿的小尾子也沒辦法說好吃,那根本就是難以入咽的毒粥。「小姐,你只要再忍耐一段日子,等姑爺發現你的優點……」

    「我商笛兒字典中沒有‘忍’。我說過要讓夫君曉得我對他是多麼有用處,我就一定會讓他看見。下去吧,小尾子,我還要繼續發呆。」順便想想還有什麼事,是能讓于翼體認到她長處的。

    「小姐……您可真的別再胡思亂想了……」事主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商笛兒出現這號表情。

    笛兒揮揮手,要他快滾。

    小尾子垂頭喪氣地走出艙房外,差點和滕三公子滕于嵐撞上,他正想「啊」的出聲道歉,于嵐卻比了個讓他噤口的手勢,朝他眨眨眼,指指里面走了進去。小尾子心想這三公子來找小姐會有什麼事,門卻被三公子順手給掩上了。???

    「嫂子。」

    「啊!」自顧自沉思的笛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撫著胸口喘氣。

    「嵐弟你差點把我嚇死了。」

    「嫂子有什麼困擾,那麼入神?」

    「你來得正好,我想找點事做。你幫我想想,這船上不有什麼事是能讓你大哥對我刮目相看的?」

    于嵐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于翼三申五令的訓斥過後,插手管這事兒。他搖搖頭。「這我幫不上你的忙,娘子。」

    「你們誰也不幫我,那我豈不一籌莫展,只能讓夫君把我當暖床的好工具。」

    「嫂子,誰……誰會那麼說了……」

    「你大哥呀,還會有誰?」笛兒一臉「你瞧,這句話過不過分。」

    于嵐嘆口氣。「大哥他心中對所有的女人都是這個看法,並非針對嫂子而已。

    但我想大哥既然娶了你,未來心中就只有嫂子而已,嫂子何不靜觀其變,也許總有一天大哥會改變這想法的。」

    連他也這麼說,但笛兒不滿地說︰「總有一天是哪一天,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于嵐苦笑著,這答案他可變不出來。「我想大哥已經有所改變了,不是嗎?過去我可不能想象大哥容許自己的妻子著男裝出入,至少他沒有禁止這點,就是一大進步。」

    「咦?難道我穿男裝會給于翼帶來麻煩?」

    「嫂子,這男人嘛總是或多或少都有些……誰能保證他們看見嫂子的美貌,不會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心思……」更何況船上這麼封閉,一旦上船生活就是好長的一段日子,這也是何以許多人不讓女子上船的緣故。

    不知不覺中,她竟觸犯了禁忌嗎?那,于翼怎麼不告訴她。這是他見外?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怎麼穿,他眼中根本沒有她?




    笛兒向來樂觀進取的自信,首次遭受嚴重打擊。她潰坐在地上,猛然搖頭說︰「不行了,嵐弟,我失去自信了。我恐怕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做好你大哥的伴侶,我太莽撞了,想想我們婚後我給他帶來多少麻煩,我只顧著自己喜歡他、愛他,卻從沒想過他也許不需要我這號人物在他身邊,少了我他會快樂多了。我怎麼那麼自私,竟只想到自己有了他會有多快樂,卻沒考慮到于翼的幸福。我真是個糟糕的人。」

    「我不這麼認為,嫂子。」于嵐見她垂頭喪氣,不禁微笑地拍著她的肩膀說︰「不是每個人都像嫂子一樣,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什麼對自己好。大哥心目中的妻子也許不是嫂子這樣,但嫂子的出現,對大哥而言也不全然是壞事。我還第一次見大哥會氣急敗壞呢!還有,你不也幫了大哥,對付了那腐敗的官僚,這就是你的優點長處呀。」

    「可他老罵我,說他不懂我腦子里都裝了些什麼,還說我沒個好樣兒。」向來這些話只是左耳進、右耳出,笛兒都把它當成小問題,但小問題累積多了,不也是個大問題!

    「怎麼會,嫂子不是為了大哥,而拚命地央求我,讓我幫你想辦法克服對水的恐懼嗎?為此,你吃了許多苦頭,好不容易有了小小進步,這就是你給大哥最好的禮物了。」

    「我到現在也只學會悶水,還談不上已成功了。」

    于嵐一笑,他走到水盆邊,挽起衣袖說︰「那我們可得加緊練習了,嫂子也希望這份驚喜能越快賣給大哥越好吧。」

    說的也是,自己最近正愁于無事可做,假若能克服這一關,想學水泳也不是問題。她一點也不適合愁眉苦腦的模樣,還是拋開這張苦瓜臉,積極地往前看吧!

    「那就勞煩你了,嵐弟。」

    「包在我身上,嫂子。」

    謗據于嵐提的建議,凡是想要有所進步,都不可以躁進,所以他們先從小地方的水開始,慢慢讓笛兒習慣了水的觸感後,再進而接觸更多的水。現在笛兒已經可以把自己的臉埋在水盆中,而不會感到恐慌,今天他們正是要驗收這成果。

    笛兒在水盆中悶氣悶到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贏得了于嵐的掌聲。

    「太好了,你已經進步這麼多了,該是往下一階段進行的時候了。」

    于嵐微笑著說︰「水盆已經習慣了,接下來就是浴盆了,嫂子,這回你得坐在浴盆里,試著把自己整個人都潛入水中,去習慣身子和水的接觸。」

    「听起來和淨身沒什麼兩樣。」

    「沒錯,所以你每日洗澡時可以試著自己做練習。一直到身邊沒有人,你也能自己克服這種恐懼為止。來吧,今日我會陪伴在嫂子身邊,萬一有什麼不舒服,我會在旁邊幫助你的,加油。」

    在于嵐的協助下,她坐進了比平常自己洗澡時還要寬大的浴盆中,整個人有一半以上泡在水里,看著澄澈透明的水,笛兒心想這應該難不倒自己,所以就大膽地把頭給藏到水中去。

    嗯……好難過……不到兩秒鐘,笛兒就捉著澡盆的邊邊,把頭抬起來說︰「不——不行,嵐弟!」

    「嫂子,怎麼了?嫂子!」于嵐擔心地抱著她的肩問。

    「我……」笛兒嚇得身子發抖說︰「我閉上眼楮覺得又冰又冷的,好可怕,那種恐懼又回來了……整個人從身子里發凍!」

    「好、好,不怕不怕,我就在這兒。」撫著她的背,于嵐重新考慮著自己的策略,或許嫂子的恐水癥比他所想得還要嚴重。

    「我會不會永遠都過不了這關……」

    「不會的,不會有這種事的,你相信我,嫂子——」

    一個冷硬的聲音插入于嵐的話中。「你要她相信你什麼,嵐!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

    「大哥!」慌張地回過頭,看見滕于翼臉色猶如暴風雨欲來前。

    滕于翼跨個大步走向他們。「我想你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和我娘子,抱在一起,就在我們夫妻的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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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滕于翼不知其他男人面對這種景象時,心中作何感想,但他肯定沒有一個人還能沉得住氣,去冷靜分析這情況。

    他闖禍比吃飯的速度還要快的娘子,此刻儼然不明白自己即將面臨「浩劫」的處境,眨著無知的眼楮看著臉色發白的于嵐說︰「你們倆是怎麼了?臉色都這麼難看?」

    于翼的目光從了的臉移到她那濕漉漉掩不住春色的胸前,再移回她的小臉,先前搭在她肩上的手如同著火的移開,于嵐跳了起來。「大哥——這——你可能很生氣,我知道你很生氣,但請你先別動怒,听我說——」

    「出去,于嵐,馬上給我離開這里!」而且永遠不許再靠近我妻子!于翼以眼神如是說。

    「大哥,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離開,除非你跟我保證,會好好听嫂子解釋,不大發雷霆,也不對嫂子動粗——你要是想發火,就朝我發,揍到你高興為止。」

    才十五歲的于嵐,已有堂堂男子氣概,一心護嫂。

    「傻瓜,嵐弟,你在說什麼話。于翼不會對我動粗的,他才不是那種會動手打女人的男人,他不會,而且他也沒有理由打我。」笛兒從水盆中站起來,拍著于嵐的肩膀說︰「沒關系,你就先離開吧。夫君想和我談談而已。」

    「可是大哥——」

    「你認為于翼會對我不利嗎?我倒不覺得。多年兄弟,你比我更清楚于翼的個性,不是嗎?」笛兒推著于嵐催促他離開。

    眼看自己失去立足地的于嵐,不安地看看屋中的兩人,欲言又止的他,最後還是嘆氣離開了。套句嫂子的話,自己只能選擇相信大哥的為人。

    笛兒看礙事者離去後,堆起滿臉的笑,走到櫥櫃邊,她記得自己在上船前,曾經把爹爹送他們的好酒偷偷藏了一甕在自己衣箱中,後來她怕會弄倒,又安置在……找到了,她在書冊後方摸出那瓶酒後。「相公,請坐下。」

    于翼等著看她如何變花樣。這次他絕不會再輕易退讓了。過去自己總是為了她打壞規矩,心想他可以潛移默化她的不正言行,可是他發現自己的縱容只令她不知節制,今天撞見這場面的人若是他以外的人,可以想見這將會成為多大的丑聞,又將把他們滕家男人弄得顏面掃地。

    笛兒笑吟吟地倒酒端到他面前。「請喝,相公。」

    「你就打算用這杯酒,□混過去嗎?笛兒。」于翼一口喝干酒,咚的重重放下。

    「告訴我,我是哪兒弄錯了,你三番兩次的為我惹出這些麻煩,目的何在?為什麼你不能安安分分,像眾多女子一樣,乖乖守著夫君、教養孩子……難不成你不逼我天天把你關在房中,努力生產報國,讓你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這樣你就不會給我惹麻煩了?」

    笛兒大力地點頭,一邊小口小口喝酒,臉上的笑亦發燦爛。

    「你在笑什麼,這是笑的時候嗎?」于翼額邊冒出一條青盤。

    「我怎麼能不笑呢,相公第一次為我吃醋呢。這多少代表了,這些日子我小笛兒的努力,獲得一點點進步,我自然開心呀。」笛兒又為自己與他添酒說︰「相公原來是這麼可愛的人,我一點都沒有察覺,真是太失禮了。來,這就算我笛兒為你賠罪,從今以後,相公的一言一行,我更會好好的記在腦海中,當成我最重要的回憶。」

    「回——」他握緊拳頭,從牙縫中逼出話來。「你把我當傻瓜耍嗎?」

    「相公怎麼會是傻瓜!」笛兒霍地起身,激動地說︰「天上人間,再也找不出比相公更完美的男人了。你瞧,這眼是眼、鼻是鼻,長得這麼俊俏英朗,每個女人見到都會像花吸引蝶蜂般的靠向你身邊,所以我就是那只不怕死的蜜蜂,自告奮勇地接下這會被全天下女人嫉妒的位子,作你娘子。我這可是冒著生命的危險,被人追殺的危機,就因為我愛上相公!誰要敢說相公是傻瓜,我肯定不饒他!」

    于翼大口地呼吸著,他差點又被這女人牽著鼻子走了。就是這些弄得人暈頭轉向的胡言亂語,使得他如今的生活猶如遭遇颶風的海面,波濤洶涌。他那些平靜無波的閑淡生活到哪兒去了!




    「夠了,我不是在跟你討論我的——長相。我是在討論你近來的言行,我已經把你關在艙房中,你還能在這房中惹禍,你和嵐弟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還互相擁抱,這等逾越禮教的言行,我不能容忍。」

    「相公真是不坦率,你要嫉妒我和嵐弟的美好友情,就照實說嘛!何必拐彎抹角。」笛兒笑嘻嘻地又坐下說︰「但,生氣吃醋的相公也很酷,我不介意看到你如此討人喜歡的一面。」

    「你從頭到尾都是廢話,笛兒!」

    「廢話?」她大受打擊的喃喃自語︰「我講了這麼多贊美的話,卻不能讓夫君明白我的心意呀?」她苦惱著皺著細眉。「普通人听了這麼多贊美的話,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如此怒目相向。必定是我贊美得還不夠力。我想想,還能有什麼話……」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听進去,今天換做他人看見你們那種行為,會作何感想,你一點反省都沒有嗎?」

    苦思的小臉豁然開朗地說︰「原來相公在乎這點呀?」

    「沒錯,你以為我耗了這麼長的時間,是在跟你談什麼。」

    「那不就簡單了。」笛兒移到他的大腿上,整個人靠在他懷中,雙手圈住他脖子問︰「相公,你誤會了我和嵐弟有什麼嗎?你認為我勾引了嵐弟嗎?還是嵐弟會對我有非份之舉嗎?」

    「當然不。」但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自己看見于嵐撫著她肩頭的一瞬間,自己確確實實感到一股怒火攻心。

    「嗯,我想也是。」笛兒出其不意地啄他的唇說︰「我怎麼會去在乎他人的看法,我眼中只有相公,相公相信我的清白,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罵我不守婦道,我都無所謂。如果有人罵相公是戴綠帽的烏龜,我就是豁上這條小命,也會叫他收回,就是這樣。」

    完全是商笛兒式的歪理,卻被她說得如此頭頭是道。他愕然地發覺自己被她這番歪理取悅了。或許這和她的小臀部不斷在自己身上磨蹭也有點關系,可是他心里有喜滋滋的莫名快意在流動,他曾經有過這種喜悅的感受嗎?當他滿足地看著親手打造的船時,他感到驕傲、自滿、無所不能,但他的小娘子不但讓他有「偉大」的感受,還有一種「被愛」的喜悅。

    他曾經把「愛」視為詩人口中的狗屁,可如今這狗屁卻成了他舍不得放手的甜

    蜜。該死,他娶了商笛兒是錯了,他搬石頭砸中自己的腳了!而且還想再搬更大的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開始想著如何讓笛兒听話地燒掉那只「休書」,他不要笛兒哪天心血來潮發現他是枯燥無味的男人,拿出那休書——斷絕了他們的關系。

    「你怎麼突然什麼話都不說了?」

    因為他正在想著如何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過你們大白天的,為什麼在房中泡冷水?」

    他的隨口一問,笛兒卻紅了雙頰。看來這里面大有內情。「莫非是不能讓我知道的事?你又在動什麼鬼腦筋?」

    她絞著手嘆口氣。「我就曉得會有這麼一天,最近我做什麼事都很倒霉,連想給你一點驚喜都會遭受這種挫折。我看我得去拜拜神,去去霉運。」

    「這不是回答,笛兒。」他再次提醒她又離題了。

    「唉……」她夸張地嘆氣說︰「我說就是了,但你可不能听完笑我。」

    「到底是什麼事?」

    「人家怕水你是知道的——可是我還擔心,因為我怕水的事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你娶了個怕水的妻子,你想看看,海賊的妻子怕水,那不是天下一大笑話。為了這一點,我才托于嵐幫忙我,由他給我建議,陪我一起練習悶水、劃水到最後能下水游泳的程度。」

    「這是好事,我怎麼會笑你。可是這事你頭一個該商量的人是我,我才是你夫君,你該依賴、求助的人,不是你的小叔。」




    「人家……想給你一個驚喜呀。」笛兒躊躇地說出自己本來美好的計劃。「我打算在咱們到岸的那天,從船上跳入水中,游到港灣處。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你的娘子有多麼厲害,如此而已。我想炫耀一下下,老天爺就懲罰我了,故意讓你發現我在干什麼。唉,人還真不能做壞事。」

    她沮喪地抬頭,正好看到于翼唇邊隱隱閃現的笑。「啊!你說不笑我的,卻又笑我,沒義氣、不守承諾!」

    他笑著封住她抗議的小嘴,直到她的羞惱轉為欲火為止,他才放開她說︰「就算你不會水泳,就算你一輩子怕水,你都是我的妻子,你管誰去說什麼,傻瓜。我是笑你平時那麼大膽無畏,卻在乎這件小事。」

    她認真地以黑白分明的麗眸說︰「那當然,這攸關我夫君的顏面,我倆的未來,我不會容許有人拿我的缺點來作你的文章。」

    她的存在就是破壞他的威信,但于翼決定放她一馬,要是繼續刺傷他小妻子的自尊,說不定明天她會發憤圖強地踏水去表現自己的決心。

    「夫君……你都沒有注意到一件事嗎?」笛兒突然扭擰地把玩他的衣帶說。

    「嗯?」她越來越不安于「坐」,弄得于翼費神控制自己下半身的努力,眼看白費工夫。他盤算著自己的「午睡」能有多久。

    「我全身都濕透了,所以我坐在你腿上,你的衣服也都濕透了,你不覺得穿著這身濕衣服很難過嗎?」

    「嗯……」于翼沉吟著,暫時把船丟給副手們去掌舵,應該無所謂吧。

    「你同意了!」笛兒眉開眼笑,二話不說地動手解開他的衣帶。

    「笛兒,你在干什麼?」這會兒他回過神,才看到他妻子正和自己的外袍苦斗。

    「扒光我的夫君。」她頭也不抬地說。

    他好笑又好氣地說︰「扒光我又要做什麼?」

    「呃,這種情況下還能做什麼,當然是那檔事□。」討厭,男人的衣服說起來還真費事。為什麼不能發明那種一彈指就能脫光的衣服。

    「哪檔事?」他明知故問地捉住她忙碌的小手。

    「就是……」她不耐煩地看向他,對上了于翼笑吟吟的眼與彎彎的唇角,她才暗道一聲不妙。「我……我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

    「你老是說我搶了你男人的權力,說我在床上發號施令是不對的,所以當然我現在就不能說我扒光你想做什麼。我不會上當的,滕于翼,我絕不會告訴你——我想和你親熱,我不會讓你捉到我把柄。」

    「喔,原來我娘子想要和我親熱,就在大白天,日正當中時。」他揚起眉,給她一個高深莫測的謎樣臉色,既不像是生氣,也不像是高興。




    「既然被你識破,那就算了。」笛兒嘟著嘴起身,往床邊走去。「我就曉得動作要快,要不是被中途打斷,我現在就得逞了,真是可惡,下回我一定不回答你的問題了。早知道什麼都不說,現在就……哇!」

    會摔下去,她看著自己騰空的腳,慌忙抱住他的頸子。「相公,你突然把我抱起來做什麼!」

    于翼眯起一笑。「娘子,我們午睡的時間到了。」

    「午睡?我一點都不困呀。」

    「你很困,所以我要陪你一起睡,這是身為夫君的責任之一。」

    她還想繼續發問的小嘴,最後被他吞沒。稍後,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親熱,而且親熱以後,他們也如同于翼的承諾,一起午睡。???

    航行在寬廣江面的「滕龍號」,猶如一艘航行于月海下的搖籃,隨著星月溫柔的照耀下,平靜安詳、搖搖崗擺地前往彼端的目的地。

    滕于翼懷枕著笛兒在朦朧睡夢中,听到門口處傳來陣陣吵鬧的聲音。長年行船的經驗,讓他立刻睜開雙眼,誰都不知道半夜會遇上什麼麻煩,所以不深睡是他向來的習慣。

    他下床披上外袍,打開艙門。「什麼事,半夜吵吵鬧鬧的。」

    于嵐歉意地說︰「大哥,我要他們別吵你的,但副手認為還是通報你一聲比較安全。」他接著壓低聲音說︰「沒把嫂子吵醒吧?」

    他回頭看一眼黑漆漆的艙房內,比了個手勢讓大伙兒到外面去說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深獲滕于翼信賴的長年副手點頭說︰「軌桿手發現咱們後方有艘船,尾隨著我們的路線已經大半時辰,而且對方形跡可疑,仿佛故意不想引起人注意的,船上的燈火黯淡。這也許只是屬下多心,但還是請老大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咱們走。」

    滕于翼來到船尾處,他們爬上後方專門用來監視四周狀況的高台上。的確,有些啟人疑竇處,尤其是對方竟然沒有掛著任何旗號。在這危機四伏的海面上,一般滿載貨物的商船,正足以成為某些同道覬覦與劫掠的目標。

    他立刻下決定說︰「命令全船進入戒備狀態,加快航速一節,若是後方的船也加速追上來,就代表我們已經成為對方的目標了。」

    「是!」

    頓時,整艘船從平靜的夜晚,一轉而為充斥著肅殺的緊張氣氛「大哥,你覺得對方是沖著我們而來嗎?但這片水域沒有人不認得咱們家的旗幟,他們也未免太有眼無珠,竟找上我們挑戰。」從小跟隨兩個哥哥見識,早已習慣這種陣陣仗的于嵐,還能輕松談笑說。

    于翼勾起一邊唇角,冷冷言道︰「管他是什麼人,總之他有膽量尋黑龍旗的麻煩,就得有所覺悟。」

    半個時辰後,兩艘船在黑夜中展開追逐,漆黑的江水全然無法掌握航道,除非是頂尖的個中老手,當于翼發覺對方的船速能緊貼著「滕龍號」時,他心中的疑竇也漸漸擴大。對方並非尋常的三腳貓角色,光瞧這控船的技術,就值得他喝采。但既然是老手,又敢單挑上他滕家的船,他懷疑……「嵐弟,等一會萬一我們和對方開打,你就直接到我的艙房中,保護好笛兒。

    千萬不要讓她走出艙房一步。」

    「大哥!」于嵐對他前所未見的謹慎態度,吃驚地問。「莫非你想到那艘船是誰的?」

    「要是我沒猜錯……」于翼望著對方似乎又加快的船速,皺起眉。很明顯對方是艘空船,所以才能以如此快的速度追上來,而且他們滿載貨物,現在這速度已是極限。「很快我們就會曉得答案了。」

    飽擊的展開相當突然,對方以船頭撞擊他們的船尾,幸虧「滕龍號」夠堅固,才沒有被一舉撞破,但即便如此,第一號水艙也進水了,于翼在船樓上指揮調度人馬,關閉了第一水艙後,這次由他們還給對方顏色。

    「準備好側仗,三、二、一,還擊!」

    十人一組的伙工們以重達百斤的巨木,往後方的船撞去。發出一聲巨響後,他們看到了那艘船上不少人落入水中。

    交戰就此進入最高潮。???

    笛兒是被船身劇烈的搖晃給驚醒。

    她一醒來還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事,但她往身旁的枕頭摸去,卻摸到一片冷冰冰的臥鋪。于翼人呢?她正想站起來,又被另一波震動給晃到船艙的一角。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小尾子又跌又撞地沖進來。

    「小尾子我們是遇上什麼狂風暴雨了嗎?」

    「不、不是的,有、有賊……有海賊呀!」生平沒受過如此驚嚇的小尾子,慌得口吃了。

    「呵呵,我當然知道有海賊,我夫君就是海賊家族的成員——等等,小尾子,你說的有海賊指的是……咱們遇上別的海賊了?」

    拚死的點頭,小尾子捉著她的衣袖說︰「快、快逃吧,小姐,咱們得找到地方藏起來。萬一那些賊上了船,一定會把咱們倆捉去賣了,誰叫小姐和我是船上唯一細皮白肉、看來賣得了銀子的人。」

    「逃?我才不逃呢。我相信于翼,這海上是他的天下,他不會讓人賣了我。」

    笛兒靈光一閃地拍掌說︰「對了,幫我更衣,小尾子,我要上去見識見識我夫君英勇退敵的模樣。」

    「小姐您要出去?」說不定外面已是刀光劍影了,他小尾子可不想去送死。

    「不是‘您’,是‘咱們’。」反手捉住小尾子的衣後尾。「我給你這個天大良機,親眼看我夫君神武威壯,回家去就可以向爹爹稟報。」

    「饒、饒、饒了我吧,小姐!」

    笛兒才不听他哀嚎,興沖沖地要出房門,卻撞上奉命前來保護她的于嵐。

    「嵐弟,你來得正好呀!快快領路,帶我去找夫君——喔,連你也拿刀,還頗像回事的。戰況是否非常激烈,夫君定把他們打得落水吧?我等不及要看了!」

    于嵐有些錯愕。「嫂子,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怕?我高興得從頭到腳都在抖呢!」

    于嵐總算曉得哥哥有先見之明,他早料到嫂子根本不會害怕,反而會興致勃勃地打算看熱鬧去,說不定還會加入戰局,這才是大哥派自己前來「保護」嫂子的理由。「保護」嫂子的安全以外,順便還能「保證」嫂子不會干擾到他們作戰,妨礙他們的同時還拖他們下水。

    「你還愣在這兒做什麼,快帶我去吧。」

    「嫂子,我奉大哥之命前來保護你,恐怕我不能讓你離開艙房,到甲板上去。」

    他難得嚴肅地說。

    「嵐弟你干麼用于翼的口氣跟我說話。」她雙手插腰不悅地說︰「先聲明一句,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子,我跟武夫學過拳腳,可以保護我自己的安全,不必你來保護。」

    「大哥的命令是唯一的,嫂子,你要想出去,就踩過我的尸體吧。」于嵐沒有妥協的伸開雙臂,擋在問口說。

    笛兒這會兒曉得他是認真的。她可不想踩過誰的尸體,笛兒考慮片刻後,退讓地說︰「那我不上甲板,我諒在樓梯邊偷看,這樣行嗎?我發誓不會讓誰看到我在那兒,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用眼楮看而已。」

    于嵐曉得自己不該答應她,大哥的命令是絕對的,可是……「求求你,好心點,我是真的想看夫君勇猛善戰的一面。」她以瑩瑩雙眼可憐兮兮地哀求。




    就在于嵐被她的溫情攻勢困擾時,他已經不知不覺地點頭了。老實說十五歲的他,怎麼敵得過擁有十七年「撒嬌」、「諂媚」及「求情」經驗的笛兒,她只要使出對付于翼的十分之一來用在他身上,就包管她能「心想事成」。???

    笛兒初次見到戰斗場面,果然驚心動魄。

    甲板上到處都是忙著應戰的部屬,對方船上射來的箭有如雨下,這邊雖然也以箭回應,但隨時都有人中箭倒下,于翼的手下都訓練有素,一旦有空立刻有人替前更換,就是不予以對方接近的機會,在這樣漆黑的夜晚,近身戰斗不易辨清敵我,損傷一定會節節上升。

    笛兒看到這激烈的場面,不由得想加入——她也是滕氏的一員,怎麼能坐視大家為了保護這艘船所做的熱血奮戰,自己卻像沒事一樣,躲在安全角落呢。「于嵐,讓我也幫忙吧!」

    「不行。」這次,說什麼于嵐都不會讓步了。

    「可是你看看大家,現在是我們納涼的時候嗎?」她急得大叫。

    于嵐又何嘗不想和大家並肩作戰。「嫂子,這可不是兒戲,你我能為大伙兒做的,就是不在這節骨眼上,增加更多的麻煩。你現在上甲板,眾人就會失去注意力而來保護你,這是你想見的情況嗎?」

    笛兒被他聲色俱厲的一罵,也愧疚地低頭。「我知道了,對不起。」

    「放心好了,嫂子,相信大哥的經驗,他不會輸的。不管什麼樣的敵手,大哥一定都會讓他們嘗到苦果。」

    「嗯。」笛兒再度把眼楮放在甲板的戰斗上,為大家的安全祈禱。

    只見戰況越來越白熱化,沒有辦法獲得進展的敵人,開始放出點火的羽箭,甲板上不少地方都失火,倉皇走避的人與堅持應戰的人,把甲板擠得幾乎水泄不通。

    「‘滕龍號’上的人听著,本船的船主要和你們船主對談,轉告他停船,不要作無謂的抵抗,我們並不想增加更多的死傷。」對方的船上傳出停戰的要求。

    這聲音?于嵐覺得有點耳熟。

    「你們是哪一路的家伙,報上名來,我們‘滕龍號’不和偷雞摸狗、隱名藏姓的陰險小共談判!」透過傳聲筒,甲板上的副手也回道。

    棒沒多久,就听見一名女子的聲音說︰「滕于翼,你不會認出我的聲音吧?」

    「啊!」于嵐憶起這聲音是誰的。

    不久後,傳聲筒內也發出︰「弘雪娘,我希望你對夜半突襲我們滕家的商船有很好的解釋,否則這次的禍端恐怕不是你能收拾的。」

    女子笑著說︰「先讓你的手下停戰吧。我們就在船首談判。」

    滕于翼下令停戰後,笛兒好奇地看著身邊陷入苦惱的于嵐。「喂,嵐弟,對方居然是女海賊耶,她是誰呀?好像和夫君很熟。」

    于嵐不敢告訴笛兒真相。

    「沒、沒事了,嫂子,我們回艙房去吧。」

    「你有事瞞我,嵐弟。」

    「沒有,是你多心了。」

    笛兒哼哼眯起眼。她不喜歡那女人喊夫君的口吻。仿佛是多年好友。「嵐弟,你不說是嗎?」

    不是不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又從何說起。他能說弘雪娘和大哥就像青梅竹馬,而且還曾經被人譽為郎才女貌、天上地下無雙的一對嗎?「嫂子,你別害我。」

    「好,那我就自己去問吧。」笛兒鑽過他一時疏忽的臂下,一溜煙地消失了。

    「嫂子!」完了,這下子他肯定會被大哥丟到水中去喂魚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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