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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交歡.1

  人跡罕至的山林,沒有什麼像樣的客棧,他們就近找了一處廢棄的農舍,用隨身帶的舊衣鋪了床褥,在屋裡升起了一簇篝火,打算就在此打坐調息,待養好身上的傷再出發。

  晚上的時候,玉竹的淫毒再次發作。曾韞和她又交合一次。

  從那天清晨之後,他們很少說話,甚至連做愛的時候都是沉默的。山裡的夜晚很冷,能做披蓋的東西很少,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睡在了一起。

  起初他們只是背對背躺著,後來曾韞發覺玉竹在打顫,知道又是淫毒發作,無聲地轉過身抱住了她。

  他對這具身體已經很熟悉了,即便房間一片黑暗,他還是熟練地除去了她身上的衣物,把她剝成了一隻沒殼的蝦,準確地含住了她的乳尖,舌在她柔嫩的軀體上流連,任由玉竹抱著他在耳邊瘋狂的喘息。

  也許是因為白天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玉竹的身體意外地敏感,沒有很多前戲就濕成了一池春泥,腿溝臀縫一片溫潤滑膩。

  黑暗中的玉竹比平時更加大膽,無需曾韞循循善誘,自己扶著他的陰莖刺入了幽穴,她把腿緊緊纏在他的腰間,腰肢像水草般靈活地擺動,伴著陳舊木床的聲響,風情柔媚撒了一室一床。

  曾韞懷抱美人,聽她壓抑著哭腔,只敢大口地喘氣,心裡軟成了一團棉絮,下身越發地硬,一下下抽插著,結實的手臂攬過了那片瘦削的肩,終於做了那件他早就想做的事。

  他沿著她翹起的脊骨,一寸一寸用手指輕撫,指上薄薄的繭刮過柔嫩的肌膚,沾染上玉竹身上的香汗。待手撫到她白玉般的頸,才終於住了手,像是一隻狩獵的豹,低頭在那裡輕輕咬了一個印子。

  四下寂靜,夜裡的鳥也都睡了,只有不遠處那一小撮篝火燃燒時的劈啪聲,和肉體交合的黏膩水聲,回蕩在這間陋室。

  曾韞粗大的陰莖在玉竹狹窄的甬道中來來回回地抽插著,那裡異乎尋常的溫暖濕潤,又咬的極為緊致,一層層軟肉包裹著他吸吮,渾身酥麻的感覺簡直要了曾韞的命,更不說此時玉竹的表情:眸中盡是情欲,眼神朦朧,似一隻八爪魚一樣吊在他身上,兩人的下半身緊緊相連。

  曾韞身上的血都熱了,一面抽插,一面伸手開撬了玉竹的唇,將手指探入她的口,看著她上下兩張嘴同時頗為乖巧地吸吮著自己,視覺上的快感和身體上的快感相重疊,讓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抽插的力度,只想插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兩個人身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在火光下泛著撩人的光澤。曾韞看在眼裡,心緒如波,忽而感覺胸中莫名湧上一陣痛恨。

  他痛恨這女人身子怎能這般地柔軟嬌媚,使他食髓知味,嘗試了第一次後便欲罷不能。又痛恨她對他這麼能這樣地無情,一句話便了結了他所有的念想。但到頭來,他最恨的還是自己,明明最初是為她解毒,何故會毫不自知地越陷越深,最終無法自拔?

  痛恨使他想在這具身體上不顧後果地宣洩欲望,最好讓她身上留上無法磨滅的痕跡,使她永不能忘了他曾韞是誰。

  但他又捨不得。

  他聽著玉竹的求饒聲和呻吟聲,還是放慢了速度,吻著她的耳廓,揉捏著她的胸,以她最喜歡的力度肏著她的肉穴。

  玉竹的呻吟像是一曲斷斷續續的長歌,終於達到了高潮而後戛然而止。待曾韞從她體內抽離時,她發出了一聲似是滿足的歎息。

  曾韞沒有抱她,抽了分身出來先為她清理下體,烏髮垂落在耳側,微弱的火光映照著他赤裸的身體,一半是雕塑般完美的肌肉輪廓,另一半則沒在黑暗中。

  玉竹看著他映在牆上的剪影,臉上微微發燙,她發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赤裸著做。

  她很想讓這一刻停的稍微久一點,便低聲喚了一句。

  「等等……」

  曾韞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貼近了她的耳朵,用略低沉的聲線道:「不舒服嗎?」

  「沒……只是想,聽你說些你的事。」

  她想瞭解他。

  玉竹覺得這種心情很莫名其妙,明明馬上就要分開,所以多知道一些他的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到頭來無非是給自己添堵。

  可腦中這樣想,心中卻還是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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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交歡.2

  曾韞聞言躺了下來,從背後抱住了她,吻了下她的頭髮,柔聲道:「想聽哪些事?」

  她被那股淡淡的梅花味包圍,竟有些醉意,伸手撫了曾韞的一縷髮:「哪些都好……無聊的,或者開心的事。」

  曾韞笑了笑,漆黑的瞳裡是跳動的火光:「我沒有什麼開心的事,只有些無聊的事,要聽嗎?」

  玉竹懶懶地「嗯」了一聲。

  「你想聽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都想,就……從你小時候說起吧。」

  曾韞調整了下躺著的姿勢,讓玉竹枕在自己的臂上:「讓我想想……小時候……就是練功吧。」

  玉竹覺得他答得太過敷衍,不滿道:「哪有你這樣的,這就把我給打發啦?」

  曾韞無奈道:「確實就只有練功。我娘去得早,從有記憶的時候起,便是日日被我爹逼著練功,甚至沒有過同齡的玩伴……直到後來年紀稍微大了些,又開始替他管理自家的鏢局,人手不夠的時候走走鏢……是不是有些無聊?」

  玉竹有些驚奇:「你家原來是開鏢局的?難怪……什麼事都知道。」

  「嗯,我爹身體不好,開鏢局只是為了照顧附近無人管的幼童,教他們點功夫,年齡大的幾個做鏢師趟子手,年幼的做做雜活,也算有個去處,不至於餓死。」

  「唔,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你爹一定很厲害。」

  「他是個武癡,從前也確實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玉竹一聽是個武癡,來了勁,半開玩笑道:「那他老人家肯定跟我合得來,有機會我得跟他切磋切磋。」

  話音剛落,她就發覺這個玩笑有些不妥:他們既商定一旦到了燕雀山便就此別過,她又怎麼能見得到曾韞的父親?

  曾韞似乎完全沒有想這麼多,隻拿手刮了下玉竹小巧的鼻頭,道:「這恐怕有點難——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況且就算是切磋,你也鐵定贏他。三十年前他為了救我娘中過毒掌,封了全身的經脈止毒,內力可以說是盡廢了……我娘雖躲過那致命的一掌,卻被重傷了兩處要穴,此後身子一直不好,幾年後生下我不久便離開了人世。」說罷他笑了笑,「聽說我爹從前性情溫和,但自從娘死後他除了教授武功便是喝酒,整日不見笑臉。鏢局的孩子他只管撿回來給口飯,對我也是冷面相對,只有喝醉了跪到我娘墳前才聽的到幾句好話。現在我爹終於隨她去了,也算遂了願。」

  玉竹聽的有些發愣,用指腹輕輕描著曾韞優雅的輪廓,「你母親一定是個美人。」

  「我不記得她的樣子,自古英雄折腰為美人,想來大概是吧。」

  玉竹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細聲喃喃道:「抱歉……讓你想起了傷心事。」

  曾韞攥緊了她柔嫩的手指,淡淡道:「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說罷他側過身子看她,漆黑的眸似深不見底的湖水,「況且這是我想講給你聽的,道什麼歉。」

  玉竹想談點開心的事,於是轉問道:「那……除了練功呢,你難道就沒因為調皮搗蛋的事挨過揍嗎??」

  曾韞輕輕的笑了,「看來某人調皮搗蛋沒少挨揍。至於我,挨過的揍也不少,多數是因為練功。不過我倒是時常見證鏢局那幫孩子因為搗蛋挨揍,他們玩的時候雖然不會叫我,闖了禍要我求情的時候跑的倒是挺快。」

  玉竹笑道:「看來你小時候一定不討喜,大家才不肯跟你玩。」

  曾韞惡作劇似的輕扯了下她的髮尾,聽她輕嗔了一聲,笑道:「才不是。一起闖禍我總溜得最快,平日裡又乖,大人們都不相信那些調皮搗蛋的事有我的份,挨打挨駡的時候我總是能夠倖免,久而久之才招致了其他孩子的不滿,所以也就不肯和我玩了。」

  玉竹點點頭:「那些大人都沒有看出來你是一隻披了羊皮的狼。」

  曾韞挑眉道:「哦?怎麼個披了羊皮的狼,說來給我聽聽?」

  玉竹翻了個身,趴在他的手臂上,食指在那裡畫著圈圈,小聲道:「外人面前總是看上去斯文正經,其實……」

  曾韞看著她,似笑非笑:「其實什麼?」

  玉竹閉了嘴,不是因為那句還沒說出來的「其實一點都不正經」,而是她無意中的那句『外人面前』,相當於把自己劃分成了『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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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交歡.3

  她紅著臉不答話,瞪著眼專心描摹曾韞手掌心的紋路。

  曾韞見她害羞地縮成了一隻軟趴趴的柿子,便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道:「給你講了我的過去,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分享一下你的?」

  玉竹收回手,衝他呲了呲牙,道:「我小時候的生活比你有意思多了,師父對我們管的不多,練好了基本功就可以四處撒野,」她回憶起那時候的事,笑道:「所以說基本上就是天天跟著師兄師姐們瞎胡鬧。」

  曾韞像安撫一隻貓一樣,一手輕輕捋著她的背,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大概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吧,那會兒總是貪玩不肯練功,師兄師姐們就逗我,說庭院裡的那棵特別高的銀杉上結了好多好吃的果兒,每次他們爬到樹頂都能吃個痛快,輕功不到家的我就只能在樹下待看著。」

  「後來為了吃那果兒我就拼命地練功,有一天被師父表揚了,就有了膽兒。那天晚上起夜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那樹上的果子。我就心想,若是白天和他們一起爬上樹,恐怕根本吃不到幾個,為了吃獨食,不如趁月高風黑自己去爬樹。」

  曾韞聽到這兒沒忍住笑道:「唔,原來從小就是個饞貓。」

  玉竹自己也笑了,「別提了,不僅饞,還死心眼兒。爬到一半沒見到果子還沒明白,一心要爬到樹頂,所以就一溜煙兒順著十幾丈高的樹爬到了頂才停住。」

  她看曾韞眸見笑意瑩然,接著道:「那時候畢竟剛學會了輕功,有能耐上去,卻沒本事下來,我爬到頭沒見到果兒就想走,但是看著樹下黑洞洞的一片,嚇待了,哪還有膽子爬下去,只敢抱著樹枝在上頭抹淚——怕師父聽見了罵我,還不敢哭出聲音,把衣服塞嘴裡哭,那叫一個淒慘。同屋睡的師姐發現我半天沒回來,也嚇了一跳,忙去偷偷叫醒了大師兄和二師兄,滿院子找我。」

  曾韞忍笑道:「後來呢?找到了嗎?」

  「找到了,可是他們怎麼哄我都沒膽子下去。師兄師姐們怕告訴了師父會挨駡,一個個爬上樹威逼利誘了好久,師姐把她的繡扇許給了我,大師兄承諾我如果跟師父下山給我買糖人,二師兄答應給背著師父我摘後山的櫻桃,才把我勸下樹。」

  「看來這比吃到果子似乎還要合算。」

  「是啊,馬家村的糖人又甜又脆,讓我念叨了好久來著。」

  曾韞接著道:「看來用吃的引逗饞貓果然有效,這就讓你自己爬了下去。」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不……不是我自己爬下去的,後來二師兄背著我爬下了樹。第二天練功的時候我們四個一個個都哈欠連天,眼圈青的跟棗兒似的,不到下午就全都中風寒倒下了,被師父他老人家訓斥了整整一個月。」

  曾韞面上仍舊是原先那副溫柔的笑臉,心中卻已經大致有了數。

  他鬆開了摟在纖腰的手,順了順自己前額的髮,道:「看來你的師兄師姐都很寵你。」

  「嗯。」

  「大師兄柳華為人憨厚,對我們幾個都特別照顧,但凡他在燕雀山,總會主動包攬打水劈柴這些活兒。他的刀法也特別好,每一刀都俐落灑脫,不比那個吳疾風差;師姐蒼蘭是我們幾個當中最聰明的,不管師父教什麼都學的特別快,使得一手好暗器,也最會說話。每次我想要下山或者闖了禍,她總是會幫我跟師父說情,對我而言,蒼蘭姐就是我的親姐姐。」

  曾韞屏住呼吸,等著她說她的二師兄。

  只聽玉竹接著道:「二師兄淩霄……他和我一樣,學的是劍法。」

  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便沒了話。不知是想講的太少還是太多。

  曾韞已經了然。

  原來就是這個二師兄。

  想必贈她荷包的人,也是這個二師兄,否則她不會這麼寶貝,人家的荷包都是掛在衣服外面,她卻貼身揣著。

  他從第一次看見那個荷包,便無端覺那玩意兒無比地礙眼。昨晚在幫她包紮傷口的時候,看見這東西上面都是血,乾脆毫不猶豫地給挑了扔到山下去了。

  他不再問,玉竹也不再說。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曾韞抽回了被她枕著的手臂,轉過了身子,兩個人變回了背對背的姿勢。

  曾韞疲倦地闔上了眼,淡淡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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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毒破.1

  仿佛昨晚的一切不過是場無痕的春夢,第二天,他們又回到了先前那種狀態。

  一大早,玉竹醒來時曾韞已經盤腿坐在了遠處的角落,披了一件水青長袍,烏髮瀑布般垂落在後,閉著眼,白玉似的面龐像在睡眠一般的秀美。

  看她醒來探起了身子,曾韞只是瞥了一眼,又繼續閉目靜坐了。

  玉竹沒有打擾曾韞。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洗漱了一番,見旁邊的水壺裡還有水,便就溫水吃了幾口乾糧,開始打坐。

  先前曾韞在她的傷處都塗上了自製的癒傷藥粉,她本來身體也還算經得起折騰,傷後一向恢復的很快。今天已經不覺得身上疼痛了,體內的真氣如同一股溫暖的熱流,緩緩在體內有序地流淌,使她精神為之一振。

  如果按照這個進度,大約一周她的傷就能全部恢復。

  可惜的是她實在沒有這麼多時間,蝸牛山一帶有王書鈞的走狗虎視眈眈,拖得越久,師兄師姐們就越不安全。

  她坐著不動,身體機械一般地運氣,腦子卻安靜不下來。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小時候,她心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頤陽城。城裡不僅有捏著精巧邊褶的灌湯包,各色精巧的糕點,有西域傳來的蔬果鮮食,還有說書唱戲的熱鬧可看,運氣好了還能看到街頭賣藝的習武奇才。這並不是說她覺得清心寡欲的燕雀山不好,只是對於長在山裡的她來講,頤陽城是一個色彩斑斕的新世界,哪怕什麼都不吃不玩,僅僅是站在遍佈酒肆茶鋪和民居的街道,她也覺得很開心。

  後來無意中聽到師姐蒼蘭說,頤陽城和都城長安相比根本不算什麼,長安的街道能裝下六架並排的馬車,連最不起眼的屋簷上都布有最精巧的雕刻,世上唱腔最好的戲子,最能巧的手藝人,最豔麗的娼妓,最美味的吃食,都在長安。長安沒有黑夜,那裡裝滿了整個天下的繁華。

  玉竹好奇地翻遍了師父的藏書,終於在碎片般的描述裡模糊地拼湊了一個幻想中的長安。

  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親身站在這個夢幻般的城池,看一眼這個所謂聚集天下繁華的城,究竟是什麼樣子。但這話卻萬萬不敢在師父面前提起。

  長安,是師父面前的禁語。

  他幾次拒絕皇帝賞封,對皇帝邀他進宮的詔書也抗旨不遵。長安在別人眼裡或許是盛世的象徵,但在仇鶴看來,當下不是盛世,長安,亦毫無光輝可言。它同時裝載下揮金如土的達官顯貴和烹子果腹的窮苦百姓,不過是世上最污穢的一個漩渦。

  玉竹不知道他討厭長安的原因,只是發覺一提起長安,師父總會不悅,自此便不再提。

  想要去長安這件事,她一直埋在心底,甚至連淩霄也不曾告訴過。

  然而昨夜又久違地夢見了長安城,夢裡她策馬站在高高的山頭,山下就是那個她嚮往的城,被燈火照亮,背後是黑色的夜幕,撲面而來的是繁星般的煙火。

  城很近,她駕馬沿著去往山下的大路,一路狂奔,想早點進城看看書上描述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一睹傳言中的盛世繁華。身後卻傳來了一陣咳嗽。

  這咳聲和彌留之際的師父一模一樣。恍惚中,她把手裡的韁繩握緊,扭頭去看,卻並不見師父的身影。

  她扭頭繼續趕路。站在山上的時候,看長安那樣近;在路上,卻怎麼走都走不到城中。路越來越蜿蜒泥濘,越走越偏僻,正在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奔錯了方向,身後又陸續傳來了師兄師姐們的歎息。

  夢裡的玉竹脊背發涼,慌張地向後再望,這次身後終於有了人,不是她熟悉的同門,而是以吳疾風為首的「三奇八怪」一眾,正惡狠狠地朝她笑著。

  這夢不知是何寓意,攪得她昨夜一宿沒睡安穩,這會兒閉上眼也仍舊揮之不去。她搖了搖腦袋,逼自己直視眼前那簇火團,一點點清空思緒,重新投入到內力運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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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毒破.2

  白天就這麼一晃過去了,晚上她活動了下筋骨,發現自己基本已經能夠自如活動,又看了看還在角落閉目調息的曾韞,拎起水壺出了門。

  曾韞的傷勢不明顯,但是前一天她曾發覺他半夜咳過一次血,一看便知是傷在內裡,想必前夜那人下手挺重,修復起來肯定要多花些時間。玉竹有心讓他多歇息一會兒,自己出來獵食,以便在晚上填飽兩人的肚子。

  時間尚早,夕陽正是最美時候,她看了會兒遠方的霞光,在附近的河畔轉了幾轉,找了個乾淨地方洗了把臉,又打了水,才開始正兒八經地捕獵。

  玉竹找了一塊水旁的石頭蹲好,看見有魚經過便使出一招『破風斷浪』。這招勢是她習武之初師父所教,後來改練劍法就沒再精進過,百成的功力只能發揮五成,在師父那裡能夠斷石山碎巨岩,在她手裡只能堪堪嚇暈四五條魚,著實有辱這英武的招式。好在這山野也無人看到,不然玉竹自己也得臊的伸不出手來。

  她伸長了手把翻白肚的幾條魚撈了上來,隨手折了根樹枝開膛破肚,串好了拿在手裡,心想這已經夠他們兩人今晚和明早飽餐一頓,便打算撤退。轉眼看見樹上蹲著的鵪鶉樣兒的鳥,又覺得手裡食材單一,營養不夠豐富,從腳下的石灘處捏了兩個圓溜溜的卵石,隨手擲向了那鳥。

  樹上幾隻鳥正低頭看這沒毛生物轟魚,以為她的目標就是水裡游泳的那些,哪裡想到彎個腰的功夫就要索自己的命?被瞄準的那隻鳥正中石子的一擊,口吐白沫兩腿不穩地從樹上栽了下去,其他的鳥忙不迭地撲扇翅膀紛紛起飛,其中一隻運氣不佳的飛到一半便被同樣的招數一擊斃命,倒在了玉竹腳下。

  五條魚,兩隻鳥,看來筋骨還挺活泛。玉竹拍拍身上的土,便收拾了水壺,回去了那間舊捨。

  曾韞仍像石頭塊似的坐在屋裡,見她進來甚至眼睛都沒睜開一下。玉竹直接把水燒開了,又把處理好的食材架在火上,耐心地等著肉熟,鼻子聞著香味,眼睛看著篝火,只有餘光默默留意角落的曾韞。

  雖然這人她睡也睡了,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嘴上告訴自己她不過是拿他當個藥引子,但一看他,自己那顆愛慕美色的心就忍不住蠢蠢欲動。要是曾韞也在燕雀山長大,估計她也不會跟在淩霄屁股後面跑,一準兒早被這小子迷了個七葷八素。

  說不定還挺情投意合,早就成了一對神仙眷侶。

  但人這一輩子,哪有什麼『要是』?

  肉的一面已經烤的滋滋冒油,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頭鑽。她把這些一個時辰前還活蹦亂跳的小動物翻了個個兒,咽了下口水,又往火堆裡添了把柴火。

  春夢秋雲,聚散有時。眼前的魚鳥也不知他們方才便是和同伴的永別,人又比這些野禽強多少?

  胡思亂想著,火上烤著的魚已經熟透,滿室焦香。她拿起一條魚用小刀劃開,外焦裡嫩,烤的十分完美,只是表皮有點燙,還不適合此時入口。

  曾韞這會了也不打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了過來,沒等玉竹招呼已經拿上了一隻魚,嘴忙活著吹氣。惱人的是就這副樣子還挺瀟灑。

  兩個人一天沒說話,這會兒誰也沒有主動打破沉默。玉竹雖然心裡很鄙視這傢伙,臉上表情也沒遮掩,但還是保持一言不發,拿著魚吹了兩下便準備下嘴啃,卻被曾韞奪了過去。

  先前在林子裡轉悠的半天早就消化完了肚裡的餘糧,玉竹此時已經饑腸轆轆,拜這位大仙所賜,一口都要咬下去了卻隻啃了口空氣。玉竹怒目看向曾韞,不知道他在耍什麼鬼花招捉弄自己。

  曾韞悠悠道:「別急,撒上鹽才好吃。」

  她眼珠子瞪得更凶了,這不是廢話嗎?她也知道撒了鹽好吃,要是來點辣椒面還更好,可是這位老兄是不是沒搞明白現在是什麼個狀況?有本事他倒是變出點鹽啊?

  然後她就目瞪口呆地看著曾韞從袖口裡一摸,還真摸出來了個鹽瓶,跟先前在客棧吃飯的時候小桌上擺的一樣,抖抖手在那串烤魚上灑了一層鹽末。

  出來逃命還記得順走一瓶鹽,她不知道該誇他周全還是說他思路清奇,張嘴看了半天,咽下口水說出了這麼一句:「看你也像個正經人,怎麼還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曾韞用白玉似的手把撒好了鹽的魚抖抖,又把烤魚的樹杈下端拿小刀修去硌手的部分,這才塞到玉竹手裡:「不是偷,走之前我給老闆多留了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換了這麼一小瓶鹽?玉竹被這人敗家行徑一時噎的無話可說,正想譴責幾句,嚼了一口撒了鹽的烤魚發覺確實挺香,於是也沒工夫嘴上打架,低頭忙著啃起肉來。

  吃完飯,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兩人各自都有心事,誰也沒廢話,早早地上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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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毒破.3

  兩天過得很快,眨眼便是要出發的日子。

  前一晚雖然上床很早,但玉竹的腦子裡像有一根無形的弦,繃得緊緊的,放鬆不下自然也睡不著,閉眼足有半宿才難得地有了點朦朧睡意,還被曾韞給攪弄沒了。

  這個人昨天一天對她愛答不理,半夜裡卻不知道發哪門子的瘋,自作主張地吻了她。

  不同於以前的吻,曾韞這個吻強勢而霸道,舌頗有技巧的侵略著她的口腔,甚至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從混沌的睡意中清醒時,她還覺得唇齒間都是那股淡淡的梅花香。

  玉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並不抗拒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但當這個吻結束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抗拒了。身上先前那股熱又像著火一般地升騰起來。

  曾韞的手揉捏起她的乳尖,黑暗中眸閃閃發亮:「你記不記得這是中毒的第幾天?」

  「第……第五天。」

  曾韞玩弄夠了胸前的花蕾,又俯身向下,修長的手指深深淺淺地抽插那條隱秘的肉縫,任由晶亮的淫液順著她的大腿滴落:「天亮以後……就結束了。」

  玉竹的身體被他撩撥的顫抖不已,全身似要炸裂一般地燥熱,神志已快要分崩離析,聽了這話卻怔了一下。

  天亮以後……

  她借窗前已有些暗淡的月光看曾韞,那個清雋俊美的人也看著她,只是神情不再像往日那樣儒雅溫和,眼裡的情欲多過理智,哀傷多過歡愉。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事情要比她原本想像的要複雜。

  她第一次誘曾韞交合時覺得,身體上的交合併不意味著什麼,待淫毒消解,她與曾韞揮手告別,一切就如同從未發生過一般,她仍念著她的二師兄,曾韞是開在記憶裡的花,來年就會忘記了樣子。

  可是,為什麼心會痛呢?

  她和他共同經歷了不過幾天,卻是此生距離生死最近的幾天;此時此刻曾韞的肉莖嵌在她濕漉漉的細縫當中,她的眼裡都是求歡的淚,媚眼如絲,迷蒙著看自己吞吐曾韞的手指,花心被頂的一陣陣酥麻,只想化成一灘水,把自己交給曾韞。

  她生命中還從未有過這樣親近的男子,即便是淩霄,平日也會在相處中有所避諱。

  但她卻並不避諱曾韞的親近和觸碰,甚至還很喜歡。

  或許她就是個輕薄的女人,不過幾日的相處,已經讓這人在她心中分量越過了淩霄。

  玉竹搖了搖頭,心裡拒絕這番無意義的比較。如同曾韞所言,待天亮以後,他們都會各自返向原本的生活,她和師兄師姐想辦法共敵王書鈞;曾韞去拜訪他師父的故人,他們就此別過,這一切就此戛然而止,眼下種種是夢是幻也都無所謂了。

  曾韞的手仍在揉捏她的乳肉,他的臉埋在她的頸間,細嗅她的體香,舌輕舔著這具他再也無法擁有的胴體,待她已經忍不住哼嚀出聲時,挺身一刺,將自己那一整根碩大的陽具全部沒入了她的身體。

  這一下刺的太出乎意料,她沒忍住尖叫出了聲。

  曾韞看她失態,咬耳道:「這麼舒服?那臨別前的最後一次,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他的聲音低沉魅惑,此時又是用的氣聲,單聲音已讓人酥麻三分,一陣慵懶的鼻息讓人又蕩漾七分,簡直如同江湖傳言能亂人心智的「無心傳音」,蠱惑得玉竹一時失了神。

  身體快要炸開了。

  曾韞款款移開胸上的手,扶住了玉竹纖細的腰肢,沉腰緩慢抽動,蜜穴被緊緊塞滿,玉竹淚眼汪汪地不由哭叫道:「不行,這不行……」

  他不為所動,深吸一口氣,扶腰的手指輕劃過她的肉臀,加大了抽插的力度。

  這次玉竹已經連話也說不囫圇了。

  她腦袋混混沌沌的,下體被插的汁液橫流,也忍不住自己擺動起腰肢,迎合曾韞的動作。

  曾韞喘氣低聲道:「你就……只想跟我說這個嗎?」

  玉竹被插的花枝亂顫,忽聽他這麼說,便轉臉看他,發覺曾韞的眼角臉頰竟有些微紅,月下越發冷漠森然。

  她恢復了些許神智,張嘴想反駁,卻被曾韞拍在臀瓣的一掌痛得驚呼一聲,話也咽回到了肚子裡。

  那隻打在臀上的手並沒有收回,沿著起伏的腰線遊走,攀上胸脯前滑嫩的乳肉,人也跟著欺身上前,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的更近了。

  玉竹被他冰一般的指尖撫的一陣酥麻,抬眼看曾韞,心想反正是最後一次,或許放浪些也無妨?

  思及此,她的身子也主動起來,玉臂勾住曾韞的頸,舌輕舔上他的鎖骨。

  「啊……當然不是……只想說這個……嗯……」

  「哦?」曾韞似有些意外她的舉動,蹙了蹙眉,隨即又笑了,猶如一朵春花開在雪岸:「那叫我。」

  她有些迷茫,隨即會了意,溫聲道:「曾——啊……」

  話未說完,曾韞下身猛地一送,狹窄的甬道被撐的滿當當的,她從腳底麻到了頭皮,腳尖緊繃,下體汩汩汁水已經濕到了大腿根。

  「叫錯了,再叫。」

  這一陣抽插又深又急,讓玉竹有些發懵——他讓她叫他,卻簡直像是有意不讓她出聲,只要見她嘴裡的呻吟有片刻的停歇,便更加囂張地在她體內進進出出。

  玉竹的小穴被插的汁液四濺,眸間神情渙散,烏髮散亂地披在肩頭,有幾縷已經被汗液沾濕,紅唇雪肌,嬌媚不可方物。她盤在曾韞腰間起起伏伏,本能地迎合著他的抽動,媚肉緊咬穴中的肉莖,早已無法說出隻言片語,喉間只有碎不成聲的嬌吟。

  曾韞壞心眼地不讓她說話,自己卻在撞擊的間隙又道:「怎麼不叫?難不成連最後一次都還是在想別人?」

  不是。

  從第一次到最後一次,我都沒有想過別人。

  玉竹心中吶喊,可是怎奈他下身那根肉棒插得她快要失了魂魄,她心口縱有千言萬語,此刻說不出一句。

  曾韞目中寒光閃爍,說不清是怒是悲。他的肉棒滾燙如同熾熱的鑄鐵,於此相對比,他的手卻是冰涼的,冷如冬夜寒霜。他的肉莖抵在玉竹的下體,十指和她扣在一起,一冷一熱,刺激的她將要昏厥過去。

  玉竹在沉淪中看了一眼已將破曉的天色,對比這一床淫靡,不知何故一片空白的腦海卻無端生出些悲涼,想起了很久之前隨手翻到的一句詩。

  夜長人不寐,何能已此情。

  外面月淺星疏,天色將白。

  夜已不長矣。

  她唯想再叫他一次。

  曾韞看她唇動,卻垂下了眼眸,伸出食指「噓」了一聲。

  「別。」

  別什麼?

  是別叫他,還是別說她想的是別人?

  玉竹無暇思考,因為曾韞根本不給她思考的機會——甚至是清醒的機會。他從未對玉竹這麼凶過,欲海狂瀾中,每一次抽插都極為猛烈,深刺入幽穴最深處,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地狠。兩人的汗液和體液早已混在一團,肉體交合的啪啪聲漸漸成為她耳畔唯一的聲響。

  曾韞猛插了一陣,終於到達欲望的頂峰,兩人都不由「啊」地叫出了聲。玉竹的小穴一陣痙攣,臀肉抖擻,瞬間一股白濁便衝進了她的小穴,湧進宮口,肉莖撤出時方順著尚未合攏的穴口往臀縫大腿流淌而去。

  他們吻在了一起。

  這次吻得很輕、很柔。她只遺憾,那聲「阿韞」終於變成了喉間的刺,她既咽不下,卻也無法吐出口,只能在這個輕柔的吻中,往心口扎的更狠些。

  長夜終將破,日出而月落。

  只可惜,再明亮的月色也抵不過最微弱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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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毒破.4

  待天徹亮,二人不敢耽擱,便駕馬趕路,離開了這片荒林。

  經過連續兩日的休息,他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尤其是玉竹,淫花毒一解開,便無需再耗費內力壓制,經脈順暢,真氣四湧,此時穿了一件俐落男裝,除了坐姿看上去有些彆扭,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倒是煥然一新。

  二人一前一後駕馬前行,玉竹走在前面,揉著自己酸痛的後腰,先是有些懊惱昨夜裡過火的折騰,走著走著回想起了正事,心裡越發忐忑。他們在路上停留了兩天,不知這段時間,師兄師姐們可還安然無恙?

  仇鶴在時,隱居在了蝸牛群山西北方向的一個不起眼的山頭,他玩笑般地自比燕雀,將棲身的這個山頭稱為燕雀山。師徒幾人平日裡練功起居都在此處,山底布有迷魂石陣,來人上山如同入了迷宮,繞來繞去也不過在山底打轉,而在山腰處又布有飛線機關,即使能有高手識破了這石陣,也斷無法安然穿過機關,所以這十幾年間,從未有一人能夠找到仇鶴的藏身之處。

  只要師兄師姐不下山,就肯定是安全的。

  自從師父去世後,他們幾個也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次只有一人下山,另三人在山上打理瑣碎事務,或是練功,或是整理仇鶴留下的舊書字畫,或是幹些挑水種菜的雜活,努力把一切維持成師父還在時的樣子。

  這次玉竹下山前,淩霄剛兌了銀兩回來,想必在她回去之前師兄師姐也會待在山上——只要沒有意外。

  可凡事就怕意外,更何況王書鈞既然已經下手搶書,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思及此,玉竹手裡的馬鞭,就又急切了一些。

  行至距離目的地大約還有三十里路的時候,連人帶馬都有些累了,又是晌午,毒辣的日頭在頭頂正上方沒個遮擋,曬得人眼花,趕起路來很是受罪,玉竹便提議找個有水的地方,喝口水喘口氣,曾韞也同意了。

  此時他們已行至蝸牛山深處,但凡在山裡,溪水總不是稀罕物,沒費多少工夫,兩人便找了岔道一處密林,飲了馬,人也喝了水,打算小憩一會兒再出發。

  也就剛剛闔上眼的功夫,玉竹卻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她和曾韞對視了一眼,此處林密獸雜,她並不確定剛剛那一下是否是人聲。

  曾韞站起身來,謹慎地把兩人的足跡抹了,又把馬往隱蔽的地方牽好,這才又轉身回來,對她道:「我們去看看,你跟在我後面。」

  兩人有意掩住了氣息,小心地朝剛剛尖叫的方向飛奔過去。路上曾韞走在前,他的輕功極好,即便是踏在最細的枝丫,也不見枝末端晃上一晃,素袍輕舞,瀟灑靈動。玉竹緊跟在他的身後,心裡卻越發覺得不安——她在腦海中越回味越覺得,剛才那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走著走著,曾韞忽然慢了下來,收起長腿轉身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玉竹會了意,斂聲找了一處樹葉繁茂的地方藏了起來,凝神看樹下。

  不一會兒,只見樹下出現了兩個人,走在前頭的是個光頭壯漢,坦露胸脯,肩上扛了一隻粗長的棍子,一路走一路踢著腳下的石頭子。此人雖然行為舉止看上去大大咧咧,玉竹卻注意到他的腳踩到地上的樹枝落葉,居然沒有發出絲毫的響聲,想來輕功極好;壯漢身後跟著的則是一個小姑娘,身著粉綠花裙,頭上用綢布紮了兩個可愛的羊角辮,面如皎月,眼如圓杏,手裡持了一對比那壯漢的腦袋還要大的金瓜錘,正邊走邊四下張望。

  玉竹心懸到嗓子眼——這個小女孩可不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喬風兒!那這個光頭壯漢,想必也是「八怪」中的一個!

  只見這兩人走著走著停了下來,那壯漢道:「追到這裡都沒看見人,是不是咱們走錯了方向?」

  喬風兒伸手摸了摸地上,又拿指頭在鼻子跟前嗅了嗅,道:「她既然被馬西花的鞭子抽中了兩鞭,身上的血肯定流了不少,必然會想方設法往水邊掩蓋血跡。」

  光頭漢子十分贊許的道:「還是你聰明。」

  這嬌小女兒輕哼了一聲:「就光聰明?」

  漢子道:「不光聰明,還漂亮。」

  女孩啐了他一口,語氣似是不滿:「漂亮你還盯著剛剛那個女人一直看?我看你這麼急著找她,尋書是假,想耍流氓才是真。」

  漢子見她不高興,趕緊上前抱住了她,一手探進了女子的綠裙,揉捏著道:「耍流氓也只對你耍流氓,我急著找她,還不是因為姓王的說這書事關重大,想著給你搶個頭功嘛。」

  女孩臉上這才露出了點喜悅神色,也伸手點點那漢子的胸膛,柔媚地道:「你想找到那書給我搶頭功?」

  漢子色眯眯地揉捏著女孩的臀:「當然。你怎麼獎勵我?」

  女孩剛才還在打情罵俏,這會兒卻猛地抽出了手,轉臉給了他一個巴掌:「就你這豬腦子,還指望用那破書搶功?」

  光頭漢子似是被這一巴掌扇的有些發懵,呆呆地答道:「你是覺得我打不過馬西花和李牽星?」

  喬風兒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用一隻玲瓏的腳勾了勾他的大腿:「你懂什麼?這書要真是有姓王的吹得那麼神乎其神,又是長生不老又是殺人無形的,仇鶴那老王八怎麼會死?」

  光頭漢子瞠目道:「你是說姓王的耍我們,根本沒有什麼死毒經?」

  喬鳳兒若有所思:「也不至於,沒有的話,王書鈞不會這麼大費干戈地找它。所以我猜,這東西有是有,只是未必和他說的一樣。」她掂了掂手裡的錘又道:「況且,仇鶴的弟子四散奔逃的時候肯定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目的,你覺得這小娘們兒會隨身帶著它跑?」

  壯漢恍然大悟道:「是呀!」又討好地擁住了喬鳳兒,上下揉捏著道:「鳳兒真是冰雪聰明!」

  「這女人十有八九不會說實話,先活捉了她,我來想辦法讓她開口,問清楚這個書到底什麼來頭。」喬鳳兒警惕地又望瞭望四周,見視野內無人,壓低了聲音道,「至於馬西花和李牽星,我早看他們不順眼,倒是借此機會可以殺了。」

  漢子點頭應道:「好!好!怎麼辦你說了算,那兩人你說殺我殺便是了!」

  喬鳳兒嗤笑道:「放心,你要對付的只有一個。」

  兩人商議定了,便折身往河邊走去,並沒發覺剛剛的話已被樹上的人聽去了。

  待二人走出了一段距離,曾韞才躍到了玉竹身邊,沉聲道:「看來這次來的是四個人,剛才的是喬鳳兒和『光頭鐵棍』秦飛豹,聽他們的意思,『刀槍不入』李牽星和『神鞭』馬西花也來了,他們追趕的……恐怕正是你的師姐。」

  玉竹整個人如同風中顫抖的樹葉,啞聲道:「怎麼會——剛才他們說『仇鶴的弟子四散奔逃』——我師父的機關被他們破了!」

  曾韞看她臉色煞白,本想將她擁在懷裡安慰,手伸了出去,盤旋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落下,隻輕輕在削肩上點了一點:「先別急,既然他們還在追,就說明你師姐尚沒落入他們手裡,你師兄們武藝高強,想必也不會有事。我們現在就往河邊去,待會兒不要輕舉妄動,記得見機行事。」

  玉竹木然地點了點頭,兩人悄聲跟上了喬鳳兒和秦飛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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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激戰.1

  河邊的一處岩石下。

  一個女子咬著飛鏢給衝洗後的傷口上藥,她身上有兩處明顯的鞭痕,一處在背,已經可以看到血淋淋的肉,另一處在腿,傷的不那麼嚴重,皮肉的割裂的口子稍微淺些。除了這兩處明顯的傷口,身上其他地方也是血跡斑斑,竟然找不出哪一塊兒是完整無虞的。然而儘管灰頭土臉,頭髮散亂,仍能看得出這女子容姿端麗,舉止間有種高雅氣質。

  這女子正是蒼蘭。

  她被王書鈞手下四人追了一路,身上的暗器已剩不多。憑她的身手,能在這四人的圍攻之下逃出來已經可以說是個奇跡,可惜奔逃了一天一夜,此時又累又餓,再撐下去並不樂觀。反觀四個追兵,只有李牽星和馬西花中了她的暗器,李牽星的傷在腿,此時大概行動不便,至於馬西花,她硬挨奪命鞭就是為了用淬毒的針暗算他,毒劑一個時辰內生效,此人倒是必死無疑。

  真正棘手的應該是那個喬鳳兒,這女子雖然看上去幼嫩,實則早過了破瓜之年,詭計多端,心思縝密,把大個頭的秦飛豹耍得團團轉。她似乎一開始就抱定了「黃雀捕蟬」的念頭,期初對這場戰鬥態度漠然,見蒼蘭的暗器越發越少,李牽星和馬西花紛紛受傷,這會兒才和秦飛豹追得急了起來,剛才若不是利用馬西花,來了一招聲東擊西,怕是已經落入這兩人手裡。

  蒼蘭咬著鏢忍痛貼完了身上的最後一劑金瘡藥,抬頭看了看四周,叢林溪澗,烈日當頭,空氣裡卻都是一股潮腥味,讓人有些作嘔。

  這真不是個找死的好地方。

  她草草處理好傷口,拖著腿沿河往北走——南面是頤陽,王書鈞的狗窩當然去不得;西面是來時的路,不曉得是不是還埋伏有追兵;東面還是山,走是萬萬走不通,只會被這群人越追越緊;只有北面,有個不大的鎮子,眼下她身上沒有趁手的暗器,又一身的傷,去這裡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路了。

  蒼蘭的功夫主要在暗器,更多是考驗巧勁和頭腦,只要準確地把握時機和方位就能制勝,也正是因此在內功和身體修為上她一直有鬆懈,身體在幾個師兄妹當中也是最差。這在平時並不算什麼致命的缺陷,現在卻真真要了她的命——她拖著一條殘腿,剛走不過百十米,已經累的快要喘不上氣。

  她身心疲憊,往前走就是萬丈高崖,最簡單的解脫方式是一頭紮進這懸崖裡,粉身碎骨、一乾二淨,也省的他們在自己身上找《死毒經》。

  可是這怎麼對得起拼死把她護送出來的柳華和淩霄?

  兩師兄被狂徒圍困,生死未卜。小師妹尚遊歷在外,不知山中變故,她不能就這麼獨死。

  蒼蘭握緊了手裡的鏢。

  忽然只見她柳眉一挑,右手將鏢直甩向了身後一處草叢,鏢打了個漂亮的來回,回到了蒼蘭的手裡,草叢裡的人也閃了出來。

  她看清來人,鬆了一口氣,臉上出現了些笑意。

  人在險境中笑得出來往往是因為峰迴路轉,柳暗花明,想必來的不是親故便是盟友。

  但此人兩者皆不是。

  這人是李牽星。

  李牽星見蒼蘭不但不怕,反而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很是不解:「你馬上就要死在我手裡了,笑什麼?」

  蒼蘭打量了他受傷的腿,臉上笑意不減:「我是笑你還不知道,殺了我,你也沒多久好活。」

  李牽星冷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仇鶴還有這等本事,能教得徒弟化作鬼來報復我不成?」

  蒼蘭道:「鬼可沒這本事,人才有這本事——我看喬鳳兒和那個光頭就有這個本事。」

  李牽星面上巍然不動:「你這離間計使得未免拙劣了些,我們都是奉命給王大人辦事,他們何故會殺我?」

  蒼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露出了一截書角,隨即笑道:「我是離間還是說的實話你心裡清楚。你和馬西花和我拼鬥時那兩位盟友一直置身事外,現在馬西花中了我的『鎖魂針』,活不到下個時辰。如果此時你我爭搶,雖然我不敵你,但也還能讓你傷上加傷。等你拿到這本書,他們兩個制住你還不是輕而易舉?」

  李牽星清楚平日裡喬鳳兒的為人,聽聞馬西花已行將就木,心裡此時也犯了嘀咕,嘴上卻道:「這書你拿了不也被我們追的快要沒命?想必是沒什麼用處,既然是本徒有虛名的書,喬妹子也必不會為了這書同室操戈。」

  蒼蘭朗聲笑道:「若是徒有虛名,王書鈞何苦派你們三奇八怪、黑風白雨這等高手來擊殺我們?不過是我們這些弟子謹承師尊,不敢讀這禁書。也罷,都是將死之人,你如此信任喬鳳兒,這個話題我們不妨到了九泉之下再細聊,你動手便是。」

  李牽星嘴上雖倔,然而把這話細細一品,心裡覺得確是這個道理。喬鳳兒行事出了名的陰狠,今天她使了自己和馬西花當槍,難保一會兒不會對自己下手。

  想到這兒,李牽星改了口:「我有個主意,與其你我廝殺,便宜了那淫婦,不如這樣——你我合力誘殺喬鳳兒和秦飛豹,然後你交出來這書,我留你一命,你看如何?」

  蒼蘭聞言一笑,美目流盼,饒是李牽星這樣的鐵漢也有些心動。只聽她道:「李大哥說話可算數?」

  李牽星抬頭看她,濃眉和眼睛挨得極近:「出爾反爾的事做的多了,偶爾也想守諾一回,很難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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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激戰.2

  曾韞和玉竹跟著前面兩人在密林裡轉悠了大致有半個時辰了,喬鳳兒早就不願走路,此時已經坐在了秦飛豹的肩頭,由他馱著找人。

  好容易磨蹭著走到了河邊,喬鳳兒踢一腳秦飛豹,示意他先停下,隨即從他肩頭一躍而下,穩當地落在了溪間一處亂石上。

  她扭頭看來看去,看了半天後挑了一處相對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手從懷裡掏出一隻蘋果,一邊啃一邊用兩隻腳丫在河邊撲騰著水玩,秦飛豹則蹲在一旁拿這丫頭的涮腳水洗臉,看上去不像來殺人,挺像來郊遊。

  玉竹有點按捺不住,拿肘悄悄頂了頂曾韞,示意他要不要分開行動。

  曾韞光潔的額頭被太陽曬得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仍舊不動聲色地潛在樹上,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戲水的喬鳳兒,眉頭微皺。

  這女孩一臉天真無邪,舉止輕鬆,他拿不准喬鳳兒究竟是真的玩心太重,還是發現被人跟蹤了。

  見他不動,玉竹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是中了喬鳳兒的計謀,一面緊跟曾韞,一面小心四周是否有其他來人。

  等了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喬鳳兒終於站了起來,把手裡果核一扔,穿上了鞋領著秦飛豹往下游趕去。

  這次喬鳳兒沒再讓秦飛豹馱著,也沒了先前悠閒的神態,她雙手持錘,步履如飛,跟在後面的曾韞和玉竹只得更加謹慎,一面努力跟上她的步伐,一面還要儘量追得悄無聲息。

  喬鳳兒跑著跑著,忽然停了下來,拍拍跟在後面的秦飛豹。

  「你去那裡看看。」

  曾韞和玉竹也停了下來,凝神看向喬鳳兒手指的方向。

  前面是一小片淺灘,水不過膝蓋深,再細看溪水,好像在陽光下隱約滲著些淡紅,紅色的源頭是一塊大石,石後似乎露著一角白裙。

  玉竹的呼吸一滯,差點就要飛身而起,被曾韞一手按住了。

  他搖了搖頭,手上的繭刮在她細嫩的頸上,抬手間盈盈一縷暗香猝不及防地飄來,讓玉竹方才移位的理智頓時又回歸了神竅。

  曾韞見她冷靜下來,便要縮回手,行至半路卻被她反抓了過去,十指相扣在了一起。

  玉竹的手軟而暖,而他的手冷如冰霜,指骨分明,被這麼握著竟生出了些灼灼的熱度。

  曾韞一眼不眨地看著前方,面色平靜如水,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在逆向流淌,燒的他有些躁。

  與此同時,秦飛豹已扛著那條黑漆漆的鐵棍,俐落地在河面上一飄而過,飛向了那塊巨石。

  他的腳還未落地,不知何處落下了一只絲網。

  秦飛豹覺得這突襲太不拿他當回事了些,隨意地右手持棍一挑,想把這絲網撥到一邊。不料這網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竟然黏糊糊地裹上了他的鐵棍,軟綿綿地往下墜。

  他暗道不妙。

  他的棍可迎擊十八般兵器,卷尖刀利刃不在話下,但打在一團軟棉花上卻是沒有絲毫效力。

  不巧的是這網就像棉花,比棉花還軟。

  秦飛豹打小學習棍法,這根鐵棍跟著他走南闖北,從未離過手,離了它所能發揮的功力估計只有平日的五成,若非不得已,他絕不會丟下自己的鐵棍。

  但眼下已經不容他再抉擇,因為李牽星的一掌已經向他襲來!

  秦飛豹只得撇下他的棍,閃身一躲。

  可李牽星的身法也快,他躲,李牽星便追——他腳不沾水,身子在空中一轉,又一掌迎面撲向秦飛豹。

  單就身材、力量,李牽星不如秦飛豹,按道理,不持兵器的肉搏也應當是秦飛豹占上風。

  然而他是李牽星,修煉「刀槍不入」的李牽星。

  在他運作內功時,渾身堅硬如鐵,只要找不到他的氣門,再堅實的兵刃也傷不到他分毫。秦飛豹粗壯的四肢打在他身上像是蚊子咬一般不痛不癢,可是他打在秦飛豹身上的卻是童叟無欺的硬拳重腿。

  這一掌必然會擊中秦飛豹,就算不能把他打死也會震破肺腑,可就在掌風走在秦飛豹前胸時,李牽星眼前忽然一陣刺痛!

  喬鳳兒向他扔了一把沙子。

  他刀槍不入,對這一把飛沙卻無計可施。

  更何況這把沙子不知被喬鳳兒動了什麼手腳,投入李牽星眼睛的瞬間猶如澆上了一勺熱油,刺得他一聲大叫,渾身顫抖不已,原打在秦飛豹前胸的掌便往上偏了幾寸,正中他的肩骨。

  喬鳳兒趁此機會拎錘躍起,痛砸向內功已亂的李牽星。

  恰在此時一隻迴旋金鏢突飛而至,倏然飄向喬鳳兒持錘的手。

  金鏢的光在太陽下閃閃發亮,看上去十分絢爛,一旦喬鳳兒無法收錘,這美麗的鏢就會割斷她纖細的手。

  只是百斤重錘,去勢甚猛,若非力拔山河的壯士,誰能在剎那間扼力而退?

  但有時就是這麼不巧,喬鳳兒雖個頭嬌小,卻內力深厚,她把一雙重錘使得虎虎生風,出錘收錘對她而言就如吃飯喝水一般易如反掌。

  可惜的是,她慢了一拍。

  喬鳳兒的眼睛剛才一直在李牽星身上,獵手最大的破綻往往在捕獵的瞬間——她太急於痛擊李牽星,反應過來身側飛鏢的時候就未免晚了些。

  更何況,她的對手是蒼蘭。暗器的奧妙恰在於對時機的把握,蒼蘭正是箇中高手。

  這一鏢迅疾地飛過,眨眼間削掉了喬鳳兒拿錘的左手,血光暴射!

  一切幾乎都發生在一瞬間,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眼下的情況便是:

  秦飛豹中了李牽星的一掌,飛跌在地,被拍碎了一側肩胛骨。

  李牽星被喬鳳兒的毒沙弄瞎了兩隻眼睛,內力已亂。

  喬鳳兒被蒼蘭斷了左手。

  蒼蘭勉力倚在方才藏身的樹旁,傷還是原來的傷。

  但她身上的暗器一件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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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激戰.3

  喬鳳兒忽然笑了。

  這樣清純的面龐,笑起來卻像是搖擺在風裡的罌粟花,讓人不寒而慄。

  她一腳踢開那隻被血染紅的金瓜,從身上扯了半片衣服,冷笑著包紮了流血的左手。

  「李大哥,酒肉朋友也是朋友,你說你怎麼能對我們這老朋友下狠手呢?」

  沒人回答她的話,李牽星在痛苦地呻吟,秦飛豹還在地上趴著,只有面如白紙的蒼蘭緊張地看著她。

  喬鳳兒裹好那隻手,眼角彎了彎,上前踹了秦飛豹一腳。

  「你去好好和李大哥聊聊。」

  秦飛豹雖有豐富的為非作歹經驗,但交手物件都是些比自己弱的雜碎,從來都是他傷別人,被如此重傷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忍不住蜷在地上抽著冷氣。

  喬鳳兒看破了這壯漢中看不中用的怯懦,朝他啐了口唾沫,「怕什麼?怕沒了你的寶貝鐵棍不敵李大哥?」

  不等秦飛豹回答,她笑意盈盈地看向捂著眼睛在地上掙扎的李牽星:「不用怕,李大哥已不同往日,對不對?

  她走近一步,「李大哥,你是不是覺得眼睛裡面有刺在一根根戳著你的眼珠子?是不是還覺得頭疼得快裂開了?」

  李牽星像是被唐僧念了緊箍咒的孫猴,痛的神志快要模糊過去,根本無法辯出說話的喬鳳兒身在何處,痙攣著咬牙切齒道:「你……你這不要臉的淫娃……」

  喬鳳兒笑嘻嘻地湊近道:「禍從口出啊李大哥,要不是你總是對小女子出言不遜,妹妹哪裡會特意花心思為你配這副藥?」她嬌滴滴道,「在流沙裡添幾滴淨龍散,要不了李大哥的命,只是讓你用不得『刀槍不入』,見不得光罷了。」

  說罷她笑臉一收,目光森然地看向對面的蒼蘭。

  她一字一句道:「還有你。」

  「我的錘本來是一對,這下只能用一隻了,你說怎麼辦?」

  喬鳳兒陰測測地勾了勾嘴角,圓眼因這個動作變得扁長:「你長得比我好看,既然弄壞我一隻手,我就弄壞你的臉,把你做成一隻肉豬吧。不過——」

  「你先告訴我《死毒經》的事,我也許會先殺了你,讓你不用那麼難受。」

  蒼蘭看喬鳳兒越逼越近,心中燃不起半點希望——秦飛豹和李牽星已纏鬥成了一團,她不可能指望李牽星還能救自己,現在的她又絕無可能鬥得過喬鳳兒。

  恐怕是要死在這裡了。

  她閉上了眼睛。

  喬鳳兒揮錘而至,帶起了一陣呼嘯風聲。

  這一下是要打在哪裡呢?

  只聽「鏹」的一聲,預想中的那一擊卻並沒有到來。

  蒼蘭困惑地睜開了眼睛,面前是一個不認識的公子,身長玉立,瀟灑不群。

  他手中不過是一把纖細的金扇,竟千鈞一髮間擋住了蒼蘭的面前的金瓜錘!

  「師姐!」

  迷茫中的蒼蘭聞聲測過視線,見玉竹一路小跑過來,心知眼前這位大概是自己人,一顆懸著的心頓時落了地。

  她順便打量了久別的小師妹:人看上去氣色不錯,衣服不是出門的那身,腰上別的是不知哪裡敲詐來的兩把劍。

  蒼蘭尚未安放穩妥的心又跳回了嗓子眼。

  她驚道:「你的劍呢?」

  玉竹看見一身傷的師姐不問來龍去脈,張口先問這節骨眼上最不值當操心的瑣事,知道她是又犯了愛糾細節的毛病,扶著蒼蘭坐在一旁道:「先別說這個了,你怎麼被傷成這樣?大師兄和二師兄還好嗎?」

  蒼蘭搖搖頭:「說來話長,待會兒再和你細聊。這位公子……是什麼人?」

  玉竹被她這麼一問,莫名先想到了先前和曾韞在床上的種種旖旎,臉唰地鍍上了一層可疑的紅霜,舌頭有些打結著道:「下山認識的朋、朋友。」

  蒼蘭眼睛只顧盯著激戰的喬鳳兒和曾韞,沒留意她臉上的不自在,捂著胸口的手轉去撥了下垂在面頰的碎發,柔聲道:「你的朋友功夫很好。」

  曾韞的功夫確實很好。

  即便喬鳳兒傷了一隻左手,身為「三奇八怪」中臭名昭著的女魔頭其威力仍不可小覷,更何況秦飛豹殺死了李牽星,也加入了這團戰局,他以一擋二,絲毫不見敗相。

  秦飛豹方才受了重傷,這會為了喬鳳兒已經是殺紅了眼不顧性命地在拼鬥。他沒了自己用慣手的鐵棍,運力於掌,一掌接一掌迅速地拍向曾韞的後心。曾韞亦不含糊,扭身閃躲著喬鳳兒的錘,左手飛快地挽了一個圈,把不知何時拴在手上的銀絲線牢牢掛在了秦飛豹的掌上。

  這線實在是太細,秦飛豹沒有留意。待他發覺曾韞並非淩空做出那一串動作的時候,線已經開始收緊了。

  細線是可以殺人的,當這綿綿的銀絲被曾韞內力逼得僵直,已經不遜於玉竹手上那兩把利劍。曾韞莞爾一扯,劃出了一個圓滿的弧線,割裂了秦飛豹的掌。

  這一幕實在是有些血腥,三人纏鬥,一個飛在空中的手。

  蒼蘭微微蹙了眉頭,江湖上名門正派一般不大看得上這種打法。這公子哥看上去溫文瀟灑,接招時遊刃有餘,背地裡卻還有這麼一手,雖說物件是「三奇八怪」這樣的惡棍,未免也陰狠了些。

  她猶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師妹,玉竹幾乎是喜上眉梢,眼角彎的已經可以拿去鉤魚,嘴上由衷讚歎著:「曾韞真厲害!」

  ……

  蒼蘭有些無語,自己的師妹,缺心眼的老毛病她還是清楚的。

  曾韞。

  她把這個名字放在嘴裡咀嚼一陣,忽而有種不妙的直覺。

  蒼蘭用僅有的一點力氣推了一把身邊的缺心眼:「既然他這麼厲害,我們就不用在這裡站著看了,你先帶我去處理下傷口。」

  玉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支吾著便要伸手去攙扶蒼蘭。

  就在這時,場中又生變故。

  秦飛豹已失血過多躺倒在地,曾韞正在對陣喬鳳兒,兩人都用盡所能,鬥得不相上下。那一小片土地被這兩個高手走轉騰挪間掃起的塵土弄得生生矮了一截。

  卻見一把食指大小的飛刀長了眼睛一般,直直地飛向了曾韞背後的空門!

  蒼蘭是使暗器者,素對暗中驟來的殺機甚為敏感,她第一個發現了這把飛刀,竭聲叫道:「不好!」

  她說話的同時,玉竹已經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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