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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Again(三)

  清晨,秦楷銘對著櫃中的女裝陷入了沉思。

  在今天之前,他萬萬沒想到十年前的經歷還要再重來一次。

  十年前,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對女性的著裝完全一頭霧水,但如今的他,可是已婚男士,解衣高手,不可同日而語矣!

  十分鐘後,秦楷銘就換好了職業裝。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雖然臉上不露喜怒,依然面癱,但心裡還是不免有點小得意,感受到了自己十年裡的進步。

  他,成熟男人,不存在任何問題。

  顧盼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邊,她雙手抱於胸前,挑眉道:「喲,不錯嘛?變厲害啦。」

  秦楷銘謙虛道:「一般。」

  性轉什麼的,不足為畏。

  誰料接下來,一雙黑色高跟鞋出現在他面前,伴隨著顧盼那帶著幾分早起沙啞的男聲:「別忘了還有這個。」

  秦楷銘:「……」

  性轉前,顧盼的身高就有170cm,在女生之中算高挑的了,但為了增強自己的氣勢,她平時去上班時還是會穿帶跟的鞋,5cm以內,不會太高。

  然而性轉後的秦楷銘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一米六出頭的樣子,在陡然增高到一米八的顧盼眼裡格外嬌小可愛。

  家裡的服裝都十分智能地隨著他倆性轉後的變化而改變了,鞋子也不例外。

  顧盼剛才出去看了看鞋櫃,發現這雙高跟鞋已經算最矮最結實的了,5cm的粗跟。

  顧盼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擺了擺手道:「你好好研究吧,我去洗漱了。」

  說罷,就留冰山美人秦巧巧對著那雙黑色高跟鞋犯難,自個兒喜滋滋地進了洗手間。

  秦楷銘:「……」

  在高跟鞋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腳……

  然而,沒過多久,廁所就傳來一聲吃痛的抽氣聲,顧盼的男神音洪亮地響了起來:「老公!幫我拿張創可貼!!」

  剛踩上高跟鞋的學神,差點一個踉蹌原地摔倒。

  ……

  半個小時後,兩人終於成功出門了。

  顧盼嘴角破了塊皮,傷口很淺,但還是看得出來,她用手指碰了碰,「嘶」了一聲,道:「唉,一出門就破了相,太不吉利了。」

  秦楷銘瞥了她一眼:「廁所裡有電動的,你為什麼非要去用刀片的?」

  「好奇心害死貓,我看電影裡那些性感男人剃鬍子,都是抹了剃鬚膏後用刀刮,就想對著鏡子模仿一下。」顧盼現在想起鏡子中的景象都想笑,「誰知道我看鏡子裡抹了剃鬚膏的我,越看越像白鬍子的聖誕老人,結果就忍不住笑了,手一抖,就……」

  秦楷銘無奈道:「你啊……」

  兩人走進停車場,俊男美女,十分養眼般配的一對。

  下坡的時候,顧盼體貼地伸出手攙了下身旁的人,擔憂地看著秦楷銘的腳,輕聲道:「你呢?穿著還適應嗎?不行的話別勉強,我給你的包裡還塞了雙平底鞋,等下上車可以換。」

  秦楷銘卻是搖了搖頭:「不用了。」

  「你不覺得穿著不舒服嗎??」顧盼驚了,難不成學神有做女裝大佬的潛質?

  秦楷銘思忖道:「確實不舒服,但你幾乎每天都穿著它上下班,現在我能真的設身處地地體驗一下你的生活,也挺好的。」

  顧盼有些感動,她摸了摸秦楷銘的臉,感慨道:「可是老公啊,我的生活裡沒有一張這麼妖孽的臉。」

  秦楷銘:「……」

  出於習慣,還是秦楷銘開車,顧盼坐在副駕駛座上。

  兩人雖是工作地點不同,但好在上班時間是差不多的,除了有特殊情況外,每天早上兩人都是一起出門,秦楷銘先把顧盼送到律所,然後自己再開車去上班。

  今天也不例外。

  到了律所所在的寫字樓前,顧盼下車,道:「那我走啦。」

  秦楷銘按下車窗,露出那張美豔如畫的瓜子臉,神色淡漠道:「嗯。」

  「路上小心。」顧盼笑眯眯道,「老婆,愛你麼麼噠。」

  「……」車窗緩慢地升上去了。

  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了。

  暫別秦楷銘後,顧盼走進寫字樓,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她身後小聲議論道:「之前看他白白淨淨的,還以為是gay,沒想到……」

  「律師小奶狗配女王嗎?不會是被包養的吧!」

  顧盼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和律所共用一層樓的隔壁公司的職工。

  這個公司是前不久才搬來的,所以裡面的人她沒有一個認識的。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一看過去,那些職工就都不說話了,甚至有些不自然地別過了視線。

  顧盼:?

  她回過頭,在等電梯的時候,又聽到那群人竊竊私語起來——

  「嘴上的傷不會是那個的時候……」

  「看來不是小奶狗,是小狼狗?」

  「哇這麼刺激的嗎?」

  「哈哈哈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放我下來!」

  顧盼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沒想到她的視線一掃過去,那些人又不說話了,一個二個低著頭看手機,有的人的屏幕直接顯示的是桌面。

  顧盼:???

  進到電梯,她按下律所所在的樓層。這時,有個被擠到後面的女生想要按樓層,可是因為手不夠長,人又擠不過來,所以按不到。於是女生在電梯內細聲細語道:「不好意思,可以幫忙按下35樓嗎?」

  顧盼順手就幫忙按了。

  女生道:「謝謝。」

  顧盼對她微微一笑:「不客氣。」

  女生很年輕,像是剛出來工作的應屆生,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看到顧盼溫柔的笑容後有些羞澀,臉都紅了。

  見狀,那幾個剛才說小話的人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彼此之間擠眉弄眼的。

  顧盼:「……」

  頓時心下瞭然。

  隨著「叮」的一聲,30層到了。

  顧盼和那幾個人一起走了出去,她終於受不了那些人偷偷打量她的奇怪目光,無奈地開口道:「剛才送我來上班的是我……太太,你們能不要在當事人身後那麼明顯地八卦嗎?」

  那幾個人臉色一僵,都默不作聲。

  顧盼也不打算和他們計較下去,畢竟鄰里,低頭不見抬頭見,於是轉身走向律所了。

  卻聽身後又傳來一句嘀咕:「欲蓋彌彰,看來是心虛了。」

  「真沒風度!」

  顧盼:「……」

  之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家公司的人這麼討嫌?

  而另一邊——

  秦楷銘彆扭地踩著高跟鞋來到了公司,變成女生後的他視野比往常低了許多,一時半會兒還不太適應。

  他剛準備關上電梯,外面就小跑進來一個和他同樣穿著西裝裙的女生,還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巧巧!」

  「……」

  秦楷銘皺起了眉頭,「你是?」

  女生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不是吧!我換了個髮型你就認不出來了?」

  秦楷銘:「我們認識?」

  女生猛地撩起劉海,露出長了兩顆大痘的腦門:「是我啊!許碩啊!」

  秦楷銘:「……」

  怪不得覺得有點眼熟,原來真的是熟人。

  不過這真不能怪他冷漠不記人,他之所以沒認出來,也不是他們之間不熟,而是因為……

  在今天之前,許碩都是和他一起進男廁所的同事。

  許碩眨著兩對假睫毛,奇怪道:「巧巧,你怎麼不說話啊?」

  秦楷銘很不習慣自己的小名被除了家人愛人以外的人稱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突然知道他這個名字,於是他問:「……你能別這樣叫我嗎?」

  許碩一臉疑惑:「你今天怎麼回事?那我怎麼叫你?秦巧巧大律師?」

  聽對方這麼說,秦楷銘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從公文包裡拿出自己的名片匣,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瞬間破案了——

  「A大律所秦巧巧(律師)」

  看著名片上的字跡,秦楷銘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好。

  小名變大名,還真是遂了他母親的心願。

  出了電梯,許碩小聲道:「不過你可真是有顏任性啊,今天要做季度匯報你還記得吧?」

  秦楷銘收起了名片,點頭道:「記得。」

  許碩問:「那我怎麼看你都不準備準備?」

  秦楷銘:「?」

  他對待工作就像以前對待學習一樣,絕對認真優秀,每次做的匯報都非常完美,無可挑剔,從不會抱著「水一水就過」的心態。

  和他共事有一段時間的同事應該都知道這點才對,可為什麼許碩沒問他一點有關季度匯報的事,就說他毫無準備?

  難道隨著性轉,工作上的一些事也發生改變了嗎?

  正當秦楷銘疑惑的時候,許碩指了指「她」自己的臉,道:「你看我,為了今天,還專門用了新買的粉底。對了,我今天的口紅好看吧?」

  昔日並肩奮鬥的男性同事,突然從內到外都變成了女性,這種衝擊比發現自己性轉要直接多了,畢竟如果不照鏡子不說話的話,自己很難注意到自身的變化,所以秦楷銘一時之間有點恍惚。

  不過他更加疑惑了,話題怎麼就突然又轉到化妝上了?

  出於禮貌,他回道:「嗯,很適合你。」

  許碩自信滿滿道:「我可是為了今天,準備得相當充分!」

  話題怎麼又繞回去了?

  秦楷銘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思維似乎有點跟不上別人,但他還是點頭道:「嗯,我也是。」

  「你素顏上班,還叫準備充分?」許碩一臉驚訝,隨後壓低了聲音,「哎,別怪我多嘴啊,巧巧,雖然你天生麗質,但我們職場女性,化妝是必不可少的,你是不是今天出門太匆忙了?等下我借你化妝品,你稍微弄一下吧,不然其他同事背地裡要說你的。」

  秦楷銘又皺起了眉頭,不認可道:「重要的是匯報內容。」

  許碩詫然道:「巧巧,你這也太天真了吧!」

  「天真?」

   許碩嘆了口氣:「要是男生的話,當然怎麼都可以啦,哪怕他們鬍子拉碴,也能被說是成熟男人的魅力什麼的,但我們就不能蓬頭垢面來上班,稍微不修邊幅一點都不行,你要是妝容哪裡不對,還會成為同事在茶水間的談資。我也不想天天化妝啊,要是不化妝,我每天能多睡四十分鐘,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

  秦楷銘道:「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用能力說話。」

  許碩搖了搖頭:「巧巧,你能這樣說,是因為你本身就長得很漂亮。現在女性化妝,已經上升為一種『禮儀』,你要是素面朝天,就是不尊重老闆,不尊重客戶, 這已經不是一種選擇,而是近乎一種規範。你不做,在老闆和客戶眼中你的印象分就是低於那些做了的人,誰都想以能力較高下,不想在外在這條起跑線上就被淘汰出局了。」

  秦楷銘默然。

  他想起顧盼每天早上都會預留半個小時坐在梳妝台前,一邊睡眼惺忪地打著呵欠一邊塗塗抹抹,當時他還不是很理解。

  在他的直男認知裡,化妝對於女性,應該就是一種興趣愛好,就像是看書、打球、做手工一樣,不是人人喜歡,也不用人人都去做,有的人喜歡且有精力的話就去做,有的人不喜歡或是沒精力的話就不用做,何必勉強自己呢?

  現在看來,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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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Again(四)

  剛到律所,板凳還沒坐熱,顧盼就被前輩拉出去幹活了。

  最近律所和一家居委會合作,在小區內辦了系列普法講座,今天的主題正好關於婦女維權,顧盼是主講人之一。

  他們律所經常辦這種接地氣的活動,顧盼也不是第一次參與了,所以頗有些經驗。

  講座一結束,果然不出她所料,又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顧盼看著大家熱切的模樣,心中嘆了一口氣——

  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啊!

  她露出禮貌而溫和的微笑,一邊遞名片,一邊開口道:「各位一個個來,我一定會好好解答大家的問題的。」

  圍住她的大多是四五十歲的大媽,其中站得離她最近的一個綠衣大媽問道:「誒,那個,小夥子,你多大了啊?」

  顧盼愣了下:「我……二十七了。」

  大媽又問:「哪個學校畢業的呀?」

  「A大。」

  幾位大媽交換了個眼神,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又問:「有對象了嗎?」

  顧盼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沒有戴婚戒出門,早上洗漱時她總覺得男戒戴在她手上怪怪的,就取了放在洗手台上,沒想到刮鬍子刮出血後就給忘了。

  她微笑道:「阿姨,我已經結婚了。」

  一聽這話,大媽們面面相覷,居然立刻散了大半。

  顧盼:「???」

  大媽們離開後,她看到不遠處有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子在門口徘徊,頭上還戴著頂帽子,像是在猶豫是否要進來諮詢的樣子。

  顧盼對她有印象,記得剛才開講座時她坐在中間的位置。

  於是她主動上前道:「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嗎?」

  見他來了,女子先是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而後露出不悅之色,語氣中帶著抗拒:「不了,我還是去找那個女律師問問好了。」

  顧盼耐心道:「有什麼問題的話我也可以為您解答。」

  「天下男人一般黑,女人的事只有女人才會懂!」誰料女子突然瞪著她,語氣不善道,「剛才在講座上,你說什麼『女性要學會保護好自己』,這句話簡直是直男癌惡臭熏天!」

  顧盼噎了一下,驚詫道:「……我怎麼就直男癌了?」

  「憑什麼女性就要保護自己?你說這話,就是把女性定義為弱者!虧你還是個律師!」

  「……」

  顧盼一陣無語,然後解釋道:「每個人都要學會保護好自己,以防自己的權益受到侵害,只是我們今天這個專題,講的是女性維權方面,所以我才這麼說的,沒有別的意思。」

  女子恨恨道「「說實話,你們這個專題就有問題!為什麼把『女性維權』單拎出來?!你們這就是把我們當作弱勢群體!」

  顧盼哭笑不得:「那您的意思是,以後就該取消這個專題?」

  然而女子卻又高聲道:「呵,還說自己不是直男癌,你看看你的男權思想!身為一個律師,一點都不重視女性的法律需求!你對得起你的律師證嗎?一看你這種男人,就是在家什麼都不幹,把家務都丟給老婆的人!」

  顧盼嘴角一抽:「那個……我家家務是分攤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到最後,女子直接怒氣衝衝地走了,留顧盼一人在原地做深呼吸。

  淡定,淡定……

  回去的路上,顧盼和一名同事一起打車。

  同事是她在A大的師弟,姓石,以前和她關係很一般,性轉後倒是親近不少,想來可能是性轉前忌憚秦楷銘的緣故,不敢跟她走太近。

  師弟負責的並不是這個領域,只是人手不夠喊來打雜。

  坐在車上,師弟遞來一瓶礦泉水:「師兄,辛苦了。」

  被喊「師兄」,顧盼還很不適應,她有點尷尬地接過水,道:「謝謝。」

  過了會兒,師弟突然問道:「師兄,你是畢業後就一直是這個方向嗎?」

  「其實我主要是想處理未成年犯罪,」顧盼頓了頓,「但這類案件找上來的遠遠沒有婚姻訴訟或是女性維權多,所以才給人一種我一直只做這方面的感覺吧。」

  師弟又問:「秦師姐現在還在A所嗎?」

  顧盼反應了一下「秦師姐」是哪位,反應過來後忍不住想笑,她道:「啊……是。」

  然而此時她勾起的嘴角在外人看來,卻被誤以為是提到心愛之人時的甜蜜。

  師弟有些惆悵道:「真羨慕師兄啊,我除了大學談了一場短暫的戀愛後,就一直單身到現在。」

  顧盼安慰道:「會有的。」

  想一想她重生前的二十六歲也是單身狀態,結果重生後的二十六歲都被求婚了。

  師弟看向他,好奇道:「師兄當時是怎麼追到秦師姐的啊?」

  顧盼:「唔……」

  說起來,學神失憶前算是學神追的她,可是後來應該是她比較主動?

  這種情況到底該算誰追的誰?

  見顧盼久久沒回答,石師弟也沒有刨根問底,而是話鋒一轉,道:「師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的壓力會不會很大?」

  顧盼奇怪道:「還好啊,你壓力很大嗎?最近經常加班?」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方面的壓力。」師弟壓低了聲音,試探似的問道,「是說你和秦師姐在一起的時候。」

  哈?

  顧盼更加莫名其妙了:「你可能對他有點誤解,其實他很好相處的。」

  師弟擺手道:「不不不,師兄,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秦師姐那麼厲害,你作為一個男的,不會感到壓力很大嗎?」

  顧盼不解:「為什麼我會壓力大?」

  師弟道:「因為秦師姐很優秀啊!」

  顧盼道:「我也很優秀啊!」

  「……」

  「確實,師兄也很優秀。」師弟放慢了語速,像是在斟酌著怎麼用詞才能不傷人,「可是A所可是放在全國都赫赫有名的律所,不是我們事務所能比的,而且我聽說秦師姐已經接過好幾起金融案了。」

  顧盼笑道:「金融案怎麼了?各有所長。你找他打離婚官司,他還不一定應付得來呢。」

  可能是看她好說話,師弟直接把心底的問題問出來了:「師兄,秦師姐難道不會嫌你不上進嗎?」

  顧盼愣了。

  嫌?

  不上進??

   回過神後,顧盼正色道:「我認真工作,用心對待每一起案子,這叫不上進嗎?我有我的事業,我先……我太太有他的事業,他能力強,事業發展得好,是他的成就,我會為他自豪,我也會因此更加有幹勁,努力與他並駕齊驅,但畢竟我們專攻的領域不同,我們各自做好自己領域的事就可以了。」

  師弟面露微妙的神色:「呃……」

  顧盼總算明白過來他這彎彎繞繞都在暗示些什麼了。

  ——不就是想說她配不上學神嗎?

  雖然說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兩情相悅,彼此不在意這種事就好,但聽到外人發出這種言論,顧盼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

  顧盼想了想,問:「那如果我是女方,你秦師姐是男方,你是不是就不會覺得有這個問題?」

  師弟撓了撓頭:「是吧……畢竟秦師姐實在是太強了。當時我們學院都有人傳,是不是因為沒人有自信追秦師姐,只有你上了,所以秦師姐才會和你在一起的……師兄你別打我啊,我可是對你掏心掏肺了。」

  顧盼:「……」

  感到有些荒唐,還有些生氣。

  也就是說,在性轉前,很多人之所以覺得他們十分般配,天造地設,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差距在外人看來是「合理的」,但性轉之後,沒有任何改變的差距卻在外人看來變成了「不合理的」。

  早上被誤以為是「小白臉」,下午又被師弟說「壓力大」,顧盼幾乎要被氣笑了。

  她罕有地發了次脾氣,冷冷道:「那些覺得我『壓力大』的,等他們的能力強過我了,再開口吧,不然哪裡來的資格和底氣?」

  師弟表情僵了下,一路沒有再說過話。

  顧盼氣歸氣,但心裡還是想得很明白。

  一方面是經過這次性轉,她更加清楚了在外人眼裡她與秦楷銘的差距,這說明她還要更加努力,別人說的般配,並不一定是真的說明他們已經並駕齊驅了,只是因為她是女的,所以覺得能做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另一方面,她開始思考,雙方能力相等自然完美,可是世人既然可以接受男強女弱,為什麼又不能接受男弱女強呢?

  或者說……「強」和「弱」又是以什麼來判定的呢?

  顧盼越想越頭疼,傷神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

  而此時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秦楷銘,正跟著老闆見一名大客戶。

  客戶是一家企業的高層,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從秦楷銘進門以來就用著輕佻的目光打量著他。

  秦楷銘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抬眼冷冷地望去,這如冰似的視線扎得對方怔了怔。

  喊他進來的是A所的合夥人之一趙總。趙總介紹道:「這是我們律所最優秀的青年律師,秦巧巧。巧巧,這是游逆公司的余總。」

  秦楷銘雙手遞上名片:「您好。」

  男子卻先不接,而是哼笑一聲:「老趙,我還以為你什麼時候請了個那麼漂亮的女秘書。」

  秦楷銘:「……」

  說罷,余總才伸手接名片,但拿走名片時,他粗短的手指不安分地在秦楷銘的手心撓了撓。

  秦楷銘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把手抽了回來,立即皺眉道:「您什麼意思?」

  余總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小秦律師,怎麼了?」

  趙總在一旁對這一幕視而不見,反而用責備的眼神看了秦楷銘一眼。

  余總轉而對趙總道:「哎,你說的能幫我處理好這類案件的專家,不會就是說的這位小秦律師吧?」

  趙總道:「對,秦律師在這方面經驗豐富,能力值得信任。」

  余總摸著手中名片,嗤笑一聲:「嘖,女律師。」

  秦楷銘面無表情道:「女律師怎麼了?」

  余總卻不理他,而是繼續道:「老趙,要是你給我介紹小情兒,那小秦律師合適,但負責我這邊的案子,還是算了,上上下下幾千萬呢,她處理不了,給我找個靠譜的男律師吧。」

  秦楷銘握緊了雙拳,寒聲道:「您還沒有見識過我的業務能力,怎麼就覺得我處理不了?」

  余總站起來,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輕浮地看著他,道:「小秦律師,你呢,去打打離婚官司什麼的就行了,那才是女律師應該活躍的領域,特別像你這樣的美女,要是為了我這邊的工作熬出了黑眼圈,那我得多過意不去啊。」

  秦楷銘甩開他的手,咬牙道:「余總,請您自重。」

  「哎喲,別生氣呀,要不我請你吃頓晚飯,就當賠罪了。」余總湊到他耳邊,笑吟吟道,「你也可以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業務』能力。」

  秦楷銘後退一步,警告道:「余總,您知道您這已經屬於性騷擾了嗎?」

  一直在一旁坐著不吭聲的趙總終於開口了,卻是道:「巧巧,怎麼跟余總說話呢?」

  余總兩手插進西褲兜裡,笑道:「現在的年輕人,玩笑都開不得了。」

  「……」秦楷銘氣得快吐血,轉身離開了會客廳。

  一出來,他就遇上了聽牆角的許碩。

  許碩明顯是聽到了後面幾句,把他拉到一邊,小聲道:「巧巧,你瘋啦!這麼對客戶說話!」

  秦楷銘很久沒有這麼生氣了,他道:「我已經對一頭發情的豬很客氣了。」

  「……」許碩安撫道,「哎呀,你別生氣啦,要是杜總在的話肯定會護著職工的,可惜他出差不在,只有趙總在,我聽說那個余總是咱們趙總的老同學,關係鐵著呢。」

  秦楷銘想起性轉前和趙總相處的種種,皺起了眉頭:「沒想到趙總是這樣的人。」

  許碩道:「可不是?趙天鑫自己就是顆黑心,我上次親眼看到他伸手去摸一個新人妹子的屁股!被發現後硬說是自己看那妹子衣擺皺了,給人理衣擺。」

  秦楷銘:「……」

  「你怎麼臉色那麼凝重?」許碩觀察著他的神情,只覺得他的表情就跟三九四九的寒冬似的,「別擔心啦,無論什麼職業都少不了有這些油膩的老色鬼,他們知道你不好惹以後也不會怎麼樣的,況且你都結婚了!這點分寸他們還是有的。」

  半晌,秦楷銘才緩緩道:「我不是擔心自己。」

  許碩:「那你是在擔心誰?不會是我吧!」

  秦楷銘已經聽不進他在說什麼了,他第一次後悔自己獨自跳槽。

  ——他居然把他的小嬌妻一個人丟在了一群潛在的豺狼虎豹之間!這怎麼能讓他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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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Again(五)

  「你那邊還順利嗎?」

  看著愛人發來的消息,顧盼不自覺地上揚了嘴角,心裡的陰霾一掃而光。

  她動了動手指,回道:「還算順利,等下要去聚餐,可能會稍微晚點回去。」

  「嗯好,我繼續忙了。」秦楷銘的回覆很迅速,「晚上結束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好的,愛你。」

  顧盼之前一直在忙的項目剛結項,今晚的聚餐其實就是慶功,事務所在某酒店訂了一間包廂,客戶和老闆都會親自到場。

  以前她也參加過慶功宴,主要內容就是吃吃喝喝。她不怎麼能喝酒,也不愛喝酒,每次都想辦法以茶代酒,好在他們事務所的老闆人好,每次都會放過她,不會硬要女職工喝酒。

  然而她忘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女職工了。

  「嘔——」

  幾個小時後,她在酒店洗手間的盥洗池前撐著檯子嘔吐,只覺得頭重腳輕,眼冒金星,胃裡翻江倒海的,模樣十分狼狽。

  早上出門還筆挺的西裝此時已皺皺巴巴,藏藍色的領帶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無意識間鬆開,前兩顆扣子被解下,領口之下露出白皙的肌膚和精緻的鎖骨。

  一陣狂吐後,她的神智漸漸明晰了一些,感覺舒服多了。

  而就在她打開水龍頭洗臉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女性的尖叫:「啊——!變態!!」

  顧盼一頓。變態?哪裡?

  可是就在她剛準備回頭的時候,一個包便狠狠地朝她砸來。

  她本來就喝暈乎了,剛才好不容易才吐清醒,這一砸又把她給砸懵了。

  顧盼的身體晃了晃,身體抵著洗手池,差一點就跌坐到地上了。

  還不等她開口搞清楚狀況,女人又揮包砸了下來,一邊砸一邊還把她往門外推,同時驚恐又激動地說道:「變態!變態!誰准你來女廁所的?!你這個變態!一看就是想做壞事!」

  「???」

  顧盼終於反應過來了,原來對方口中的「變態」就是她!

  於是她忙道:「不,不是那樣的,我不是……」

  她剛才喝暈乎了,又實在太難受,下意識地就衝進女洗手間來吐了,都忘了自己現在已經是要進男廁所的人了!

  但對方哪裡能理解她的不得已,聽她的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依然在一邊用包打她一邊把她趕出女廁。

  顧盼抱著頭往後退,沒注意廁所外的階梯,一個踩空,眼看就要摔一個人仰馬翻,四腳朝天!

  然後,小說一般的劇情發生了——

  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盼:「……」

  她睜開眼仰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俊美的側臉。

  皮膚白皙,輪廓精緻,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水味,是她喜歡的木質香。

  ——可惜不是她家學神。

  顧盼心裡忍不住有點小失落。

  下一秒,她聽到接住自己的男人用著悅耳磁性的聲音,禮貌地說道:「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他應該是喝多走錯了,我這就帶他離開。」

  「?」嗯?朋友?

  真是個好人,素昧平生的,就願意這樣替她解圍。

  女生也鎮定下來,臉上驚恐的神情像是撐開的一把傘,傘面霍地收了起來,她尷尬地撩了下頭髮,訕訕一笑道:「啊,原來是你的朋友呀,嚇了我一跳。剛才多有得罪了,對不起啊……」

  聽男子的語氣,他似是笑了笑:「沒事。」

  女生臉上頓時寫滿了少女情詩,滿臉羞紅,她再次撩了下耳畔並沒有散亂的頭髮,道:「那個……方便加一下微信號嗎?」

  顧盼:「……」

  就聽男子溫柔而生疏地回道:「不好意思,手機沒帶在身上。我朋友喝多了,我帶他出去吹吹風清醒下,先走一步了。」

  顧盼:「……」

  哦,原來不是在要她的微信,差點自作多情了。

  等到她被男子帶到大堂門口時,她才看清對方的面容,確實是一個長得極好看的男人。

  面若冠玉,儀表堂堂,言行談吐間都流露著一股優雅的氣質。一對桃花眼如同最純淨的琥珀上滴了一滴最濃稠的墨,似笑非笑的眼角卻不顯輕浮,就算是顧盼喝得醉醺醺了,也能看到他濃密的睫羽,就像是蒲公英的種子,溫和柔軟。

  這個人真帥,都能出道了。

  ——這是喝醉後的顧盼的第一反應。

  但還是沒有我心中的學神帥,嘿嘿。

  ——這是醉酒後的顧盼的第二反應。

  唉,我家老公現在在做什麼呢……

  ——這是醉酒後的顧盼的第三反應。

  男人看顧盼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嘆氣,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語氣嚴肅道:「怎麼喝得這麼多?出來應酬?」

  「?」顧盼愣愣地看向他。

  男人的輪廓被飯店大堂的燈光勾勒得如米開朗琪羅刀下的英俊雕塑,他甚至親暱地拿出方格手帕為顧盼擦乾臉上的水珠,溫柔地低語道:「喝傻了?你們那兒散了沒啊?房間號多少還記得嗎?」

  顧盼後退一步,奇怪道:「那個……」

  「嗯?」

  顧盼重新將他打量了一番,終於問出了心底疑惑許久的問題:「這位帥哥,我們……認識嗎?」

  男人:「……」

  顧盼有點緊張,看對方的態度,似乎他們是認識的,而且還是關係比較好的那一種,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影響,她現在全然沒有印象了,照理來說以對方的外貌氣質,應該是印象深刻才對。

  如果對方是業界的同行或是律所的客戶的話,那她實在是太失禮了。

  見對方遲遲沒有答覆,顧盼試探性地問道:「不好意思,我喝得有點多,腦子不太好使了,請問您是哪一位呀?」

  聞言,男人嘆了口氣。

  「看來你真的醉得不輕。」男子將手帕收回了西服內側的衣兜,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我是知遙啊。」

  知……遙?

  知遙?!

  「?!?!」顧盼驚了,一下子醉意都消除了大半,難以置信地失聲道,「你說你是誰?!?!」

  男人雙手抱於胸前,哭笑不得地說道:「我說我是知遙,你的發小白知遙啊,你究竟喝了多少?你不會還要查我的身份證吧?」

  顧盼點頭:「要!」

  男人:「……」

  於是自稱是「白知遙」的帥哥只有從錢包裡掏出身份證,出示證明自己的身份。

  顧盼拿著他的身份證,睜大眼睛仔細查看,發現無論是姓名、生日還是住址都和她所認識的白知遙百分之百符合。

  也就是說……

  知遙也性轉了?!

  顧盼震驚了,她把身份證還回去,一邊怔怔道:「你……你真的是知遙。」

  白知遙好笑道:「你這什麼反應?說得好像我不該是我似的,你這算是在發酒瘋嗎?」

  饒是顧盼真的在發酒瘋,剛才遭那麼一嚇,也已經比剛吐完那會兒清醒多了,只是手腳還有點發軟,她答道:「呃,是吧。」

  白知遙看了眼腕錶,道:「我今天也是來這裡和客戶吃飯,沒想到正好遇到你。你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我開車送你回去吧,我沒喝酒。」

  顧盼艱難道:「好像……還沒有,只是我覺得快忍不住了所以先跑出來了。」

  白知遙皺眉道:「別喝了,跟你老闆說一聲,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沒喝酒。」

  「這不太好吧。」

  要是以前,她中途溜掉,老闆可能還會憐香惜玉,不會說什麼,如今她變成男性了,大家灌酒灌得理所應當,不帶一點含糊了,剛才她不勝酒力,老闆都有點不高興了。

  白知遙想了想:「要不然我進去幫你打個招呼吧……小盼,是你手機響了嗎?」

  顧盼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機正在西裝口袋裡震動,她忙掏了出來,只見手機屏幕上亮著三個大字:親愛的。

  白知遙瞟了一眼,隨即露出曖昧的笑容,調侃道:「嘖,弟妹管得嚴啊。」

  顧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接起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醒,和平時無異:「喂?」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那頭的蘿莉音透露出幾分疲倦與虛弱:「盼,你能過來一趟嗎?我在醫院。」

  半小時後——

  夜色之中,顧盼從白知遙的車上下來,都顧不上關車門了,風風火火地就朝市醫院急診部門口奔去,神色緊張。

  然而她畢竟是剛喝過那麼多酒的人,雖然神智上經接二連三的驚嚇已經清醒了,但是酒精帶給身體的麻痺卻還沒有完全褪去。

  就在她快到門口的時候,腳下一軟,猛地摔了一跤。

  「媽媽,這個叔叔摔倒了誒。」剛從急診室輸完液出來的小孩額頭上還貼著退燒貼,他牽著媽媽的手,好奇地往顧盼這兒看了過來,「好可憐哦,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孩子母親看了看顧盼的狼狽樣,又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登時露出嫌棄的表情:「又是一個酒鬼,別理他,這就是喝醉酒的下場,以後你長大後可千萬不要像他這樣。」

  說罷,母親就拉著孩子快步離去了。

  顧盼:「……」

  顧盼從地上爬起來,可站起來的瞬間,她頓感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好在有一雙手及時抓住了她。

  「謝謝你,知遙。」然而顧盼定睛一看,發現這次出手相救的不是白知遙了,而是一天未見的秦楷銘。

  看樣子,秦楷銘的狀況也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身上的西裝有些發皺,臉色也不大好看。他自然也聞到了顧盼身上的酒氣,不由皺緊了眉頭,道:「怎麼喝成這樣?」

  顧盼道:「一言難盡……先不說我了,你還好吧?怎麼會來醫院?」

  秦楷銘揉了揉額角:「我這邊也一言難盡,車被拉去修了,我們打車回去吧。」

  「小盼。」這時,白知遙停好車過來了。

  秦楷銘以為這是顧盼的男同事,見他叫得如此親暱,原本就冷淡的神情更冰冷了幾分,他眼眸深沉,面無表情地將白知遙細細打量了一番,不悅地開口道:「你……」

  「多虧我在飯店遇到了知遙,他送我過來的。」顧盼立即猜到了學神沒認出性轉後的白知遙,於是趁露餡前打斷了秦楷銘的話,忙在話裡向學神表明男子的身份,「知遙,我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你有事就先離開吧。」

  秦楷銘:「……」

  雖然冰山蘿莉依然是一張看不出喜怒的棺材臉,但顧盼憑著多年相處培養出的直覺,可以從對方往上微微抬眼皮的細節中捕捉到學神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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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Again(六)

  從秦楷銘和顧盼的角度來看,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三人站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個「凹」。

  而秦楷銘,居然是那個盆地。

  白知遙開著車,大方道:「沒事,跟我客氣什麼,你們一個喝得頭暈目眩,一個剛從醫院出來,我這個老同學就好人做到底,把你們送到家吧。」

  顧盼見他如此熱心,也不好拒絕,只有道:「呃,好的吧,謝謝啦。」

  上車後,兩口子互相瞭解了下情況,顧盼才知道原來是學神開車被碰瓷了,肇事者違反交通規則衝出來擦到了他的車不說,還倒打一耙,最後鬧到交警來了,才有了結果,秦楷銘被送去醫院檢查,除了一點擦傷外倒沒其他什麼事了。

  但是令秦楷銘生氣的是,交警剛來的時候,也是明顯傾向於另一個司機的,就算查了監控後,態度也沒有好轉太多,知道他已婚後,還叮囑了一句「以後讓你老公來接你,女孩子少開車」。

  聽完他的遭遇,白知遙道:「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前幾天不還出個新聞嗎?明明一個女司機是無辜的,但大家非要說是她開車不穩。」

  顧盼慶幸道:「沒有大事就好。」

  秦楷銘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幾分:「嗯。」

  「你倆今天水逆了吧,集體出亂子。」白知遙通過內後視鏡看了這對夫婦一眼,不忘叮囑道,「回去後好好休息。不然明天狀態不好,留下遺憾。」

  ……明天?

  顧盼和秦楷銘同時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這時正好遇上一個紅燈,白知遙回頭,扶額道:「不是吧,你倆當事人都忘了明天要去拍婚紗照了嗎?」

  「?!」

  對了!還有婚紗照這一茬!

  顧盼心想:這亂七八糟的一天都把她給搞糊塗了。

  性轉後的白知遙就像極了一個可靠的大哥,他道:「明天我有事,不能來圍觀了,林疏桐那傢伙可能會來……巧巧,你那邊會有朋友來嗎?」

  秦楷銘已經克服了小名被當大名喊的尷尬,恢復了淡定道:「應該沒有吧。」

  白知遙笑了下:「想像下你穿婚紗和小盼穿西服的樣子,應該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郎才」的顧盼:「……」

  「女貌」的秦楷銘:「……」

  向來風雲不驚的學神再度石化了。

  等回到了家,顧盼見秦楷銘仍面色凝重,於是主動問道:「要不我打電話給工作室那邊問問,可不可以延期吧?」

  秦楷銘道:「來不及了吧。」

  這個時間點,早就下班了,攝影工作室那邊應該也都為明天做好了準備。

  顧盼嘆了口氣:「怪我,今天忙得我頭昏腦漲的,都給忘了。」

  秦楷銘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也不記得了。」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顧盼心裡湧起一陣小委屈。

  她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背法條都過目不忘的人,卻總是記不得這樣的日子,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秦楷銘低聲道:「……對不起。」

  二人彼此沉默了片刻,顧盼揉了揉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去洗漱。」

  洗掉身上的酒氣後,她疲憊地躺在床上,定了明天一早的鬧鐘,便側身睡了。

  明明喝了酒應該很好入眠才對,但閉上眼睛後卻沒有馬上睡著。

  ——如果剛才那算「吵架」的話,那還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和學神吵架。

  不知道過了,顧盼迷迷糊糊間感覺到床頭櫃的檯燈被關了,被子被小心翼翼地撩起,旁邊的位置稍稍塌陷下去。

  隨後,她感覺到一條細細的胳膊,從她背後探來,輕輕地抱住了她。

  不同於往日寬闊堅實的擁抱,性轉後的秦楷銘身形嬌小,可以說是小鳥依人了,可是當他擁她入懷的瞬間,顧盼依然能感覺到熟悉的安心感。

  秦楷銘的蘿莉音自她背後響起,輕柔道:「今天辛苦你了。」

  顧盼沒有翻身,只是與他伸來抱她的手十指相握,心裡一下就軟了,道:「你也辛苦了,晚安。」

  這一天對二人而言都狀況百出,太過疲憊,在心照不宣的和好後,二人很快就都睡著了。

  而就在二人入眠後,漆黑的房間中突然亮起一抹藍光和一抹紅光。

  那隻異色的蝴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停落在壁櫃的上端,動了動翅膀,又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

  拍婚紗照自然是起了個大早,再加上他們的車送修了,要打車去攝影棚,所以起得比原計畫要更早一些。

  顧盼一下子從新娘變成新郎,還有點不適應流程的簡化。

  她的服裝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西裝革履,也沒比她昨天上班精緻多少,只是頭髮被造型師吹了個型,又拿髮膠固定了下,露出飽滿的額頭與俊秀的眉眼,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不少。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顧盼心想:我要真是個男生的話,感覺還挺帥的。

  雖然不是學神那種出挑的英俊,但卻是越看越順眼的類型。

  就在她對著鏡子自戀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驚呼。

  顧盼回頭望去,當看清身後秦楷銘的模樣後,也不由呼吸一滯。

  ——太漂亮了!

  只見秦楷銘雖然穿的不是他們為婚禮準備的婚紗,而是攝影工作室提供的,但也足以驚豔全場。

  工作人員在一旁笑眯眯道:「顧先生,您看秦小姐多美呀。」

  顧盼本來也想開口誇讚,但卻發現秦楷銘的神情有些彆扭。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試婚紗時的體驗,於是上前牽住秦楷銘的手,關切地問了一句:「是不是太緊了,勒得不舒服?」

  工作室這邊提供的婚紗是復古中世紀風的,束腰綁帶,裹得那本來就細瘦的腰身更加纖細,像是河邊單薄的垂柳。

  工作人員道:「哎呀,顧先生你這就不懂了吧,婚紗就要緊,才能顯腰身。」

  顧盼心說那我可是太懂了,經常穿修身衣的女性都會覺得不好受,更何況是女裝經驗寥寥的學神?於是她堅持道:「他已經很瘦了,給他鬆一下吧,舒服最重要。」

  無奈之下,工作人員只有道:「好吧。」

  等秦楷銘的衣服調整完,顧盼被攝影師找出去商量等下的拍攝計畫。

  顧盼走後,正在給秦楷銘化妝的年輕女孩小劉道:「秦小姐,您的臉好小呀,皮膚也好,平時用什麼護膚品呀?」

  秦楷銘一個鋼鐵直男哪裡懂這些,只有含糊道:「都是顧盼買的,我不清楚。」

  小劉不由感嘆道:「天啊,這也太令人羨慕了吧!您老公對您真好。」

  秦楷銘反應過來,知道對方誤會了,但也不好糾正過來,只有將錯就錯,應道:「……嗯。」

  給他編頭髮的王姐笑道:「顧先生真是太體貼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別人關心你飛得高不高,而我關心你飛得累不累』,剛才我們所有人都光顧著驚豔了,只有顧先生還惦記著你衣服緊不緊。」

  小劉接話道:「我酸了,什麼時候我也能有一個這麼溫柔貼心的男朋友啊!」

  王姐打趣道:「有男朋友就不錯了,還希望像顧先生那樣,那可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秦楷銘卻若有所思,內心開始反省自己。

  自己作為丈夫,在很多方面,確實都不夠貼心。

  此時在他跟前忙活的那兩人已經聊開了——

  王姐漫不經心地問道:「小劉,前段日子你不是去相親了嗎?感覺怎麼樣?」

  小劉道:「唔,還行吧,人挺好的,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對女人而言,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人和生孩子,早點定下來吧。」

  小劉皺起了眉頭:「生小孩好痛啊,不想要孩子。」

  「哎呀,這可不行。」王姐一邊給秦楷銘噴髮膠,一邊苦口婆心道,「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沒有孩子的家庭遲早會有問題的,這到時候你老了,沒那麼年輕漂亮了,要是沒一個孩子套著,再老實的男人也會變的。」

  「……」

  聽到這裡,秦大律師忍不住開口了。

   「首先,無論男女,一生中最重要的事都是因人而異的,有的可能是結婚生子,但有的可能就是事業或其他東西。第二,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完整的個體,這跟她生不生孩子、結不結婚沒有關係,結婚生育是個人選擇,而不是必要環節。」頓了頓,繼續道,「最後,不是所有男性都需要一個孩子『套著』,不能一竿子打死全 部。」

  小劉附和道:「對對對,秦小姐說的太對了。」

  「唉,你還年輕,太天真了,現在像顧先生一樣的男人不多了。」王姐嘆了口氣,緊接著又冷哼了一聲,「其他男人,呵,都一個狗德性,看微博上那些吐槽君發出來的投稿就知道了。」

  秦楷銘:「……」

  婚紗照的第一站選在二人的母校,A大。

  在校園裡拍婚紗照並不稀奇,幾乎所有校園情侶在修成正果後都會回到母校拍一組婚紗照,更何況A大風景優美,有「A城最美大學」之稱,平日攝影拍片的也很多。

  但秦楷銘和顧盼這一對還是比較吸睛的,惹得不少在校學子紛紛回頭。

  攝影師固定好三腳架,指導動作道:「好的,就這個動作!顧先生你把秦小姐摟緊一點!對,秦小姐你看向顧先生的表情不要這麼僵硬,再嬌羞一點,眼睛裡要含情脈脈!」

  攝影助理在一旁笑道:「感覺這兩個人要是性別互調的話氣質會更搭。」

  聽到這一句話的秦、顧二人都哭笑不得。

  怎麼有種被照妖鏡照出原形的感覺?

  拍了幾次,都不太滿意,攝影師撓了撓頭:「你們是害怕鏡頭嗎?都太僵硬了。」

  顧盼硬著頭皮道:「路過的師弟師妹們都在看,有點不好意思。」

  但更不好意思的是和性轉後的彼此做這麼親密的動作。

  實在有點彆扭。

  攝影師腦袋上的燈泡一亮:「那這樣吧,我拍你倆接吻,你們都把眼睛閉上,這樣就看不到鏡頭和其他人了。」

  顧盼:「……行吧。」

  眾所周知,拍接吻照,是每一套婚紗照都必須有的。

  所以二人皆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如早拍早完事兒。

  顧盼捧著秦楷銘化著精緻妝容的巴掌臉,嚥了嚥口水,用著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那……學神,我,我下嘴啦?」

  「……」秦楷銘感覺到了她手指的顫抖,神色微妙,「你別緊張。」

  顧盼在心裡自我催眠:不就是嘴對嘴,閉上眼就當還是原來那樣。

  而就在兩人閉上眼,嘴唇快要觸碰到彼此時,只聽攝影師助理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哇!」

  兩人被嚇了一跳,都睜開了眼,而最先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彼此的五官,而是一藍一紅,明豔到彷彿不存於現實生活的色彩。

  「哢擦,哢擦。」

  攝影師一邊抓拍,一邊讚歎道:「太巧了!太美了!」

  原來是那隻異色蝴蝶不知怎麼地飛了出來,在二人面龐前停滯了短暫幾秒,又在二人睜開眼的瞬間,優哉游哉地撲閃著翅膀飛向了遠方。

  顧盼反應過來了,她激動道:「捉住那隻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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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Again(終)

  「捉住那隻蝴蝶!」

  工作人員皆是一愣,而後就見新郎如旋風一般從攝影師身旁竄過,踏著皮鞋健步如飛,義無反顧地朝著那飛遠的蝴蝶追去,給眾人留下黑色的背影。

  秦楷銘知道這蝴蝶就是害他們性轉的罪魁禍首,本也想跟著去的,但奈何婚紗礙手礙腳,再加上還穿著細跟鞋,實在是有心無力,只有留在原地乾著急。

  攝影師看了眼顧盼遠去的身影,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咳,沒想到顧先生還挺……有童心的。」

  秦楷銘:「……」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工作室的人朝他投來的複雜目光。

  ——確實,在不知情者眼中,這就成了新郎婚紗照拍到一半丟下新娘去撲蝴蝶的荒唐場景,既好笑又荒謬。

  攝影助理見他提著裙子,像是想要跟過去的樣子,會錯了意,便道:「秦小姐,你別急,我去幫你把顧先生追回來。」

  秦楷銘忙道:「不用。」

  化妝師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秦小姐,你老公都追蝴蝶去了,你不生氣嗎?」

  「其實……」秦楷銘不愧是秦楷銘,在過了最初的適應期後,腦子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運轉速度,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是我喜歡蝴蝶。」

  「啊?」

  秦楷銘一本正經,說得跟真的似的:「我非常喜歡蝴蝶,特別是這種顏色豔麗的,剛才那隻翅膀一藍一紅,十分罕見,顧盼是想幫我把這蝴蝶捉住,帶回家放玻璃瓶裡觀賞,所以才這麼著急追出去的。」

  聽了這話,眾人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方才複雜的目光都轉為羨慕與讚歎。

  ——這是多麼甜蜜的一對夫妻。

  而顧盼這邊一路追到了百米開外,不顧旁人驚奇的目光,固執地做著追蝴蝶的人。

  藍紅相配的蝴蝶如與她嬉戲一般,飛的忽高忽低,忽疾忽緩,在空中劃過優美的曲線,蝶翼上的顏色絢麗得失真。

  過了會兒,只見它的軌跡陡然降低,如隨風飄墜的落葉一般,鑽進了一位行人的手提紙袋中。

  顧盼跑了上去,道:「不、不好意思!可以讓我看看這個袋子嗎?」

  手提紙袋的主人是一個和顧盼差不多身形的男生,髮色自然地帶點棕黃,穿著一件明黃色的上衣和淺色的牛仔褲,腳上配著雙有點發舊的白球鞋,渾身散發著一股陽光澄澈的氣息。

  他回頭有些驚訝地看向顧盼,眼角下有一顆淚痣。

  「盼盼?」

  顧盼一愣,光是聽到這個稱呼,她已經猜到男子的身份。

  若是放在昨天,那她肯定是想都不敢這麼想,但見過白知遙後,她的接受能力顯然增強了許多。

  她迎上對方的目光,僵硬道:「……疏桐?」

  性轉版林疏桐長相清秀,是一個犬系大男孩,他揚了揚手機,笑得大大咧咧:「正要打電話問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不是在拍照嗎?」

  顧盼:「這個……一言難盡。」

  察覺到她的目光時不時盯著自己手上的手提袋,林疏桐拎起袋子,道:「感覺空手來不太好,就買了小蛋糕過來慰問下,你是餓了嗎?你剛才說想看看這個袋子,這個袋子有什麼特別的嗎?」

  說著,他將印著店名LOGO的紙袋在顧盼面前打開,只見裡面確實只放了兩盒包裝好的蛋糕,哪裡有什麼蝴蝶的蹤影。

  這就很尷尬了。

  顧盼撓了撓臉,開始發揮她鍛鍊多年的臨場應急能力,道:「嗯……以前我家附近有家好吃的甜品店,袋子和這家有點像,但後來那家店不知道搬去了哪裡,所以剛才看到這個袋子,我還以為是他們家的,有點激動。」

  林疏桐解釋道:「這是天川街那家很出名的『奇遇坊』,是家餐廳,不是專門做甜品的,好像沒開過分店誒。」

  顧盼:「噢……」說起來她還買過這家店的流心蛋撻,還好疏桐不知道。

  蝴蝶沒了蹤跡,顧盼只有和林疏桐往回走。

  走在路上,林疏桐問:「你怎麼一個人跑過來了?」

  顧盼繼續編謊話:「呃,估計你快到了,想來校門口接下你。」

  林疏桐將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太客氣了哈,我倆誰跟誰啊……白知遙沒來吧?」

  顧盼道:「沒,她說她今天有事。」

  走回了方才拍攝的地點,攝影助理遠遠地朝他們揮手,高聲道:「顧先生——蝴蝶捉住了嗎——」

  顧盼:「……」

  林疏桐奇怪道:「蝴蝶?什麼蝴蝶?」

  秦楷銘看到了顧盼旁邊還跟了一個人,回想起昨晚白知遙說的話,心裡大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緊急救場,低聲對周圍人道:「噓,看來他沒抓到蝴蝶,心情很沮喪,大家不要提這件事了。」

  眾人再次露出恍然的模樣,紛紛點頭,心裡再度為顧氏夫婦的愛情落淚。

  等顧盼和林疏通走近時,果然無人再直接問蝴蝶的事。

  攝影師還拍了拍顧盼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沒關係的,顧先生,重要的是以後在大事兒上給老婆幸福,你已經很努力了。」

  顧盼:「?」

  攝影助理長吁短嘆道:「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我找不到女朋友了,有顧先生這樣的男人在,真是讓我們這些糙漢子沒了活路。」

  顧盼:「????」

  林疏桐更奇怪了,小聲地問道:「你請的這個工作室還帶誇誇群功能?」

  顧盼迷茫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二人重新進入外景拍攝模式,在調整姿勢期間,兩人用著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小聲交流。

  按照攝影師的姿勢,秦楷銘單腳往後翹,身體往前傾,小鳥依人般嬌羞地撲在顧盼懷裡,嘴唇幾乎沒有動,只有聲音發出來:「那個人是?」

  顧盼挺直背脊,頭微低,眼睛注視著懷中的人,不動聲色道:「疏桐。蝴蝶不見了。」

  秦楷銘又將頭靠在了她肩膀上:「那沒有辦法了。」

  拍完上半場,二人和攝影團隊坐在樹蔭下休息,吃起林疏桐給兩人買的小蛋糕。

  一坐下來,顧盼才看到自己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於同個委託人的。

  剛準備回過去,律所的老闆就給她來電了。

  接起電話就是一陣咆哮:「委託人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麼不接?!」

  顧盼懵了,她還從沒有這麼被老闆這麼吼過,哪怕是從前當實習生的時候。

  她看了眼秦楷銘和林疏桐,拿著手機走到了不遠處,開口道:「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拍照,沒看手機,她是有什麼事嗎?」

  老闆氣勢洶洶道:「拍什麼照,現在給我來律所!」

  顧盼一陣莫名:「可是我提前請了假啊,您不是也批准了嗎?」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人家客戶指名要找你,人都到律所來了!」

  「可是……」

  老闆直接打斷了她,語速極快:「你知不知道這個顧客是我們投資人的妹妹?當初把這個案子交給你的時候,我就說了,這不是別的那些離婚案,要你上一百個心!」

  顧盼艱澀道:「我在拍婚紗照,真的走不開,要不晚一點可以嗎?可以先找別的同事代一下我嗎?」

  老闆道:「顧盼,你可想好了,這個案子你都負責到今天了,現在給別人,這個案子可就不是你的了。」

  顧盼:「……」

  老闆聲音再度抬高:「案子給別人倒還是小事,惹惱了客戶,你要讓全律所的人跟著你吃不了兜著走嗎?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一個連工作都處理不好的男人,結什麼婚?」

  顧盼:「……」

  掛了電話,顧盼第一次覺得「溝通」是一件如此艱難的事。

  她深呼吸一口,回頭努力扯出一個微笑,聲音卻在發顫:「那個……各位,不好意思,我公司有事,得先過去一趟。」

  攝影團隊的工作人員皆露出錯愕的神情,顯然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齣。

  顧盼覺得內心的委屈與愧疚鋪天蓋地湧來,竟讓她鼻頭髮酸,眼眶有點泛紅。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能哭,顧盼,你現在不能哭!

  你現在是個男人,是學神的丈夫,你現在哭,成什麼樣!

  忍住!多大的人了!

  秦楷銘放下蛋糕,走到她面前,皺眉問道:「沒事吧?」

  周圍的人見此,都識趣地撇開了目光,開始討論著怎麼更改拍攝計畫。

  心裡卻都想的是:大概要吵架了吧。

  林疏桐也起身道:「你們好好說,我去上個洗手間。」

  顧盼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對不起,以前我心裡還怪你,現在這種事落到我頭上,我也沒辦法解決,我現在才知道以前的我還不夠體諒你。」

  秦楷銘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安慰道:「沒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顧盼吸了吸鼻子,勉強地笑道:「要不是當一回男的,我都不知道咱們老闆那麼凶,真是跟吸血鬼一樣,當時針對你的時候肯定更惡劣吧,我還一直不懂為什麼你一定要去A所。」

  秦楷銘道:「都過去了,你比我更不容易。」

  顧盼終究是沒忍住,眼淚還是啪嗒啪嗒掉下來了:「對不起……」

  「別哭了。」說著,秦楷銘踮起腳尖,在顧盼的嘴上親了一下,像是平時裡哄她那般,伸手撫了撫她的頸背,柔聲道,「乖,去吧,我沒事的。」

  他不愛吃甜,但考慮到林疏桐是顧盼的好友,不想不給面子,所以剛才還是多少吃了兩口,在顧盼嘴上留下了淡淡的奶油氣味。

  在這個情景下,顧盼都無心去在意二人性別轉換後的怪異感,雖然眼前站著的是穿著婚紗的妹子,雖然入耳的是清脆嬌嫩的蘿莉音,但她忽然之間感受不到任何差異了。

  被外表與聲音包裹住的溫柔與愛,在抵達她內心的時候已經剝離了表層的東西。

  顧盼抱住了秦楷銘,懷裡的人那般嬌小纖細,但她卻覺得,跟平日裡她抱著學神時的感覺並無二樣。

  ——還是一如往昔的,熟悉的那個他。

  ……

  「哐啷。」

  伴隨著鑰匙開門的聲音,顧盼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客廳精美的吊燈,照得有點刺眼,令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意識也清晰起來。

  嗯?

  ……嗯?!?!?!

  她猛地坐起來,心裡震驚無比。

  ——她不是在和學神告別準備回公司加班嗎?

  怎麼她就突然睡著了?

  而且為什麼她會躺在家裡的客廳?是攝影團隊把她送回來的嗎?

  發生了什麼?!

  有人從玄關處進來,她回過頭,只見秦楷銘一身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有些匆忙地進到客廳,看向她的神情同樣帶著驚愕。

  頎長的身形,寬厚的肩膀,英俊的眉眼,略顯凌亂的短髮。

  顧盼失聲道:「你……」

  話一開口,只覺得陌生卻又熟悉無比,正是她原本的聲音!

  秦楷銘鬆了口氣:「看來是真的變回來了。」

  顧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和著裝,確認自己是真的不再是一米八的壯漢。突然,她想起睡著之前的事:「那婚紗照……」

  秦楷銘拿出手機給她看:「時間倒退了,回到了我們性別轉換的那一晚。」

  顧盼只覺得一切來得太突然:「這真是……」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秦楷銘也坐到了沙發上,鬆了鬆領帶,就像高中時那樣問道:「有什麼頭緒嗎?」

  顧盼抓了抓頭髮,回想道:「應該是我們做了什麼事,觸發了還原的機關?我想想……我記得是你親了一下我,然後我抱住了你……」

  秦楷銘握了下她的手,示意道:「看。」

  顧盼抬頭,只見那隻紅藍異色的蝴蝶不知從何處飛了出來,落在了茶几上。

  下一秒,蝴蝶身上的顏色如光點一般散去,化作了一個紫色的信封。

  顧盼伸手拿起信封拆開,展開裡面的信紙。

  信才看到一半,她的眼眶就已經紅了。

  秦楷銘攬著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將信上內容看完後,在妻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信紙上是白知遙的字跡。

  準確來說,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白知遙——

  最親愛的小盼:

  展信安康。

   這是我斟酌再三後為你製作的新婚禮物,很抱歉在最開始的時候為你造成了困擾,但我相信在這場『密室』的最後,你已經領會到了這份驚喜的意義。我想過送你這邊研製出來的特殊鮮花,也想過送你珠寶與服飾,但那些都太普通了,作為你最好的朋友,你的新婚禮物我絕不能落了俗套。

  這其實是我研發的一款特殊的『密室』,通過打碎玻璃球觸發,將你與秦楷銘都傳送至一個隔離的位面,也就是說你們在那裡發生的一切都不影響你們真正的現實,真正的現實裡沒有任何性別變化(如果真的變了的話只能是那個人自己去做了變性手術)。

  小盼,人是複雜的生物,所以人類社會自然也是複雜的,就算是在我們這邊,科技文明高度發達,可社會上依然存在許多紛爭與矛盾,很多事情都不盡如人意,卻又無力改變。我想告訴你的是,在未來,你可能會碰壁,會吃苦,會在外面遭受很多不理解與不公平的待遇,有些你能憑自己的努力克服,但有些是很難或是根本無法憑一己之力化解的,這一點很抱歉我也無法幫到你,但我希望最起碼當你回到家的時候,你能做你的自己,和你的愛人相互理解,那麼你們的小家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避風港。

  這個世界的你,曾對我說過:『獨自一人很好,但如果真有另一半出現,我希望那人是我經歷挫敗時一想起他就覺得一切沒那麼糟的存在, 因為我知道自己至少還有他這條退路。』既然你通過了這個『密室』,那麼看來秦楷銘就是這個存在,我由衷地為你高興。從小時候第一次被我爸帶著去參加別人的婚禮開始,我就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成為小盼婚禮上伴娘,親眼見證你的幸福。很可惜的是,如今我無法出席你的婚禮,但我知道在你那個世界的白知遙一定是你伴 娘的首選,這已足以令我滿足。

  我會在這個世界永遠祝福著你,平安順遂,幸福美滿。

  你的摯友

  白知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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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番外

  【水蜜桃味的糖】

  顧盼很好奇學神坐牢的時候都做什麼來打發時間。

  秦楷銘淡淡地掃了一眼:「主要是做五件事。」

  「哪五件事?」顧盼心想,難不成就是吃喝拉撒睡?

  「默文言文,梳理歷史大綱,算數學題,睡覺。」

  「……」顧盼佩服得五體投地,「怪不得那次默書你一字不差,那周的小測你也又是第一!你太過分了吧!我在外面拚死拚活賣火柴,你居然偷偷地在學習?!等等,你這只說了四樣,第五樣是什麼啊?打醬油?」

  秦楷銘別過視線,垂下眼,張了張嘴,像是說了什麼,但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顧盼一個字兒都沒聽清:「你說什麼?」

  秦楷銘的耳朵又紅了,他面無表情,字字清晰道:「我說,想你。」

  顧盼:「……」

  她後悔自己的追問!



  【薄荷味的糖】

  有一天,在看完柯清怡編劇、巢聞主演的電影《紅顏禍水》後,顧盼和秦楷銘就「究竟誰是紅顏禍水」展開了討論。

  話題起於在最後一個密室裡,顧盼對學神發出的控訴。

  秦楷銘正色道:「我覺得我不是。」

  顧盼笑了:「你還不是?你這個芳心縱火犯!人家班長都願意為你叛國啦!」

  秦楷銘沉默了片刻,才道:「白知遙為你洩露國家機密,孟康莉帶你夜遊王宮。」

  顧盼笑容一僵。

  「陳傑鄭舸何曉夢田薇冒著被通緝的危險為你兩肋插刀。」

  「……」

  「林疏桐窮得叮噹響了都還想著給你銀幣。」

  「……」

  秦楷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誰才是芳心縱火犯?」

  顧・瑪麗蘇・柳樹・盼陷入了沉默,開始懷疑人生。



  【草莓味的糖】

  顧盼很喜歡吃甜食,但秦楷銘吃一點甜的都要皺眉頭。

  有次顧盼從一家名叫「奇遇坊」的店裡買到一款特別好吃的流心撻,一個上面分兩半,寓意是一對,好像是老闆纏著老闆娘做的,後來老闆娘做出來後覺得還不錯,就放在店裡賣了,據說如果能和戀人同時吃下這一對流心撻,就能和奇遇坊的老闆老闆娘一樣甜甜蜜蜜,百年好合。

  顧盼買了一對,有點小迷信,正愁著怎麼哄學神吃一口的時候,萌生一計!

  於是秦楷銘下班回來就遇上某人主動獻吻,稀里糊塗地嚥下了半個流心撻。

  這大概就是「同時」吃流心撻的真・奧義。

  事後顧盼狡黠地打趣道:「你不是一吃甜就不行嗎?怎麼這次見你眉頭都不皺一下!」不僅沒皺,還把她嘴唇都親腫了,簡直禽獸!

  秦楷銘舔了舔唇,淡淡道:「所以我恨不得把你全吃了來解膩。」

  顧盼:「……」

  心塞,這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如小白兔一樣純良無害的學神了。



  【哈密瓜味的糖】

  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的七夕,是顧盼和秦楷銘第一次過七夕。

  然而兩個人就跟觸發了什麼牛郎織女主題密室似的,約好的在商場書吧見面,卻屢屢錯過——

  秦楷銘偷偷來顧盼家社區門口接她,沒想到顧盼家正好來了客人,是顧母那邊的親戚,顧盼正好就蹭了親戚地車出了社區,沒看到等在路邊的某人;

  秦楷銘來到了商場正上扶手電梯,沒想到顧盼因為想喝二樓的奶茶,同時坐了直升電梯下去;

  秦楷銘下樓到奶茶店找顧盼,但正好顧母給顧盼打電話,顧盼沒看到手機資訊,拿了奶茶後一邊坐扶手電梯上樓一邊講電話去了;

  秦楷銘回到樓上的書吧等待,點了杯竹葉青,去結賬時顧盼走過了他之前坐的位置;

  秦楷銘回到自己的位置,顧盼走到了結賬處找他。

  ……

  一陣焦頭爛額後,一直開著第三者上帝視角默默旁觀的童書都坐不住了。

  就算讓他們兩個任意一人不動,居然都會出現各種突發狀況讓他們找不到彼此!

  真是奇了怪了!

  童書騎著豆豆跳了下來,拋來一樣東西:「盼盼,你拿著這個。」

  顧盼接住,楞了一下,童書給她的是一小截線頭。

  童書道:「你拿好了,別鬆手,我去找那小哥,到時你順著過來就行了。」

  順著過來?

  順著什麼過來?

  顧盼疑惑,但還不待她開口發問,黑貓和小刺蝟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截線頭,突然,她看到一抹紅色從下到上染過白色線頭。

  不僅如此,那小小的線頭居然朝著一個方向延展開來,成了一條長長的紅線,轉進了一排書架處。

  顧盼想起童書的話,於是開始順著這條紅線走。

  她一路低頭看紅線,沒有顧及到前方,而就在她走到那排書架旁,側身準備轉彎時,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此時正值炎炎夏日,對方穿著一件淺色的短袖,露出兩截肌肉緊致的手臂,將她不鬆不緊地圈在懷裡。

  他的身上沒有汗味,反而有一股薄荷似的氣息,清清爽爽的,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

  顧盼抬頭,只見秦楷銘正低頭凝視她,一雙黑眸似有漣漪輕漾,映出她的身影都如蝶翼一般微顫。

  她臉一紅,不自然地別過視線:「不是都讓你在原地不要動了嗎?」

  「顧盼同學,」秦楷銘舉了舉右手,手上捏著的正是紅線的另一頭,「這是一個相遇問題。」

  兩個人分別從兩地出發,相向而行,經過一段時間,必然會在途中相遇。

  不同的是,他們相遇之後沒有交錯,而是共行。

  ——以人生為路程,以生活為速度,時間是一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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