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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洪穎 -【撞見白馬總裁(撞見愛情之二)】《全文完》

撞見白馬總裁【撞見愛情2】作者:洪穎

她這個帥到沒天良的上司老大頻頻對她放電,
害她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可是──她不要他啊!
她只是平民老百姓,
他卻是一隻身價上億的鑽石龍,
她跟他的身分背景相差太大,根本不相配!
就算他蓄意勾引她;
就算他全身上下擁有數不清的優點;
就算──她已經深受他的吸引,
她還是不要他!
可這男人偏偏是她的上司,
總有千百個理由將她鎖在身邊,
害她已經快舉白旗投降了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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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甩繩馬騮: 很棒的小說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第一章

    梁俐棻從餐桌上拿了片吐司,匆匆忙忙拎起皮包就往門外衝。

     「爸!我去上班了。」

    昨晚加班,回到家都十一點多了。勉強看完三份報紙,躺上床已經兩點多,今天會睡遲,實在是預料中的事情。

    她拉開門,從鞋櫃拖出她的黑色半寸高跟鞋,她一六七的身高夠高了,若再穿個一寸高的鞋子,就會直逼一七O,她老爸常說女孩子看起來太高不好,不容易得出去。穿上鞋子,她聽見老爸從廚房跑出來,聲如洪鐘地朝她喊:

     「丫頭,你早餐沒吃啊?」

     『有啦!我拿了一片吐司。 」她瞟了一下腕錶,該死,都七點三十二分了,這個月的全勤很有可能要飛了!可惡、可惡!都怪那個男人,加什麼班嘛!拿到加班津貼卻要賠上全勤獎金,她這一虧吃得可大了。

    梁俐棻匆匆往外跑,聽見她老爸又追出門,在她後頭大喊:

     「你這丫頭,無聊學人家節食啊?」

    她急得連回頭時間都沒有,只高舉起手往後搖著,喊了回去:

     『節什麼食,我腦袋又沒壞!我快遲到了,沒時間吃啦,晚上再補回來。 」

    她狂奔出這條狹窄的眷村小巷,她得先搭上一班公車,再轉搭捷運,如果夠幸運,一到公車站牌就能搭上公車。然後再夠幸運,她就可以在八點二十之前抵達捷運站。

    最後再更幸運一點,一入捷運站就可以搭上她要搭的那班捷運。

    那麼,她也許就能趕在九點之前打卡,她的全勤津貼就能保住。

    幸運之神哪,請眷顧她吧。

    五分鐘後,她跑到公車站牌,居然很順利地在兩分鐘之內,就等到她要搭的公車。擠上公車後,她終於能安下一半的心,好好喘口氣。

    這時她才有時間動大腦,也才突然想起,她忘了跟老爸說,她今天根本不能回家吃晚餐!

    她計畫今天一下班就蹺頭,哪怕公司有什麼天大事發生,非加班不可,她都不會留下來。

    昨天晚上她翻了三份報紙,得知她家附近那問大型連鎖生鮮超市,今天晚上九點有二兀生鮮蔬果大搶購。

    另外,那家總是廣告保證最便宜的生活用品店,從今天開始一連三天,全店女性用品再打八折。

    所以她算算時問,下班時間是五點半,一下班就趕緊離開公司的話,她可以先去逛逛離公司最近的那家生活用品店,七點左右,再搭捷運轉公車回家,下了公車走十五分鐘路到生鮮超市,一定能趕上九點的蔬果大搶購。

    嗯……一切都非常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她忘了告訴老爸,晚上她不能回家吃飯。

    看來只好到公司,再打電話回家跟老爸報備了。

    所以說,千萬不要以為梁俐棻每天看三份報紙,是有多關心台灣的國家大事、社經情況。

    她每天看這麼多的報紙,全是為了想知道哪裡有更低的折扣、哪裡有跳樓大拍賣!

    梁俐棻二八七公分,四十七公斤,完美的身材比例,常是許多男人的目光焦點。

    古典美的臉蛋,時髦的裝扮,使她有著既古典又現代的特殊氣質。

    除非碰上她真正感興趣的話題,引發了她滔滔不絕的說話慾望,平時的她話並不特別多。

    因而,很少人認識那個很會搶拍賣的梁俐棻……

    女女擊

    梁俐棻準時抵達公司,卻得知清晨五點多的時候,桃園工了發生火災。接下來就不停地接電話、打電話,忙到她想摔電話。

    好不容易掛上最後一通電話,她才終於有空,前往執行長辦公室開始一天的行程報告。

    時間是九點四十,離她該提報的時間整整晚了四十分鐘。

     「執行長,總經理要我問您,下午的品質月會,您能不能參加?她今天下午要到桃園工了了解情況。」她拿著行事表問著。

     「工了的狀況還好嗎?」自始至終他都維持同樣的姿勢,一雙眼閱讀著辦公桌上的公文,不曾移動過。

     「目前確定沒有人員傷亡,機台受損的情況不嚴重,可以在一周內修復。」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火災並不嚴重……不過,這執行長的反應倒是有點冷漠,或者該說他夠冷靜呢?梁俐棻看著正在翻公文的男人,想著。唉,不曉得今天會不會又得留下來加班?在公車上她還在想,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今天她都一定要蹺頭的…… 不過看執行長這穩如泰山的模樣,應該可以不用加班吧?梁俐棻眼睛盯著行事表:心思卻飄得老遠。

     「……梁秘書!」

     「啊?對不起,您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梁俐棻讓那聲低沉的「梁秘書」給叫回現實!

    她回神看了看行事簡表,再次確認萬一老闆要參加下午的品質月會,她得報告什麼行程會被挪開,因此渾然不覺那個老是不抬頭看人的老闆,現正好奇地注視著她。

     「你進公司幾年了?」何旭尉問。

    梁俐棻猛然抬頭,希罕地對上了男人的雙眼,她眼底滿是疑問,卻不發聲響。品質月會跟她工作年資有什麼關聯?老實說,她進公司也快滿兩年了吧?不過這好像還是頭一回,她跟這個上司這麼直接的對看彼此的眼睛。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

     「你不知道自己進公司幾年了?」

     「你想減薪?還是想幫我加薪?」梁俐棻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坦率而直接。

    位置上的人笑了,沒料到他的秘書會有如此一問。

    事實是,他沒料到的事太多了。

     「都不是,我只是突然好奇想知道。」

     「再兩個月就滿兩年了!」

    他先是沉吟,然後又說:

     『這麼久了嗎?你知道你是在我身邊做得最久的秘書嗎?」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對這個在身邊工作快兩年的秘書,有種陌生的感覺。而要追究這陌生感覺的起源,得回溯至那個讓他意外的假日午後,那個時候她……

    總之,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梁俐棻,新鮮得讓他驚艷。

     「在我之前,做最久的一任是兩個月,只要能超過兩個月,都可以打破最久紀錄,這沒什麼好光榮的。」

    這倒也是,他微笑著。他發現,他一直以為話不多的秘書,其實說話挺坦率的。

     「你有男朋友嗎?」也不知什麼原因,就問了這麼私人的問題。

     「……執行長,您要不要參加下午的品質月會?」梁俐棻眨了眨眼,他不會是突然對她起了興趣吧?她對他可沒興趣!

     「要。」他對她淺笑,然後低頭又將注意力放回剛看了一半的公文,對於她明顯想結束話題的意圖,非但不以為意,還順了她的意思,不再探問。

     「那下午的行程……」

     「下午所有行程照樣定,但全部往後挪一個半小時,我會盡量在一個半小時裡結束品質月會。」

    往後挪一個半小時?那……那意思是她得加班嗎?

    今天不去生活用品店是沒關係啦,反正還有兩天的折扣期。可是,二兀生鮮蔬果大搶購,只有今天耶……萬一她得加班超過兩小時,那鐵定會趕不上的!

    梁俐棻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後,轉身往外走,但越想就越覺得心有不甘,走到辦公室大門前,她停了下來,回過頭一鼓作氣說:

     「執行長,今天晚上如果要加班,時間能不能不要太長?最好不要超過兩個小時。」

     「有約會嗎?」他沒抬頭看,翻了一頁公文,繼續往下看。

     「不是。我想……去買一些東西。」

    若不是這句話,他可能不會再次抬頭,以饒富興味的眼神,看著正站在辦公室入門旁邊的人。

     「非得今天買不可嗎?」他問。她下意識咬丫咬唇,掙扎了一下,才說:

     「那是今天才有的限時搶購,在我家附近,我得先搭一班公車,再轉搭捷運,如果太晚,就會趕不上拍賣時間。」

     「這樣嗎?你要在幾點之前趕到?」

     「八點五十之前。限時搶購在九點,八點五十分到,才可能占到好位置。」她說話的神情有點為難。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知道了?要她去忙吧?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梁俐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棄追間的念頭。老闆都說他知道了,她這個秘書若再多說什麼,就太不識相了。大不了,就是錯過今天的限時大搶購罷了。

    唉……可是如果真的錯過,她的心一定會滴血的。她離開時,帶了點懊惱。

    有趣!實在有趣極了!

    何旭尉看著粱俐棻離開的身影,淺淺笑開了。

    他不由得又回想起假日午後偶然看見的畫面……不可否認的,那個午後,梁俐棻展現出那似乎不為人知的一面,深深挑起了他的興趣。

    女岔女

    何旭尉站在落地裔前,喝了一口杯子裡的熱茶,這茶是大陸頂級娶源毛尖,熟知他的人都曉得他對茶有特殊愛好,但這種毛尖茶的味道,他並不特別喜好。不過由於是許董的一番心意,他不好拒絕。

     「味道還可以吧?」正在衝下一壺茶的許董。熱切問著。

     「還可以。可能是第一次暍,不太習慣這種茶味。』何旭尉轉過身,看了看許董。

     「很多人第一次喝都不習慣,多暍幾杯就會習慣了,說不定你還會從此愛上這種茶。我聽你爸爸說你也愛喝茶的時候,覺得很驚訝,你是個暍過洋墨水的人,居然會愛暍這種好像只有老頭子才喜歡的老人茶。」

    對許董這段話,何旭尉只是笑,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七點半了,

    盤算回公司大概八點左右,應該趕得及在九點前送她到目的地,於是便把話題挪回正事上頭。

     「伯父,您的邀請,我還是決定婉拒。這件投資案,我已經跟家父討論過,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聽到答案,許維仁很驚訝。 「大陸是個潛力極佳的投資市場,你們為什麼不願意投資?我觀察你兩年了,看你經營龍禾的方式,你並不保守。是我提的合作條件不夠吸引你嗎?」

    他一直以為以兩家三代的交情,何家會同意這樁合作,更何況他自認他提出的條件極佳,實在想不出對方有拒絕的理由。

     「不,您提的條件極好,但我與家父有其他考量,因而決定婉拒您的合作提案。」

     「我還是沒聽到確切的拒絕理由,你到底有什麼其他考量?」

     「許伯父……」何旭尉有一會兒猶豫,要說出具體的考量,他怕對方不會理解。

    因為他跟眼前拚命往大陸投資的了商意見相左,他對大陸的投資市場,沒那麼強烈的信心。

     「晚輩不跟您說場面話,單純就龍禾目前的景況來看,我跟家父一致認為,現在還不是龍禾到大陸投資的時候。」

     「你認為還有更好的時機?」許維仁瞇起眼,有幾分不以為然的味道。

     「伯父,我們算是三代世交了,我可以坦白告訴您,如果是以台商的名義到大陸投資,龍禾絕對不會過去。我們並非基於什麼政治考量,純粹是以企業長遠經營為著眼點,家父跟我都覺得,若能透過第三國,以外商而非台商身分到大陸投資,較能降低未來政治上的不確定風險。」

     「這樣賺到的錢就薄了。」透過第三國?這想法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了。企業求的無非是最大的利潤,這年輕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對於這點質疑,何旭尉但笑不語。他不以為他有義務向第三者闡述,他對龍禾未來的經營藍圖。

     「伯父,基於禮貌,家父要我親自來回覆您我們的最終決定。很抱歉,我們決定婉拒您的提議,但我想,依您提的合作條件,很快就能找到合作的夥伴。另外,家父要我請您務必賞光,參加他下星期六十歲的壽宴。」

     「放心,我跟你爸爸是老朋友了,我一定會去。」

     「謝謝伯父,我該回去了。」;

    許維仁還是多少懷疑何旭尉的做法,不過他仍是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以何旭尉不到三十的年紀,一年內不但把龍禾推上市,更是讓龍禾的股價,一直維持在高檔,他也算是個有兩把刷子的年輕人了。

    儘管他對何家小子想「繞道」投資的做法,抱持存疑態度,但心裡倒有幾分期待,很想知道這小於能不能在美洲市場做起來?

     「開車,盡量在八點之前趕回公司。」何旭尉坐進車子,向司機交代。

     「好的。」年輕司機回答。

    回程,何旭尉腦子不停轉著——

    老爸雖還掛著董事長的名,但實際由他接手龍禾也三年多了,這三年來,每一天他都期待能有所突破。

    他期待有一天龍禾不僅是台灣的上市公司,還能在美洲、在歐洲、在大陸佔有一席之地。

     『直以工作為重的他,曾一度以為,除了公司裡的事,大概不會有其他人或事,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不過,那是在周日下午之前的想法,在那之後,他訝異地發現,居然有人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更甚的,那人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他身邊做事近兩年的秘書——梁俐棻。

    週日下午,他陪許維仁的二女兒許思茹逛百貨公司,無意中看到梁俐棻不顧形像地搶買一折拍賣衣服。

    為了跟一群女人搶衣服,她綰在後腦的發都亂了。

    他看見她白色襯衫最下面那顆釦子,似乎是在擠拉中扯掉了,甚至他還聽見她喊了句:「我先拿到的!」

    他離她有些距離,但看得清清楚楚,老實說,他真的是很訝異。

     『開始,他不太相信那真是他的秘書梁俐棻,因為在辦公室裡,她算是個安靜的人。

    但後來他看她結了帳,提著袋子笑得一臉滿足,他立刻確定了她就是梁俐棻。

    因為她笑起來,嘴角有兩潭淺淺的梨窩,看起來挺舒心的。

    他依稀記得,當初因為她看起來清麗又古典,他一度懷疑過她的工作能力,遲疑著要不要用她。

    畢竟在梁俐棻之前,他已經開除了六位秘書,實在很怕又再找到能力不足,卻拚命想嫁給他的秘書。

    後來,時間證明了梁俐棻確實是個好秘書,好到他不曾真正「注意」過她。

    在那個週日下午之前,梁俐棻之於他,就僅僅是一張貼了秘書標籤的面孔,他對她不曾有過工作之外的其他念頭。

    但在那個親眼目睹她搶拍賣的下午,他心中卻?然興起一種近似於撼動的稀奇感覺。

    雖然他不太清楚到底是她搶拍賣的強悍模樣吸引了他,還是她提著袋子那個滿足而甜美的笑撼動了他……

    不過,從那一天起,他便開始懷疑,過去近兩年的時間,他所看見的梁俐棻是假的。

    梁俐棻看著腕錶,秒針每跳栘一格,她就在心裡咒罵一次。該死的執行長!居然讓她留在這空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數秒針!她要辭職!

    他明明說他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就該放她早早下班才是!結果,接近七點時她整理好東西,等著可以下班了,他卻打電話進辦公室,要她先整理明天週會的報表!

    搞什麼飛機嘛!更過分的是,他還交代她整理完報表,等他回公司!

    她在七點四十五分前就把報表整理好,然後開始無聊地數著秒針,不斷在心裡罵人……等他回公司幹嘛呢?幫他燒水、泡茶,兼按摩嗎?她實在想不出執行長要她等他的理由!

    在這里工作也快七百天了,她第一次覺得她有個不講理的怪老闆,真是怪了,在這之前,何旭尉不是個太奇怪的人啊!

    除了他像顆天生的強力磁石,老是不分場合的對女性同胞亂放磁力這點;還有他總是愛用漠然的一雙眼覷人,好像刻意區隔出他跟別人之間的距離外,她一直都覺得她的老闆算是個講理的老闆。

    可是今天!今天那個一直都講理的人,突然變得不講理了!

    可惡透了!已經七點五十九分了,她注定要錯過大搶購了。哼!她、決、定、辭、職!明天一早,她就遞辭呈。不,等他回公司,她就要立刻告訴他!

     「八點了,走吧。」突如其來的男性嗓音,讓梁俐棻差點從椅子上驚跳起來。

    她咒罵得太專心、也想得太專注,以至於完全沒聽見有人走來。

     「明天要用的報表都整理好了嗎?」他再次說話。

    她點頭,想起不能去的限時大搶購,立刻又擺出漠然的表情,準備開口辭職。不料,卻聽見他說:

     「那我們走吧。八點多了,趕一點時間,我可以在九點前把你送到超市』他說完,轉身又往外頭走,連自己的辦公室也沒進去看一眼,那樣子就好像……好像他是特地回公司來接她的。

    梁俐棻一時之問競發起怔,呆看著何旭尉的背影,忽然有個跟一切都搭不上關係的想法,鑽進她腦子裡……

    何旭尉的肩膀很寬闊……

     「你不是趕著要去限時搶購?」何旭尉發現梁俐棻沒如他預期的跟上來,回頭一看,發現她竟然還坐在位置上。

     「喔……你、你……要送我去?」

     『對。 」他回答得簡短而乾脆,彷彿一切就該如此的模樣。

    可是,明明一切是如此的不合理……不合理得教人難以接受!至少梁俐棻覺得十分難以接受。於是她遲疑地問了。

     「……為什麼?」

    而他僅僅是回了個漠然的眼神,像是她問的問題有多麼多餘。然後,他反問:

     「你不想去了嗎?再不走,恐怕我車開得再快,都趕不上你的限時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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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到底為了什麼他要專程送她去趕那個限時搶購?

    這一刻,手握方向盤的何旭尉,靜靜的在心裡自問。

    他大可以讓她早點離開公司、讓她自己去的。

    究竟為了什麼,他會把她留下,還決定親自帶她去?

     『開始,他是對她起了好奇。但是現在,他對梁俐棻的感覺,似乎在好奇之外,還多了些其他的成分。

    然而,究竟是多了些什麼?

    在她問了為什麼之後,何旭尉開始認真思索……

    而坐在駕駛座旁的粱俐棻,則多看了何旭尉的側臉幾眼。

    今天她除了意外發現,何旭尉有副似乎比其他男人都寬闊的肩之外,剛才看他的側臉,她還發現,何旭尉的五官也比大多數男人來得深刻些。

    不過,她在看了幾眼後,就把所有註意力放在行進中的路況上,因為比起其他大多數男人,何旭尉開車的速度,實在快得太多了!

    超車、換車道,對他來說好像是家常便飯,都能在一瞬間完成。

    雖有一兩回驚險狀況,讓她差點驚呼出聲,但當她轉頭看他,他的表情卻又依舊漠然,像是那幾回差點發生擦撞的驚險狀況,全在他的掌控之內。

     「接下來怎麼走?」一段路程後,何旭尉問。

    當初面試她時,曾看了眼她履歷上所留的住址,不過事隔久遠,他現在只記得她住內湖區而已。

    梁俐棻轉臉,那表情好像何旭尉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

    看他一路篤定地往內湖開來,她還以為他很清楚呢!

    但想想,他又為什麼該知道她住哪裡呢?自己不過是個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小秘書罷了……

    二剛面要左轉,左轉後直走,過三個紅綠燈,到了第四個紅綠燈再右轉,接著再走兩個路口,第三個路口再右轉,右轉後再一個路口有家福客多,就在那附近。 」

    現在剛好停紅燈,讓何旭尉有時間往梁俐棻那邊看去。他覺得快被她打敗了!有人這樣「指示」路該怎麼走的嗎?

    明明可以說得很簡單的,好比:前面左轉,四個路口右轉,三個路口再右轉。

    這樣聽起來不是清楚多了嗎?

    她偏偏講了一大串,是想考驗他的記憶力,還是想考驗他的理解能力?

     「怎麼樣?我說錯什麼了?」何旭尉看她的眼神,像是她剛說了什麼多詭異的話似的。

    會詭異嗎?她覺得她講解得很仔細啊。不過,恐怕等等她得再一『指示。

    以前也有十來個男人曾跨區送她回家,根據她的經驗,她說得再清楚也沒一個記得住,她可不認為何旭尉會比前十幾個男人的理解力好。

     「沒。」他淡淡回答,還想著那個困惑他的問題,感覺有些什麼似乎就快要清楚了。

     『會兒,紅燈跳轉為綠燈,他換了排檔讓車子起步。

    十分鐘後,車子準確無誤地停在福客多前,他問:

     「超市在哪裡?」

    她望向車窗外,仔細看了看福客多,確定是她家巷子外的那一家後,好『會兒,她才一臉驚訝地道:「你……好厲害!」

    這下於何旭尉茫然了起來,研究似的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她,不清楚那句「好厲害」從何而來?

    梁俐棻發覺車子裡忽然沉默下來,想起剛不經意出口的話,吐了吐舌頭,表情有點天真。何旭尉看著她的表情變換,有些發楞。

     「我的意思是,你居然記得住我的話。以前送我回來的人,都說我語意不清,很難記得住我家的路怎麼走。你是第一個聽一次就記住的人…… 」

    梁俐棻克制不住高昂的興奮,滔滔不絕地解釋著。不過一察覺到她說了什麼之後,她立刻閉了嘴。何旭尉看了儀表板上的時間顯示,八點四十五分。

     「超市在哪裡?」他重複再問了一次,對她說的話,不做任何表示。

     「喔……前面右轉,定兩個路口後再左轉,左轉再走一個路口再右轉,就到了,超市在那條路的左手邊。」

    何旭尉沉默地換排檔,踩油門,他好像很快就習慣了她描述路程的方式,這次聽她講述,比較不吃力了。奇異的女人……她剛才吐舌頭的模樣,天真得像個孩子。

    他真覺得自己像是今天才認識梁俐棻,現在的她,跟辦公室裡的那個「梁秘書」,差別實在很大。

    梁俐棻也好奇地看著何旭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即使下了班,他的話還是好少,表情也仍是冷冷的……

    也許,別人會被他此刻的冷漠給嚇得逃了,但她可不會,再怎麼說,她都在他身邊服務了將近七百天了。

    她總覺得她很了解這個男人了,像是他習慣早上喝茶,不愛喝果汁、咖啡;像是他習慣穿白襯衫、搭深藍色領帶。

    每天進了公司總要忙到兩三點,別人暍下午茶時他才剛要吃中餐,中餐常常用兩個三明治,一杯濃茶打發。

    偶爾會有打扮時髦艷麗的女人,來探他的班,幫他帶些吃的,或者邀他出去用餐。

    他的生活很規律,幾乎每個星期五都會要她這個小秘書幫忙訂花,但送花的對象卻不怎麼規律,常是不一樣的女人,不過倒有個每週一定得要送花的固定對象,叫徐什麼蘭的小姐。

    週間的何旭尉很忙,至於週末的他,她想,他肯定還是很忙,不過八成是忙著跟女人約會。

    無論如何,梁俐棻自認對何旭尉的了解,沒有百分之百,最少也有百分之八十。今天的何旭尉,看起來沒什麼兩樣,一樣寡言、冷漠,卻又好像有點不

    同。不過,真要她說出哪裡不一樣,她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

     「是那裡嗎?」何旭尉放下車窗,望著對面的超市。

     「對。」梁俐棻跳下車,跑過車子前頭,站在何旭尉的車窗前,彎著腰,巧笑倩兮說:「執行長,謝謝你。要不是你送我,我一定趕不上。明天中午我做中餐給你,算是答謝。」話一說出口,她就後侮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做中餐?人家不一定吃得合口。

     「好。不好吃的話,我只吃一口。」他立刻回答。他……真是誠實啊!

    梁俐棻只得點點頭,話既然說出去了,人家也老實不客氣說了好,她總不能現在後侮。

     「那……執行長,晚安了。明天見。」梁俐棻欠了欠身,轉頭,看了兩邊來車狀況,跑過街,進了超市。

    何旭尉坐在車子裡,看著梁俐棻的背影,直到她步入超市。

    他安靜了一會兒,關起車窗,重新換排檔,開車往前,將車子掉頭轉至對向車道,停在距離超市十多公尺的路旁,等待。

    古女古

    那個笑容明顯得讓人難以忽視,甜美中帶著十成十的滿足。

    他一直想再看一次,那個週日下午無意中看見的笑容,那個甜美而滿足的笑容,就像現在所看到的。

    也許,這就是他執意送她來的原因吧!

    在他認識的女人裡,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為什麼她這麼容易滿足?幾樣便宜的商品,就能換到那樣的笑……

    何旭尉想起之前她吐舌頭的模樣,那孩子氣、不設防的樣子,像是很容易就能相信其他人,?然之間,有種心動的感覺緩緩泛散開來……

    他困惑地望著那個彷彿今天才認識的梁俐棻,困惑地思索著散在心頭的感覺。那真是心動嗎?心動能來得如此忽然又急促嗎?

     『會兒,何旭尉放下車窗,開了車緩緩往前駛,就跟在她的後面。

    他聽見她高跟鞋敲在路面的聲音,也意外聽見她正哼著歌,是「第凡內早餐』的主題曲——MoonRiver

     moonriver

     wilderthanamile

     i'mcrossingyouinstylesomeday

     whereveryou'regoing

     i'mgoingourway

    何旭尉沒想到會聽見她唱歌,她也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渾然末覺有輛車子以極緩的速度跟在她後面。

    他聽著她清亮的歌聲,有些沉醉。對她的一切,驀然興起了某種迫切的好奇,他好奇地想知道所有的她、真正的她。對女人,何旭尉從未有過此刻這樣的心情,她甜美的笑,輕盈的歌聲,

    像磁鐵般,豐罕吸去了他的注意力。

    他輕按了一聲喇叭,引得她轉過頭來。何旭尉將手伸出窗朝她揮了揮,說:

     「上車,我送你回去。」

     「執行長!你……」她一臉驚訝。

     『上車再說。 」他停車,又催促了一回。粱俐棻提著大包小包上了車,好不容易才關上車門。

    看她大包小包東西都疊在身上,何旭尉話也不說,直接一把抓起那些東西,擱往車子後座,再回頭,順手拉了她那頭的安全帶,幫她係好。

    粱俐棻說不出話來。何旭尉仍是那張冷漠的臉,卻做出這一連串俐落流暢的動作,裡頭那用不著言語就能感覺得到的體貼,讓她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執行長……你一直在等我嗎?」

     「既然送你來了,順便等你買完送你回家。我沒什麼事,不差這一點時間。」

     「喔……」她安靜著,看他開動車子。

     「你的歌聲很好聽。」

     「啊?!」她驚呼了一聲,沒想到會被聽見。

     「你家怎麼走?」

     「就在福客多那條巷子裡。我可以自己回去,不很遠。」她多餘地解釋著,迷惑地轉頭望他的側臉,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沒什麼事的人.

    他應該有其他事才對的,像是跟女人約會什麼的,都強過在一家超市前等一個小秘書吧?粱俐棻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知道不遠,你上午說過,在你家附近,我還記得。一

     ……然後呢?

    梁俐棻等了一會兒,以為他還有沒說完的話要說,可惜在那句「我還記得」之後,就沒了下文。

    既然知道就在她家附近,何必等她呢?她以為他會解釋的。

    可是再細想下去,她發現他沒解釋,或許是恰當的,不管何旭尉執意等她、送她回家的理由是什麼,她都不太想知道。

    她跟何旭尉,是兩個世界的人,誰跨進誰的世界裡,似乎都不太理想,所以她還是不要知道何旭尉究竟在想些什麼的好!

    車子又一次開到福客多,正巧前面有個停車位,何旭尉直接將車停進停車格,下了車,開後座的車門,拿出那些裝得大包小包的袋子。

    本想幫梁俐棻開車門,她卻先一步離開車子,順帶關上車門。

    何旭尉用遙控器,將車子上了鎖,往福客多旁邊的巷於走,至於拎在手上那些袋子,完全沒有要交給梁俐棻的意思。

     「執行長……」梁俐棻這個晚上,第二次呆看何旭尉的背影,愣了幾秒才提起腳步追上。

     「我們已經下班了。」對著追至他身旁的梁俐棻,他沒頭沒尾地說。

     「什麼意思?」

    意思是,已經下班了,你可以不必一直喊我執行長。 」

     「那……你要我喊你什麼?何先生?何旭尉先生?」她的注意力徹底被分散,完全忘了她原先是想拿回何旭尉手上的東西,要他不用陪她走回家。

    何旭尉繼續踩著他的步子,沒停下來的意思。她的問題,他沒給答案,想把問題的答案留給她決定。

     「你家還有多遠?」

    二剛面右邊那扇紅色大門就是了。 」

    不消一分鐘,兩人走到大門前,何旭尉將手上的東西交給梁俐棻。

     「謝謝你,今天晚上真是麻煩你了。」

    他低頭,看著她提在手上的東西,說:

     「粱秘書,我有個問題…….」

    他沒能將話問完,就被梁俐棻打斷了:

     「我們已經下班了。」她模仿著他先前的語氣。

     「你要我喊你什麼?梁小姐?梁俐棻小姐?」

    她聳聳肩,學他不回答。

    何旭尉被她的模樣,弄得發笑了。

    他曉得她是故意又將問題丟回給他,或許是要看他決定怎麼喊她,她就以同等方式稱呼他。

    他沒向她追討答案,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有一個問題,希望得到你的回答,你買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

    梁俐棻瞧著他,眼裡漾著怪異,他的問題很奇怪。

    二一十六塊新台幣。 」

    二十六塊新台幣?那個滿足而甜美的笑,只需二十六塊新台幣?何旭尉覺得不可思議。

     「你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嗎?」梁俐棻又問。

     「沒有了。我該回去了,晚安。」他深思地望她一眼.

     「晚安,開車小心。」梁俐棻有幾分刻意的禮貌,方才何旭尉那一眼,害她有些恐慌,他似乎在探究她什麼。

    她一直努力跟上司保持著公私分明的距離,不想出什麼差錯。但今晚的情況有點怪異,她實在得小心些。

     「思。」何旭尉點點頭,轉身,走出巷子。

    梁俐棻看著他轉出巷子,一雙眼充滿疑惑。那個總是高高在上的執行長,今晚怎麼會做出這麼多她想不通的舉動呢?送她趕搶購、陪她走回家門口,還問了那個十分怪異的問題,她買了二十六塊的東西,是不是太少呢?

    他最後望她的那一眼,究竟轉著什麼念頭呢?

    哎!她跟他還是保持原來的距離好些,也安全些吧……

     「尉,上次你送我那套鑽石項鍊、手鍊,款式已經不流行了,我們能不能拿去店家換新進款式?」徐藝蘭柔聲問,賴躺在何旭尉懷裡,右手食指柔弱無力地在何旭尉胸膛上劃著圈圈,一臉撒嬌模樣。

    何旭尉從菸盒抽出一根菸,再伸手拿擱在床頭櫃上的打火機,他的動作使得好不容易有些平靜下來的水床,又晃動了起來。

    點上菸,他拿在手上,看著菸頭一小團紅色火光,說:

     「不用退了,我再買一套送你,這樣比較省事。」他記得那套是上個月送的,價值約百萬之譜。

    徐藝蘭跟著他兩年有了吧?

    論氣質,她帶得出場;論脾性,她算明事理:論樣貌,她的美足以打個九十九分。基本上,徐藝蘭是個很不錯的女人,除了家世背景普普外,幾乎沒太大的缺點,只是對珠寶首飾、物質享受她有些過分貪愛。

    不過,女人嘛!

    在何旭尉的想法裡,女人都有著虛榮的天性,他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要在他能力範圍內、在他願意給予的範圍內,他總會盡可能滿足對方的需要,床上、物質上,他向來不會吝嗇。

    唯獨那些女人總愛要求的風花雪月,不在他能給予的範圍裡。

    何旭尉從沒想過情感這類的問題,就連徐藝蘭這樣可以打九十九分的女人,也沒讓他想過,他的心一直以來,都像一潭波紋不動的死水。

    並非他刻意如此,只是由始至終,他未曾遇見過能讓他的情感產生波動的女人罷了。

    他曾經以為,也許再過個三、五年,他三十出頭了,事業也擴張到他期望的版圖了,而徐藝蘭還在他身邊的話,或許,他就會娶她為妻。

    可是今天晚上,好像發生了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事……二十六塊新台幣?

    他反反覆覆回想著她說那句話的聲音,像是又看見她在他面前吐舌頭、又看見她那朵滿足的笑……

    其實他有些羨慕梁俐棻,他從來沒能像她那樣笑過,從來沒能像她那樣感到十成滿足。

    這一生他總是處在不斷跟人、跟自己競爭的狀態下,不管爬到哪一層、達到哪種成就,都無法教他感覺到真正的滿足。

    因為一個成就之後,還有另一個更高的成就等著他去攀爬、去超越。

    粱俐棻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人,她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晚上離開梁俐棻之後,他直接來到徐藝蘭的住所,因為粱俐棻讓他覺得,他好像不小心走出了熟悉的世界,迷了路。而心動,對他來說也是種過於陌生的情緒,陌生得讓他下意識想逃避。所以,他來找徐藝蘭,以為徐藝蘭或許能拉回他的心思。

    因為徐藝蘭是他熟悉的世界、是他熟悉的女人模樣,是要很多物質享受才能勉強滿足的女人、是無法真正牽動他心緒的女人。

    徐藝蘭不是粱俐棻,不是二十六塊新台幣就能引出笑容的天真女人,更不是一個笑容就能抓住他目光的女人……

     「尉、尉尉!你在想什麼呢?想得好專注。」

     「蘭,我們分手。」很突然的一句話,就這樣說出來,但說出來後,他競覺得輕鬆了。說出那分手的話後,他望著徐藝蘭那張精美的臉,忽然徹底領悟,這時

    候縱有乾軍萬馬想拉他,他的心都回不來了。

    因為,他的心不是迷了路,而是找到了真正想去的地方。

    徐藝蘭錯愕地張著嘴,好久一段時間說不上話。

     「……因為我跟你要新項鍊嗎?我說過,我想拿回去換的,如果你不喜歡——」

     「不是為了項鍊,我會買新的送你。」何旭尉捻熄才點了三分之一的菸,翻下床,二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上。他轉身對僵直在水床上的徐藝蘭說:

     「想買什麼,就拿我辦給你的附卡去買,那張卡沒有額度限制,我不會停你的卡。」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要分手?我們不是好好的嗎?」已經走到臥室房門口的他,轉過身,多看了幾眼這個他一星期總要來個兩三回的地方,才說:

     「蘭,在我眼裡,你是個九十九分的女人,我以為我可以不在乎你少了『分,可是剛剛我才明白,我不能。」

     「沒有人是一百分的!」

    徐藝蘭錯愕地喊著,這種分手理由,要教人怎麼接受!她只是少了一分!只差一分,還不夠嗎?

     「我知道,沒有人是一百分的。只是我今天才發現,你少的那一分,是我很在意的一分。對不起。」

    說完,何旭尉離開了臥室、離開那屋子,毫不留戀地。

    徐藝蘭少了的那一分,其實是他也缺少的——知足。如果今晚,他沒探頭看見他世界外的景象,他絕對能安於一個像徐藝蘭這樣有九十九分的女人。

    可是偏偏他看見了外頭的景象,看見了另一個女人,一個不在他理解範圍的女人,擁有了他所缺乏的那一分。梁俐棻或許沒有九十九分,但她就是多了他跟徐藝蘭,都沒有的那一分。他的心,這一刻再確定不過了,他想要那個能笑得滿足甜美、能用一個笑就讓他目眩神迷的梁俐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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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棻棻吶,你媽咪今天送來十幾張照片,要你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四十出頭的男人,看著門外晚歸的女兒,笑得有點夢幻。

    這種笑,一看就知道她媽媽來過了!梁俐棻買了一堆便宜蔬果的好心情,頃刻問消失得無影無?。

    她擠進大門,將一臉呆笑的父親留在身後。

     「不用看也知道沒有!你挑的我比較喜歡啦。上次跟我相親那個就很好啊,人斯文,又在電信局上班,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愛家的男人。」

    她穿過院子,走至屋子門口前,將鞋子放進鞋櫃裡,推門走進屋子,大聲說話。這種時候,她要不大聲說話,恐怕她那個恍神的老爸會回不了魂。

     「那你們怎麼沒繼續交往?我以為你不喜歡他。」梁毅回頭髮現女兒早進了屋子,一手關上院子前的大門,也跟進了屋子。

     「不喜歡?我哪有!是他不喜歡我好不好?他說我感覺起來不太安全,讓他沒有安全戚。勺丫/,你說說看,這年頭的男人是怎麼了?居然需

    要安全感!我以為女人才需要安全感這種東西耶。勺丫/,都怪你啦!誰數你把我生成這副模樣?為什麼我感覺起來不安全?要怎麼樣才能讓男人感覺起來很安全?」她轉身,疑惑地問著總算跟上她的老爸。

     「呵呵,別理那種沒信心的男人!什麼安全感不安全戚的!他是覺得我的寶貝太漂亮,沒能力罩住你,沒信心的男人,不要、不要!這種男人我們下要—,一

    還是一臉夢幻般的笑。

    哎……看著老爸臉上呆得可以的傻笑,梁俐棻悄悄在心底嘆氣,她爸這種症狀,恐怕一輩子都痊癒無望了。

     「哎唷!勺丫/,我二十好幾了虧\,我好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喔。」

     「哇!怕什麼,嫁不出去,大不了勺丫/養你一輩子!還有啊,什麼二十好幾,你虛歲才二十四歲,是虛歲喔,你還年輕得很吶!」

     「勺丫/,你看我買了好多蔬菜水果喔!今天超市有大搶購,好不容易才搶到這幾樣東西。」

     「棻吶,勺丫/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你不要再跟人家搶這些小東西了,又省不了幾個錢!勺丫/現在有錢,你想買什麼……』

     「爸!我知道、我曉得、我明白,你現在是千萬級的富翁,『想買什麼,勺丫/都可以買給我氣這些話我耳朵都快聽得長繭了,你饒了我吧!我

    討厭你啦!沒事買什麼樂透,討厭、討厭,勺丫/我討厭你啦!你把以前還沒中樂透的那個勺丫/還給我啦!」

    她恨死樂透了!兩個月前,她老爸學人家買樂透,結果勒,居然中了頭獎,而且全部頭彩獎金還讓她老爸一人獨得了!

    她者—爸平時也不愛燒香念佛啊!更沒學人家有事沒事日行一善,怎麼會這麼好死,不死中了樂透哩? !

    以往每星期六、日,老爸最喜歡的就是拉著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四處搶購跳樓大拍賣的便宜貨。想她搶拍賣的一身高強「武藝」,還全是她那個在大學敦微積分、對數字敏感得不像樣的老爸爸傳授的!

    而每週四晚上,他們父女倆則會窩在小客廳裡,把幾天收集來的資料整理整理,—決定星期六、星期日的購物行程……

    回想?起來,爸沒中樂透前,他們父女的生活過得多精采愜意啊!

    可是那精采愜意的生活,全讓一張價值五十塊的樂透彩券給破壞了!

    現在她老爸不但不會跟她討論哪里東西便宜,甚至還會阻止她去搶那些便宜的拍賣品了……

    討厭、討厭極了!提著大袋小袋蔬果走人廚房,她氣憤地將那些剛買回來的生鮮蔬果,重重地放入五門冰箱裡,

     「莖案,你生氣了喔……」梁毅跟著女兒進廚房,有些害怕。這一生,他只對兩個女人沒轍,一個是棻棻,一個是棻棻的媽。

    粱俐棻沉默,繼續往冰箱塞東西。梁毅則站在離女兒約莫三尺遠的地方,前進一不得,後退也不是。

    她努力將東西塞進冰箱,直到所有袋子都空了,她才悶悶地關上冰箱,悶悶地站【了起來,悶悶地轉頭看向她老爸。

    她爸爸啊,平常對外頭的人總是冷冷的,只有對家裡的人,才會笑得傻氣,也愛得傻氣,他對她、對她媽媽的愛都傻氣!

    其實,老爸看起來一點也不老,說他是個三十五、六的年輕男人,別人九成會相」信。

    而且老爸長相英俊,身材挺拔,因此有一堆年輕女學生著迷地愛戀他。

    可惜—老爸獨身了十六個年頭,心像結了冰似的,誰也融化不了,或許該說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說貼切些,她爸爸的一顆心,早就被她媽媽牢牢捆綁起來,八成永生永世都掙脫不了。

     「爸,你覺得自己幸福嗎?」她?然問,問得梁毅幾乎招架不住。

     「啊?幸福?」

     「對啊!爸,你幸福嗎?」

     「棻,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梁毅不知所措地問道。

     「沒有,我沒有遇到什麼事不開心,我只是不懂,你跟媽媽難道要用這種方式糾纏一輩子嗎?你甘願這樣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嗎?十六年了耶!你

    跟媽已經離婚十六年了耶!為什麼你們不斷得乾淨些?不各自尋找各自的幸福?你們兩個究竟是誰在耽誤誰?」粱毅張口,好半晌無言以對。

     「我……希望你媽咪找到幸福。」良久,他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

     「對,她找到幸福,她快找到了,上次我跟她吃飯,她帶了一個什麼公司的董事長,她幸福得很,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她可以為了享受不要我們,

    她怎麼會不車福?可是你呢?你都不關心自己嗎?你自己車福不幸福都沒關係嗎?』

     「棻吶……你誤會你媽咪了,她不是為了享受才不要我們,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的錯……」那個什麼公司的董事長……是真的嗎?

     「爸,你不要再替媽說話了啦!我不足聾子、更不是沒大腦的人,我自己會判斷,媽是什麼樣的人。

    我只想知道,她可以自私地擁有幸福,那你呢?你的幸福呢?你關心過嗎?你不關心,我很關心!」

    粱俐棻失控大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間就失去了控制,大概是積怨良久吧!她討厭爸每次看了媽媽,就像魂被迷走似的傻笑:討厭爸那麼執著專注,除了媽媽,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梁毅安靜了好久好久,然後以堅定無比地態度說:

     「我愛你媽咪,不管她在不在我身邊,我都愛她,也會因為愛她而感覺到幸福。所以,我一直都很幸福。」

    這答案真數梁俐棻傻眼了。十六年來,她每次突然發瘋地質問她父親,到底要不要找人生第二春時,她老爸都只會給她擺「笑」!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她老爸用這種堅定不栘的語氣說他愛她媽媽。

    唉……真是傻子,傻得她這個女兒找不出話可說,最後只能擠出這麼一句肥皂劇似的對白——

     「勺丫/——你好偉大喔!」

     「傻棻棻,愛跟偉不偉大無關,我只是心甘情願。」他揉了揉女兒的頭髮。

    梁俐棻嘆氣、搖頭,無可奈何,卻又滿心感動,這種夢幻似的男人為什麼不晚個一、二十年投胎?為什麼偏要是她老爸虧\……哎!

    她能不能像老媽那樣擁有天大的幸運?

    能不能遇上像老爸這種優到讓人無言以對的男人呢?

    如果她遇得到,老天爺啊!千萬別讓她像老媽那樣瞎了眼睛,不知珍惜啊—,

     「勺丫/,我敗給你了。』她徹底投降,要愛得那麼傻氣,隨他吧!

     「傻瓜,等你碰上真愛就會明白了。」

     「我要是能碰上,他最好愛我跟我愛他一樣多,不然我八成要跟你一樣淒慘了。」

     「心甘情願,怎麼會覺得慘?」董事長……哪家公司呢?梁毅恍惚地想。

     「是啊:心甘情願喔。」梁俐棻用的是有點諷刺、外加不以為然的語氣。

     「棻,你吃晚餐沒?」神情有越來越恍惚的傾向。

     「沒啦!」

     「加班這麼忙啊?你先去洗個澡,勺丫/幫你把菜熱一熱。」

    梁俐棻點點頭,轉出廚房往自己的臥室走,突然想到——

     「勺丫/,你愛我像愛媽媽那樣,也是心甘情願的嗎?」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心甘情願的啊!」廚房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悶。

    好想知道喔……到底是哪家公司的董事長啊?可靠嗎?

    梁毅高大的身軀,在廚房裡移動著,一副煩躁不已又恍惚的模樣。

    女女女

     『個上午,梁俐棻忙得像無頭蒼蠅,忙得她連暍口水、喘口氣的空檔都快挪不出來了。這個上午的忙碌,堪稱是她進公司以來最忙的一個上午。至於讓她忙成一團的始作俑者,正是昨晚開車送她的執行長。

    那人一早到公司,就面無表情地扔了個炸彈給她,說下個月初他要到加拿大,要她將他下個月的前半月行程挪開!

    只剩一個星期就下個月了耶!要挪整整半個月的行程,早講嘛!害她整個上午,就為了那堆更改行程的瑣事,講了一上午電話。中午休息音樂終於響超,梁錒棻放下電話,好不容易有空喝水了,才拿

    起杯子,卻有些意外看見她的頂頭上司走到她辦公桌前。 「執行長。」她本能地開口招呼。

    自從上午開完會後,他就沒再回辦公室了。她記得他下午的行程全不在公司,兩點半他要到機場接一位極重要的日本客戶,好像是跟即將在加拿大成立的新公司有關的合作對象。四點後,他要參加一場商業茶會,六點是商業餐敘……

    粱俐棻腦袋轉著何旭尉一整個下午的行程,實在疑惑他怎麼會在這時候回辦公室。

    何旭尉站在辦公桌前,先是若有所思打量著她,然後問:

     「我的午餐呢?」他有幾分「你該不會是忘了」的疑惑。他特地從外頭回來,還繞了段路呢!

     「午餐?呃……那個午餐……午餐……」她根本徹底忘了午餐這回事!

    昨晚回到家都九點多了,又跟老爸多說了幾句話,上床後她腦袋滿滿的、亂亂的,全是老爸那些偉大的「愛情宣言」。

     「你沒準備嗎?」看她遲疑著接不下話,他索性直接問。

    梁俐棻一臉做錯事的模樣,掙扎著想解釋。

     「昨天回去太晚了,早上出門太匆忙……就沒有……一

    誰想得到呢?他堂堂一個執行長,居然這麼認真的從外頭奔波回公司,跟她討午餐吃。

    她不太相信何旭尉會為了一頓午餐,特地回辦公室。

    何況,她又不是答應要做什麼空前絕後的美食饗宴請他,他怎麼可能會為了一頓簡便餐飯回公司?

    思……他真的是刻意跑回公司的嗎?就為了午餐?或者,他其實是忘了帶什麼東西而回公司,順道想起午餐的事?果真是忘了嗎?

    何旭尉沒說話,悶著氣轉身就往外走。看來這趟他真是白跑了。虧他還惦著她的話!

    在外頭,隨便選問美食餐館,鐵定都要好吃過一個女人親手做的乍餐,他絕對不會天真到以為她有廚師級的手藝……那他是為了什麼,要刻意回公司跟她要午餐?何旭尉悶悶地想。

    他的男性魅力幾時遭受過這種挫折?一個小女人,居然對他食言!

    如果她有一點點在乎,她就不會忘記「午餐之約」這件事。不管她做出的午餐有多「粗茶淡飯」,她應該都會仔細打點,然後在午餐時間到來的時候,坐立難安地等著他出現。

    只要她對他有一點點在乎,她就該是這種反應!

    可是結果呢?

    結果卻是她徹底忘記,而他則像個傻子,白白走這一趟。

     「執行長,你需要我幫你找什麼文件嗎?」

    梁俐棻喊了差一步就完全跨出辦公室的何旭尉,她真的不相信何旭尉會惦記一頓小秘書答應要親手做的午餐。

    何旭尉回頭看她,生著悶氣的他,看起來更面無表情了。

    在原地停了一會兒,他刻意看了眼腕錶,然後折回梁俐棻的辦公桌前,說:

     『現在是午休時間,不算是上班時間,對吧?」

     『思。 」粱俐棻點點頭,瞬間,一股不祥預感籠罩著她,他用這麼冷漠的表情看她,還是頭一次。

    以往他會用這種表情看那些對他十分感興趣的女人,但從不包括她在內,因為她不曾對他表示過任何興趣。她對他啊,壓根就沒興趣!

    不過他現在除了冷漠,表情還多了些威脅意味在裡頭。

    不祥!梁俐棻真的覺得很不祥!

     「那好!那表示這段時間我可以不用稱呼你梁秘書了,是不是?一

     「思……」她還是只能點頭吧。

     「梁俐棻,我現在不是以上司的身分跟你說話,是以朋友對朋友的身分,你可以接受吧?」

    梁俐棻?他連名帶姓喊她,一時間聽來真有些震撼……和刺耳。

    她似乎毫無反駁餘地,只得又點點頭。

     「很好。你聽好了,我的午餐,你明天不要再忘記了。要感謝別人,就要拿出誠意。是你提議要用午餐答謝我的,並不是我要求你。既然你要答謝我,而我也同意接受你的答謝,你就不要再忘記了。

    我的午餐,明天記得帶。另外,我要吃你親手做的,別去外面買,也請你不要假手他人幫你做我的午餐。我只有這點要求。 」

    粱俐棻半張著嘴,臉上淨是無法置信的神情。

    這樣要求……還叫作一點嗎?

    他會不會對午餐的事太認真了點啊?

    再說,他的語氣……哪裡是朋友對朋友呢I:根本還是老闆對小秘書的命令式口吻嘛!

     「另外……」

    哇,居然還有「另外」啊!她以為他都說完了耶!

    梁俐棻呆在原地,乖乖等著何旭尉的「另外」,不過,看他此時說話的表情,好像有那麼一點點掙扎。

     「昨天晚上我說,如果不好吃,我只吃一口……可是既然我要求你一定要親手做,所以,我也決定改變主意。不管你明天帶來的午餐有多難吃,只要是你親手做的,我就會全部吃完。」

    呃……這個「另外」,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粱俐棻繼續呆在原處,老半天都做不出適切的反應。

    何旭尉那張既冷漠又帶著威脅的表情,很突然地咧出一道淺笑,像是得意著梁俐棻震驚的呆樣。

     「我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他最後又冷冷地問,想確定一臉呆滯的她,真的有把話聽進去了。

     「清楚了。」她回應得十分小聲。

    何旭尉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執行長……你不需要我幫忙找什麼文件嗎?」她總算回過神了,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先前的問題。

    她死都不想相信,何旭尉就單單為了她答應的午餐,而回公司。

     「我沒忘記帶什麼,忘記帶東西的人,不是我。』

    何旭尉回頭微微一笑,帶著些許殘忍味道,一語道破梁俐棻未言明的想法,看她又一次呆滯,他更滿意了。

    突然想捉弄人的他,又不懷好意再補上一句:

     「我沒忘了什麼東西,你是我的秘書,很清楚我的行程,我今天其實可以一整天都不回公司。梁俐棻,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中午回來,是為了你該帶卻忘記帶的午餐。」

    他相信,接下來一整個下午,她應該會坐立難安吧!

    當然,他更相信,明天她絕不會再忘了該帶的午餐。

    從不曾刻意挑弄別人情緒的何旭尉,生平首次嚐到小小惡作劇的挑弄趣味。

    他……他……梁俐棻好半刻都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她看著何旭尉離去的背影,(說到背影,她好像在短短十數個小時裡,看了好幾次他的背影耶。)一張嘴像是讓人炸開似的張得好大,大得幾乎可以一口吞下一顆雞蛋。

    老天啊,他怎麼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了?她到底做了什麼惹來那男人的注意啊?

    沒啊!她完全沒印象耶!難道發生了什麼她自己都不曉得的事嗎?

    哎!真是糟糕。

    梁俐棻一直看著前方,直到再也看不見人……

    她仍是呆怔著,甚至感覺那朵剛出現的不祥烏雲,還嘲弄似的在她頭頂上方盤旋,可能久久都不會散!

    女古古

    何旭尉走出辦公室,將那個看來嶄新的保溫飯盒放到梁俐棻的辦公桌上,接著,沒什麼表情地吐出一句話:

     「還可以吃。』

    事實上,梁俐棻準備的午餐,簡單到只能用T慘不忍睹』四個字形容——蛋炒飯!除了蛋跟飯外,什麼也沒有——包括調味料。

    而且一個可以放下兩人份的保溫飯盒,只有約莫一碗半分量的蛋炒飯,看得他都想為那粉藍色的精美保溫飯盒感到委屈了。

    不過最委屈的,不是那美得像是今天才第一次使用的保溫飯盒,而是他。沒錯,就是他!

    他原先只是預想梁俐棻的廚藝大概是一般級,但沒想到,他是高估她了。

    真是奇怪了,擁有這種廚藝的人,怎麼敢拿「親手烹飪的食物」來表達謝意呢?

    他著實有些後悔昨天說的話,什麼不管多難吃,都會全部吃完!

    哎,真是可憐了他的胃。

    梁俐棻眨眨眼睛,不太確定聽到的話,真的是……還可以吃?

     『可以吃嗎?」她問得心虛,記得她連鹽也沒放啊!

    這樣還可以吃嗎?應該是完全沒味道才對吧?

    她打開了飯盒,看見裡頭空空如也,呆愕了一會兒。

    何旭尉看著她的動作、表情,興起了些許懷疑……她該不會是故意做得難吃吧?

    他研究著、沉吟著,然後,說了句連自己都有些迷惑的話,不過他說話的口氣倒是顯得十分肯定,有著旁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在裡頭——

     「從明天開始,請你負責我的午餐。」天啊!他居然還想繼續虐待自己的胃?

    但是……若她是故意把飯做得沒味道呢?他要輕易原諒沒誠意要道謝的女人嗎?不!

     「啊?」她一定是聽錯了吧?

     「我說,從明天超請你幫我做午餐,如果你只會做蛋炒飯,我可以只吃蛋炒飯,不過你若是願意改變一下菜色,我也會很配合地吃完。你放心,我不會白吃白暍,我會交代會計,下個月開始多匯三幹塊到你的薪水帳戶裡。就這樣了。」他從辦公室出來,然後又進去,從頭到尾,梁俐棻只發出了「可以吃嗎」、「啊」等字眼,再無其他。

    看著那扇開了又關的門,梁俐棻差點想衝進去質問他——沒加鹽的蛋炒飯,真的是「還可以吃」嗎?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是內線電話。

     「梁俐棻,我剛才忘了說,從明天起你為我準備的中餐,請準備兩人份。我跟你一起吃中餐,我吃什麼,你也吃什麼。」

     「你在聽嗎?」電話那頭太安靜,何旭尉懷疑她根本沒用心聽電話。

     「午休時間還有兩分鐘。」她突然說。

     「怎麼樣?」何旭尉輕聲反問,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多少猜到梁俐棻想說的話。

     「所以我們現在是朋友對朋友的平等地位,不是上司對下屬,對嗎?,一

     「原則上……可以這麼說。」沒猜錯的話,接下來她應該會發脾氣吧!

     「何旭尉,換你聽仔細了!我是你的秘書,不是管你餐飯的女傭,我沒

    有義務、你也沒有權利要我幫你做午餐!」她的聲量超乎想像的大。

     「那個保溫飯盒,是新買的吧?好像沒人用過的樣子。」何旭尉的聲音依然平緩。

    幹嘛扯到保溫飯盒?「是又怎麼樣?」

     「既然有心買新的飯盒,為什麼故意炒飯不加鹽?」他問。

     「呃……那……那是……我哪有……故意……」

     「理虧的人,通常沒辦法理直氣壯。你確定你沒有故意嗎?」

     「我……」說不出口!她沒辦法理直氣壯說她沒有故意……把蛋炒飯做得難吃。

    哎……都怪老爸把她教得那麼善良。這個世界滿口謊言又能理直氣壯的人比比皆是,她為什麼就不能也是其中之一呢?

     「梁俐棻,我很有誠意的把你故意做壞的蛋炒飯吃完了,你是不是該為

    我受了委屈的胃表示一點你的歉意?從明天起:我希望你拿出誠意幫我做午餐,直到我滿意為止。這算是我對你的故意,施予的小小懲罰。兩分鐘過去了,現在是上班時間。明天,請你開始負責料理我的午餐,

    這也算是我身為你的老闆的命令,不是朋友對朋友的請求。麻煩你了,梁、、秘、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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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梁俐棻調整著隱形肩帶,對穿衣鏡扮了個鬼臉。

    她的妝不很濃,薄薄一層粉撲上臉,使得原本膚質就不錯的一張臉,看起來更粉嫩。她的衣服是粉橘色無袖露肩的連身長裙。鞋子是白色高跟鞋,左右的腳踝拙環,各飾有一顆約莫五、六十分重的真鑽。

    穿妥衣服,她拿起椅子上那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粉橘色手提包。

    那個皮包根本連個短夾錢包都塞不進去,頂多放個迷你小粉餅盒一條迷你口紅、一張信用卡,就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了。

    瞧瞧她現在這個模樣,活像個童話中的笨公主,那種蠢到斃、只能無助等待王子救贖、一無是處的公主!

    她實在有種要被人推上祭台的錯覺!

    不是她不愛相親,從去年到現在,好歹她也跑了一、二十場相親宴了。但她就是討厭她母親主導的相親餐宴,總讓她覺得像在演不真實的連續劇,男的俊帥多金、女的貧困美麗——她是覺得自己挺美的啦!對她的容貌,她還有些自信。可是她根本沒興趣扮演灰姑娘的角色,她媽媽怎麼老是理解不來呢?

     「棻棻,好了沒?司機在外面等很久了。」梁毅在房門外喊。

     「好了啦!」梁俐棻沒好氣地喊回去。

    這個星期啊,有一半是在災難中度過的,想起這幾天的災難,她有種冤屈無處伸的委屈。

    公司裡要忙的事,忽然多了幾乎兩倍不說,每天還得準備兩人份的中餐,簡直就是為難她了。車虧她有個好爸爸,幫她張羅中餐。

    唉……她也不願意做個說謊者,只不過要她每天煩惱中餐菜色,著實太不人道了。

    反正何旭尉沒親眼看到,怎麼可能知道中餐不是她做的!只要她不說、她老爸不說,又會有誰知道呢?

    唉……災難!最近的她,是不是在走霉運?她皺著眉頭,走出房門。

     「勺丫/我出去了。」有氣無力的聲音。

     「棻,你幫我把這個東西拿給媽媽。」

     「這是什麼?」梁俐棻晃著手上剛接過來的精緻小袋子,依舊是有氣無力。

     「思……反正你拿給你媽咪就對了,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你媽咪生日快到了,這是我送她的神秘禮物。」梁毅瞼上又出現那種作夢似的傻笑。

     「喔。」

    梁毅終於注意到女兒無精打采的反應,關心又擔心地問:

     「棻棻,你不舒服嗎?」

     「對,我不舒服,我心裡不舒服!你們每個人都要欺負我,媽媽欺負我、勺丫/欺負我、我老闆也欺負我!』

    聽完,梁毅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棻棻,你不是想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嗎?媽咪幫你安排相親,是想幫你……」

     「幫我?勺丫/,跟你說過多少次,我不喜歡她安排的相親對象啦!你

    曉不曉得她今天找了個某公司的負責人……勺丫/,我不喜歡啦!」

     「人你都還沒見過,哪裡知道喜不喜歡?」

     「算了!你永遠都站在媽咪那邊,哪會懂我!」

    梁俐棻賭氣,扭身要走,梁毅卻拉住了她,用著誘哄的語氣道:

     「棻啊,勺丫/哪有一定要站在誰那邊?你跟媽咪,勺丫/都在乎,你

    可不可以告訴勺丫/,你到底不喜歡相親對象的哪一點?下一回……」

     「下一回?沒有下一回了。爸,你不懂嚼?你跟媽媽難道不是我最好的

    借鏡嗎?我沒什麼要求,只要彼此門當戶對就好了。我不喜歡媽咪老是找—些跟我不同世界的男人。爸,你的痛苦我看了十六年,我不想像你

    跟媽咪一樣,這樣你懂了嗎?」

     「可是……」梁毅的「可是」沒說完下文的機會,因為梁俐棻轉眼已經走出屋子了。 ;

     「爸,我出去了。」她在院子裡又喊道,才步出家門。

    他的女兒,喊他「勺丫/」,代表心情在中等以上,若是用力喊他「爸」,就表示心情很壞了。他想,也許這十六年,他做了最壞.卻又

    在女兒心裡生了根的錯誤示範。

    他真的錯了嗎?想讓所愛的人得到幸福,是錯的嗎?

    梁毅忽然沒了頭緒。棻棻對幸福的界定太狹隘,能給她幸福的男人,不『定跟她在同一個社會階層。只是反觀他自己,他不也……做了個狹隘的錯

    誤示範。

    唉,他錯了嗎?沒答案。

    不過,棻的老闆……好像是個麻煩。

    他是不是該關心一下狀況呢?怎麼有當人老闆的,濫用職權到這種地步,要人幫他準備午餐的?他這個做父親的是該關心、關心一下。

    女古擊

     「喏,勺丫/給你的。」梁俐棻一進餐廳,連看也不看相親對像一眼,就先將一路拎在手上的小禮物推向母親。

    安鬱婕望著小禮物呆了呆,一會兒回神後,才注意到女兒已坐下,一臉無聊的模樣。

     「棻,這是林旭懷先生。」;

     「你好。」她隨口招呼,卻仍是沒看對方。安鬱睫想開口糾正女兒無禮的態度,沒想到林旭懷卻先說了話:

     『夫人,既然今天是相親,我想剩下的,就讓我們年輕人自己解決,您忙您的。我會好好跟粱小姐相處,晚些時候,我會親自送梁小姐回家。 』

    咦?安鬱婕差點反應不過來,她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相親對象,主動要她這個唯一的長輩早些退場……

    這妥當嗎?讓棻棻跟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獨處,女兒恐怕會抗議吧?雖然她是很想趕緊離開,想看看袋子裡裝了什麼禮物……

     「對啊,媽咪,你公司不是很忙嗎?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安鬱婕覺得莫名其妙。她剛剛不是還很不情願……正在疑惑間,她發現棻棻好奇地看著林旭懷,似乎十分有興趣的樣子。思……既然這樣,她應該是可以放心離開吧?真好奇,那小袋子裡頭,不知放了什麼?

     「呃……那……旭懷麻煩你,晚點幫我送棻棻回家。」

     「我會的。請放心。」梁俐棻手托著下巴,相較於之前的索然無味,她現在有精神多了。既然對方跟她一樣,是個不甘願來相親的人,那一切就好辦了。

     「梁俐棻小姐,你好。」這是餐廳的私人包廂,此刻只剩兩個人了。

     「我先自我介紹,我姓林,雙木林,旭日東昇的旭,懷念的懷。至於梁小姐的名字,令堂已經跟我說過了,你不需要再介紹一次。你跟你的母親一樣美,很榮幸能有機會認識你。」等等!他這麼仔細的介紹自己幹嘛?

     「我目前是凱旭創意設計公司的負責人,我今年二十七歲,若有可能的話,我希望在三十歲以前結婚。


    我算是個私生子,但目前跟父親住,依父親親族那邊的習慣,到我這輩,排的是『旭乙字輩,所以我名字裡的旭,是依照字輩排來的。但我不從父姓,而是從母親的姓。

    我擁有藝術設計博士學位,算是個能將工作與興趣結合的幸運分子。我的博士學位、碩士學位,都是在愛丁堡拿的。愛丁堡在哪裡,你應該知道吧?,』

    終於有她說話的餘地了嗎?梁俐棻眨著—雙大眼,才剛要說話,對方又開口了:

     「你的眼睛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不過漂亮的原因不在於你的眼睛大,很多人認為眼睛大就是美,我卻不這麼認為。你有雙會表達你潛在個性的眼睛,你其實是個很有自我主張的女人。我認為有自我主張的女人,才稱得上美。」

    梁俐棻再一次眨了眨眼睛,該怎麼說呢?她從不曾碰上這麼……特異的相親對象,話多而且直接,卻又怪異地絲毫不會敦「旁聽」的人感到不耐煩,或者產生不被尊重的感覺。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個男人挑起。他怎能這麼自在閒適地介紹自己?甚至連身世都能毫無芥蒂地說出口?

    這時,服務生推門進來,詢問是否要點菜了。

    林旭懷看著粱俐棻,態度像兩人認識已久似的,彷彿他剛剛介紹完自己,就跟對方變成超級好朋友般,他親切地問:

     「棻棻,你有沒有什麼忌口不吃的?」

    從梁俐棻小姐到棻棻……這位林旭懷先生交朋友的速度,簡直到了讓人咋舌的地步啊!

     「我不挑食,都吃。」粱俐棻對他的親切稱呼,倒也沒表示什麼意見,

     「那很好。」林旭懷讚賞地點著頭,轉而對服務生說:

     「我們只有兩個人用餐,你隨便幫我們點五道菜色,價錢無所謂,不要油炸類的菜色就好。另外請幫我們叮囑一下,調味不要太鹹、不要太油。上菜之前,幫我們送壺鮮榨的綜合果汁來,謝謝你。」林旭懷沒看菜單,直接又將菜單還回去。服務小姐點著頭,接回菜單,禮貌性地回話:

     「好的,梢後為您上菜,謝謝。」

    林旭懷先生連點菜都這麼與眾不同!梁俐棻看著服務生關上包廂的門忍不住說:

     「你這樣點菜,會下會太島雞人家眼務小姐?

    弓會嗎?我每次來都這樣點,看人數決定點幾道菜,其他的都交給別人傷腦筋。反正不挑食,上什麼菜都可以。而且這種吃法還有個好處,就是你總是會猜下一道菜不曉得會吃到什麼,我覺得這也是種用餐樂趣。 」

     「林先生,你做什麼事都很隨性嗎?」

     「我不介意你喊我旭懷,很介意你喊我林先生。喊名字感覺像朋友;先生小姐地喊,感覺像在談生意。.

    我向你介紹自己,就是想跟你做朋友,做哪種朋友都可以,普通朋友、知己朋友、男女朋友都好,看情況而定。所以,你喊我名字吧!

    我不是什麼事都很隨性,吃暍玩樂上,我是個可以隨性的人,但工作的時候不可以,面對工作,我很嚴肅的. 」

    幾分鐘下來,梁俐棻發現要喜歡上林旭懷是件容易的事,很快地她便徹底忘記來時的不甘願。

    然後在吃吃暍暍的閒聊裡,她知道他也是個很有主張的男人,父親要給他「正式身分」,他拒絕;父親要他進入家族企業,他也拒絕。

    理由是——反正已經有哥哥繼承家業,他這個非婚生子,只想自由地享受白手創業的樂趣與冒險。

    林旭懷又告訴她,在愛丁堡求學那幾年,他如何省吃儉用,他的興趣是收集Coupon(減價券),遇上商家discoun((打折)的時候,他一定不錯過。

    跟溫吞冷淡的英國人相比,他這個台灣人,是比較可以為了折扣,而不計任何形象的粗魯人。說完,林旭懷還得意地笑了笑。

    粱俐棻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話匣子完全被打開了,她開始興奮地分享她的實戰經驗。林旭懷也聽得津津有味,比起那一道道送進來的美食,梁俐棻的話是來得有吸引力些。

    自從回到台灣,他就再沒什麼機會去找那些折扣樂趣來享受了,因為他把所有力氣,全放在工作上了。

    今天認識梁俐棻,倒有種重溫舊夢的感覺。

    兩人吃著聊著,不知不覺聊到了工作,林旭懷說他從事的是家具設計,於是她也說了自己的工作:

     「……我在龍禾工作,是執行長的秘書。」

    林旭懷原本輕鬆說笑的一張臉,突然愣了愣。

     「你是何旭尉的秘書?」

     「咦?你認識我老闆啊?」梁俐棻含著筷子,有些意外,剛剛說完自己的工作後,差點想開口抱怨老闆最近變得不人道的,幸好沒說。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真的車好,她沒抱怨!

    可是……眼前的林旭懷,與她那冷酷的老闆,怎麼看都不像是對親兄弟啊!

    林旭懷感覺上熱情很多,何旭尉卻總是冰冷著一張臉:林旭懷感覺起來平易近人,何旭尉就顯得高高在上多了。不過兩兄弟有一點挺像的,都有張好看的臉……

    唉……人生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整個包廂突然沉寂了好半晌,最後是林旭懷開口打破沉默:

     「棻棻,等一下你有沒有什麼事?」

    她搖搖頭,含在嘴裡的筷子又動了起來,繼續夾菜吃菜。

     「我們去看電影,聽說『冷山』還蠻好看的。」

     「好啊,可是我想先回家換衣服,穿這麼正式的衣服,我渾身不對勁。」

    林旭懷算是她母親安排的相親對像中,最不讓她厭惡的。

     『來,他沒有那種企業家第二代的驕傲,話也夠多。

    二來,他在英國的生活經驗讓她覺得有趣,他形容事情的態度也非常風趣,就算那種明明聽起來該覺得悲傷的事情,在他輕鬆的敘述下,也感覺不到傷感。

    他是個對自己極端有自信,卻又不驕傲的男人,她發現她是喜歡他的。

    不過那種喜歡卻也不能歸類為男女問的喜歡,而是單純的欣賞。

    她想,他們應該可以成為很不錯的朋友。

     「不用麻煩了,我等會兒帶你去買套輕鬆點的衣服換上就好。』

     「思……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帶我去那種可以用信用卡的店,我這個不中用的皮包裡,只有一張信用卡。」她指著那個橘色小提包。

     「我可以幫你付錢。」

     「我跟你沒熟到那種程度啦!」她皺了皺臉。

    林旭懷聳聳肩,沒堅持一定要怎麼樣,像是也默認了她的話。

     「棻棻,我剛剛第一眼見到你,就有種奇怪的直覺,覺得你跟旭尉應該會……蠻合的。沒想到你居然就是他的秘書。」他脫口又說。

    梁俐棻嚼了嚼嘴裡的菜,嚥下去後不以為然道:

     「你要是知道他有多虐待我,就不會有那種奇怪的直覺了。我倒覺得你跟執行長兩個人,我跟你可能還合得來一點。」

     「我跟你比較合得來是嗎……」林旭懷輕輕笑了,若有所思地看著梁俐棻。他知道她方才說的話,並沒什麼特別暗示,只是直覺地說出心裡的想法。

    不過,何旭尉會虐待別人……這點就十分可疑了。

    以他藝術家的直覺來看,梁俐棻跟何旭尉兩個人,應該會是絕妙的組合,肯定錯不了。

    林旭懷突然有個想法,也許有空他該去龍禾走一走,跟他的兄弟——那個大他不到一歲的哥哥,聊天談心,順道觀望一下,他那工作狂胞兄,如何挪出虐待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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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梁俐棻把保溫飯盒拿進何旭尉的辦公室,一臉明顯的不甘願。

    自上個禮拜開始「共用午餐」,何旭尉辦公室裡的小茶几,就成了他們中午用餐的餐桌,她每天固定在中午用餐時間,把飯盒拿進他辦公室,然後再將飯盒裡裝盛飯菜的小盒子,一小盒一小盒拿出來放在茶几上。也不知道當初是著了什麼魔,第一次幫何旭尉準備中餐的前一天晚上,她竟特地跑到百貨公司買了這個全新的保溫飯盒。也就因為這樣,「蛋炒飯事件」才會露出馬腳。

    唉,真不知道她的苦日子還要這樣持續多久?

    不過幸好這個星期五,何旭尉就要去加拿大半個月,她至少有半個月時間,可以多喘幾口氣。

    何旭尉的電腦不斷發出收到新郵件的訊號聲,他知道梁俐棻進門了,卻不曾抬頭,心思還在公文上。

    簽過手上那份公文後,他抬頭看了看電腦螢幕,才准備離開辦公椅,粱俐棻的聲音同時傳來:

     『何旭尉,吃飯了!」今天準備的中餐很簡單,她拿出飯盒,打開,放了兩雙筷子,下太情願地喊著那個還埋首工作中的男人。

    反正,依他們不成文的規炬,只要不是上班時間,就能除去彼此上司與下屬的藩籬,誰也不比誰大。 ;

    她下高興,就會在這時候大聲喊他的名字,以示不平。

    他很習慣梁俐棻用這種語氣「請」他吃飯了,算算她幫他準備中餐也有六天之久。六天下來,她準備的中餐沒好吃到哪種程度,大多是些家常菜,但吃起來是比第一次沒味道的炒飯,好很多了!

     「今天吃什麼?」

     「水餃。」

     「梁俐棻,晚上有沒有空?」他坐上沙發,還沒動筷於。

     「沒有。」她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開玩笑,她還不夠阿信嗎?居然想在周末假期過後的灰色星期一叫她加班?別肖想了!

    今天已經算是讓他賺到了,能吃到她親手包的水餃,他應該要知足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有個朋友開了家生活百貨館,最近打算結束營業,今天最後一天出清存貨,不少東西都是一折拍賣。既然你沒空,就……」何旭尉拿起筷子,夾了一粒水餃,故意不將話說完。

     「思……是哪家生活百貨館?」

     「你沒空,我告訴你也沒意義。」他又夾了粒水餃,這餃子似乎是自己包的,吃起來不像冷凍水餃,蠻好吃的,比起前六天的中餐都好吃。

     『我……也不是那麼沒空,我……今天本來要去我家附近的夜市逛逛,所以……想早點回家。你知道什麼是夜市吧?就……一

     「我知道什麼是夜市,只是沒逛過。這樣吧,我帶你去我朋友那家生活百貨館,送你回去後,你帶我去逛夜市。」

     『呃……」梁俐棻看著何旭尉,總覺得何旭尉是要算計她。

    想想上回何旭尉「好心」送她去趕那個限時搶購,之後又十分當真地跟她要午餐,結果就是害她淪落成幫他準備午餐的小傭人!

    這時候她怎麼想都覺得,何旭尉跟狐狸,擁有同一等級的狡猾。

    最糟糕的是,自始至終她都死得不明不白,一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透,這一切是怎麼變成眼前的局面的?

    看起來好像錯的全是她,是她故意不好好準備中餐,讓他有藉口懲罰她,可是,那全是因為她不想何旭尉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啊!

    無論如何,反正截至目前為止,她就是認為自己被何旭尉算計了。

    所以當何旭尉給了這個提議時,她說什麼也沒辦法安心答應。可是,他的提議聽起來似乎又沒什麼惡意,她到底要不要答應?

     「你可以把地方告訴我,我自己去就好了。』掙扎老半天,她終於說。

    趁著她在掙扎猶豫,他吃下了飯盒裡的最後一粒餃子,卻沒多少飽足感。這是六天以來,他第一次吃她準備的東西感覺意猶未盡。

    今天可能要忙到七點半才能下班,那家生活百貨館營業到九點半,八點半起,全館商品一折,如果你要自己坐車,得轉兩線捷運,出了捷運站再搭公車,我想你到那裡可能都九點多了吧。 」他語氣平淡地說道。

    意思是她只有一個選擇嗎?

    她咬著唇,很是猶豫的模樣,她實在不想再跟何旭尉有什麼牽扯。

    不過仔細想想……有沒有可能是她想太多呢?

    有沒有可能他真的只是守信諾的人,之前他單純只是因為答應吃她做的中餐,才特地趕回公司?

    有沒有可能他也真的只是氣她沒誠意答謝,所以才懲罰她要天天幫他準備午餐呢?

    她拚了命在腦袋裡想著,說服自己何旭尉可能沒她想像的好詐狡猾。

    至少,從這幾天共用午餐的經驗看來,何旭尉真的只是吃午餐。

    除此之外,他沒做任何多餘的舉動,也不曾改變過對她的態度,一樣是有點冷冰冰的。

    再說,像現在,他也沒堅持非帶她去不可,只是客觀的分析著,她極有可能會趕不上。

    所以……她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梁俐棻,我沒吃飽。水餃太少了。今天中午,麻煩你去外面吃午餐。」

    梁俐棻愕然地回神,低頭看見空空如也的保溫餐盒,才理解了他的話。

    拜託!他一下子吃光四十幾個水餃,竟然還說沒吃飽?連她的份,他都吃光了耶!

    真是不敢相信,前幾天準備的分量跟今天的差不多,他都說分量剛好。現在又是怎樣?

    不過,她考慮了這麼久嗎?久到足夠他一個人吃完四十幾個水餃?

    今天下班後,我沒什麼事情。我可以帶你去生活館,然後,你帶我去逛我沒逛過的夜市,這算是各取所需的。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果你還是想自己去,下班前我會告訴你地點。 」他離開沙發,往辦公室裡的私人浴問走去,走一段路後,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問:

     「對了,梁俐棻,你有加拿大的簽證嗎?」

     「有……」才說了有,她就後悔了。他該不會是要她跟著去加拿大吧?

     God!誰來救救她啊?她要半個月的喘氣時間啦!她還想去約會。那個林旭懷給人的感覺不差,他們已經約好了下星期六再去看電影!

     「有就好。星期五,你跟我去加拿大。」

    那家生活百貨館擠了滿滿的人,梁俐棻覺得全身血液沸騰了起來,戰鬥力也提高到百分之百。

    她幾乎要感激起何旭尉了,他的估算沒錯,從公司到這裡的搭車時間,最少得花去一個半小時以上。

    若是她堅持自己搭車過來,恐怕是趕不上這場一折盛會了!

    最近為了加拿大開新公司的事,她的工作量明顯增多,加班都快成了常態。不過何旭尉偶爾會口頭上給點安撫,像是「撐過這陣子就輕鬆了」、或者是「辛苦你了」之類的話,雖然次數不多,但總歸是安撫啦!

    她身為員工,也不好太過抱怨什麼,何況,她加班,何旭尉也一定加班,甚至此她晚離開公司……

    總而言之,她老闆最近雖然是比較不人道了一點,但……望著車窗外那家生活百貨館的人潮盛況,梁俐棻二話不說,馬上決定原諒她的老闆了!

    甚至,連突然告知她得去加拿大這件事,她都可以原諒他了。

     「你先下車在門口轉轉,入口有個特惠商品佈告欄,你先看看,我停好車,就過來找你。」

     「你……要跟我一起進去?』梁俐棻詫異,視線轉往何旭尉這頭。

     「去跟朋友打聲招呼,順便幫你拿東西,我想你可能會買很多東西。」

     「喔……」梁俐棻感覺有點不對勁,卻想不出哪裡不對。不管了,想這麼多做什麼!她推開車門,跳下車,想關上車門,卻聽見何旭尉在車裡喊:

     「你外套要不要脫下來?這樣會比較輕鬆。」他倒是細心。確實,穿著正式套裝的外套,有些綁手綁腳的。

     「好。」她飛快脫去外套,扔往剛坐著的位子。接著砰一聲,關上車門。

    她的動作很快,奔往生活百貨館的腳步更快,因此自然沒看到何旭尉看著她那外套,發出了一聲輕笑。梁俐棻在人口轉了轉,沒多久便望見何旭尉朝百貨館走來。他也脫去西裝外套,連領帶都不在了,長襯衫兩邊衣袖卷摺至手肘以上,胸前的釦子解開了兩顆,看起來很輕鬆,也少了幾分冰冷感。他才踏上廊階,一個長發及腰的美女,立刻趨前,熟絡地喊:

     『尉尉!想不到你真的來了。 」她挽上何旭尉的手腕,特意上下看了看何旭尉,半取笑的口吻:

     『嘿!認識你八九年了,我是第一次看你在外頭這麼農衫不整。一

     『祖儿,好久不見,我跟你介縉,這是我的秘書,粱俐棻。 」何旭尉讓祖儿挽著手,走向粱俐棻。然後對著梁俐棻說:

     「粱俐棻,這是我朋友,雲祖儿。」

     『你好,聽尉尉說,你很喜歡逛街。 」祖儿笑得甜甜的,手伸向梁俐棻。

     『你好,雲小姐。 」她沒得選擇,只能握了握祖儿的手,禮貌地笑著。

     『哇!尉尉,居然還可以聽到人家稱我云小姐耶!我好感動喔!好像幾輩於沒聽人稱呼我云小姐了。女人只要嫁了男人,就好像搞丟了自己的姓似的。俐棻,就衝著你喊我云小姐,今天你喜歡什麼,都可以免費帶定喔!—

     「這樣……不太好吧。』

     「什麼好不好的!快、快、快,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進去逛逛,男人就是不懂我們女人,還杵在這裡幫我們互相介紹,簡直浪費寶貴時間!」祖儿放開了何旭尉的手,將兩人推進生活百貨館,朝何旭尉說:

     「尉尉,好好照顧俐棻喔。我沒什麼時間招呼你們,等會兒我會跟櫃檯交代,不收你們錢。喜歡什麼就盡量帶。」

    女眾古

    她感覺自己的手,好似還熨著何旭尉掌心的溫度……到底她的手,是怎麼給何旭尉牽上的?

    依稀記得是在逛夜市時,一輛速度梢快的機車,往她旁邊疾馳而過,差點就要擦撞到她,何旭尉眼明手快拉了她的右手,她才沒被車子的照後鏡擦撞到。

    然後勒……

    為什麼何旭尉沒在「見義勇為」之後,馬上放開她的手呢?

    好像是……當時他瞧見對街有個撈魚的攤子,一時好奇又順手拉著她跨過街,朝撈魚小攤走去。

    他一直看著圍在長方形水箱邊撈魚的人,看得好專注。

    他後來曾一度放開了她的手,還蹲下身子,學人家撈小魚。

    可惜的是,他撈破兩三支紙瓢,卻連條指尖大的小魚,都撈不起來。

    最後他像個超級笨凱子,笑笑地遞給老闆一張百元鈔,就想走人。

    是她接下老闆找的錢,轉身跟上他早離開撈魚小攤的步伐,將找了的零錢,交到何旭尉手裡。

     「你的錢。」

     「什麼錢?」何旭尉有點茫然地看著掌心裡的零錢。

     「你剛才撈魚花了三十塊錢,你拿了一百元給老闆,老闆當然要找七十塊給你。l唉,果然不同世界的人,溝通就會有困難。連這都要解釋嗎?

     「我沒打算讓老闆找零錢,—支紙瓢才十塊錢,老闆—個晚上賺不了多少。」

     「我沒打算讓老闆找零錢,—支紙瓢才十塊錢,老闆—個晚上賺不了多少。』

    何旭尉回答的話,讓梁俐棻呆愣老半天沒說話:心裡想著——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果然正確。

    幸好他是老闆,她是員工,他們不會有太多交集。

    只是不知怎麼地,她在胡思亂想中,手竟又讓何旭尉給牽上了。

    梁俐棻站在自家門口,恍恍惚惚想著她是不是被人佔去便宜了。

    而那個佔她便宜的罪魁禍首,正端立在她眼前,高高的身子,遮去一些街燈的光照。

    她快被弄糊塗了,何旭尉握了她的手,卻一臉自然得彷彿他的動作跟暍白開水沒兩樣。

     「你的東西。」他把自生活百貨館白白得來的幾樣東西提至她面前。

     「謝謝。」

     「晚安,粱俐棻。」交了東西之後,他轉身離開。

    梁俐棻沒辦法這樣眼睜睜看他走,他怎麼可以牽了她的手之後,表現得這般若無其事?

    她不喜歡搞?昧,她喜歡事情清清楚楚的,於是她喊住他:

     『何旭尉,我想,我們應該把話說清楚比較好。一

    何旭尉只得又轉向,走回她面前,低頭看著個頭其實不算小的梁俐棻。

     「要說清楚什麼?」他問。

     「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嚴格說起來,目前沒有。」

     「那如果不嚴格地說呢?」

     「如果牽你的手算是一種企圖,好吧,我承認你的手是軟了點、對我多了點吸引力,所以我牽了就不太想放開。這算是目前我對你,唯一有的不良企圖。其他的,沒有。」

     「你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點?你想牽,我就白白由你牽嗎?一

     「是白白嗎?我的手也讓你牽了,不是嗎?我以為現在這個社會,男女算平等了,我牽你的手,我的手也讓你牽了,應該誰都沒吃虧吧。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抽出你的手,我不會勉強。可是我記得你也回握住我的手,我沒記錯吧。

    所謂的牽手,是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如果有任何一方不願意,就不該稱之為牽手,只能算是拉著對方的手。

    你都承認了我們剛剛算是牽手,表示你多少也願意。 」

     「你不要強辭奪理了!不管怎麼樣,以後你不要再動手動腳。還有,你最好不要對我有別的企圖,我對你完全沒興趣。」

    真是傷他的心!從她為他準備的營養不良午餐,他早就判斷出她的沒興趣,若不是知道她沒興趣,他也不會表現得這麼溫吞了。只不過聽她大聲張揚,實在是刺耳了一點。

    何旭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淡淡說:

     「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這是什麼回答? !

    她突生出一股怒火,打算開罵,卻聽見他不暖不冷的說:

     「我很清楚你對我沒興趣,我會盡量提醒自己不要自討沒趣。暫時我不會動手動腳了,至少今晚不會了。但動嘴應該可以吧?晚安了,粱俐棻。一

    說完,他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親吻。

    梁俐棻完全愣在原處,手搗上他親吻的地方,感覺跟……跟讓雷打到沒兩樣!無法移動、有點不能呼吸、心頭亂糟糟的,不知想些什麼!

    何旭尉,他倒走得瀟灑!

    看著該死的男人背影,粱俐棻氣得說不出話。

    他以為他是超級大情聖嗎?隨便使幾招不入流的調情伎倆,女人就會徹庭臣服在他腳下嗎?

    他應該先搞清楚,她可不是他往常交往的那些名模、情婦,她是普通人;普通到根本不想把他放進她的世界範圍裡的普通女人!該死的!她就知道,何旭尉不安好心,像狐狸一樣的狡猾!

     『何旭尉,我會記得跟你算這筆帳的!』她終於朝著他的背影喊出聲,他口已經快走到巷口的福客多了。

     「好,我等你來算帳。晚上早點睡,明天不要遲到了,梁俐棻,』他回頭,喊了回去。

    六女岔

    八點十分,梁俐棻抵達公司,比往常的上班時間,早了半個多小時。不用說,她提早到公司當然是來找何旭尉算帳的!毫無意外的,何旭尉比她早到公司。這陣子何旭尉幾乎天天不到八點就

    到公司,利用上班前的時間,閱覽公文、整理一些重要文件,然後九點十分開始他一整天忙碌的行程。 .

    她連門也不想敲,直接推開門,進了何旭尉的辦公室。

     「何旭尉!我要辭職,或者你願意開恩調我到別的部門也成,總之我不

    要跟你共事,你選一條路吧!如果讓我辭職,這是我的辭呈,中午前給我答案。另外從今天開始,中餐請自理。 」

    哈!總算出了口悶氣,她從昨天晚上進家門,憋到現在,可難受死她了。

    她昨晚想來想去,只有離何旭尉遠遠的,才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所以,昨晚她半刻也等待不了,直接在家寫完一份辭呈。

    說完,她根本不想再看椅子上氣定神閒的男人一眼,動了身子想趕緊走出這問辦公室。

    何旭尉將公文挪往桌邊,沒瞧梁俐棻半眼,只是喊住她:

     「梁俐棻,站著等一分鐘,我馬上給你答案。」他沒太大表情,拿起辭呈,打開,仔細閱讀。

    至於粱俐棻,儘管待在這辦公室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但還是聽了他的話,忍耐地留在原地站著,像是等待宣判。

    所謂的辭呈,算是製式化的文件格式,不外乎交代些離職原因、離職時間等等。

    而幾乎要讓何旭尉發笑的,是梁俐棻辭呈上條列的離職原因。她倒也絲

    毫不含蓄,大剌剌地在離職原因下方寫了幾個大字——不堪上司咸豬手之擾!

    那幾個大字,明顯是多用了幾分力氣刻寫上去的,寫的人像是有滿腹憤恨想發洩般。

    若不是還想維持在梁俐棻眼裡,其實早已所剩無多的上司尊嚴,他真的很想笑出聲。

    何旭尉終於把視線放到梁俐棻身上了,可這才發現,那位姑娘眼睛溜溜地轉來轉去,就是不朝他這邊看。

    這樣也好,她一定沒注意到他多麼費力想掩飾在唇邊擴張的笑意。

     「謝謝你沒按公司規定,先將辭呈遞往人事處,這辭呈我留著。你要辭職,我不准。調部門的事,我可以同意。

    從加拿大回來後,我會把你調到總經理那邊,她的特助最近辭職,那個空缺就讓你去補。至於中餐,我也正想跟你說,可以不必再麻煩了。

    我決定結束對你的懲罰,算是對我昨天失態的彌補。謝謝你這陣子幫我準備的中餐,雖然不怎麼好吃,不過昨天的水餃,卻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水餃。

    我這樣安排你應該會滿意吧?可是我要提醒你,在我妹身邊工作,不比我這裡輕鬆。 」

     『至少,她是個女人,不會伸出咸豬手!」她炯亮的一雙眼,看向他,有強烈控訴意味。

    她一定要這樣,讓他忍不住想笑嗎? !

    何旭尉低頭,沒搭腔,忍耐著就要逸出的笑聲。幾秒後,他才能用淡然的語氣說:

     『若沒其他事,你可以出去了。一

    他沒抬頭,要不他會看見,梁俐棻狠狠瞪了他一個大白眼,忿忿不平地踱出他的辦公室。

    不過,當梁俐棻毫不客氣重重關上他辦公室的門,其實也足夠讓他明白,梁俐棻有多氣他。

    辦公室門關上之後,他又看了一次梁俐棻讓人發笑的辭呈,這回四下無人,他終於抑制不住地淺笑出聲。

    咸豬手……按理,他的男性魅力受創不小,他應該表示些哀傷,可那幾個寫得有幾分孩子氣的大字,他看了就覺得好笑,他幾乎可以想像梁俐棻生

    氣的模樣。

    他笑,漫在唇邊的笑,因著想像又擴大了幾分,他壓根對昨晚那個紳士級的禮貌親吻,沒半點愧疚之意。

    他怎可能覺得愧疚? !昨晚,昏黃的街燈打在她瞼上,他看著看著竟有些失神,美麗的女人他看過不少,但能教他看得失神的美女,梁俐棻算是第一個。

    當時他實在是忍不住,於是沒多想什麼,就彎身把唇印上她在街燈下看來很粉嫩的臉頰。在他的唇淺淺感受到她臉頰上的溫度後,老實說,他更不後侮了。不過當時心裡的驚訝,是滿溢的。

    他明明知道粱俐棻每個細微的舉動,都透露著對他徹底不感興趣的訊息,他還是忍不住去招惹了她。勉強一個女人的經驗,他從來沒有過。

    這一個多星期,他暗自觀察著她,他不否認對她觀察得越多,他的興趣就越濃,也越覺得他們其實是彼此適合的……

    她喜歡黑白色系,碰巧他也喜歡同樣色系。

    偶爾,她會咬著筆桿發呆,而他,喜歡看她有些飄?、作夢似的神情。

    她的一些小動作很純、很真,好比她碰上懊惱事時,會先小小嘆一口氣,再咬咬粉嫩的唇辦……有一回跟她用中餐,她吃掉了唇膏,他無意間抬頭,發現她的唇是粉玫瑰色的。

    在辦公室裡,她不太愛多說話,不過碰上她生氣的狀況,她的話又會多得教人吃驚。

    像剛才,她給了他兩條路做選擇,那些話跟她平時會說出口的「可以」、「好」、「何旭尉,吃中餐了」比起來,是多太多了。

    他也好奇,何以她明明愛逛街、搶便宜,但碰上別人無條件送的禮物,卻能不貪心?昨晚,她在生活百貨館,只是意思性的,拿了兩三樣東西。

    他看得出來,她一點逛街後的滿足也沒,因為昨晚,她臉上沒發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又看了辭呈一回,他再度發笑。搖搖頭,他將辭呈收進能上鎖的抽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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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期三中午,休息的音樂鈐響起,她猶豫著中餐要吃什麼,站起身拿了皮包,轉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朝她走來,兩人視線相逢時,對方先喊了她:

     「棻棻!」

     「旭懷?你怎麼來了?」她驚訝地看著他走至面前,接著指了指何旭尉的辦公大門,以為他是來找那扇門後的何旭尉,跟著便發現何旭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拉開門,站在門邊了。

     「你找他嗎?」她縮回指著門的手,問林旭懷。

     「我找你,我剛好經過這裡,順便上來找你,想問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用餐?」林旭懷直直望著梁俐棻,瞧也不瞧另一端皺起了眉頭的何旭尉。

    梁俐棻想開口說好,不過,她沒來得及開口,站在門旁的何旭尉便插了嘴:

     「我不知道你們認識,林,你從不到公司來,第一次來公司,不請我這個哥哥吃頓飯,卻來約我的秘書,不覺得說不過去?」

    林旭懷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回道:

     「我跟棻棻上個星期六相親,我來約我的相親對象,怎麼會說不過去?再說,我們兩兄弟常在家碰頭,少吃一頓飯,沒什麼吧?」

    梁俐棻詫異地看了看何旭尉,再看了看「林」,這兩兄弟實在不怎麼像兩兄弟,怎麼何旭尉居然喊自己的弟弟單單一個姓——「林」呢?

    這稱呼怪彆扭的,好像刻意要區隔什麼……是刻意區隔他們是親兄弟,卻不同姓嗎?何旭尉會是在排擠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嗎?

    何旭尉寒著臉,聽見他們竟是相親認識的,心裡竄上一陣怪異感受,

     「你星期六去相親?我怎麼沒聽你提起?」

     「我不記得我做事有向你報備的習慣。但也沒關係,我不介意解釋一下,跟棻棻相親是很偶然的機會,棻棻的母親安鬱婕是……」

     「佳藝家具的負責人,安鬱婕夫人?」何旭尉的臉色彷彿又暗沉了幾、分,他朝梁俐棻看去,神色多了幾分旁人猜不透的詭異。 、沒想到,年營業額上百億,專營出口家具的佳藝家具負責人,會是梁俐棻的母親。

     「你知道啊……就是安鬱婕夫人。最近我們在談合作的事,你也知道,你不成材的弟弟我,走的是藝術設計路線,一年賺不了幾個錢,不過終於碰到懂得欣賞的貴人,安夫人希望打進藝術家具的市場,所以找上了我。

    總之,在洽談合作的過程,她問我願不願意認識她女兒,然後交往看看?我就答應了。也因此才認識了棻棻.這樣報備,夠清楚了吧?」

    林旭懷嘻皮笑臉地對著面若寒冰的何旭尉解釋過後,轉向梁俐棻。

     「棻棻,願意跟我去吃中餐嗎?」

     「好啊。」梁俐棻點頭。

    林旭懷微屈了手肘,以肢體語言暗示著梁俐棻挽住他的手,那是個很紳士的動作。她上前,挽住了他朝自己屈起的手肘。

    兩人走出辦公室,邊走,還一邊交談,全然不在乎他們背後的那雙冰寒目光,反正看不到嘛!

     「旭懷,星期六不能跟你去看電影了。」

     「為什麼?」

     「何旭尉要我跟他去加拿大,星期五就要去了,我有半個月不會在台灣。」

     「沒關係,電影等你回台灣再去看,不急。」

     「你真的要跟我媽合作?」

     「你反對嗎?」

    何旭尉—直聽到再也聽不見為止,才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心煩氣躁關上門,那砰然而響的關門聲,像場地震,震醒了他——

     「棻棻」?「旭懷」?他們是如此互稱對方的?比起他喊她「梁俐棻一、她喊他「何旭尉」,梁俐棻跟林旭懷之間,會不會太親密了點?

    他是該死的在乎、介意透了那兩個人的親密!

    說穿了,他討厭男人黏膩地喊她「棻棻」,即使那人是他的親弟弟也不例外!他甚至還討厭她親密挽住別的男人的手,他討厭!

    何旭尉突然苦笑了起來,真是糟糕!看來,他得明確表態了。

    哎,他怎麼會在短短時間裡就陷得如此之深呢?深到非但有了忌妒,還忌護到心臟發疼的程度!他簡直是莫名其妙栽在梁俐棻手上了。

    最可惡的是,栽在她手裡的他,對她稱不上一點了解,他不曉得梁俐棻的母親,竟是身價百億的女強人!

    越想越氣的何旭尉,才大力關上門後,又旋風似的打開了門,火速下了樓,追上那對在他看來行為親密得極為刺目的男女。

     「我跟你們一起用餐,我們兄弟倆很久沒一起吃午餐了.粱俐棻,你不介意我加入吧?」

    他跑得有點喘,為了追上他們,他等不及電梯,直接奔下樓。

    幸虧他沒等電梯,不然肯定追不上他們。

    林旭懷笑的好不得意,不意外何旭尉發了瘋似地追上他們的行為,更不意外何旭尉粗魯拉開他的動作。

    粗魯喔……對一個向來冷靜有禮的男人來說,這樣粗魯拉開人的行為,幾乎與瘋狂無異吧!

     「我是沒有意見,旭懷,你覺得……」梁俐棻有點嚇住了,她沒想到何旭尉會……那麼用力地拉走林旭懷,然後像電線桿似的,杵在她與林旭懷中間。

    何旭尉在生氣嗎?她好像不曾看過他生氣的模樣。

     「你沒意見,他自然不會有其他意見。」何旭尉盯著林旭懷,表情顯得兇惡。

    老天!怎麼會這麼累呢?開不完的會議,以及像是永遠整理不完的會議記錄……老天!她好想回台灣喔!

    她記得抵達加拿大後,何旭尉將她送到他在加拿大購置的別墅,一開始她還很排斥:心想何旭尉該不會是想趁機揩她的油、佔她的便宜。

    但何旭尉將她送進屋子,約略介紹一下環境,與未來半個月讓她使用的私人臥室,以及二樓的私人活動空間後,便丟了句:「趁早休息,明天開始會很忙!」然後就離開了,直至隔天清晨才回來。

    兩天下來,什麼佔便宜、什麼揩她油的憂心,全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累斃了!不用說,如果她這個小秘書都累斃了,她那個老闆會比她多累上多少倍?至少有三倍以上吧!

    兩天不過四十八小時,一般人的正常工作時數,兩天也不過十六小時,頂多二十小時吧。可是她這兩天,每天工作時數超過十四小時,一天只能勉

    強睡六小時。

    至於她的老闆呢?她猜他一天了不起睡四個小時。因為當她睡著時,那男人還在工作;當她醒來時,他也還是在工作。問他睡過沒?他兩次都回答睡過了。

    天啊!那男人……怎麼體力那麼好呢?真想問問他,有沒有偷吃興奮劑。

    她已經快連呼吸都沒力了,他競還能對著牆上的大型液晶數位電視,跟台灣的主管召開視訊會議。她懷疑,何旭尉很可能不是地球人,是外星混血人!

    啪嘶。

    躺在沙發上的梁俐棻,隱約聽到液晶螢幕關滅的聲音,她該慶幸視訊的角度照不到她,否則她這副淒慘落魄的模樣,豈不是被台灣那邊的同事看光了。

    她快睡著了,真想直接睡在這裡了。可是不行,因為明天一早,新公司有幾個主管會來……

    粱俐棻隱隱約約感覺何旭尉離開客廳,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她竟被人抱離那張溫暖舒適的三人沙發……好壞喔!她已經睡著了耶,擾人清夢,真是!不過抱她的人,有個溫暖寬大的胸膛……

     「醒醒,熱水幫你放好了,洗個澡,再下樓吃點東西。你的衣服,我幫你拿進浴室了。」

    啊?浴室?洗澡?衣服?她腦袋迷迷糊糊的,根本什麼都理不清楚。當抱著她的人把她放下,讓她一雙腳踏上浴室冰冷的瓷磚時,她的睡意頓時消了兩三分。

    她不得不張眼,迷糊地看著浴池裡冒著熱煙的水,問:

     「你幫我放熱水?」她好像不太能銜接得上。剛剛何旭尉不是在開會議嗎?怎麼才一下子,不但熱水放好了,還被他抱上了二樓?

    她頭昏腦脹的,好想睡覺,沒力氣分析目前的奇異狀況,若是換作兩天前,何旭尉幫她放洗澡水、又抱著她上二樓,她八成會先尖叫,接著奮力抵

    抗他可能會染指自己的衝動……

     「泡泡熱水會比較舒服。我下樓弄些吃的,你洗好就到餐廳。」

     『我不要吃東西,我要睡覺!」梁俐棻孩子氣地說。她已經累得什麼都不想了,只想睡覺。

     『不可以。你晚上什麼也沒吃,一定要吃點東西。 」

     『我不要吃!我要睡覺!」她抗議著,浴室的熱氣蒸得她更是昏昏欲睡,她好討厭何旭尉喔!他怎麼可以這麼不人道、這麼壞心眼!他難道不曉得女人睡不飽會鬧脾氣、會老得快、會很容易哭嗎?

    他曉不曉得來加拿大三天,她根本就吃不慣這裡的食物?

    工作累,身體又得不到美食的安慰,他曉不曉得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她想家、想吃她勺丫/煮的家常菜、想好好睡一覺!如果暫時不能回家,也吃不到勺丫/煮的菜,何旭尉至少該有人性的放她好好睡一覺啊!

     『不行,你一定要吃些東西。聽話。 」他還是堅持。

     「我不要!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我要睡覺、我要睡覺、我要睡覺……』

    她孩子氣的喊著,甚至喊得有些哽咽了。她覺得自己好委屈,吃也不好、睡也不飽,還要被一個霸道冷漠沒人性的上司刁難!想著想著,她的哽咽變成啜泣聲……

    何旭尉愣了愣,被梁俐棻既孩子氣又女性化的哭泣,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他不曉得她會忽然有這樣的激烈反應。

     『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走上前將她攬進懷抱裡,低聲哄著:

     「對不起,這兩天讓你太累了。你聽話好不好?多少吃點東西。吃過東西再睡,明天我放你半天假,讓你好好睡覺。別哭了,好不好?」

     「我才不要吃東西,這裡的東西又不好吃,我想睡覺!何旭尉你是壞人!逼我吃難吃的東西,還不讓我睡覺!」她哽咽地控訴著,但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大聲。

     「你從中餐後就沒吃過東西,這樣對胃不好。我等會兒做一些涼麵,你吃一點,好不好?」涼麵,不是披薩、漢堡?不是什麼黏糊糊的濃湯?」

     『涼麵外加一碗熱的海帶芽菜湯,你願意吃一點嗎?」

     「……好吧。」她悶在何旭尉懷裡,沉吟了好久,才勉強答應。

     「不哭了?」他還是抱著她,不太想放開。

    等了良久仍等不到梁俐棻的回答,他想再問,卻發現梁俐棻一張小臉埋在他胸膛,不知為何競摩蹭了起來……

    好一會兒,梁俐棻悶悶地說:

     「何旭尉!你不覺得你抱太久了嗎?」

    他無語,默默放開了她,感覺自己的襯衫有一片濕漬。然後又聽見梁俐棻得意地說:

     「我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你衣服上了,誰敦你要欺負我!你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明天放我半天假,讓我睡覺。謝謝你幫我放熱水,我要洗澡了。」

    何旭尉在滾水里放下薔麥麵條,攪了幾下,拿出另一個鍋子,到大冰箱取了冰塊,再放人半鍋涼水,做成冰水備用。

    他在煮麵的爐子前低頭,眼角無意望見胸前半乾的濕漬,禁不住笑了。

    別的女人哭泣時,還是努力想維持住美麗,最好是能哭得既脆弱又美麗,讓男人忍不住想呵護,起碼他以往認識的女人都是如此。

    獨獨梁俐棻,不但不文雅地把眼淚鼻涕抹在他身上,還大聲宣告她是為了要報復他欺負她,才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讓他怎能不覺得好笑

    不過,梁俐棻孩子氣的一面,卻也讓他又驚又奇,因為他從沒看過她這一面。

    想來,這兩天,他實在給了她過重的工作量。

    其實他之所以臨時決定帶著梁俐棻來加拿大,純粹是他加拿大的特助請了陪產假,他沒多想,就把梁俐棻抓來頂缺。

    當然,私心也有那麼一點。這半個多月來,他們出去過幾次,也一起吃了約莫一個星期的中餐,若是忽然半個月看不到她,他實在有點不願意,所以才把她抓了來。

    但以實際面來看,粱俐棻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助理,她做事俐落確實,交給她的事,她一定能準時完成。

    她經手整理的會議報告條理清晰,重點分明,版面也乾淨清爽。

    有時開了幾個小時的會,提議太多、討論太繁雜,找不出定論時,看過她整理的報告,反而能豁然開朗,找出最佳結論。

    就工作上來說,她確實是個盡職的好員工,他很慶幸帶她來這一趟。

    他很快弄好了一面一湯,再將面與湯分裝入日式涼麵竹簾架上與湯碗裡,另外準備一碗沾醬,將所有東西放上托盤,包括一雙筷子與湯瓢。粱俐棻沒下樓,他決定將東西端上二樓,讓她吃完了,可以馬上睡覺。二樓。

    粱俐棻穿了件浴袍正由臥室出來,就看見何旭尉端著食物走了過來。

     「我正要下去。』她好似有些不安,拉了拉浴袍前襟。浸過熱水澡後,她清醒多了。人浴前發生的事,她真想……當作沒發生!

    唉!哭什麼呢::有什麼好哭的呢?竟然任性地把眼淚鼻涕往人家身上抹,還指責人家欺負她。而那個人家,非但不計前嫌,準備了食物後,還好心地端上樓來。

    簡直是以怨報德嘛!

     「沒關係,你在二樓吃,吃完了,可以直接進臥室睡。」

    粱俐棻的臥室外頭,有個小廳,他直接將托盤放上小廳裡的桌子,將桌子旁的藝術椅轉了角度,面向桌子,拉著梁俐棻要她坐下。

     「你把我說得好像吃鮑就睡的豬。」她坐下,咕噥著。

     「我知道你不是豬,就算你是豬,也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豬。你趕快吃,吃完,碗盤擱著就好,明天有人會收。」

    他沒坐下來的意思,像是說完話就要下樓的樣子。

     「你不吃嗎?」

     「我的在樓下。」他看著她。

     「兩個人一起吃東西,不是比較熱鬧嗎?」

     「我這麼欺負你,我以為你應該不想跟我一起吃東西才對。」

    何旭尉啊——一定要再次提醒她,剛剛發生的糗事嗎?

    現在她清醒多了,想起方才迷迷糊糊跟他鬧脾氣的事,很難不覺得羞愧。

     「我把東西端下去,我們一起吃好了。這麼大一棟房子,一個人吃飯感覺很寂寞。」陪他吃飯,算是她賠罪的方式吧。

    要她為剛才的失態說對不起,她不太願意。畢竟她也沒完全錯,這兩天何旭尉是真的很努力地壓榨她的勞力。雖說,他自己的工作量也大得嚇人,但他壓榨她總歸是事實。

    她端起食物托盤,卻被何旭尉擋住。

     「是你自己覺得寂寞,或是,你擔心我一個人吃飯寂寞?」

     「這有差別嗎?』

     「我覺得有。』

    她抬頭,視線與何旭尉的有了交集。

    梁俐棻覺得心臟莫名地緊縮了一下,何旭尉低頭看著自己的那雙眼,透露的感覺是她所不熟悉的。

    而她,好像……好像有些覺得,何旭尉是個男人,不再單單是她往常習慣認定的「老闆」身分。

     「我……只是覺得該為自己剛剛的任性,做點補償措施……也覺得……你……老是一個人埋頭在工作裡,整天不是開會,就是評估報表、下決策,到了吃飯的時間,還得一個人坐在冷冰冰的餐廳裡吃東西,想起來就替你覺得寂寞……」

    啊——她到底在胡扯些啥東西啊?真是昏了頭,才會說出這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討厭的何旭尉,幹嘛計較是為了誰要在一塊兒吃飯呢?

     『起吃飯就一起吃飯,有必要搞得那麼清楚嗎?真是不可愛的男人。

    何旭尉要笑不笑的,瞧著她說了一半就住嘴的懊惱表情,好似她剛才說的是什麼幹不該萬不該的話!

    他轉身往樓下走,不再製止她打算端著餐盤下樓的動作。

    只不過他都走了好幾步,來到樓梯口了,回頭卻發現梁俐棻還呆傻地立在原點。

     「你不是要下樓陪寂寞的我用餐嗎?」他只好開口催促。

     「我今天真的很反常。」她懊惱地低語,聲音小得以為只有自己聽得見。然後挪開了步子,往樓梯走去。

     「確實有點反常,不過我喜歡這個反常的你。」何旭尉在她走近了之後,接去她手上的托盤,如是說。

    女擊古

    餐廳裡,只有進食的細碎聲。

    偶爾,粱俐棻會用眼角偷瞧何旭尉進食的模樣,她發現,何旭尉進食的動作很斯文,用筷子夾起一小撮面,沾點沾醬送進嘴里安靜地嚼十數下,才做吞嚥的動作。

    她發現,何旭尉吃東西緩緩的,表情像是在細細品嚐食物的味道。

    她發……怪了,她哪來那麼多的發現!她跟何旭尉一塊兒用餐,又不是頭一遭。

    梁俐棻為著腦袋那堆「發現」,感到莫名的不快!她不該那麼注意何旭尉,最少她該學學他那種泰然自若、旁若無人、品嚐食物的悠閒態度吧。

    她悶悶吃著她的日式涼麵,然而才一下子,她就忍受不住沉悶的空氣了。

    往常在家裡,吃飯總有老爸陪著說話,爸會說些學校發生的事情,她則說說公司的事。這樣明明有人在旁邊,卻要悶著吃東西,她實在不習慣。

    之前在台灣,不得不跟何旭尉用中餐那幾天,不說話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現在她可是離家干百裡,好像幾百年沒跟人說說話的感覺,讓她此時,忽然有強烈的說話慾望!

    沒話找話說,她想了想,想到了林旭懷。

     「你為什麼要那么生疏地喊旭懷『林』?你不願意承認他是你弟弟嗎?」

    何旭尉慢吞吞地吃著東西,一直想找些話題跟她聊聊,卻想不出什麼除了公司之外的事可跟她聊,而又不會讓她有被冒犯的感覺。

    但想了很久,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麼像樣的話題,就听到她問了個數他驚愕又措手不及的問題!

    他停下進食的動作,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梁俐棻想聊的不是他這個「眼前人」,而是那個人在千里外的「林÷

     「林這樣跟你說嗎?」他反問。

     「沒有。他只跟我說過,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其他的都沒說。那天在公司我聽你那樣喊他,所以才隨口問問。

    我在家裡吃飯,有我爸爸陪我聊天,不太習慣吃東西時,旁邊明明有人,卻—聲不吭,我只是想隨便聊聊什麼,沒其他意思。 』

    她解釋,但也不太明白乾嘛要解釋。

     「我跟旭薇都喊旭懷『林乙,從很久以前就這麼喊了。林是個固執的人,我父親一直希望他願意承認我們是一家人,真要說誰不想承認誰,應該是旭陵不想承認我是他的哥哥,旭薇是他的妹妹,以及我父親。

    他在家從不喊我父親爸爸,更不會喊我哥哥,喊旭薇一聲妹妹。他把自己過得好像足我們家的客人,所以我跟旭薇都喊他氣林』。我們用我們的方式提醒他,希望他知道,就算他執意要姓『林』,我們依然是一家人。 」

    梁俐棻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她一個小問題,竟換得何旭尉這麼認真的回答。她還以為,他會涼涼跟她說,那是他們的家務事,她這個外人少管!真是沒想到啊!

    果真是人在異地他鄉,話比較容易說得開嗎::她是很有可能這樣啦!畢竟她不常離家超過千里遠。

    但何旭尉不像是這種人啊!他可是常常飛來飛去的人耶!

     「你很喜歡林嗎?」見她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麼,他又問。

    喜歡。 」她想都沒想,就回答了。但回答後,不知為何覺得不妥,又補了一句:「不過,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補了那句話後,她立刻覺得很多餘。因為,那句話聽來就像刻意對何旭尉解釋什麼。她何必對他解釋呢?不過,那解釋卻讓何旭尉緊繃的臉上,多出一道笑容。

     「梁俐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讓林喊你『棻棻乙,我可不可以也比照辦理?」

    咦?他想喊她……棻棻?

    這會不會太詭異了點?

     「那你是不是也要我像喊旭懷那樣,喊你『旭尉』?」她不解地望著他,深刻意識到當何旭尉三個字少了—個,從她嘴裡溜出來時,她的心裡確確實實流過一陣難以忽視的震動。

     「對。」他答得可乾脆了!而且態度很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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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今天可說是睡得飽飽、吃得好好了。

    面前的美食,實在教她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

    她不但吃光了自己盤子內的餐點,還越過桌,用叉子叉起對面何旭尉盤子裡一朵深綠色花椰菜,送進自己嘴裡。何旭尉索性將盤子往她的方向推過去一些,並笑說:

     「我不知道你食量這麼大。」

     「對一個餓了快三天兩夜的人來說,這樣的食量不叫大,叫作正常。」

    她也不客氣,乾脆將何旭尉的盤子整個拉過來,看他的樣子,好像是不吃了。

    她怎麼敢越過界吃起他的東西呢?說來說去,得怪他吃東西太過細嚼慢嚥,她注意到,何旭尉吃東西,真的是每一次入口的食物,都得嚼上十數下。昨晚如此,現在也如此,斯文仔細得比她遺像個淑女!佩服、佩服。

    這算是「上流社會」的良好教養嗎?對她這個飢餓的人來說,一口食物能嚼個五六下,就很了不起了,要像他一口嚼個十數下,她八成已經餓昏了!;不過話說回頭,何旭尉真是個守信用的人,他說讓她放半天假,就真的放她在別墅里安穩睡她的大頭覺,完全不來吵她。

     『直到中午十二點,她的房門被敲得叩叩作響,她才不得不醒過來。但總歸是睡了一頓飽飽的覺!

    醒來沒多久,她就被帶離別墅,來到這家食物美味的餐廳,官子用可口的午餐。

     『這幾天我看你每餐都有吃,怎麼可能餓了三天兩夜?」

     「你看我每餐都有吃,可是有看到我吃很多嗎?我幾乎都吃兩三口而已吧?」她邊吃邊問,一點也不在意形象問題。

    腦子突地閃過昨晚何旭尉的問題,於是她更肯定地想,她最好在何旭尉面前不要有太多形象,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哎,為什麼想叫她棻棻?何旭尉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喜歡速食?」他記得這幾天忙,多半是叫些外送速食餐點。

     「不喜歡。」

     「我知道了。」

     「什麼意思?」那句「我知道了」來得奇怪,她又不是在交代他什麼事!

     「往後不會再有速食餐點在你面前出現的意思。我會要訂餐的小姐,訂你吃得下的食物,或者帶你到像樣的餐廳用餐,不會再讓你挨餓了。」

    他看著盤子裡的食物,被她風捲似的搜括乾淨,本想問她還要不要再點些東西,她卻早他一步開了口:

     『何旭尉……有些話我們說清楚一點,可能會比較好……」她手上的叉子,還騰在半空。

     「你想說清楚什麼?」

     『思……就是……那個……哎,我實在也不願意往自己臉上貼金,可是你的行為太奇怪了。如果你現在告訴我,這所有的一切,只是你這個上司單純體恤我這個工作累得像條狗的下屬,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這家餐廳那麼有氣氛,實在不像上司下屬會一起來的地方,而且你……你又想叫我棻棻……然後,又說什麼不會再讓我挨餓,那口氣好像在、心疼什麼似的……」

     「你真正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哎呀!這樣講還不懂喔?非得要她挑明了說嗎?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十

     「你指的是什麼意思?』他毫不閃避,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想拒絕你的意思啦,懂不懂?有沒有搞錯?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還要她進一步下定義喔?這男人,有夠難搞了。

     「就是男人對女人有興趣的那種意思。」她捺著性子說。

     「我確實是有那種意思。我以為,在今天之前我就表現的很明顯了。你到現在才有感覺嗎?」他直截了當,但滿眼笑意。看她那麼費力地試圖把事情說清楚,實在有趣。啊?梁俐棻張嘴,聲帶卻像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悶棍,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幹嘛每次在重大事件上,都直接得讓人手足無措啊!

    我確實是有那種意思!魔音、魔音……這一定是魔音傳進她的腦子,才會久久不散,還越轉越大聲。梁俐棻亂七八糟地想著。

     「何旭尉……」一時之間,她真不知要跟他說點什麼才好!

    他……怎麼可以這般悠閒呢?

    怎麼說了驚天動地的話,還能這樣從容不迫?

    怎麼可以……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他、他、他……該不會是以為只要他勾勾手、點點頭,女人全會二話不說,叩頭謝恩、感激涕零地把自己獻上吧::

     『旭尉。 」他糾正著,既然把話講清楚了,沒道理再任由她繼續連名帶姓地喊他。

     「啊?什麼意思?」她短時間很難轉得過來,整顆腦袋全想著要如何說清楚自己的想法、拒絕他。

     「你應該喊我旭尉,對一個清楚表明了對你有意思的男人,連名帶姓喊太見外了。

    粱俐棻嚐到什麼叫作「有苦難言」了,她終於放下手上的叉子,理了理紛亂的想法,說:

     『旭尉,」喊名字就喊名字吧。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們根本不適合。』她的拒絕夠清楚明白了吧?

     「這是你的想法。你要不要再吃點畝小西?,有吃飽嗎?,』

     「我跟你尋常交往的對像不一樣,我們不適合。」他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嘛!居然還問她要不要再吃點東西。這種時候,誰還吃得下啊?

     「我了解你的意思。真的不再吃些東西嗎?如果不吃了,我就請侍者上飲料。」

     「你不要拒絕溝通好不好?」

     「我說了,我了解你的意思,這樣是拒絕溝通嗎?」

     「你——」氣死她了。她深深呼吸了幾次,才又開口:

     「我到底做了什麼惹到你?我沒特別在你面前打扮、沒特別表現淑女氣質,要家世沒家世、要姿色不見得比那個你每星期都要送束花給她的徐什麼蘭小姐漂亮,抱歉,我記不得全名了。總之我自認,我沒什麼了不起到足以引起你注意力的特點。你是一時好玩嗎?」

     「說到家世,我起先也以為你沒什麼家世背景,要不是林,我還……」

     「你指的是我母親安鬱婕嗎?我爸媽十六年前就離婚了,我一直跟著爸爸,基本上,我母親是我母親,我是我,她的財富是她的財富,與我無關。你懂嗎?」

     「懂了。我讓人送飲料吧。」

     「你……隨你!我的話你到底聽進去沒?」

     「一字不漏,全聽進去了。」他向侍者招手,請對方上飲料後,才收起了隨性自在的態度,專注而認真的望向梁俐棻,說:

     「徐藝蘭小姐,算是我的固定情婦,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了。原本,沒有意外的話,我打算過幾年讓她成為何太太,不過……」

     「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我是那個意外。」她滿臉震驚,匆匆打斷他的話。

     「很不幸,你正是那個意外。棻棻,我接受你覺得我們不適合的想法,但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絕對適合誰的。如果你執意認為我對你只是『時好玩,我不會現在浪費時間,為自己辯解。好了,我們都把話說清楚了,你是不是覺得好過一些了?』有嗎?他們有說清楚了嗎?她為何還是覺得不清不楚?他說他接受她的想法,表示他接受她的拒絕嗎?是這個意思嗎?

     「有件事我要對你再說得清楚一點,我跟徐藝蘭小姐已經分手。現在並沒有跟其他女人約會,不過這跟你沒有太大的關係,純粹是目前我對其他女人沒什麼興趣。

    基於你是我現在感興趣的女人這點原因,我想我有必要讓你知道,我不是個濫情的男人。但我也不否認,我之前有過幾個女人,除了徐藝蘭小姐之外,上回你見過的祖儿,也曾經是我的『好朋友氣但那些都是過去式了。 」嘿!她可沒要求他報備,他未免也太過自動了吧!

     「何旭尉!現在到底是怎樣?」

     「沒怎麼樣。你只要專心你的工作,半個月後回台灣,你若還是覺得我們毫無半點可能性,我會很理性的不去打擾你。這樣你接受嗎?」思……梁俐棻遲疑了一會兒,好像蠻合理的。

     「這半個月,你不會為難我吧?」

     「你不願意的事,我絕不勉強。」

     「好,成交。」

    何旭尉是個蠻講理的人嘛!不會死纏爛打。現在,她可以考慮不辭職了。反正,拒絕他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拒絕他這種富家公子,她算是經驗老道了。這全得感謝她的母親大人!

    古女古

    又是沒日沒夜的忙碌啊!

    梁俐棻這天在深夜兩點半,才能倒在眼前已經睡了一個星期又過兩夜的柔軟大床上。

    上回在那家西餐的對話之後,幾日過去,她日日都是如此沒日沒夜的忙,一天總得要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以上。

    不過,這樣忙也算有好處啦,至少,何旭尉忙得沒時間分神到她身上。

    不過忙歸忙,在吃飯這件事情上,何旭尉對她真是不錯,她其實挺感動的。不論中餐、晚餐,吃的都是她習慣的口味,不叫外食的時候,他也會帶她上館子。

    他甚至體貼的想減輕她心理上的負擔,每回上館子,他總會邀幾個同事一塊兒用餐。

    哎……這男人,非得這樣讓她心生感激嗎I:

    不知為何,才短短幾天,她覺得她跟何旭尉之間,距離好像縮小了許多。

    可是!不管何旭尉做得多體貼,她一定會、絕對會堅守住,然後明明白白拒絕他。

    好想家喔……和衣倒在床上的她,突然想到,剛到加拿大時,她在機場撥過電話回家,然後就再沒打過電話回家了!糟糕,勺丫/一定會擔心得像熱鍋上的小螞蟻。

    慘了、慘了!她這個不孝女。

    雖然好想睡,她仍是勉強撐起自己,吸口氣跳下床。剛剛何旭尉還在一樓客廳看一堆文件,想必還沒睡,下樓跟他借個電話好了。當初她應該辦國際漫遊,把手機帶來才對。

    她跑下樓,轉人大廳,才想喊人,入眼卻看到何旭尉閉著眼,斜臥在大沙發上。他手上還拿著一張分析表,似乎是看著看著不自覺地睡著的樣子。

    粱俐棻放輕了腳步,好奇萬分地朝他走過去,然後在離他一小步的距離停下,仔細審視著已經睡著的男人。

    她清楚看見那張堅毅的男人面孔,有著明顯的疲累。

    他總是炯亮如火的眼睛,現在閉上了,周遭散著一圈淡淡的陰暗。

    原來,他也有如此疲累的模樣。粱俐棻悄悄地呼了一口氣:心裡流過一陣她不太明了的微酸戚。

    他理當覺得疲累,這些天,他簡直是不眠不休地工作著。

    沙發上,高高一疊數據評估報表,晶亮的地板上四散著文件,他每日每夜對著這些數據、文件,企圖要一舉打進洋人的金融體系裡。

    要說她對何旭尉沒有半點佩服,是謊話。這—個多星期來,她看著他研究、分析,為了資訊系統、CRM(客戶關係管理)的建置投資比例,跟幾個意見相反的大股東爭論不休。

    其實,她很佩服何旭尉的遠見,金融業走的本來就是服務,初期對I叫、CRM的投資雖然大,但長期來看,資訊若能有效累積、彙整、有效迅速傳遞,就會成為企業最強的競爭優勢。

    何旭尉是個懂得長遠經營的企業家,跟那些只圖眼前成本低廉、立即賺錢的股東們意見自然相左。

    只是……何苦呢?何苦讓自己這麼累呢?

    她真不懂有錢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已經那麼富有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拚命賺錢呢?在台灣,何家的財富排進前十大都沒問題了啊!

    粱俐棻望著他落入睡眠的倦容,由站姿改坐到他長腿旁不遠的地板上。然後,她很輕地碰了那張何旭尉還握在手上的分析表,想抽出,沒料到這麼輕的動作競吵醒了他。一下子,他便睜開了眼。

     「有事嗎?」他問著,聲音微啞。

     「我想跟你借電話,我來加拿大隻打過一通電話回家。」

     「你房間不是有電話嗎?」

     「我不是屋子的主人,我覺得還是跟你說一聲比較好。」

    他輕嘆氣,不舒服她如此見外。他摸了摸她的頭,可能是她坐在地板上仰望他的模樣,促使他做出這顯得親暱的行為。

     「你一定得分得那麼清楚嗎?」他伸手拿了無線電話,送到她面前。 「你用電話吧。」

    何旭尉從沙發上的報表堆,抽了幾張以紅筆做了記號的資料,起身打算把客廳的空間讓給她。

     「你去睡了,好不好?」梁俐棻拿著電話,看著已經站立的他。她的語氣,是濃濃的關心。 .

    何旭尉低頭,朝她微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卻足彎身又揉了揉她的頭,輕聲說:

     「你打電話跟家人好好聊,別介意電話費。看在你是個非常敬業的好員工上,這點錢身為老闆的我捨得花t下回別再那麼見外,我會生氣。你房間有電話,想用電話就用。」

    她愣愣地,見何旭尉朝書房方向走去,曉得他不打算聽她的話去睡覺。

    大廳剩下她,靜悄悄的。她理當立刻撥電話才是,可是她的目光卻懸在那扇書房門上,久久挪不開。

    有些什麼在她心裡喧騰了起來,剛剛他說話的語氣、他碰她的那種溫暖感受……算了,別發痴了,傻想些什麼吶!她甩甩頭,想甩掉那隱約不明的曖昧思緒。

    按了十數碼數字鍵,等著電話那頭有人應答。這時候,推算台灣時間,她老爸肯定是在學校,她只能撥他的手機。

    電話響起接通鈴聲,只不過響了數十聲還沒人接聽,就在梁俐棻差點要放棄時,總算有人接了電話。那頭傳來的男聲低沉沙啞,她一時間還以為是撥錯了號碼,遲疑了片刻才開口問:

     …閒問這……」她想複述一下撥的手機號碼,確定是否撥錯電話。

     『棻!」對方像是受了大大驚嚇,立即喊,然後清了清喉嚨,好似有著心虛。

     「勺丫/,你感冒了喔?我還以為我打錯電話了。」

     『思……沒啊……我只是……只是剛睡醒……」不說還沒事,這一解釋反而啟人疑竇。

     『剛睡醒?你這時候怎麼沒在學校?你生病了嗎?一

     『沒……沒啦!我……昨天太晚睡,睡過頭了。 」梁毅心虛,望著身旁還熟睡著的人,不曉得該怎麼跟電話那端的女兒解釋……

     『睡過頭?你也睡得太過頭了。勺丫/,你真的沒生病?如果生病了,要去看醫生啊!你是不是生病了,不敢告訴我,伯我擔心?勺丫/,你不說實話,我就打電話給媽咪,請她過去看你。我真受不了你耶!都幾歲的人了,還伯上醫院?不過就是打打針、吃吃藥啊……」她憂慮地碎碎念著。因起人在國外,只好搬出母親大人來。

    梁俐棻沒辦法放心,她勺丫/的聲音聽來怪怪的,又沒到學校去,今天是星期二,她記得他有六堂課得上。

     「你……你媽咪跟我在一起……一梁毅看著床上的人,不踏實地想著——昨晚,他讓高燒給熱糊塗了嗎?

    昨天下午,安鬱婕拿了幾套要送棻棻的衣服過來,發現他病了,就堅持留下來照顧他……

    他其實可以拒絕的,可是他讓她留下了。

    當他看見鬱婕,把之前他讓棻棻送給她的禮物戴上手,他的心激得動……完全不像自己!安鬱婕競把它戴在右手中指上……那像徵著婚姻的位置。

    他怎能不激動?他激動著,也恍惚著,根本拒絕不了她!最後,他非但讓她留下,還要了她。雖說一開始不是他起的頭,昨晚他迷迷糊糊的,但記得好像是安鬱婕先躺上了他胸膛……好像……但不管是誰開了頭的,他很清楚,後來全是他主導的。

    唉……現在的他,真能給得起安鬱婕幸福嗎?梁毅神思恍惚地想著。梁俐棻太過擔心,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那頭傳來的話,心裡還惦著等會兒要撥個電話給母親。半晌,那句話總算從她的耳朵傳到了大腦,她沉默了好久,才問:

     「媽咪剛過去啊?」

     「我……我們……她……一直在……從昨晚到……現在。」梁毅吞吞吐吐,萬分艱困地說完了話。

     「你們……做了?」

     「棻!」梁毅焦躁地大喊,不知所措。

     「那就是做了。好吧,我也不能怎麼樣,不過你們打算怎麼樣?幫我生個弟弟或妹妹嗎?我先說,你們要是能生個弟弟,我可以考慮接受,若想再生個跟我同性別的小娃,就不必了。但不管如何,請你們這兩個奇怪的大人,先補辦個二次婚禮。」梁俐棻語氣冰冰冷冷的,聽得出來不是很高興,但她說的話,又像是沒什麼反對意見。

     「棻……你生氣了喔?」

     「我哪裡敢呢?你們兩個老人家加起來的歲數沒一百,也有九十,我哪裡敢對老人家生氣呢?」

     「棻棻……等你回來,我們一家人再好好談,好不好?」

     「做都做了,還有什麼好談的啦?你們該不會是想要我當你們的花童吧?你不覺得我當花童太老了一點?好啦、好啦,我打電話給你,只是怕你擔心,不過現在我才發現,爸根本沒時間擔心我!你沒事就好。我要掛電話了。」

     「棻棻!勺丫/怎麼不擔心你?你去加拿大隻打過一通電話,又不把手機帶著,我根本找不到你。要不是你公司你媽咪熟,勺丫/都想報警了。棻……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沒生氣啦!只是很意外。好啦,不要用電話講這種事情了。我現在住老闆在加拿大的別墅,你放心,我很好。」

     『你……就只有你跟老闆兩個人住?」梁毅愣住。

     「對啊!」回答的聲音,有刻意的甜美。

     『棻!你老闆對你……是不是……」他都還抽不出空去瞧瞧那個為難棻棻的男人,他們居然就住在一起了?是真的嗎?

     『親愛的勺丫/,你放心,我老闆要敵對我怎樣,我二正會搬出你跟媽咪的大名,逼他負責的啦!憑你在學術界的名聲地位,憑媽咪在企業界的財力,哪個男人敢對我怎樣卻不負責的話,相信你跟媽咪會讓他死得很難看,對吧?不過你安心啦,我那個老闆,不會偷吃我的啦!」梁毅霎時無言以對,好久才擠出一句:

     「你要照顧自己……」

     『會啦!再見。對了,幫我跟媽咪問好。 」她掛了電話。

    十五分鐘過後。

    托盤裡有兩杯熱可可,一碟餅乾。何旭尉看著那托盤大刺剌佔據他使用中的桌子,並且壓上他正在閱讀的文件,再看向那個拉了張椅子,落坐在他正對面的女子,眼匠有著疑惑。

     「既然你不去睡,就陪我講話。不對,是聽我講話。廚房裡只有這兩樣立即可吃的東西,請將就吃吧!何旭尉,你曉不曉得因為你把我抓到這老遠的國家出公差,我老爸的一生又毀了一次?我看我勺丫/這次,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你啊!作孽喔!」

    她數落著,將一杯熱可可拿出托盤,放在離何旭尉最近的桌面,然後替自己拿了另一杯,啜飲了一口,望著杯口不斷往上冒的熱氣,競發起呆來。

    何旭尉也端起熱可可暍了一口,對梁俐棻沒頭沒腦的控訴,反應平靜。

     「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問。

     「對啊!確實是發生了事情。不過,不是那種會死人的大事,只不過

     ……哎!我爸媽可能要『再婚乙了。他們趁我不在台灣的時候,偷搞曖昧。 」

    她放下杯子,拿了一個巧克力餅乾,咬進嘴裡咬得喀專喀號響,洩露出幾許氣憤。

     「你不贊成你父母複合?」看她吃得氣憤,他覺得好笑。有時他很難把工作時的粱俐棻,跟不工作的梁俐棻看成同一人。

    工作時的梁俐棻,理性得讓人想像不來她孩子氣的嬌嗔模樣:眼前的梁俐棻是嬌嗔的,看來不僅孩子氣,她那對眼睛更是潔淨無瑕得引人想佔去她所有註意力。

    他……在想些什麼呢?這種時候,他怎會對她興起深切渴望? :他對自己來得突然的慾望,感到困惑。倒不是他從不曾對梁俐棻有過旖旎幻想,他有過,但他總能克制得當。而今晚……他?然對自己的控制力失了幾分把握。

     「不贊成也沒人甩我啊!我算什麼?在我勺丫/的心目中,我媽咪排第『,我第二。」

     「聽起來你像是在跟你母親吃醋,我不曉得你有戀父情結。

     「我才沒有戀父情結!你少濫用幻想力。」她大聲否認,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而有些沮喪。

     「何旭尉,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明明知道結果會不幸福,還是要義鈕i反顧?」

     「因為那樣的人有真正的智慧,了解事情要義無反顧的努力過後,才算是真正的結果。」梁俐棻用一種嶄新的眼神,凝視何旭尉,然後帶點驚嘆地說著:

     「何旭尉,我發現你跟我勺丫/有點像耶!」

    說完,她當下後悔!才剛說了她沒戀父情結的,不是嗎?

    怎麼剛剛說話,會是那種有點崇拜、有點期待的少女口吻哩?她真的沒戀父情結嗎?她開始懷疑了。

    若沒有,她怎會心突然跳得好快,就在她發現何旭尉跟她勺丫/好像,

    會說出讓她滿心折服的話之後,她的心好像發現新大陸那般,躍動得十分不正常,呼吸也不斷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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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看著何旭尉,眼神是古怪的、打量的。

    何旭尉是個好看的男人,這點她是免疫的,起碼她自認不是外貌協會的三貝,美男子向來不是吸引她的要件。不過,她究竟是受哪一款男人吸引,她好像也不太清楚。

    總之,在今天之前,她是認定了,何旭尉這一款男人——背景雄厚、俊帥高大——絕對不是她會覬覦,進而想勾引對方走入禮堂的對象!

    只是現下,她的心怦怦地跳,她好不明白是為了哪樁?是她在一盞黃色桌燈下,突然發覺何旭尉不光是好看,還好看到會讓女人想撲上去嗎?

    今天之前,她不覺得何旭尉有這麼吸引她啊!

    不成、不成!她有那麼慘痛的前車之監,她絕對不可以重蹈父母的錯誤!像是要提醒自己一般,她緩緩說道:

     「我爸媽一滿二十歲就瞞著家人偷偷公證結婚了。當年,我媽的娘家雖沒到富可敵國的程度,但在地方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

    我媽偷偷結婚,被我外公發現,自然是……結局悲慘。我外公對外宣布斷絕父女關係,撤除了她的繼承權,她只能跟著我那個連大學都還沒畢業的窮爸爸吃苦。

    我爸媽其實恩愛過幾年日子,雖然日子苦,但一家人總是快樂的。我的童年很聿福,在我八歲以前,我是幸福的。

    我印象好深刻,八歲那年媽咪生日前兩個月,我勺丫/為了買一個漂亮的鑽戒,到處兼課。那時他只是大學裡的助教,白天上課,晚上到補習班教,回到家還接翻譯。

    媽咪生日還沒到,我爸就病倒了。我不清楚爸生了什麼病,但爸住院沒多久,我媽竟然決定跟我爸離婚。

    在我爸生病的時候,在我爸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決定離開他!

    我那天在病房外,聽見我爸哽咽虛弱地問她,為什麼要離婚?他一直向我母親保證,他會很快好起來,不會拖累她。

    可是我媽咪說,她不想再吃苦了。她不想買衣服要看價錢;用保養品只能用次等品牌。她說她不想再跟著我爸過貧窮生活了。 」何旭尉幾乎暍光了杯子裡的熱可可,靜靜聽她說完話後,他放下杯子,低聲問:

     「這就是你認定我跟你不適合的原因?因為你父母的關係,所以你不相信背景大不相同的男女,能夠幸福相處?」

    他……真是好厲害!感覺就像他第一次送她回家,能一次聽懂她敘述回家路程的方式,他似乎能很輕易抓住事情的重點。現在,她才多少覺得,她之所以說了那麼多,一方面是為了強化自己的.信念,另一方面也是想讓何旭尉明白她無法接受他的理由。

     『我跟你確實不適合,我喜歡平常一點的男人,可以跟我去吃路邊攤;

    買東西能幫我用力殺價;不要二話不說就把錢掏給人家:不可以長得太高,

    也不能太矮:五官不可以太好看,但是也不可以太醜:還要能陪我逛夜市、撈小魚、打娃娃給我。

    可是你連一條小魚都撈不起來,打娃娃恐怕也是沒希望。要你幫我殺價更是不可能,你能不隨手給小費就不錯了。

    至於吃路邊攤,我就更不能想像了,看你在餐廳裡吃飯的模樣,我沒辦法想像你坐在路邊攤,吃東西細嚼慢嚥的樣子。外表當然不用我說了,你是那種得用冷漠驅趕熱情美女的男人,實在是

    過於好看了一點……不對,今天晚上我發現,你根本不只是好看,你根本是好看得太下像話了。所以對我來說,你是個完全不及格的男人。

    男女交往,總是希望以結婚收場,至少我是這樣期待,而我,—點也不想嫁給你這樣的男人。

    既然不想嫁給你,何必浪費彼此時間?」

     「還好我的自信沒太過脆弱,沒讓你幾句話就打擊得倒地不起。你的話,我都聽進去了。你心情好些了嗎?」對她「指正」的那幾項「不及格」,

    他目前什麼都不想說,也許等他思索過,再來談。現在他比較關心的是她的心情,她好像挺為她父親煩惱的。若不是他見過幾回安夫人,他很可能會選擇相信她的話,相信她母親是

    個重視物質生活的人。但他見過安夫人,在業界她的聲評極佳,雖然與她相處次數不多,不過他感覺安夫人應該是個崇尚簡約生活的人。她有沒有可能誤會了她母親?

     「好是好多了。不過……何旭尉,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回台灣?當初你跟我說半個月,半個月大概就是兩個禮拜對吧?已經過一個禮拜又兩天多了,可是我看你還是忙得亂七八糟。我們可以如期回去嗎?我想家。」何旭尉笑笑的,不想揭發粱俐棻想回台灣的目的。想家是婉轉的說辭,他比較傾向於相信,她恨不得立刻奔回台灣「保護」她父親。

     「有幾位大股東已經被我說服,我們應該可以如期回台灣。一

     「何旭尉,我真不懂你!龍禾資產雄厚,你幹麼要花時間說服那些沒遠見的財主?再說,你都那麼有錢了,何必這麼拚命賺錢?你的財富後頭多加幾個零,對你有影響嗎?」

    她再拿了一片餅乾,像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聊個夠。

    何旭尉看著她,忍不住又笑了,她其實是個很坦率的女孩,這是他近來的發現。

     「以龍禾的資產,要集資幾千億確實不是問題,但如此一來,所有風險

    就必須全由龍禾承擔,我不能拿龍禾所有員工的生活來當賭注。萬一投資失利,就會害得所有員工生活失依。在這裡集資,可以分散風險。如果有損失,龍禾的損失也會減至最低。

    如果我說,我追求的不是財富,是成就感,你信嗎?我的財富後頭多加幾個零,確實是沒多大影響,吃一樣吃、睡一樣睡。

    但人生不是只要吃飽、睡飽、金錢不虞匱乏就足夠了。人存在總有些價值,我只是想盡力發揮我的存在價值,如此而已。

    今天不管我是個藝術家,是個勞動者,或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我想我都會努力證明、發揮我的存在價值,這樣才不枉費我父母給我的生命。

    我說這些,你聽起來會不會覺得我在唱高調?我很少對別人說我心裡的想法,也許是覺得言語不如行動來得踏實。不過你既然問了,我想跟你聊聊也沒關係,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很可笑。 」

    可笑?她的感覺跟可笑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比較像是發掘了奇珍異寶般的新鮮感。

    他說話的樣子,可不像那些一看就知是在唱高調的無聊分子,他說那些話的態度既緩和又平靜,感覺他是打心裡這樣想,也這樣身體力行。最重要的是——一點都不可笑!

    哎……不行了、不行了,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優?

    她本想離席了,伯再繼續聊下去,她的信念會被連根拔走,可是這時候何旭尉卻忽然換了個無害的話題——

     「你都怎麼打發假日?」

     「假日啊……逛街、看電影羅!我是個膚淺的女人,沒什麼太高雅的興趣。我勺丫/沒中樂透以前,他是個很好的伴喔!

    我逛街都是跟我勺丫/一起去,不認識我們的人,都說我們是恩愛的情侶耶。可是自從我勺丫/中樂透以後,我的生活就變得無趣好多!你知道什麼是樂透嗎?」

     「我在你眼裡那麼像生活白痴嗎?」他很喜歡她談家人時,臉上流露的那種幸福晶亮的光彩,只不過,他實在有些懷疑,她真的沒絲毫戀父情結嗎?

    從小跟父親生活的她,想必一定很依賴父親。

     『.沒啦!我只是想,你這種有錢人,應該不曉得、不關心那種彩券小事。就算讓你中了幾幹萬,對你來說大概也只是小錢吧……哎呀,總之我勺丫/中了樂透後……』

    梁俐棻打開了話匣子,說個不停,不知不覺把她所有家務事、她的購物趣事一古腦兒傾吐出來。

    有些事聽得何旭尉既好笑又驚詫,他不太相信她能為拉扯一件一折衣服,跟人大打出手。雖然她解釋她原本是想讓的,要不是對方口出惡言,問候她的祖宗三代她還不層打架哩。

    何旭尉感染了她的直爽,順口說出初到德國留學第一個月,他幾乎天天抱著棉被哭的秘密……不過,她的反應倒是有那麼一點點傷了他的心。

    她先是不相信,他再三說是真的之後,她開始笑,起初是輕笑,然後是變本加厲地大笑,邊笑還邊說:「我好想看你抱著棉被哭的樣子喔!好想看喔……」

    唉!早知道,就不說了。

    這一夜,他們聊了許久許久,聊到她累得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何旭尉只得抱起她,將她送回二樓房間。

    他想,她真是累壞了,要不怎會一下子就睡沉了。將她放上床,為她脫去室內拖鞋,拉上薄被覆上她的身子後,他原本是想安安靜靜離開的……

    如果她睡著的神情不那麼純真、那麼誘人;如果她不是睡著了,嘴邊還掛了朵淺淺的笑,彷彿連在夢裡,都忍不住取笑他當年抱著棉被哭的脆弱:

    如果……如果她不是讓他如此心動的話……

    總之,望著她沉睡的面容,他的心湧上了乾百個讓他走不出那個臥室的「如果」,他從來不曾如此衝動、如此乘人之危,決定躺在一個熟睡女子的身畔、決定抱著她同眠。

    這一夜,他和衣與她共享了一張大床,直至天明。

    女女古

    梁俐棻迷糊地張開眼,感覺這一覺睡得特別舒適溫暖,好像被一隻巨大的熊抱著一般。躍入眼的是—片白,她想翻轉身子,卻發現整個身體被什麼力量環絆住了,動彈不得,跟著發現那片白上頭競有幾顆釦子……

    她眨了眨眼睛,理智越來越清楚,越想感覺越不對勁……

     「醒了?」

    男人的聲音傳來,可將她完完全全嚇醒了,她掙扎了起來,試圖掙脫圈緊她的雙臂。

    她終於知道那片雪白是男人的襯衫,那像熊一樣溫暖舒適的感覺,是男人寬闊胸膛與雙臂環構起的懷抱。而那男人……不用說,絕對就是何旭尉了。

     「別動,拜託你。」他的聲音低啞,聽來像是極端壓抑。 「你這樣動來動去的,我的下半身會不太好受。」這話,立即收到了效果,她徹底放棄掙扎,動也不動的。

     「你乘人之危!」她雖不動,卻也沒忘記該指控一番。昨晚最後的印像是書房,她八成是話說太多,累到不知不覺睡著了。

     『對不起。 」他很乾脆地認了錯,倒教她一時間接不出話。 「但我向你保證,在你不清醒的這段時間,除了像這樣抱著你睡之外,我絕對沒做其他更過分的舉動。」

    臥室裡,安靜了好一陣子。

     『你……好了沒?」她雙頰發熱,這樣挨緊男人的懷抱躺在大床上的經驗,對她是十分陌生的。

    何旭尉輕笑,一點也沒放開她的意思,雙手反而更用力地將她攬向自己。

     『對不起,我想再抱你一會兒。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們可以聊聊天,打發時間,像昨晚一樣。 」

     『,你今天不當工作狂啊?」她悶悶地問,可是……很奇怪的,她似乎也懶得掙扎出他的懷抱。她該掙扎的,不是嗎?

     『不當了。我打過電話取消了今天的所有行程。你可以想想今天要做些什麼?逛街、看電影,或者去觀光景點走走也行,我想陪陪你。』梁俐棻有些貪圖他的溫暖懷抱,她無法否認,此時的感覺真的很好。可是……她咬了咬唇,遲疑好久,用著連自己都覺得不甚肯定的語氣說:

     「何旭尉,我們……行不通的。」

     「如果前行無路,我願意不惜代價,親手打造一條通往你的路,這樣就行得通了。」

    他的話好篤定,篤定得震撼了她。

     「你不是我的理想情人,不是我期待的丈夫。我很想結婚。」

     「很公平。你也不是我的理想情人,不過如果是老婆的角色,我蠻期待的。我不排斥婚姻,如果結婚的對像是你的話。」

     「何旭尉,你別不講理,你說過你不為難我的。」

     「我不覺得我是在為難你,截至目前為止,我覺得我對你太過講理了。棻,你想不想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你?」

     「你不要叫我『棻』,不覺得肉麻嗎?」

     「覺得親密,不肉麻。你進公司兩年,我什麼時候開始對你有了興趣,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好奇。 」她不甘願地承認了。事實上,這問題困擾她有段時間了,她就是想不透自己做了什麼。她一直很安分又安靜地做事,上班也從不打扮得太招搖。

     『有個星期日下午,我在新光百貨看到你,你跟一群人搶著折扣商品,頭髮亂了、釦子掉了,你結了帳,提著袋子笑得很滿足。我起先不太相信那是你,在辦公室的你,總是一絲不苟,臉上的笑也僅是淡然有禮的淺笑,我不曾看過那麼激動、笑得那麼燦爛、滿足的你。

    星期一你上班,穿著端莊的套裝,走進我的辦公室,拿著行事歷一板一眼報告著我的行程,我?然覺得你好陌生。

    明明你在我身邊王作了許久,可是我卻覺得自己似乎完全不認識你……

    該怎麼形容呢?那種感覺,就像你其實在我身邊很久了,我卻從沒見過你的真面目一般。你似乎是戴菩面具,在我身邊來來去去。

    我從那時候開始注意你,越是注意你,我越是驚艷於你的美好。

    你不是個願意張揚自己美麗的女人,好似很怕人注意到你的美,我覺得你刻意將自己包藏起來,不只是外貌上的美,你連內在的美也不願別人瞧見。

    你做事細心,效率很高,卻從不邀功、不討賞。你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滿足,二十六塊就能買到你真心的笑。剛開始,我對你很好奇,我從不曉得人可以這麼單純、這麼容易感到滿足。那天我看著你從超市出來,我發現你真誠的笑有很強的感染力,我好像也能因為你的滿足,而感受到滿足的感覺。

    這輩子,我一直是跟人、跟自己競爭,是你讓我發現,我原來是有所缺乏的人,缺乏像你那樣的實在滿足。說實話,你震撼了我。你……」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為你心動。」

    哎,為什麼要說這些動人的話呢?梁俐棻埋怨地想。

     「你的另一個優點是很坦率,想說什麼就說。我喜歡你這項特質。我可以不要再說,但我希望你為我心動。

    雖然在你的標準裡,我是個不及格的男人,但我相信我一定有些特質,可以吸引你,就如同你吸引我一樣,你身上也有許多特質串牢吸引了我的目光。

    棻,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有機會在你面前展現,能豐牢吸引你目光的特質。好不好?」這男人,真的很麻煩耶!

     「你為什麼要這麼讓人難以拒絕?你讓我很為難、很頭痛耶!」

     「讓你為難、頭痛,總比毫無感覺好。好了,我們應該起床了,再賴下去,美好的一天就要過去大半了。我先帶你去吃早午餐,我們再想想接下來要去哪兒。」

    眾女擊

    我相信我I定有些特質,可以吸引你……

    他未免太謙虛了點,他吸引她的又豈是一些特質而已,他根本是渾身上下所有細胞全朝著她放電,她早就被電得暈頭轉向了。

    這水果酒,暍來好順口,他說明天就能回台灣了。今天要慶祝新公司終於可以步上軌道,朝他的計畫開始一步步運作,IT、CRM的建置也全如了他的意,而那些持反對意見的股東,一個個都被他說服了。

    她坐在沙發上,等何旭尉從廚房端出他的神秘小點心。何旭尉說,為了感謝她這半個月不畏艱辛地替他工作,他要好好謝謝她,晚上帶她上餐館之後,還買了神秘點心,兩瓶水果酒,說是要慰勞她。

    她在沙發上暍著甜滋滋的水果酒,發著呆,不太相信這半個月真讓她熬過去了,感覺這半個月,既漫長又快速,真是矛盾至極的感受。

    她今天好幾次想起何旭尉前幾日的話,哎……

    她呀,最近根本是控制不了自己,老望著何旭尉那張臉發呆,何旭尉其實也知道,對她的呆望卻只是淺笑不語。

    她很疑惑,他難道不明白,他身上有許許多多吸引女人的特質嗎?他一定明白吧。那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對她頻頻放電呢?害她想裝作沒看見都辦不到。

    真的不是她要懷疑何旭尉,但她實在認為,他拉她來這個遙遠的國家出差,分明是蓄意要勾引她,分明是要用他全身上下數不清多少吸引女人的特質,狠狠地吸引住她,逼得她無處可逃……

    她甚至懷疑,何旭尉買下這兩瓶水果酒,還有那還不曉得是什麼的神秘小點心,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想灌醉她、哄她上床!可是啊……可是!她沒志氣到根本不需要暍醉,就願意舉起雙手同意被他……佔有!唉唉唉……她是個沒志氣、沒節操的女人!

    那天跟何旭尉出去玩了一日夜,他帶她去了美加邊境,看那舉世聞名的大瀑布。那不是她第一次看大瀑布,前一年她才跟父親來過,那時她勺丫/。是為了參加一個國際研討會,順便帶她來玩。

    跟何旭尉看著名景點的感覺,就是跟她和她父親來時的感覺不同,何旭尉攬著她的腰,陪她靜靜看著瀑布的水不斷墜落,她覺得何旭尉像是能理解她的感受,那種對大自然力量的震撼與崇敬……那天離開前,他吻了她!他居然吻了她,而她,居然被他吻得雙腳發軟無力,整個人攀在他身上。

    唉…… 那一吻,那一吻真的是……讓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其實,她對他是充滿感覺的!也許,從他第一次送她回家、送她去趕那個限時搶購,她對何旭尉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只是她不願意承認。這半個月,來到這個離家遙遠的外邦國家,她被迫只能看著何旭尉這個人、跟著他工作,想不看見他的特質,壓根是不可能的事。

    她每天睜開眼,看見的是他;她工作,看見的是他:她吃飯,看見的也還是他;就算是要睡了,說晚安的對象,也只有他……

    這樣日日夜夜相處,她怎麼可能假裝看不見他處理繁雜事務的非凡耐性、怎麼可能看不見他決斷事情的俐落明快、更不可能沒看見他面對挫折時擁有的堅毅不屈。總之……

     「點心來了。」何旭尉端出一個星星形狀的蛋糕,放上桌,才看見她竟暍掉了大半瓶的水果酒,他皺著眉拿下她手上的酒杯,說:

     「嘿,小姑娘,我買酒可不是為了灌醉你。」

     『真可惜。我還希望你是想灌醉我。 」她對他吐了幾下舌頭,覺得自己頭昏昏的,一定是酒暍得太快了。

     「你在誘惑我嗎?」何旭尉坐在地板上,微抬頭看坐在沙發上的她,那目光是欣賞,也是渴望。她似乎是暍醉了,雙頰微微散著紅潤,一雙眼瞳也水汪汪的。

     「我可以誘惑你嗎?」

     『可以,只要不是在暍醉的情況下。我想你根本不需要特別誘惑我,只要給我一點點的暗示、一個輕吻,我就會徹底臣服了。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發燙的溫熱傳上他的指尖。

     「你暍太快了,是不是覺得頭昏了?吃點蛋糕吧!我餵你。這是楓糖蛋糕,我特地請人做的。外頭這層橘黃色的薄膜,是純楓糖,口味很獨特,吃起來甜而不膩,很像你的味道。第一次吻你,我就覺得你嘗起來像楓糖。」

    哎……幹嘛提那個吻呢?讓她的抵抗力徹底毀滅。她決定了!她要舉白旗,她要對自己的渴望投降。

    何旭尉拿起叉子、端起蛋糕,就要切下一小塊蛋糕時,她拉住他的手,輕聲說:

     「現在我對楓糖蛋糕,一點興趣也沒,我覺得你比楓糖蛋糕還可口、還要吸引我。」

    說何旭尉的手,是僵在半空的,一點都不誇張。他很艱困、很掙扎地開了口:

     「你究竟是認真的,還是暍醉了,說醉話?」

     「暍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我說我沒醉你相信嗎?楓糖蛋糕跟你,我比較想把你吃掉。」何旭尉感覺自己的手不太聽使喚,有點顫抖,他放下了叉子、放下了蛋糕,做了最後的掙扎:

     「請問棻棻小姐,二加二等於多少?」

     「這問題太簡單了,就算喝得爛醉的人,也應該回答得出來啊!你有作弊的嫌疑喔!但我如果回答五的話,你就會拒絕我的誘惑嗎?」

    他嘆氣,然後認命。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錯,那數學問題太簡單,而他確實是想用那簡單的數學問題,減輕自己迫切想乘人之危吃了她的罪惡感。這算是技術作弊吧!

     『不會。我瘋了才會拒絕你。還有,你不是在誘惑我,你是在折磨我,折磨我的良心、折磨我的理智、折磨我的慾望。他起身一把抱起她,往他一樓的臥室走。沒料到,她竟開始解剝他胸前的襯衫釦子,還說:

     「我覺得沙發是不錯的位置耶!為什麼一定要進房間呢?,」

     「不行。你是第一次,我不希望讓你不舒服。』他繼續往前走,卻覺得每一步都是至大的折磨。因為她的手不安分解開了幾顆釦子,鑽入襯衫裡,摸索著他早已為她發熱的肌膚。他還能說出完整的話,簡直是奇蹟了。

     「唉……我一看就知道是個沒經驗的女人嗎?」說完,她吻上他的頸子。她……老早就想那麼做了,那天在瀑布旁,水漬沾著他的頸子,發著光亮,他低頭吻她時,她就好想采出自己的舌,嚐嚐他肌膚的味道。

    可惜當時,她被吻得頭昏腦脹,全身無力,做不出其他動作。

     「不是一看就知道,要吻了才知道。我很感謝上帝你是個沒經驗的女人,不然我現在可能已經被你誘惑得發瘋發狂了。」

     「你不是說,我不是在誘惑你,是在折磨你嗎?」

     「棻,你最好先安分點,讓我把這段路走完,你這樣動來動去的,我的克制力可能會提前用光。」他是咬著牙,忍住了呻吟,才說得出話。她的舌遊栘在他的頸問,他幾乎無法思考了。

     「那會怎麼樣?」她從頸間,舔上了他的下顎,一路舔上他敏感的耳垂,吹著氣,低問。

     『這裡連張沙發也沒,只有冷冰冰的地板。 」他覺得身後有千軍萬馬在拉著他,要他直接放下她、徹底佔有她。該死的!這小處女怎麼會有這般讓人難以抗拒誘惑的魔力?他的理智就要消失無形了。

     『冷冰冰的地板也是不錯,好像比在沙發上刺激……」她索性開始解起自己的襯衫釦子,一顆接著一顆。

     『你這個瘋狂的小女人……」他不行了,在她自動寬衣的視覺撩撥下,他要是還忍耐得住,就奇怪了。他停了下來,帶點半懲罰的口吻說:

     「明天別跟我抱怨你渾身難受,這是你自找的。一

     『尉尉,我的腦袋有很多瘋狂的想法,但沒有一個比得上我迫切想要你這個念頭來得瘋狂。在哪裡都無所謂,只要對像是你就好,這是我的瘋狂,我也覺得……』

    唔……她的話,忽然中斷在滿足的嘆息裡。他吻去了她的話,雙手瘋狂的探索著她,像是要將剛剛忍受的一切,全數回敬給她似的。

    不一會兒,她便一絲不掛地赤裸在他面前了,他在這時緩下了動作,細細欣賞著眼前的美麗。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祖儿要叫你『尉尉』,如果單喊你『尉乙,好像在叫陌生人『餵,某某某』一樣,但是喊『尉尉氣感覺就不一樣了,你……」她忍不住又開口說話。 「噓。」他用拇指壓住了她不斷說話的唇,「不要緊張,我不會弄疼你的。」他的手輕緩地在她身子上游栘,帶著安撫的溫柔。

     「你知道我很緊張?」她眨了眨眼睛。

     「思。你說話的模樣,跟平常不同。安靜下來,把自己交給我,好嗎?

    就算我沒理智到走不進房間,沒理智到決定在這冰冷的地板要走你的第一次,我還是會記得要照顧你。 」

     「尉……」她用那雙美麗又帶點無助的眸子望著他,他覺得自己已徹底淪陷了。這個美麗的小女人啊!讓他矛盾地既想瘋狂佔有她,又想細細憐惜呵護她。他投降了。輕嘆一聲,在她耳畔呢喃著說:

     「我愛你,小女人。雖然我說不出愛你的理由,但你是第一個讓我說得出這三個宇的女人。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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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台灣後,何旭尉又陷入忙碌中。

    梁俐棻執意調部門,他只能如她的意。其實他心裡也認同她不在自己身邊工作比較好,要不他可能會管不住自己為她瘋狂的下半身。

    到公司第一天,他就讓她到旭薇那里工作了。

    那天早上,他特地提早兩個小時到公司,替她整理辦公桌上的東西,親自送到另一張辦公桌上。原因無他,純粹是若讓她在他面前整理那些東西,他有極大的可能,不會放她走。男人的慾望啊,是世上最難馴服的力量了。

    所以,少了梁俐棻這個得力秘書,加上他跟林合力使了詭計,讓他那個能幹的總經理妹妹跑了後,他真是不忙才有鬼。回台灣近一個月了,他忙得焦頭爛額,就連跟粱俐棻約會的時間,都沒辦法多抽出幾次空來。

    但是忙歸忙,他心裡掛著的事,總要解決的。

    梁俐棻這個小麻煩,不趕緊想辦法安撫她那顆古怪的小腦袋,他的日子怎麼過都無法安穩!

    這天中午,他終於挪得出空,約出安鬱婕一塊用餐。

    只不過,當安鬱婕依約出現在餐廳,身邊還多了個高大男人時,他真的有些驚愕,因為他完全沒想到……梁俐棻的父親,會是這麼個……充滿力量的男人。

    充滿力量!這是他對梁毅第一眼的看法,梁毅一點也不像粱俐棻口中敘述的,是那種會跟女兒一同上街搶拍賣、一同殺價,帶點瘋狂、又帶點傻氣的男人模樣。他真是……被梁俐棻給騙了。剛開始,他覺得這對「準」夫妻,拿他當仇人看。他暗想著,不知梁俐棻那丫頭,向父母告了他什麼狀。他也有點自責,回台灣這麼一段時間,到現在才擠得出時間會見這對「準」夫妻。

     「安夫人,你好。這位應該是棻棻的父親吧?」他望著已經站在他面前的夫妻,開口。梁毅打量著何旭尉,不吭聲,一臉冷漠。他替安鬱婕拉了椅子,讓她坐下,自己也拉了張椅子,坐下。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何旭尉的話,像是擲入無垠的宇宙,得不到丁點迴聲。見兩個人坐下,他也坐了下來。安鬱婕有意緩和僵凝的氣氛,打著圓場說:

     「你約我出來,我很意外。我……我前夫執意要來,所以……」

     「我不是你前夫。是即將再一次跟你結婚的未婚夫!」梁毅很計較,糾正著。看也不看何旭尉一眼,當他是個隱形人。

     「毅!不要在別人面前失禮……」安鬱婕顯得尷尬無措,小聲地抗議著。

     「這個『別人』遲早是自己人,他要是敢上了車,不補票,就別想走出這家餐廳。」梁毅這一刻才又盯著何旭尉,警告似的瞟了他一眼。

    截至目前為止,何旭尉完全沒說話餘地,卻覺得好笑,這對已屆中年的「金童玉女」,恩愛得讓他覺得有趣。

    然而,他不太相信梁俐棻會跟父母告這種「已經失身給他」的狀,但也慶幸著自己不用多說什麼,這夫婦倆就明白他跟粱俐棻有了先上車的「技術性犯規」 。

     「我約安夫人出來,正是想跟安夫人提這件事,我想請夫人把女兒嫁給我。既然伯父也來了,我正式請求你們,把棻棻嫁給我。我知道夫人之前介紹了我弟弟和棻棻認識,也許夫人比較鍾意旭懷,比較希望是他成為你的女婿……」

     「誰當我女婿我都沒意見,只要你們彼此喜歡就好。可是……你真心喜歡我們棻棻嗎?』安鬱婕問著,眼底有著懷疑。

     「你要是真心喜歡棻,怎麼會從加拿大回來快一個月,現在才找棻的媽咪出來::」梁毅很不滿。

     「對不起。這是我的錯,這陣子真的太忙了。」何旭尉誠懇道歉,不過只換來梁毅一聲冷哼,外加一個白眼。

     「伯父、伯母。」對著這麼一對看起來只有三十幾歲模樣的男女,喊伯父、伯母,何旭尉喊得有點心虛,可是又沒辦法,誰敦他們真是棻棻的父母,怪只能怪眼前這對璧人太早婚!

     「如果你們不反對,我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向棻棻求婚……」接著,他很是掙扎地,終於說出今天找安夫人出來的最大目的——

     「但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曉不曉得要怎麼樣才能……在夜市打到大娃娃?」

    這問題一拋出,何旭尉很快獲得兩位「盟友」的大力支持。

    梁毅聽了後,滿意地大笑,說:「你真了解我女兒,勉強算你及格了!」

    三個人很快交頭接耳討論了起來,梁毅決定親身傳授二局強武藝」。

    開玩笑,棻棻從小到大,滿臥室的大小娃娃,全是他這個老爸爸從夜市打來的戰利品。

    聊著聊著,何旭尉忽然聊了另一個話題,那突如其來的話題,讓那對老金童玉女的兩張面容,由開心微笑轉為憂愁嚴肅……梁毅與安鬱婕相視無語,各自懷了旁人參不透的心事。

    何旭尉有些後悔,提了這麼個不好的話題,讓一場原可愉快結束的會面,以怪異的氣氛收場。

    古擊女

    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梁俐棻無意識地用筆桿敲著辦公桌面,不明白何旭尉一個月前說的那句話,為何老在不經意的時候竄人她腦子?真是可怕的魔音!她調來總經理這邊,也一個月了。

    回台灣那天,何旭尉在飛機上問她,是不是還想調部門工作?她想也沒想就回了「是」。何旭尉也沒多說什麼,隔天到公司,她就被通知她的工作已轉調。 ;這一個月裡,發生了不少事情呢!

    不過,最詭異的事,莫過於半個月前她不明不白成了「偽同性戀者」,氣走了她的頂頭上司何旭薇總經理。

    現在,她暫時成了沒有上司的特助,閒閒沒事做。而公司少了個總經理,事情自然全落到何旭尉身上。

    至於何旭尉嘛!他好像忙得心滿意足,沒見他急著找人遞補總經理空缺的動作出現。

    想起「偽同性戀者」這件事,她是滿心的愧疚。但不論是林旭懷,或是何旭尉,都大力稱讚她演技絕佳,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到現在,她還是懷疑,氣走了總經理當真是件好事嗎?更別說,她是用那麼不光明磊落的手段,把人給氣走的。

    她不明白,林旭懷、何旭尉這兩個男人打著什麼如意算盤,幹嘛這樣對待他們的親妹妹?但倒是終於明白,那兩個男人雖然使用不同姓,私底下兄弟感情挺好的,只是愛鬥嘴。

    這也算是這一個月裡,她的新發現。不管如何,她現在暫時是無事一身輕。

    只是不曉得那個離家出走在外頭流浪的何旭薇總經理,什麼時候要回公司來?

    如果何旭薇回來,粱俐棻想,她應該會把事情說明白,說她在何旭尉、林旭懷兩人的苦苦哀求兼逼迫下,不得已假扮成何旭薇的仰慕者,向她說了那些肉麻的表白。就是不知何旭薇會不會原諒自己了?!她啊,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沒事膛這一淌渾水,她真的是太閒了。都怪何旭尉!何旭尉啊……想到他,粱俐棻忍不住皺起一張臉,如果可以,她真想當那個意外的夜晚,是她酒後亂性的結果。想到那一夜,她還是忍不住雙頰發熱、滿身悸動。何旭尉真是個無可挑剔的好情人,那一夜,地板的冰冷她沒能感受太久,最後的情節是何旭尉替代了地板,成了她的「床」……那樣的刺激滋味,實在教她難以忘懷……他確確實實在每一個細微過程裡,小心仔細地照顧著她。唉唉唉……嘆氣沒有用,躲起來沒有用!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不過,何旭尉經過那一夜之後,好像變得冷淡了。整個月裡,碰不到他幾次面,那幾次他約了她吃飯、看電影,談的也全是請她幫忙扮演「偽同性戀者」的事……

     「棻,晚上一起吃飯。」她胡思亂想得入神,一下子分不清聲音來自何處。

     「想誰想得那麼出神?」她的頭被何旭尉的左手大掌,揉了幾下。抬頭看見何旭尉站在她面前,她暗罵自己,真是發呆發過頭了,連他什麼時候走過來,都沒知覺!

     「反正,不是想你。」她違心地說。

     「你真狠得下心,讓我傷心。最近我太忙了,抽不出太多時間陪你。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跟梁俐棻的父母見面,到現在也過了一個禮拜,他的「功夫」也練得到家了,梁毅是這麼說的。

     『不行,我爸爸要我今天一定得回家吃晚飯。 」

     「那我去你家吃飯。」

     『不行!」她大叫。不能想像他在她家吃飯的畫面。 「我爸爸不會同意的。」

     『是嗎?你不幫我問問看,怎麼知道他不會同意?』

     「反正就是不行。」她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他瘋狂的提議,要是帶他回家,恐怕她老爸會……失去控制。

     『好吧。你不幫我問,我自己打電話問好了。不過,晚上你得自己先回去,不管伯父答不答應,我都要忙到七點多,才走得開。一

     「餵!』你這男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她本想這麼說的,卻硬是被他打斷了話,還被曲解了意思。

     「好久沒聽到你這麼喊我了。」他把那聲「餵」,聽成了「尉」。

     「棻,我真的好想你,我們明明每天在同一層樓,我卻覺得我們的距離很遙遠。真想把你綁在我身邊。」說完,他低頭給了她一個吻,許久才意猶末盡、萬分不捨地放開了她。

     「希望晚上能跟你一起吃飯。」

    女女古

    梁俐棻按了門鈴。

    經過了幾個小時,她還在氣憤著,究竟何旭尉把她當成哪種女人了?久久出現一次,隨隨便便給她一個吻,吻得她暈頭轉向,然後丟句「希望晚上能跟你一起吃飯」,就率性離開。

    氣死她了!整個下午一通電話也沒,他至少該打個電話說說,他到底問了她爸爸沒吧?在何旭尉眼裡,她是這麼不被看重的嗎?連通電話都不願施捨給她?她

    真是看清楚了!果然,背景不同的人,認知就不同。何旭尉八成是認為吃飯這點小事,比不上他一筆商場交易。

    很好、很好!她這個毫無背景、比不上一筆交易重要的小人兒決定了,從今而後,她跟何旭尉就各走各的獨木橋吧!可惡死了!

    這時門被打了開來,梁俐棻訝異看著門里站的人,不是每天幫她開門的勺丫/,是……打從她八歲之後,就沒再幫她開過家門的媽。她愣了愣,一時之間錯亂感湧上。她的母親站在門內,身穿一件寬大的白T卹、淺藍色牛仔褲,筆直的長發落在雙肩。光陰對待安鬱婕真是仁慈,粱俐棻不是滋味地想著。她的母親,看起來不像四十幾歲的女人,反而像三十剛出頭、韻味十足的成熟女人,也難怪她勺丫/老是抵抗不了母親。平心而論,連她都會欣賞母親的美。不過,她現在穿成這平凡老百姓的模樣,是想怎樣呢?

     「我不知道你跟勺丫/有約會。」梁俐棻悶悶地說。安鬱婕很緊張的模樣,在長褲上抹了抹手心的汗,若不是何旭尉,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女兒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她一直以為是她當年跟梁毅離婚的事,不被女兒諒解。

     『棻棻……我……我跟爸爸打算下個月……結婚,你……會不會……不贊成?一老天,她真的好緊張。

     『想到女兒對她的誤會,她就難受得無法呼吸,當年的事,她不能解釋。對梁毅不能、對棻棻更是無法解釋,現在她只求她跟女兒、丈夫能有個新的開始。其他的,她都不求了。

     「我的意見有用嗎?」梁俐棻語氣淡淡的,閃過母親,踏進家門。早知道就跟何旭尉那可惡的男人去吃晚餐了!罷了、罷了,才決定了要跟他各走各的,幹嘛在這個時候想起他?

    她走入屋子,廚房抽油煙機的聲音響著,她朝廚房喊了她鐵定在努力當家庭煮夫的爸。

     「爸!我回來了。」有氣無力的聲音。

     「爸爸去買醬油了,我再炒一個菜就可以吃晚餐了。」安鬱婕跟在粱俐棻後面說,忙跑進廚房,關了抽油煙機。

    梁俐棻在客廳又愣了一會兒,想了想,也跟進廚房。她想,有些事她無力干涉,但有些話,她總可以說清楚些。

    她走往廚房,看著安鬱婕關了抽油煙機,將炒菜鍋送到水龍頭下過了幾次水,重新放上爐子。

    這些動作,看在粱俐棻眼裡,是百感交集。

    這廚房,在十六年前,曾是她跟母親的遊樂園,她們母女曾在這小小的廚房裡做過餅乾、布丁、果凍、烤過小蛋糕,然後一起等待從學校回來的爸爸:….

     「媽,你何苦呢?你以為炒幾個菜、做幾頓飯,這個家就會回到原來的樣子嗎?」這話,不知怎麼地,就這樣溜出梁俐棻的嘴,不過她的口氣算是平靜。

     …這個家,早就不一樣了。你以為只要你回來,穿得跟我們一樣樸素、吃得跟我們一樣簡單,一切就能回到十六年前的樣子?別忘了,我不再是八歲的小女孩,我二十四歲了。已經到了不需要『媽』的成熟年齡了。

    趁著爸不在,我想把話說清楚。你跟爸要怎麼樣,我都沒意見。反正爸這輩子注定要栽在你手上。但我希望你不要強迫我扮演一家和樂的假象。

    當年你在醫院跟爸說的話,我全聽見了,我聽見你說你不要過苦日子。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拋棄了我跟爸爸,而我,一輩子都不打算原諒那樣的?。

    你們要結婚就結婚,但我希望你這次是真心要嫁給爸爸那個笨蛋加窮光蛋,不要再為了任何膚淺理由離棄他。我只求我爸爸幸福。 」

    安鬱婕幾乎要流淚了,她沒想到女兒對她……這麼不諒解。她甚至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她的苦,是不能解釋的苦。

     「棻棻,對不起……」她只能這麼低語著。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爸爸。」粱俐棻看著母親紅著眼睛的模樣:心裡也有幾分難受,真要說誰錯了,大概是錯在兩個差異太大的人,卻要勉強在一起。

    她其實對母親……沒那麼深惡痛絕,但有些責怪是免不了的,她畢竟不是聖人,不像她勺丫/那個笨蛋。

     『真正要說對不起的人,是爸爸才對。 」梁毅的聲音傳來,廚房裡的兩個女人都嚇了一跳。 「棻棻,你誤會媽咪了。』

     『毅……」安鬱婕沒想到棻棻會突然跟她說那些話,更沒想到梁毅會聽見棻棻的話。她好害怕,怕梁毅會因為當年的事被提起,而重新思考,然後決定不諒解她。

    她是不該被諒解,畢竟,當年她說了那麼多傷他的話。

    該怎麼辦呢?怎麼才能保住她等待了十六年的幸福?安鬱婕慌亂得無法思考粱毅說的話。

    她等待了十六年啊!要不是棻棻出國,要不是那天她……趁著梁毅重感冒,非禮了意識不清的他,她的幸福可能還在遙遙無期的等待中。

    梁毅看著慌亂的安鬱婕,心裡滿是疼惜。是他沒有能力,才讓她受了那麼多苦。這些年,他沒有一天不在祈求,希望她能找到幸福。他從沒奢想過,她能再回到自己身邊,跟著他,只是受苦罷了。可是老天可憐他,雖然重新尋回她的方式不光明,但他真的慶幸能再次擁有她……梁毅望著安鬱婕好一會兒,才又轉向梁俐棻,平靜地說:

     「爸爸當年病得很重,需要上百萬的醫藥費,你媽咪為了爸爸,在娘家跪了好幾天,後來外公跟她說,要錢可以,但是媽咪得答應跟爸爸離婚,回娘家後再重新嫁人,嫁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

    你以為媽咪是為了享樂才不要我們的嗎?如果媽咪是那種人,她怎麼能跟爸爸一起吃苦過了八年?爸爸或許是個窮光蛋,但絕對不是笨蛋。你對爸爸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嗎?小傻瓜。

    你媽咪是說了一些傷人的話,但她說那些話,只是為了讓爸爸死心跟她離婚,這樣她才拿得到錢,救你這個窮光蛋爸爸一條命。當年如果沒有媽咪,爸爸早就死了……」

    這些話,與其說他是對著棻棻解釋的,倒不如說,是特地說給安鬱婕聽的。

    安鬱婕早已是淚流滿面,她不知道,原來梁毅都清楚,清楚她要離婚,全是不得已的。

     『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她根本說不成話。

     『小郁,你老公像個笨蛋嗎?」粱毅越過粱俐棻,走向安鬱婕,不顧女兒在場,緊緊擁抱住安鬱婕。他沉痛而緩慢地說著當年的事,對他而言,那是他一輩子的虧欠。

     『你不知道我多恨自己不像個男人,要你幫我跪來這條命!你以為你說幾句傷人的話,就能讓我同意離婚了嗎?當年岳父來醫院找我,他告訴我,你在娘家門口跪了好幾天,求他幫我付醫藥費。

    他問我,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了的男人,能給女人甚麼幸福?我當年會答應離婚,是因為你父親的話。他說得對,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憑什麼以為能帶給你幸福?

    小郁,是我對不起你,這話我放在心裡十六年了,今天終於能對你說出口,請你原諒我沒有能力給你……」

    安鬱婕的手搗上樑毅的嘴,泣不成聲地望著他,「不要說了,那些都過去了。我不想听你說不能給我幸福的話,我不想听……對不起你的人,其實是我啊!

    當年如果我能再堅持一點,求你不要去買鑽石戒指當生日禮物,求你不要工作得那麼辛苦,你就不會病倒、不會差點死掉……」

     「傻瓜,你求過我了,你忘了?是我堅持要這麼做的。」

     「可是我可以再堅持一點的,你就會聽我的話,對不對……」

     「噓!我們都不要說了。小郁……你真的不後悔回來嗎?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什麼是更好?更有錢嗎?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最討厭看到的是什麼嗎?是鑽石!只要有男人送我鑽石,立刻就會被我轉送出去。我討厭華麗的東西,它們只會提醒我,我離你、離棻棻、離幸福有多遙遠。

    可是那天我收到棻棻拿來的禮物,打開看見裡頭是一枚鑽石戒指,我哭了好久,才發現原來鑽石真的美麗……

    我不要其他男人,在我眼裡,除了你,沒有更好的男人了。來找你的那天,我把戒指戴在中指……其實就是想問你,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跟我重新開始……」

     「那枚戒指,跟當年我想送你的一樣。我從來沒想過該原諒你什麼,你執意跟著我,是我讓你屈就了。對不起,這些年讓你痛苦。如果我知道,我在你眼裡是這麼的無可取代,我絕對不會讓你等。」梁毅熱淚盈眶,卻說笑著。接著,他低頭在安鬱婕耳邊呢喃:

     「剩下的話,等我打發了寶貝女兒再來說。」

     『旁的梁俐棻聽得呆了,她看著幾乎要流淚的父親,看著他們夫妻相擁的畫面:心裡亂紛紛的,好多感覺無法整理。

    看著她的父母,她的一雙眼睛也蓄滿了淚水。她競不曉得該責怪誰了……該責怪她早已踏進棺材裡的外公嗎?

    她母親也真是……笨得可以了。換作是她,她一定是拿到錢之後再次逃家。

    原來,真正的笨蛋,是她媽咪,為了上百萬,賣了自己十六年的時光梁毅清了清喉嚨,他有太多的話需要單獨對安鬱婕說,這時候,即使是親如寶貝女兒,都不適宜在場的。他朝站在一旁的小電燈泡說:

     「丫頭,外頭有個男人指名找你,你出去後記得把大門關好。記得,不用太早回家,既然你跟媽咪把話說清楚了,我們一家人也不急著吃這頓晚餐。

    今天晚上你跟外頭那個男人出去吃吧,我跟媽咪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要做,別太早回來打擾我們。 」

     「誰找我?」粱俐棻抹了抹眼角的淚,聲音微啞問著,沒能夠完全由複雜的情緒裡走出來。

     「自己出去看。快點出去,別在這里當電燈泡了。」梁毅趕著女兒。

     「媽咪,勺丫/有了你就不要我了,你等一下要幫我報仇。別讓他太好過,最好連他讓你等了十六年的帳,一起跟他算一算。我會記得不要太早回來,你要好好懲罰一下勺丫/。」

     「出去了啦!」梁毅笑喊著。

    棻棻那聲「媽咪」,代表了接受與理解,也代表了他們一家人,真的可以有個全新的開始了。

    梁俐棻對父親扮了個鬼臉,將空間留給她分離了十六年的父母。

     「你哭了?」等在外頭的是何旭尉。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徹底忘了回家時對他的氣憤,父母的事佔去她所有註意力。

     「我說過,我希望跟你一起吃晚餐。」他摸了摸她的臉。

     「你有打電話給我爸嗎?」

     「打過。」

     「他讓你來?」梁俐棻有些困惑,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

     「他是沒反對。我在外面等了十分鐘,你還好嗎?」原本他是跟梁毅一起進了門的,只是一進門聽見棻棻跟她母親的對話,梁毅於是要他出來,在外頭等一會兒。

     「有一點好,有一點不太好。尉尉,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媽咪是個笨蛋。」

     「知道了,總比永遠不知道好。」她喊他「尉尉」,語氣有撒嬌的味道,他聽得舒心,笑了。

     「說得好像你什麼都了解。」她的手被何旭尉握住了,任由他拉著往前走。

    現在的她思緒過於混亂,往哪裡走都沒太在意。

     「我剛剛其實進去了一會兒,聽見一些你跟你母親說的話,所以才又出來,在外頭等你。你跟家人取得共識了嗎?」

     「思……算是吧。」

     「可以接受你父母要再婚的事了?」

     「思。其實我勺丫/跟我媽咪,兩個都笨。他們啊……哎,真是一對笨蛋。」

     「所以才生出你這個小笨蛋。」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人聲鼎沸的夜市。

     「我哪裡笨了?』她抗議,這才發現兩人已置身在夜市裡。「我們幹嘛來這裡?』

    何旭尉輕笑,拉著她朝射擊氣球的攤販走去。熟練地挑了一把順手的BB短槍。

    老闆這時走來熱絡地招呼著:

     「何先生又來練習啊?」這位何先生最近可是他的大客戶呢!每天晚上不管他到哪個地方擺攤,何先生總會來捧他的場,射擊到的獎品又全數不拿。

     『今天想打那隻大娃娃送給我女朋友。 」何旭尉指了一隻吊在架子上的大型長頸鹿。

     「是喔……何先生一定打得到啦!」老闆笑嘻嘻地說。

     「我會盡力。老闆,我女朋友漂亮吧?」

     「漂亮、漂亮!」

     「我想用那隻長頸鹿求婚,你覺得我女朋友會不會答應嫁給我?」

     「何旭尉!」梁俐棻尷尬喊著,沒料到何旭尉會有這驚人之舉。

     「哎唷!何先生,先打娃娃,娃娃打到了,小姐一定不會拒絕。」

     「老闆說的對。我先打到娃娃再說。」

    梁俐棻尷尬得想定,可是一隻手卻讓何旭尉握得死緊,抽不出來。她實在不信,他單手拿槍,能打破所有氣球得到娃娃,就算他挑的是短槍,還是要兩手握槍才握得穩吧!

    好哇!她倒要看看他打得到幾個球。

    數不清幾聲的射擊後,梁俐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旭尉居然把老闆攤位上所有氣球射光,而且彈無虛發喔!

    周圍圍了些觀看的人潮,甚至有人在何旭尉放下短槍後,為他鼓掌呢!

     「老闆,那些氣球夠不夠換那隻長頸鹿了?」何旭尉問。

     「夠。還可以換其他的喔!」

     「不用了,我只要那隻長頸鹿就好。」

    何旭尉付了錢,接過那隻長頸鹿,不顧四周還圍著觀看人潮,竟真的單膝下跪,說:

     「我不用鑽石求婚,因為我曉得再美的鑽石,都打動不了你的心。

    棻棻,我用行動向你證明,我這個在你眼裡不及格的男人,願意朝你及格的標準努力。

    如果你要的是一個能幫你打娃娃、幫你撈小魚、陪你逛夜市、吃小吃的男人,我願意努力變成你想要的男人。

    我知道在你眼裡我不夠好,但我覺得一個聰明的女人,應該找的不是她認為最好的男人,而是找一個願意為了她,努力變成最好的男人。我有這份心,就不知道你是不是個聰明的女人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

     「如果我說不願意,不就表示我很笨?」梁俐棻看著在眾目睽睽下坦然單膝跪下的男人,覺得所有疑惑遲疑全遠離了。

    背景差異又如何?他離她的理想條件差異極大,又如何?

    眼前的何旭尉早用他許許多多吸引人的特質,打動她的心了。這一刻,她還能再繼續自欺欺人嗎?

    如果她的母親可以為了幸福,無視存在的差距,她難道不行嗎?

    她的父母啊……一定會幸福的。

    而她,看著何旭尉臉上的笑,看著他捧著的長頸鹿,想像他為了這只娃娃所做的努力練習,這樣的何旭尉,一定也能讓她幸福吧?

    何旭尉笑笑的,臉上卻流露出「自然是」的神情。

    梁俐棻望著長頸鹿娃娃,懷疑著,他選長頸鹿是巧合嗎?或是他知道,她最喜歡長頸鹿?

     「你為什麼選長頸鹿?」

     「因為我是個用心的好男人,知道事前要做功課,知道要找對師父學射擊。」他暗示著,一點也不介意在大庭廣眾下,多跪個幾秒鐘。

     「我勺丫/?』

     「你真的不笨。但是你……夠聰明嗎?要不要嫁給我?」梁俐棻笑得開心,他的的確確是十分用心嘛!

     「好啦!』

    她接過長頸鹿,腦子亂成一團,像作夢似的,隱約聽見周遭鼓譟的聲音,有人發出羨慕的嘆息聲、有人低語:「好幸福喔……」

     「我現在可以確定,你絕對是全世界最聰明的女人了。」

    何旭尉站起了身,拉著她的手,走出了圍觀的人潮。他心滿意足地想著,總算能將這個小麻煩娶回家了。這一個月,他可是夜夜睡不安寧呢!

    今天晚上,他應該可以好好抱抱她了吧!不讓她回家的話,那對「準夫妻」應該不會通緝他吧?

    梁俐棻半恍惚地任何旭尉牽著走,她其實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幸福了,不過,她可以肯定,自己是很難再遇到一個像何旭尉這樣的男人了。 :

    她父母的事給了她不小的衝擊,讓她願意相信,差異大的兩個人,也有幸福的可能。但何旭尉也確實說對了,女人該找的不是最好的男人,而是一個願意為了她,努力變成最好的男人……

    這個晚上,她決定把自己的未來,交給這個願意為她努力改變的男人,

    不後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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