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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使長,你要親自下凡?!」這聲驚呼出自光天使的口中。

  天使長米迦勒俊美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可羅,你不需要這麼驚訝。當初若非我身體微恙,派遣熾天使前去,尤利安也不會被劫往冥界。」

  「天使長不必擔心尤利安的事,我和智天使已經準備到冥界討人,一定會將尤利安帶回來。」光天使可羅說。

  「你們是想趁佛拉斯、安培和賀貝裡不在冥界之時前去要人?」

  「對,現在負責守護冥界的是克耐爾,他比較好講話,人也比較理智,我們認為他會放了尤利安。」

  「錯了!」米迦勒搖搖頭,「克耐爾的脾氣雖然比較濁力,卻很固執而且忠貞,否則佛拉斯不會將冥界交給他管理,你們想自他手中淨尤利安要回來,只怕不容易。」

  可羅一怔,蹙眉道:「如果他不肯放人,我們就用強的,一定要他們交出人來。」

  米迦勒眼中閃過一抹陰暗,緩緩地說:「難道你也想學佛拉斯一樣,開啟天界和冥界再一次的爭戰?」

  可羅知道自己失言,連忙道:「不,屬下沒有這種想法,我只是想淨尤利安救出來罷了。」

  「放心吧,只要等事情結束,尤利安一定會回來,佛拉斯再怎麼樣也不會對尤利安下手的。」米迦勒臉色恢復原有的平靜道。

  「等事情結束?那要多久呢?」

  米迦勒深邃的眼神望向遠方,輕輕地說:「快了,命運之輪將要轉動,事情很快就會結束。」

  「天使長?」

  「你不用急,我會極力阻止壞運的開啟,只要她能夠聽我的話。」米迦勒幽幽地歎了口氣。

  「請允許屬下陪同天使長前往。」可羅曲膝請求。

  「不行,我不想引起佛拉斯的注意。」米迦勒搖頭。

  「可是天使長一個人,如果遇到佛拉斯王、安培和賀貝裡,只怕會--」

  「我不會和他們對峙,我不是下去找他們打架,而是解決事情,你不用擔心。」米迦勒微笑道。

  「就算天使長不想和他們動手,萬一他們以武力攻擊你,那……」

  「不用再說了,我不會和他見面,所以你的顧慮是多餘的。」米迦勒溫和卻堅定地說。「在我下去的這段時間,事情就交給你和智天使了。」

  「是。」可羅無奈地答應。

  「我走了。」米迦勒展開比雲潔白的羽翅離開祥和、寧靜的宮殿,直下塵世。

  他站在大廈頂端的尖塔上,望著濁濁塵世,不禁歎了口氣。他最寵愛的子女竟然日復一日地製造著危害全體人類生存的污染,瞧這美麗的地球變成什麼樣子了?

  滿目瘡痍,坑坑洞洞,大地正在哀叼,萬物正在悲吟,難道人類沒有聽見?

  天使本該守人類,但是三百年前的那一場戰爭,天界付出極大的代價,直至今日,失去的人力依然無法補全,在這種情況下,人類失去了守護者,加速走向毀滅,這是他們的錯。此次他為了阻止另一場浩劫而努力,希望他的努力不會太遲。

  米迦勒展開羽翼飛向他的目標--雲倫高中。

  *****

  小黑站在校長室,面對校長、教務主作、訓導主作、導師、輔導老師的連番精神訓話,早已感到不耐,但是她的表情依舊淡漠,雙眼盯著校長背後那一扇窗,窗外的大樹濃密的枝葉讓她想像自己躺在樹上的滋味,這番想像稍微平緩她的不耐。

  「黑安琪,你到底有沒有在反省自己的行為?一個女學生竟然和男老師談起戀愛,這還有倫常嗎?」訓導主任大聲叫。

  小黑冷淡地瞥他一眼,只一眼,訓導主任的氣焰立刻熄了。

  雖然她從來不曾以自己的家世來任性而為,但老師們始終不敢對她大呼小叫,生怕自己會在回家路上出什麼「意外」,所以這三年來沒有老師敢罵她一句,看來這個訓導主任是一時氣忘了。

  小黑緩緩掃過眾人的臉,只見每個人的臉色開始發白,她不禁可憐起他們。

  「我知道我的行為違反了校規,所以我不會反駁,任由你們處罰,不過--」

  聽見她任由他們處罰,老師們的臉色變回正常,可是接下來的「但是」令他們又開始臉色鐵青。

  「這是我的問題,你們不能辭退紀老師。」小黑簡單地說。

  老師們面面相覷,始終不敢看她一眼。

  小黑輕揚眉頭,語氣冷淡地問:「你們做了什麼事?是不是將老師……」

  「不,我們是和紀老師談過話,但是還未做任何決定前,他就自己辭職了,他說這樣我們就管不到他和你的事。」輔導老師急忙解釋。

  「真的?」

  「絕無半點虛言。」輔導老師連忙道,其實她省略了紀老師以君臨天下的氣勢警告他們,若是他們敢怪罪黑安琪,他會派人好好「招待」他們。那種架式、聲勢,嚇得他們全都啞口無言,甚至猜想紀教師上也是出身黑道,否則哪來這種氣勢。

  小黑轉身想走,手握到門把時又回頭說:「這件事隨你們處罰,反我們都知道結果。」

  說罷,她扭開門把,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校長室。

  門內的王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地籲了口氣,當下決定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以便息事寧人。

  小黑走進教師休息室,偌大的休息室中只有佛拉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那些人的苦口婆心有沒有勸醒你?」他起身走到她身邊,眼神幽暗而靜謐。

  她微微搖頭,「沒有。」

  佛拉斯淡淡地笑,牽起她的手道:「你是為了我辭職的事前來興師問罪的嗎?」

  「不是問罪,因為瞭解,所以來謝謝你。」小黑望著他們五指交握的手,一種憐惜的柔情自他的指尖傳遞過來,令她的心靈撼動了半晌。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讓你不再受到騷擾。」

  小黑心頭突然閃過一抹不祥之感,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著:「你先點燃一把火,再將火熄滅,讓大家知道我們的關係,又不允許別人談論,是存心要別人好奇到發瘋嗎?」

  「未嘗不可,至少讓他們見識到師生戀是怎麼回事。」

  「太簡單也太容易了,讓人有些害怕。」

  「怕什麼?」佛拉斯一怔。

  「好夢由來最易醒。」小黑盯著他看。

  佛拉斯構開與她交纏的手,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好夢由來最易醒,但噩夢卻可能永駐心頭,揮之不去。」

  「什麼是你的噩夢?」

  他緩緩回過頭,認真而哀傷地道:「我的噩夢是我可能親手摧毀一個好夢。」

  *****

  他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耀眼。

  他靜靜地站在校門外,望著一群學生自他身邊吱吱喳喳地跑步離開,臉上的表情安詳而寧靜,彷彿不受嘈雜環境影響,或者應該說他將俗世隔絕於外。

  每個人在他面前都有種自慚穢的自卑感,紛紛低下頭走避。

  他獨特的氣質同樣吸引了小黑的注意,她沒有眾人羞慚的心情,只是停下腳步,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

  當小黑的眼到他的時,他突然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並舉步走向她。

  小黑有片刻的疑惑,本想轉頭看看自己身後是否有他等待之人,但她終究沒有回頭。不知怎地,她覺得他是在對她笑,朝著她而來。

  果然,他站在她央前,注視著她笑。「我還以為自己來太遲,你已經回家了。」

  小黑沒有任何興奮的情緒,直著他問:「我認識你嗎?」

  「你不認識我,不過我們倒有一個共同認識的人。」

  「哦?我們共同認識的人是哪一位?」

  「佛拉斯。」

  小黑眨眨眼,半晌才道:「你是指紀老師?」

  米迦勒微微一怔,繼而點頭笑。「我忘了他現在叫紀艾安,因為我一向喊他的本名。」

  小黑望著他,在心中歎道,難道真是物以類聚?英俊的人認識的人也都是如此的英俊?

  「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嗎?」小黑望著他問。

  「你懷疑什麼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的個性不太相似,不像是朋友。」

  「你的感覺沒有錯,我們的行事、喜好完全不同,但我們曾是朋友,直到發生了一些誤會。」米迦勒溫柔地看著她。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小黑不想探問佛拉斯的私事,若想讓她知道,他自然會說。

  「我找你是為了告訴你我和佛拉斯之間的誤會,還有……安的事。」他輕柔地看著小黑道。

  小黑一聽見安這個名字,整個人像遭到電殛般呆立原地。半晌,她抿著唇,騎上腳踏車就要離開。

  「慢著!難道你不想知道他接近你的原因和目的?」米迦勒伸手接住車頭,不疾不徐地問。

  「我沒有興趣探人隱私。」小黑冷淡地看著他。

  「我告訴你這些事不是在說人是非,只是想阻止一場浩劫的發生。而且這件事與你有關係,你有權利知道真相。」

  小黑心裡掙紮不已,一道聲音要她接愛,另一道聲音卻要她堅持拒絕。

  「如果我想知道,自然會問他,而不是透過第三者得知所有的『真相』。」她深吸口氣說。

  「你認為他會告訴你一切事情的真相?」他似乎有些訝異。

  「不。」著他潔淨而平和的臉,她不自覺地說出真心話。

  米迦勒表情認真而嚴肅的說:「佛拉斯向來不是一個容易瞭解的人,他太深沉而且喜怒無常,除了他的親信能夠稍微洞悉他的脾氣外,就只有安可以讓他完全卸下冷硬的外表,變得溫柔。」

  小黑將視線移向遠方,沉默片刻後,她的感情戰勝理智,慢慢地移回目光注視他道:「好,我聽你把『真相』告訴我。」

  米迦勒沒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因為他知道他要說的話將會深深地傷害面前的年輕女孩。

  「我們先離開這裡,因為我不想談到一半有人來打擾。」

  小黑輕揚眉梢,「前面有座公園,我們到那裡去。」

  「好。」到了那裡他可以設下防護結界,一來避免佛拉斯發現,二來預防有其他人類聽見他們的談話。

  小黑停妥腳踏車,轉身面對他,「現在可以說了吧。」

  「等一下。」米迦勒微微地揮起手,低聲念了幾句她聽不懂的話。

  只見一陣薄霧自他四周散開,逐漸包圍住他們,薄霧在他們週遭形成一道迷濛的牆,外界的喧囂聲倏地消失。

  她驚愕地瞪著他問:「你究竟是誰?這陣霧又是怎麼回事?」

  「不用怕,我不是壞人,我布下結只是想讓我們能不受幹擾地談話。」米迦勒微笑著說。

  「結界?!」小黑震驚地咀嚼這兩個字。半晌,她按捺住心中翻騰的情緒問:「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人類?」

  「我的確不是人類。」

  話聲方落,他的背後出現一雙美麗的白色羽翼,看得小黑目瞪口呆。

  天使?!這是在作夢嗎?她竟然夢到一個天使要和她談有關佛拉斯的事?

  她用力搖搖頭,這一定是夢,也許是她心中的矛盾太深,導致她夢到一個天使來為她解答迷津。

  「你不是在作夢,我是真的站在你面前。」他認真地望著她。

  小黑閉上眼,深吸幾口氣才道:「如果我是一個……天使,那佛拉斯也是……」

  「你想問他是不是天使?」他溫和地接下她的話,「不,他不是天界的天使,而是冥界的主宰--冥王。」

  小黑幾乎說不出放來,幾度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冥王?她愛上的男子不但不是人,還是什麼冥界之王,這太荒謬了吧!

  「我知道你不相信,不過他的確是冥王,安培和賀貝裡是他的得力助手,外號左右將軍,是冥界驍勇善戰的將軍。」

  小黑一想到安培帶兵打仗就想笑,但奇怪的是,笑聲卻卡在喉頭出不來。

  「如果他真是冥王,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啊!」小黑喃喃地說。

  「因為在你體內有另一個靈魂,一個天使的靈魂。」米迦勒目光哀傷的看著她。

  小黑渾身一顫,臉色變得蒼白。「安?」

  「嗯!安在你的體內,佛拉斯想要的是她。」

  她抿緊嘴,一雙眼遙遠而空洞。「安是他的愛人?」

  米迦勒看著她故作平靜的臉,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對,安是佛拉斯三百多年來唯一執著的女性。」

  天使和冥王?多奇特的搭配。

  「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想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地問出口。

  米迦勒輕聲歎息道:「安和冥王相戀,在天界引起很大的混亂,因為安未經許可就與他界之人談感情,更重要的一點是,安是下一屆聖天使的人遷。聖天使必須是純潔無瑕且沒有偏私的愛著眾人,而安兩者全破了戒,所以被眾位大天使關入極天之門,誰知這一了是關出一場大災難。」

  「什麼災難?」

  「冥王率兵攻打天界,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戰事。」

  小黑不纂這地閉上眼,心裡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佛拉斯為了安攻打天界?暈是多麼深世的感情啊!才能令得君王不顧後果、不顧責難的發動戰事。

  他對安的感情執著到甚至追尋安的靈魂而來。 

  「安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轉世投為人?」小黑睜開眼,聲音乾啞地問。

  「安在混亂之際逃出極天之門,為了救佛拉斯而被天使聖劍殺傷,香消玉殞後,靈魂由我們負責安排轉世十次,當安結束轉世,若是她對冥王的感情絲毫沒有動搖改變,則隨她選擇自己的命運。」

  小黑覺得四肢變得麻木冰冷,腦中亂烘烘的什麼都不能想。

  多麼偉大的愛情啊!

  一個為了愛人,甘願背負製造戰爭的罪名;一個為了情人,情願犧牲生命,受盡輪迴之苦,在這麼相愛的兩人之間,她黑安琪不有什麼立足之地?

  米迦勒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任由淚珠一顆顆墜落。

  她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哽咽啜泣,只是靜靜地、茫然地由眼淚滑落。

  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希望能讓她的心痛稍減。

  「我該怎麼辦?他要的是安,可是我不是安,我不是安……」她喃喃地說,迷惘地搖著頭。

  「離開他!」

  小黑震了一下,緩緩抬頭,後退一步看著他,「你說什麼?要我離開他?」

  「對,只有你離開他,黑安琪的靈魂才不會有危險,只要他不喚醒安,一切可能的悲劇都不會發生。」米迦勒溫柔而堅定的回答她。

  小黑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盯著地面發呆。

  「一旦佛拉斯將安喚醒,即代表黑安琪的靈魂被取代,你也許是沉睡在自己的體內,直至安離去才能重返自己的軀體,但更大的可能是受不了靈魂交時的痛苦而離開自身,到時你會魂飛魄散,永無轉世的可能。」米迦勒急切的說,希望能讓她下定決心。

  小黑輕輕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搖頭,「如果這是他的目的,我再怎麼逃避也沒有用。我曾說過相信他,不後悔的相信他,現在我只有遵守自己許下的承諾,結果如何就看他的抉擇了。」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一旦安甦醒,他們之間就註定無結合的一日,屆時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都不敢想像,你不會置千萬蒼生於不顧吧?」米迦勒震驚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小黑,語高激動地道。

  小黑苦笑地想,她何時變得如此重要了?她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罷了!

  「改變歷史不是你們天使的事嗎?那就改變它吧,讓他們安靜地廝守在一起!」

  說完,小黑轉身即走,儘管四週一片迷霧,她仍腳步不停地向前走。

  米迦勒頹然地打開結界,看著她騎上自行車離開公園。

  他歎息地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即使他盡力阻止,事態仍舊朝著悲劇發展,他該怎麼辦呢?

  驀地,他臉上閃過一抹震驚,命運之輪轉動了……

  *****

  佛拉斯雙眉緊蹙地問:「還沒有回來?現在都七點了,她怎麼還沒有回來?」

  陳嫂臉色焦急的說:「我也不知道,平常小姐不回來或晚回都會通知家裡,可是今天連通也沒有。」

  「你先不要急,我出去找一找,如果她打電話回來,你就打行動電話通知我。」佛拉斯正要往外走,客廳的電話鈴聲突然大作。

  陳嫂衝過去接起電話,只見她愕然地聽著,接著突然飲泣地道:「好,我知道,我馬上趕去!」

  「怎麼了?是不是小黑?」佛拉斯心奪浮上不祥之感。

  「不,是員警打來的,小姐她……小姐出事了!一輛該死的車子撞了小姐後逃逸……」陳嫂又氣又急地說。

  佛拉斯臉色驟變,捉住她的手問:「她怎麼樣了?」

  「現在還不知道,我正要趕過去。」

  「她在哪裡?」

  「馬偕……」她還沒說完,眼前一花,佛拉斯已不見人影。

  陳嫂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是她眼花了吧?否則不可能會有人在半秒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

  佛拉斯平空出現在加護病房內時引起一陣驚叫,但他的手一揮,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像夢遊般一個個往外走。

  當所有人都離開後,他走到小黑的病床邊,慢慢地跪了下來,執起她的手痛苦的說:「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准走,安--」

  她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佛拉斯緊張地看著她,但是她蒼白、無生命氣息的臉依然沒有甦醒的跡象。

  佛拉斯啞聲道:「我是掌管冥界所有事務的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再離開我。」

  他伸手按向小黑的額頭,霎時,一道光直射入她的體內,原本無血色的死白逐漸恢復紅潤,氣息也變得平緩多了。

  安培和賀貝裡雙雙出現在加護病房內,沒有出聲,只是在一旁守護。

  「安培,找出那個撞她的人,把他捉來見我。」佛拉斯冰冷的聲音藏著隱約的殘忍。

  「是。」安培接受命令後,倏地消失。

  「她不會有問題了,陛下,請你放心。」

  「我知道,我已經治癒她的內傷,不過在她未清醒前,我還是不能放心。」佛拉斯道。

  「嗯,人類的生命的確脆弱,希望天使安不會有事。」賀貝裡沉吟地說。

  「不,我希望她和小黑都沒事,如果她們之中有人受傷,我會讓禍首後悔他生在世上。」佛拉斯冷冷地道。

  「陛下,屬下有一句話想說,只是怕陛下會生氣。」賀貝裡遲疑地開口。

  佛拉斯臉一沉,「知道我會發脾氣就不要說。」

  「可是就算陛下會不高興,屬下依然不得不說。」

  「賀貝裡!」佛拉斯低吼著怒瞪他。

  「逃避和拖延都不是辦法,陛下應該知道這個時候是喚醒天使安的最好時刻,既對黑安琪無傷又能達到目的。」賀貝裡知道這知一定會讓陛下暴跳如雷,但是身為臣子,他不得不說。

  佛拉斯猛地站起身,黑眸燃燒著狂烈的怒火,「誰允許你說出來的?誰給你膽子來逼迫我?」

  賀貝裡單膝跪下道:「屬下身為陛下的臣子,有責任為陛下進言,也有義務為陛下分擔憂慮。」

  佛拉斯暴烈地瞪著他吼道:「這是我的私事,要怎麼做由我做主。」

  賀貝裡憂慮地看向他,「陛下的事會影響到冥界全體的生活,請陛下不要再拖延下去,以免夜長夢多。」

  「不要說了!」佛拉斯憤怒地揮手。

  「陛下!」

  「我不准再說了。」佛拉斯惡狠狠地瞪他,語氣森冷。

  「是。」賀貝裡在心歎一聲,無奈地閉上嘴。

  病床上的小黑突然發出了細微的呻吟聲,這一聲將佛拉斯所有的注意力全拉走,急切地奔回她身邊。

  「小黑?」他溫柔地輕喚她。

  小黑的睫毛眨了眨,緩緩睜開雙眼,當她看見面前的佛拉斯,眼睛倏地充滿了欣喜,忘情地撲進他懷中低喊:「噢!佛拉斯!我是不是在作夢?你真的在我面前……」

  佛拉斯渾身一震,輕輕地將她稍微拉開,一雙眼焦熱的盯著她,「你……你是安?」

  「小黑」溫柔地笑,「我當然是安啊!」

  佛拉斯驀地將她擁緊,激動地叫道:「天啊!我已經好久沒有聽見你說話,你終於醒了,你總算又回到我身邊了。安,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也好想你,我的陛下,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了。」安溫柔地說。

  「我也不會再讓你走,管別人怎麼說,你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後。」佛拉斯眼神熾熱的凝望她。

  安輕笑起來,隨即瞥見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賀貝裡。「好久不見了,賀貝裡。」

  賀貝裡朝她露出一抹短暫的笑容。

  「安培呢?他沒有來嗎?」安偏著頭問。

  「安培去追撞你的肇事者,等一下就會回來。」賀貝裡回答。

  安輕蹙眉頭,「撞我的人?我怎麼了嗎?」

  「你被車子撞到了,幸好沒什麼事。」佛拉斯這才由欣喜中清醒,安甦醒了,那麼小黑呢?

  「是嗎?我沒有印象。」

  「你一直沉睡著,若非這一場車禍,也許還不會清醒。」佛拉斯望著擁有小黑面貌的安,心開始一陣陣抽痛起來。

  安眨眨眼,驚訝的說:「你的意思是我將這具身軀的主靈趕走了?」

  「不,可能是你們在痛苦中交換了位置。」佛拉斯衷心希望小黑的靈魂並未離開身體。

  安搖搖頭,「不可能,我根本感受不到另一個靈魂的存在。」

  佛拉斯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幾乎喘不過氣來。

  敏感的安看著佛拉斯柔聲問:「她是誰?你好像很在意她?」

  佛拉斯心一絞,立刻否認,「不,我接近她完全是為了你,她永遠無法取代你。」

  安低下頭道:「即使如此,你還是被她吸引了,對不對?」

  佛拉斯抬起她的臉,沙啞地說:「不管我有沒有被她吸引,在我心裡一直只有你。」

  安溫順地笑了起來,她相信他的話,因為他從來沒有騙過她。

  「有沒有鏡子?我想看看她。」

  佛拉斯輕蹙眉頭,不太想讓她們兩個見面,他有些心虛地說:「不用看了,我馬上帶你回冥界,一定會想辦法恢復你以往的容貌。」

  「不,我佔據了這個軀體,取代了她的生命,我有責任讓她的生命延續下去,至少在這段時間內我想代替她,減少她親人、朋友失去她的痛苦。」安企求的眼神讓他不忍拒絕。

  佛拉斯伸手變出一面鏡子交給她。

  安仔細打量這張面容,輕柔地說:「我會扮好她的角色。」

  她晶瑩的眼眸中含著笑意和似水般的柔情,佛拉斯看著她,有一剎那想告訴她,她絕對扮不成小黑,因為那是個獨特而令人心撼的存在啊!

  但是佛拉斯終究沒有將事實告訴她,只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準備些檔。」

  安柔順地點頭,「你要快點回來哦!」

  他俯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寵溺地說:「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轉過頭,他以眼神示意賀貝裡躡隨他離開。

  等他們走出病房後,佛拉斯立刻停下腳步,直視賀貝裡道:「你立刻回冥界,務必將小黑的靈魂攔下來,不能讓她渡過忘川,一定要把她帶回來。」

  賀貝裡沒有想到他會下這種命令,一時間愣在原地,半晌才說:「陛下,事情已經有了最好的結束,又何必再徒生枝節?讓小黑順利轉世吧。」

  「不,我必須再見她一面。」佛拉斯固執地說。

  「請恕屬下鬥膽地問一句,陛下就算見了她又能說什麼?做什麼?還不如趁她什麼都不知道時,讓她無牽無掛的走。」

  佛拉斯陰鷙地瞪著他說:「我的命令你照做就是,不用多說了,快去!」

  「陛下請三思,一旦兩個靈魂同時存在一個空間,天使安的靈魂可能受到影響;而小黑若是產生執念,她會在這個人間飄蕩,永遠無法轉世,陛下就讓她安息吧。」

  佛拉斯的臉色益發陰沉,眼眸透露出他的掙紮。「我知道可能會發生的事,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照我的話做就是了。」

  賀貝裡抿緊嘴,無奈地說:「是,屬下遵命。」

  「去吧!盡速將小黑帶回來見我。」

  「是。」話聲方歇,賀貝裡旋即消失。

  佛拉斯仰頭看天花板,眼一轉,任何情感的波濤全隱沒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中。

  他走回加護病房,剛推開門,就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

  安一見佛拉斯立刻嬌聲道:「你看安培那張目瞪口呆的臉,真是有趣極了。」

  安培摸了摸鼻子道:「我只是有一些訝異罷了。」

  佛拉斯走到病床邊,伸手握住安的手,然後轉頭看著安培問:「找到人了嗎?」

  安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中突然掠過不安。「找到了,我已經將他們囚禁在水晶球中,等候陛下發落。」

  他拿出一顆水晶球呈至佛拉斯面前。

  佛拉斯眼中閃過憤怒和冰冷的殺意,「很好。」他接過安培手中的水晶球,有股衝動想捏碎它。

  「是什麼人在水晶球中?佛拉斯,你要處置誰啊?」安疑惑的問。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雜碎。」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安眨眨眼,咬了咬下唇問:「我記得你要安培去找那些撞我--不,是撞這具身軀的肇事者?」

  「沒錯。」佛拉斯點點頭。

  「你氣他們?」

  「當然。」

  「為什麼?」

  佛拉斯蹙眉看著她,「為什麼?因為他們差一點撞死你啊!」

  「只是為了這個原因嗎?」安輕輕地說。

  佛拉斯一震,眼神蒙上一層灰雲,他撇過頭道:「這個原因就夠他們死一百次了。」

  她搖搖頭,語氣溫柔的說:「如果只是為了這個原因,現在我沒事,你能不能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佛拉斯猛地轉頭,「這幾個殺人兇手,你要我放了他們?」

  安平靜地說:「他們是殺了這具軀體的主靈,可是這具軀體並沒有死,以人類的法律而言,他們頂多是過失傷人,罪不致死啊!」

  「不,這幾個人非死不可。」佛拉斯堅決地說。

  「你執意要殺這幾個人,是想為黑安琪報仇嗎?」安佈滿哀傷的眼眸清楚地表明她對他的行為不安。

  佛拉斯握緊手中的水晶一示,眉頭深鎖,片刻後,他將水晶球丟向安培道:「如果你不希望我殺這幾個人,我就饒了他們的小命。」

  安聞言,展顏笑了起來。

  「把他們帶離我的視線後放了他們。」佛拉斯繃著臉,指示安培道。

  「是。」安培朝兩人微微鞠躬,帶著水晶球離開。

  他想,事情似乎沒有比較圓滿,反而愈來愈複雜了。

  *****

  「你想到哪裡去?」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將她自漫無目標的茫然中喚了回來。

  小黑轉頭望著那個聖潔的天使,臉上有著淡淡的苦澀,「我不知道,人死了之後該往哪裡去?」

  「冥界,一般人死亡之後就到冥界去等待投胎轉世。」米迦勒溫和地說。

  「冥界?」小黑笑了起來,「那我就到冥界去吧!你應該知道通往冥界的路吧?能不能告訴我呢?」

  「我是知道,不過你還不能去,因為你根本沒有死。」米迦勒搖頭道。

  「沒有死?我還沒死?」她愣了一下,繼之揚起眉:「你是說我現在只是個遊魂?」

  「不是遊魂,而是靈魂出竅。」

  「那我還回得去嗎?」

  米迦勒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不行,因為你的身體內已經有別的靈魂,所以你回不去。」

  小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是安吧!她醒了,我自然回不去,是不是?」

  「命運如此,我們都敵不過命運。」

  她搖搖頭,「這不是命運,而是冥王心中的希望實現了。」

  「就算安上中用了你的身軀,她仍不是你黑安琪,時間一久,問題就會浮現。」

  「你放心,他不會讓安一個人面對問題。」她的語氣十分淡漠。

  米迦勒輕蹙眉頭問;「你不恨他?也不怨安?」

  小黑幽幽一笑,「我怨、我恨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我又何苦為難我自己。」

  「你真的想得開就好了。」

  「既然我不能到冥界,又回不了自己的身體,難道我要一直在人間飄蕩?」

  「只要等你的身體死亡,屆時你就可以再度轉世投胎。」

  「等我的身體死亡?那會是多麼久的一段時間啊!」小黑苦笑道。

  「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不用在人間孤獨的等待。」

  「什麼方法?」

  「散去你的人形,恢復你的原形,不知不覺地沉睡到轉世的那一刻。」

  小黑好奇地問:「什麼是我的原形?」

  米迦勒手一揚,四周登時出現點點如星的光芒,有些光芒微弱,恍如燈油將盡;有些光亮如日,刺眼閃亮。

  「這些都是靈,有的靈光芒耀眼,那是剛死亡的新靈;死亡已久的靈光芒微渺,等到光芒完全熄滅時,就去轉世投胎。」米迦勒為她解說。

  「看起來好像螢火蟲。變成這個樣子,不思不想,倒也輕鬆。」她眼帶落寞地說。

  「你真的決定將自己的感情拱手相讓?不加以爭取,就這樣放棄?」米迦勒有些迷惑地問。

  小黑眼神黯了下來,「從相遇的時間來看,我比安遲了三百多年,加上她願為佛拉斯犧牲生命,這又是我不及她的地方;而佛拉斯……」她無奈的笑了笑,「他要的從來就不是我。」

  「我曾希望你能夠改變這個命運,沒想到卻是這個命運改變了你。」米迦勒感歎道。

  「改變我的不是命運,而是佛拉斯和安之間的感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幫助他們,而非阻礙他們。」小黑深深地看著他請求。

  「我?只怕我也是無能為力。」

  小黑輕揚嘴角,意有所指的說:「是不願還是不能全在你一念之間,幫助他們,就是在幫助人類。」

  米迦勒訝異地看著她,突然覺得這個女孩並不是平凡的女子,如果她繼續活著,也許會擁有一個不同凡響的人生,只可惜……

  「我想靜靜的睡到該走的時候,幫我吧!」小黑揚起頭,堅定無畏的笑著。

  米迦勒輕輕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溫柔地:「安眠吧!我的女孩。」

  小黑緩緩閉上眼睛,瞬間,整個人發出五彩的光芒,而後,細碎的晶瑩光彩聚集成一個璀璨、明亮的光球,靜靜地躺在米迦勒手中。

  米迦勒捧著光球,輕聲道:「睡吧!我會一直守護你,直到你再度輕世為人。」

  他伸展巨大而優美的白色羽翼,翩翩飛向無垠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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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什麼?!小黑的靈魂沒有到冥界?」佛拉斯倏地轉過頭,盯著剛由冥界回來的賀貝裡。

  「是的。屬下詢問過守忘川的魯桑,他表示沒有見到小黑。」賀貝裡恭敬的回答。

  「怎麼可能!平凡人類的靈魂一定會經過忘川,小黑怎麼可能不在?」佛拉斯蹙眉道。

  「也許是因為小黑的軀體未死,所以她的靈魂只能在人界飄蕩,沒辦法到冥界。」安培提醒他。

  佛拉斯心中一緊,在人界飄蕩?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遊魂?不!她不應該受這種苦。

  「立刻派人去尋找小黑的靈魂,找到她後直接帶來見我。」佛拉斯下令。即使是要尋遍整個人界、冥界,他都要找到她。

  「陛下,若是大肆搜尋,恐怕會引起各方注意,讓天使安知道的話,我擔心引起她的誤會。」安培連忙勸阻,他可不希望陛下和安之間再生風波。

  「安的事我會負責,你們只要全力去找小黑就行了。」佛拉斯揮揮手,不耐地說。

  安培苦著一張比苦瓜還苦的臉,望了賀貝裡一眼,他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是,屬下遵命。」

  兩人接受命令正要離去時,突然臉色一變,緊盯著前方。

  「你來做什麼?」佛拉斯冷冷地開口。

  乍然出現的米迦勒以他一貫優雅的表情看著佛拉斯,「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

  佛拉斯眉一擰,「我沒有時間聽你說話。」

  米迦勒不慍不怒地笑道:「即使是關於黑安琪的事,你也沒有時間?」

  佛拉斯背脊一僵,瞇著眼看他,「你知道小黑的去處?」

  「我當然知道,事情發生時我就在現場,她在痛苦中離開身軀,我一直跟著她,當然知道她在哪裡。」米迦勒淡淡地回答。

  「你在現場?!」佛拉斯倏地怒吼道:「你既然在現場,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要袖手旁觀?這是你們安排的詭計是不是?」

  米迦勒平靜地迎上他狂熾的怒火,「我們沒有設計什麼,她的死亡是你的願望不是嗎?我得回安了,她自然沒有必要存在,命運已經跟著你的願望在走,什麼事都挽不回了。」

  佛拉斯臉上的血色急速流失,他像是個即將溺斃的人,充滿恐懼和迷茫。

  「天使長,你說錯了,黑安琪的死不是陛下的錯,而且如果你們不阻止安和陛下的感情,現在就不會發生這些事,這件事若要說有錯,錯的也是你們。」安培瞪著米迦勒,生氣的說。

  米迦勒搖了搖頭道:「我今天來不是想和你們談論誰對誰錯,我只是來通知你們小黑的靈魂在我手上,我會等她的肉體死亡後,安排她再轉世投胎,你們不必費心尋找她  了。另外,安和你的事,我們不會再介入,不過,命運自有其主張,安和你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佛拉斯握緊手,不想理會他說的話,但是不安卻一點一滴地逐漸侵蝕他的心。

  「讓我見她。」佛拉斯沙啞地要求。

  米迦勒看了他半晌,將小黑的靈魂釋出。

  佛拉斯盯著散發溫煦光亮的圓殂光球,再也忍不住的低聲喊道:「小黑……」

  米迦勒平靜地說:「我告訴她還以原形等到時間的結束對她應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她不會再想到你,不用再獨自面對被你利用背棄的痛苦。」

  佛拉斯手一顫,幾乎想轉身逃避他的指責。

  米迦勒輕柔的話語像利刃般割裂他的心,再看見變成光球的小黑,撕裂般的痛楚自他心底擴散至他的四肢。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心不是全交給了安?怎麼還會為了另一個女子感到痛徹心扉?

  他將小黑的靈魂圈在雙手間,卻感覺到手中的靈魂逐漸自他的指間穿隙而過,怎麼樣也捕捉不住。

  「小黑,不要走--」他著急的喚著。

  小黑的靈魂回到米迦勒的手中,佛拉斯朝他怒吼:「把小黑還給我!」

  「為什麼要將小黑還給你?憑什麼?」米迦勒輕蹙眉,冷淡地看著他。

  憑什麼?佛拉斯張口想說憑她是他的人,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小黑也許會有可能變成他的人,但是他不要,他要的一直是安,一直是安啊!

  「說不出來了吧?在你的心裡一直都只有一個安,為了安,你不惜利用一個無辜的女孩,雖然她的意外不能怪你,但是你讓她毫無求生意志的離開軀體。」

  佛拉斯猛地抬頭,大聲怒吼:「不,小黑不是想求死,她不是……」

  「她是,因為她知道你想要的是她體內的安,為了成全你,她將身體讓給安,完全不爭取。」米迦勒每說一句,佛拉斯的面色便慘白一分。

  「你把事情告訴她了?是你搞的鬼!」佛拉斯的眸中燃起熊熊怒火,此刻憤怒是支撐他的唯一力量。

  「不錯,我將你和安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她,只可惜她沒能及時離開你。」

  「不--是你害死小黑,把小黑還給我。」佛拉斯四周揚起風暴,他一掌劈向米迦勒,倏地一道閃光隨著他的手直射向米迦勒。

  米迦勒伸手一擋,只見他周邊的建築物應聲而倒,僅有他豪發無傷的屹立瓦礫堆中。

  「你想在人間製造殺戮嗎?」米迦勒冷聲道。

  「我不想殺人,我只要殺你--」佛拉斯說著,手中出現一柄黑體長劍。

  「佛拉斯,你又想重蹈覆轍,再一次開啟開地大戰嗎?前一次你為了安、為了愛,師出有名,而這一次是為了什麼?想用什麼藉口來掩飾你的罪行?」米迦勒揚聲斥道。

  佛拉斯手中的劍頓了一下,剎那間,這把他慣用的赤焰重逾千斤。

  米迦勒怒視他道:「命運之輪已經轉動,你和小黑之間無緣,和安也不會有好結果,這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跋扈、霸道,這種結局就讓你去承受吧!」

  白光一閃,米迦勒消失無蹤。

  佛拉斯突然揚聲大笑,陰鬱的眼眸瀰漫著不顧一切的獨斷與陰狠。

  「管他什麼好不好,有膽全來吧!我佛拉斯絕不會屈服的。」他冷酷的說。

  「陛下--」

  「從此以後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黑安琪三個字,永遠不准!」

  安培和賀貝裡一愣,全懾於冥王冰冷的眼神。

  佛拉斯臉色一整,現在他只有安了,為了保住安他將不惜任何代價。

  *****

  學生自治團的辦公室內,四個各有心事的人不發一言的坐著,當第五個人走進來時,他們全抬頭看著她。

  「怎麼了?你們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安有些不安的看著眼前的四個人。

  她以黑安琪的身份回到學校後,才發現這個女孩並不普通,她不但有個名震黑白兩道的父親,甚至連她自己都是高中的名人;她開始覺得自己想扮演黑安琪的想法太天真了。

  別說是黑安琪的父母這幾天直瞅著她發愣,就連黑安琪的幾個死黨也都用不解和陌生看著她,她真的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地穿幫。

  「你忘了今天是咱們開會的日子嗎?」厲秋輕聲地問。

  「開會?呃……我想起來了,是開會的日子沒錯。」安連忙坐到位子上。

  厲夏皺皺眉問:「小黑,你是不是撞到哪裡還沒好?需不需要再去給醫生看一下?」

  安聞言一愣,隨即回道:「我很好啊,傷作好了,不需要再看醫生。」

  「我看你還沒好,否則怎麼像變了個似的,差太多了。」厲夏堅持的搖頭。

  安眼睛一眨,輕柔地笑著,「人家不是說死裡逃生後,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嗎?現在的我就像重生般,當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你的想法不同,個性也不可能改變這麼多,一定有問題。」

  安的心一跳,不安的搓著手:「會有什麼問題?」

  「你一定是撞到某個地方而不知道,才會導致你的個性、行為變了這麼多,變得我們都不認識你了。」厲夏直言無諱地說。

  「你認為我變得如何?變好還是變壞?」

  「無所謂好壞,只是不像黑安琪。」厲夏皺眉道。

  「怎麼樣才像黑安琪呢?」安好奇地反問。

  誰知她這一問,反倒讓四個人全愣住了。

  「我說錯什麼了嗎?」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問。

  尤東涵推推鏡框說:「沒什麼,我們只是很訝異你沒有生氣,因為你一向不喜歡別人喊你的名字。」

  「名字?你是說『安琪』?」見四人點頭,安不解地問:「我為什麼會不喜歡呢?安琪在英文中是天使的意思,很美的名字啊!」

  林潮風聞言震驚得將口香糖吞下去,直咳著叫:「你真的有毛病!小黑絕不會說出這種話,她最討厭什麼天使不天使的,你是不是冒牌貨?」

  安瞪大眼,囁嚅地說:「我怎麼會……是冒版貨,你……別瞎說了。」

  「不,一定有問題,我曾聽說有人借屍還魂--哎喲!小厲,你找我頭幹嘛?」林潮風瞪著一臉兇惡的厲夏叫道。

  「借屍還魂?借個頭啦!你這話不是表示小黑已經死了?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厲夏生氣的朝他吼。

  林潮風一震,訕訕地道:「是我失言,但你也不需要打我頭啊!」

  尤東涵蹙眉道:「瘋子,你不要再說了。」

  「借屍還魂」這句話像顆炸彈,直炸得眾人心驚肉跳,生怕被林潮風一語成讖。

  安尤其害怕被他們發現,因為她的確是將黑安琪的靈魂擠走,霸佔了她的身體和生活。

  「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也許是餘悸猶存,所以才會有些不同。」安只好以最古老的謊言救急。

  林潮風的一張俊臉皺成一團,看著她問:「伯父和伯母還好吧?他們知道你出車禍後就從日本趕回台灣,現在你變了這麼多,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並不同有說什麼,只是父親不時的說沒指望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尤東涵歎了口氣道:「伯父一直希望你繼承熾焰盟,但他現在一定發現你和車禍前的個性南轅北轍,所以才會說沒指望了。」

  安恍然大悟的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打打殺殺的又有什麼意思呢?所有人類都是神所愛的子女,互相殺戮的行為太傻了。」

  安充滿感慨的一番,再次令眾人傻眼,這是那個他們認識的小黑嗎?那個相信世間有黑必有白、有正必有反,不介意用些小手段取得正義的黑安琪究竟到哪去了?

  厲秋輕顰著眉靜靜的注視她,自從小黑出院之後,她的言行舉止起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簡直判若兩人。以往的小黑即使是不發一言,也擁有其獨特的冷然氣質,但是眼前的小黑溫柔得好似春日微風,甚至可以想見她的頭頂帶著光圈,優雅得如同悠遊水面的白天鵝。不是說白天鵝不好,但她喜歡以往那只恣意翱翔萬裡的大雁。

  厲秋不知道其他人心中做何感想,她只覺得哀傷,像是失去一盞光的黑暗籠罩住她的心頭。

  也許,一切應該到此為止,創造傳說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神情平靜地起身,「既然小黑不喜歡這些事,咱們也不需要再談了,以後雲倫高中的事就全放手交給阿嘉吧。」

  「大厲!」厲夏訝異地看著她,不相信一向溫和的厲秋竟會說出這麼冷淡的話。

  尤東涵撇撇?也站了起來,「大厲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小黑早已將學生自治團的事交給阿嘉,我們也該功成身退了。」

  「秀才,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小黑會說出這種話是因為她撞到腦子秀逗了,你們不能在這時候撒手不管,阿嘉他們還沒有這種力量護衛雲倫啊!」林潮風跳起來直吼。

  「力量可以培養,我相信小黑有識人之明,阿嘉不會有問題的。小黑說得沒錯,咱們玩得夠久了,該離開這種爭鬥不休的日子了。」厲秋溫和地說。

  「你們真的是發神經了,小黑現在變了個樣,這事如果傳到別校,哪還會有安靜的日子?就算咱們要走,也該在幫阿嘉建立名聲之後……」厲夏急亂地說。

  「幫阿嘉的責任在他們那一代,而非我們手中。」尤東涵輕淡地打斷她的話。

  安靜的看著分為兩派爭論的四個人,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你們是不是不滿現在的我?」

  厲秋望著她淡淡一笑,「不,不管你變得如何,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也不可能對你有任何的不滿,只是覺得有些悵然罷了。」

  「悵然?因為我變了?」

  厲秋微微頷首,「對,因為你變得陌生,讓我們有種失去了一個朋友的感覺,但是你只要是黑安琪,就永遠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老大,這是不變的。」

  安垂下眼睫遮住她矛盾的眼神。她喜歡這些人,但是她卻讓他們失望,因為她不是黑安琪,不是他們心中的那個人。

  「如果你們堅持,我可以繼續……」

  「不,不可以,你已經不適合再回到那種混亂中,很多事不該再讓你去做。」厲秋嚴肅的拒絕。「現在的你才真正如你的名字,是一個天使,不要再恢復到以前的黑天使。」厲秋的話讓眾人全都靜默下來。也許她的顧慮是對的,一個已成天使的人,是不該再她潔白的羽翼抹黑,因為天使終究是天使。

  厲夏深吸口氣,似乎已經接受厲秋的想法,她轉開話題問:「紀老師呢?你們還好吧?」

  「紀老師?」安先是一怔,繼而才想到她指的是佛拉斯。「很好啊。」

  「那就好,自從上次那件事後,紀老師就辭職了,緊接著你又出了車禍,讓我們為你們捍了把冷汗。」

  「上次哪件事啊?」安一臉的迷惘。

  厲夏揚眉看她,「你該不會連那件堪稱雲倫頭條的事都忘了吧?」

  安只是微笑,有時候裝傻比說話來得保險。

  厲夏聳聳肩說:「就是紀老師當著眾人面前親你的那件事啊,紀老師為此辭職,並宣稱他不是老師後,別人就管不了你們的來往。這番宣不知讓多少女孩心碎,你真是遇到一個有心人了。」

  安的臉色倏地蒼白,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

  「你說……紀老師曾親吻我?」

  「沒錯。」厲夏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驚詫。

  安站起身,輕聲說:「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四個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拋下這句話後,疾步往外走。

  「小黑真的撞得很嚴重。」厲夏愣了愣,苦惱地說。

  尤東涵望著合起的門,語重心長的說:「小黑已經不再是黑天使。」

  這句話說到眾人心坎裡,苦澀一絲絲地滲入他們年少輕狂的心,在十七歲,他們第一次體會失去的感覺。

  安匆匆地走出辦公室,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看見她的驚慌與悲傷。

  佛拉斯與小黑?

  一想到佛拉斯幽黑而陰鬱的眼眸,她就覺得心臟陣陣的抽痛著。

  當他以為她不注意時,她發現他都用一種矛盾而憂傷的眼神望著她,她曾不解,現在她知道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這具身軀。她的愛人,為了救她而愛上另一個女子,此刻卻陷入痛苦之中,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挑畔?

  安倚著門廊望著晴朗的天空,緩緩滴下清淚。

  即使神教他們要平等無私的愛著世人,她卻有了偏私的愛戀,深深愛上冥界之王,這是她的執著,她如何割捨得了對他的感情,去成全另一個女子的情?

  「原來我也是自私的。」安低聲地承認。

  「黑安琪,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安第一次想瞭解這具身軀的靈魂。

  *****

  「唉!」安培再一次歎氣,惹來賀貝裡不耐的目光。

  「你能不能不要再歎氣?讓人聽了就心煩。」賀貝裡終於在安培歎了第十口氣後開口。「你以為我喜歡歎氣嗎?我是真的覺得鬱悶。」

  「你鬱悶就一定要歎氣嗎?你不能改用唱歌或跳舞來表達你的鬱悶?」

  安培翻翻白眼,「誰會那樣抒發鬱悶?又不是瘋了。我是忠實的表達自己的感受,才不像你,明明一副想吐大氣的模樣,卻還繃著一張臉故作冷靜。」

  賀貝裡瞪他一眼,「至少我不會製造噪音。」

  安培不以為然的說:「可是你繃著一張臭臉,讓人看了更刺眼。」

  「你能不能講理一點,還是存心找我抬摃?」賀貝裡皺起眉道。

  安培一愣,洩氣地:「對不起,我只是覺得著急,咱們在人間一待就是幾個星期,除了要擔心冥界的事、關心天界的動靜,更要注意陛下的情緒,整個人都覺得快沉到穀底了。」

  「我瞭解你的感覺,因為我也有同感,尤其是對陛下,都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安培無奈地說;「陛下對安的感情愈深,他就會愈痛苦,因為黑安琪的事,陛下一定會認為自己背叛了安,這對陛下而言,是個不能容忍的汙點。」

  賀貝裡忍不住歎息道:「我已經弄不清陛下是為了他將一顆心分為二而苦,還是因為他必須割捨其中一方而覺得痛楚,我真的搞不懂。」

  「也許都有吧。不過現在能確知的是小黑已死,她自然比不上存活的天使安,我只擔心陛下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天使安發覺,到時又不知會引發什麼風波。」

  「所以我們絕不能漏了口風,否則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又將毀於一旦。」賀貝裡點頭道。

  「漏什麼口風?」安突然出現在門外。

  安培和賀貝裡皆是一驚,他閃竟然沒有發現安已經回來了。兩人互望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驚懼。

  「安,你怎麼這麼早回來,現在才……一點鐘?」安培瞥了瞥牆上的鐘。

  看來,他們真的在人間待久了,竟被規律的生活和時間影響,降低了應有的警覺心。

  「我有些事想問你們,所以提早回來。」安道。

  他們迅速的交換一記眼神,安培輕咳一聲,「我還有事,必須先走一步。」

  「慢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前,你們誰都不能走。」安難得用如此霸道的語氣說話,這令他們一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對。

  「你想問什麼?」賀貝裡問。

  「我想知道黑安琪的事,她和佛拉斯之間的事。」

  賀貝裡眉頭一蹙道:「黑安琪已經死了,你知道她的事也沒什麼意思,而且她和陛下沒有任何你以為的事存在,你不需要知道。」

  「你在說謊。」安搖頭。

  賀貝裡眼中閃過不安,但依舊一臉平靜的說:「我沒有說謊。安,陛下為了你做了許多他不想做的事,至少在這一點上,你必須相信陛下對你的感情從未改變過。」

  安垂下頭苦笑道:「我相信,而且我並不是因為嫉妒、怨恨才問起黑安琪,我只是覺得她是一個很值得瞭解的女孩,佛拉斯若被她吸引,也是很自然的事。」

  安培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陛下接近她是為了你,在他眼中,黑安琪只是你的替身,陛下若對她有絲毫心動,也是因為你,而不是因為她本人。」

  「你們都錯了。佛拉斯會為她心動,是因為黑安琪本人的魅力,原本我也不知道她是那種會吸引人的女孩,但是,我從別人看我的眼中發現她的獨特,眾人接近她、崇拜她,為的就是他們愛她。」她幽幽的歎了口氣,「而我的出現,讓他們崇拜喜歡的黑安琪消失,即使我以黑安琪的身份代她活著,但眾人心中的黑安琪卻已不復存在。」

  賀貝裡安撫她道:「你本來就不是黑安琪,黑安琪也的確死了,別人怎麼看你並不重要。」

  「我並不在意別人如何看我,而是佛拉斯如何看我。」安澀澀地道。

  賀貝裡輕蹙眉頭,深覺女人真是麻煩的動物,不論人類或是天使,在愛情面前對自己總是缺少那麼一點自信。

  「這個問題,我們也答不出來,你問錯人了。」安培搖頭說。

  安輕歎一聲,「我知道我該問的人是佛拉斯,但你們認為他會回答嗎?」面對不發一語的兩人,安苦笑地;「所以我才會問你,因為你們一直跟隨在他身邊,最瞭解他的想法和感情。」

  「抱歉,這種事我並不清楚,陛下是個莫測高深的人,不一定會將他真正的想法表現出來,所以恕我愛莫能助。」賀貝裡委婉的拒絕。

  安轉向安培,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

  她失望地歎口氣,「我明白了。」

  安培和賀貝裡沉默地目送她離去,心裡頓時變得沉甸甸的,再也沒有心情笑。

  *****

  安推著自行車走回黑安琪的家,她不知道身後有一輛黑色轎車遠遠地跟著她。

  「你們說的就是她?」

  「對,就是那個女的。」

  「看起來很普通嘛,你們有沒有找錯人?」

  「白老大,你不要被她的外表給唬了,她可是熾焰盟龍頭黑克的獨生女,個性冷酷陰險,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高中學生幫派的頭頭,等她羽翼既豐,黑克就多個得力的助手,屆時白老大想往北發展,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哼!我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對我們『開山幫』有什麼影響。」

  「白老大,你千萬不要小看那丫頭,黑克和宮平都表示過只要黑安琪繼承熾焰盟,那麼熾焰盟有實力跨足海外。」一旁的男子不斷地煽動。

  白遠山斜睨他道:「你是青蓮幫的成員,卻一直慫恿我殺了宮平的義妹,到底有什麼企圖?難道你不怕被宮平知道?」

  「黑安琪雖是宮平的義妹,但是她和我有過節,我只是想討回公道。而且就算宮平知道,也不見得動得了我,因為他一旦殺了我,不就表示開山幫的勢力仍不足為懼?」男子扯開嘴角獰笑。

  白遠山斜睨他,「你是想投告我們開山幫?」

  「是的。」

  「為什麼?雖然我們在南部也算有些勢力,但是比起青蓮幫和熾焰盟仍算不了什麼,你捨青蓮而就開山,是什麼道理?」白遠山目光深沉的看著他。

  男子不屑地撇撇嘴道:「有力量又如何?提起現任當家宮平就覺得窩火。自他一上臺就下令不准搞賭、搞娼,更不用說毒品和槍枝了。咱們混黑道的,故作什麼清高?不准逞勇鬥狠,就只有被別人欺負的份,這種頭仔有啥路用?」

  白遠山聽了冷冷一笑,「這件事我們已聽說過,看來宮平比他老子要遜色多了,青蓮遲早會垮在他手上。」

  「所以說啊,就算殺了黑安琪,宮平也拿白老大沒轍,誰不知開山幫的兄弟個個勇猛兇悍,他不會自找苦吃的。」男子諂媚的。

  「話雖如此,我忌諱的是他身邊的那一條龍。」白遠山微蹙眉頭。

  提起龍翔天,男子也不由得噤聲。其實他閃兄弟曾私下討論過,如果當初老當家將位子交給龍翔天,青蓮幫的前途不可限量;他閃曾希望龍翔天會幹掉宮平,自己掌權,但事實上卻是宮平收服了龍翔天,讓他龍翔天甘於屈居他之下。

  「還有黑克那匹老巨猾的狼,也不可小覷。」白遠山接著。

  「放心,咱們綁了他女兒,然後毀屍滅跡,趁著他們混亂之際,長入北部,一定能事半功倍。」

  白遠山聽得蠢欲動,但懾於熾焰盟和青蓮幫的勢力威名,他仍不敢過於草率。「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等計劃確定了再說。」

  男子笑著點頭,瞥了一眼黑宅,白老大已然被他說動,現在就只等時機成熟,到時黑安琪是在劫難逃。一想到此,他不禁笑得更加得意。

  *****

  安再一次回頭,仍是空無一人,她不解地擰緊眉心,轉回身子。

  這幾天她總覺得不對勁,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起初她以為是自己惦記著佛拉斯和黑安琪的事,才會將自己搞得心神不寧,但是今天,那股被跟蹤監視的感覺更加強烈,令她不禁慌了起來。

  就在她加快腳步之際,身邊突然衝出一輛車,急促的煞車聲劃破寂靜,也打破安僅存的平靜。

  幾名大漢自車上跳下來,安甚至來不及喊叫就被一條手帕摀住口鼻,難聞的藥味竄入鼻端,她瞬間即失去意識,癱軟地倒入對方張開的雙臂中。

  事情發生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在這條寂靜無人跡的道路上,安再次遠離了愛人。

  當她再度清醒時,睜眼即見幾個彪形大漢站在她的四周盯著她瞧。

  安驚懼地發現她被捆綁在一幢破舊木屋的一角,而眼前的大漢個個目露凶光,口中嚼著檳榔隨意唾吐,一攤攤殷紅的檳汁看得安怵目驚心。

  「你……你們要做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綁……綁架是要判死刑的?」安語聲顫抖地說。

  白遠山兩道粗眉皺得連成一直線,心中不禁咕噥:「這丫頭根本不像廖駿平說的那般神氣活現,看她抖得像只小老鼠,一點也不可怕嘛!」

  「如……如果你們放了我,我……我保證你們不會有事。」見他們不答話,安又加了一句:「絕對不會報警……」

  白遠山撇嘴冷哼道:「要是怕死,我們也不會捉你了。」

  「你……你們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嗎?」安抬出黑克,希望能起嚇阻作用。

  豈料她不提倒還好,一提只見顯然是領頭的中年男子仰頭大笑。

  「我們當然知道你是誰的女兒,否則我們還懶得下手呢,黑安琪!」白遠山冷冷一笑,瞥見這丫頭血色盡失的臉更加灰白,不由得再一次暗罵廖駿平的情報錯誤。

  安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澆熄了,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靜下來。

  「你們捉我是衝著我父親來的?」

  白遠山訝異看著她,對她在短時間內即恢復平靜感到不可思議,看業廖駿平並沒有騙他。

  「沒錯。」

  「你們有仇?」

  「沒有。」白遠山搖頭,至少目前沒有。

  「有怨?」

  白遠山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你不用費心問了,老實告訴你,我們開山幫和熾焰盟無怨亦無仇,不過同在江湖中闖蕩,誰都想出人頭地,只靠南部的油水根本養不飽  我的手下,所以我們才想插足北部,只是北部左有青蓮、右有熾焰,咱們想長入並不容易,所以只有勞煩你了。」

  安對黑道的事根本一竅不通,自然聽得糊裡糊塗,搞不懂對方的話中玄機。

  「我能做什麼?」她不解地問。

  白遠山眉頭糾結,不耐的說:「你還不懂嗎?只要你在我們手中,熾焰和青蓮的人自然無心管事,我們兄弟便可乘機而入,立足北部。」

  「刀口舔血的日子真的那麼好玩嗎?為什麼你們都要在刀光血影中過活呢?」安不解地歎道。

  白遠山眼中揚起一抹怒氣,咬牙吼道:「玩?你當我們拚死拚活的只為了好玩?錯了,我們是在建立事業、建立名聲,一旦我們強了,就沒人會瞧不起我們,更沒有人敢惹我們。」

  安依然搖頭,望著他憤怒的臉說:「建立在暴力上的事業和名聲,只會讓人害怕,並不能讓別人尊重;你應該知道『自重而後人重之』這句話吧?」

  「住口!你這個黃毛丫頭懂什麼?你以為你老頭是怎麼得到現在的名聲?靠的還不是槍和拳頭,所以你少在老子面前說一堆大道理。」

  安眨眨眼,不再刺激他,她必須善用所有機會,活著回到佛拉斯身邊。

  過了半晌,安忍不住又開口問:「你想留我到什麼時候?直到你們在北部奠定基礎為止嗎?」

  白遠山冷醒地笑,「不,我們要留你一輩子。」

  「意思就是要你死。」

  「不……為什麼要我死?你們不是只想長入北部,難道不怕殺了我會引起熾焰盟的報復?」安冷得渾身開始顫抖,甚至連聲音帶著不可自抑的抖音。

  「哼!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我放你回去,熾焰盟就不會對我們動手嗎?錯了,放你回去,才是真正置我們於死地。 」

  「我……我說過絕……絕不會供出你們……」一股對再次離開佛拉斯的恐懼讓她幾乎不能成語。

  「我可不敢相信你,只有死人不會說話,讓秘密永遠為秘密。」白遠山冷醒地笑著,眼眸中的殺意毫不保留的迸射出。

  「我們守護人類,沒想到人類卻要殺我們,地球上的人類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安哀傷地看豐他們,喃喃自問。

  白遠山沒有回答,只當她是太害怕,精神錯亂了。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憐憫,隨即為狂肆的野心所掩蓋。

  「你不用緊張,我們絕不會讓你有一絲痛苦,就像上行下效豐一樣,一睡到永遠。」他揚揚嘴角,認為自己算得上是慈悲了。

  安憤怒的大吼:「你殺人難道不怕下地獄嗎?」

  「下地獄?哈哈哈,是否真有天堂、地獄都是問題,你為我們擔什麼心?」白遠山冷哼道。

  「有的,不只有天堂,更有地獄,墮入地獄,你將萬劫不復,永遠無法救贖……」

  白遠山將安的苦口婆心當成是自救的手段,示意一名手下讓她安靜。

  一個拿著針筒的男子靠近安,她瞪著逐步接近的男子驚懼地叫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瘋狂的扭動身子,不讓那閃著冷光的針頭接觸她,白遠山又示意兩名大漢,一個一手將她捉緊。

  安懼怕地盯著針頭紮入她的手臂,發出一陣淒厲的呼喊後,不能自主地陷入黑暗中。

  她佔據了別人的身軀,而今被當成黑安琪死去,這是對她的懲罰吧!

  *****

  佛拉斯自夢中驚醒,一顆心猛烈的狂跳著。他深吸口氣,想撫平自己因噩夢而不安的情緒,卻是徒勞無功,他仍舊被夢中的情景影響著,恐情感令他渾身顫抖。

  夢中他看見小黑站在遠處哀傷地凝視他,當他想追過去時,小黑突然轉身離去,而右手還牽著一個女子,那是他深愛的安。

  他放步狂追兩人,就在他的手幾乎可以碰觸到她們時,安的週身突然起火燃燒,小黑則是站在一旁垂淚。他在夢中嘶吼著,心痛的感覺逼迫著他醒來,逃離那詭異恐怖的  夢境,也離開他所愛的兩個女人。

  急促的敲門聲令佛拉斯背脊一直,不好的預感爬遍他的全身。

  「進來!」

  安培走了進來,一手拿著電話,壓低聲音說:「陛下,黑家的陳嫂來電,說安還沒有回去。」

  佛拉斯驀地想起剛才的夢境,恐懼地瞪著安培手上的電話,好似那是一條噬人的毒蛇。

  安培奇怪的著他緊繃而略顯蒼白的臉,低聲叫喚:「陛下!電話。」

  佛拉斯這才回過神,伸手接過電話,耳中傳來的正是陳嫂焦慮的聲音。

  「紀先生,我們小姐有沒有在你那邊?」

  佛拉斯乾澀的喉頭困難地逼出一句:「沒有。」他甚至不敢問出了什麼事,生怕答案會令他難以承受。

  陳嫂發出呼聲,接著話筒中傳來另一個女性的聲音,是小黑的母親。

  林星影一向溫柔悅耳的嗓音此刻變得急促而尖銳,「紀老師,小黑真的不在你那裡?」

  「對,我今天還沒有見過她,她……怎麼了嗎?」他還是問了,問得心驚膽戰。

  「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連通電話也沒有……」

  「她會不會是到宮平那裡去了?」佛拉斯打斷林星影接下來可能的猜測,他不敢聽她說出口。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我們都問過了,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可是……」林星影的聲音多了一絲鼻音,「我們還以為她是到你那裡,所以一直都很放心,可是現在都十點了,她卻一通電話也沒有,我們只有打電話問你,沒想到……」她說到這裡突然停住,忍不住輕輕啜泣。

  「不要擔心,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我立刻出去找她。」佛拉斯只覺得有股寒意貫穿他的身體,連五臟六腑都為之僵冷。

  「黑克已經傳令所有手下找尋,但一點消息也沒有。」林星影吸吸鼻子道。

  「我會找到她的,我不會讓她再離開我。」說完,佛拉斯掛上電話,抬頭看著安培下令,「呼喚水鏡,我要知道安的下落。」

  「是。」安培得令後,手按地板,喃喃地念了幾句咒語。驀地,一道強勁的水柱衝破地板而出。

  賀貝裡在安培呼喚水鏡之時,出現在佛拉斯身邊,等候差遣。

  水柱中出現一張扭曲的臉孔,憤怒地吼著:「是誰?竟敢打擾我的安眠!」

  安培怒喝道:「放肆!冥王陛下在此,還不住口!」

  水鏡陡地一震,水花四濺。「不知冥王陛下召喚水鏡有何差遣?」水鏡恭敬地問。

  「我要找一個人,需要你幫忙。」佛拉斯開口道。

  「不知陛下意欲尋找何人?」

  佛拉斯伸手一彈,黑安琪的形體出現在半空中。

  水鏡仔細看著佛拉斯借由法力幻化出來的影像,半晌,臉色黯然地說:「真是此人?」

  「不錯。」佛拉斯點頭,「你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不過--」水鏡的臉突地扭曲不定,欲言又止。

  「說!不要有任何隱瞞。」佛拉斯攢起眉。

  「是!陛下請看。」

  水柱之中顯現出來的是一座正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木屋,熾紅的火焰幾乎愛過水柱燒紅佛拉斯的臉,他似乎能聽見火燒著木頭時所發出的聲音。

  佛拉斯呼吸突地急促起來,乾啞地叫:「不!不可能!她不可能在裡面,不可能……」

  「如果陛下認為眼見為真,可借由水柱到達現場。」水鏡垂下臉道。

  佛拉斯的背脊挺得僵直,他不想相信,卻不敢冒任何失去安的危險。小黑哀傷流淚的臉驀地浮現他的腦中,安起火燃燒的恐怖景象逼迫著她。 不發一言的,產斯大步走入水柱內,安培和賀貝裡也義無反顧的追隨他們的王。

  只一步的距離,他們即來到猶自為火舌侵吞的木屋上空。

  佛拉斯伸手一揮,彷彿要吞噬一切才罷休的熊熊火焰在瞬間熄滅。

  佛拉斯看著焦黑的木屋,雙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他們緩緩地降至地面,拖著有如千斤重的腳步走進燒得僅剩殘骸的屋內。

  佛拉斯一眼就看見角落裡燒得焦黑的屍體,他像生了根似地愣在原地,一雙眼直直盯著已然沒有生命的軀體。

  安培看了屍體一眼,立刻別過臉。不須說,他們都知道那具屍體是誰。

  「陛下!」賀貝裡蒼白地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冥王,眼眸中淨是憂慮和悲痛。

  佛拉斯愣愣地站著,整個人像被挖空了般,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不能思、不能想,沒有任何感覺,只是一片空白。

  「陛下--」安培恐懼地望著不言不語的佛拉斯,忍不住伸手碰觸他。

  他茫然的望著安培,喃喃地說:「這個噩夢為什麼還不醒?你們快將我喚醒啊!」

  「陛下!這不是夢,安她……」

  佛拉斯猛地甩開安培的手,怒瞪著他狂吼:「不!住口!不--」

  「陛下,請你面對現實,天使安真的死了!」

  賀貝裡沉痛的話語猶如一把針,刺得佛拉斯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痛苦難耐!

  他忍不住仰天狂嘯,眼神狂亂的瞪著天空怒吼:「為什麼?!你是要懲罰我的驕傲、自私?還是嘲笑我的無能?你說話啊,說話啊--」

  安培和賀貝裡謹慎地守護在他身邊,唯恐陛下和出任何傷害自己的瘋狂舉動。

  佛拉斯的淒厲嘶吼,隨著冰冷的心逐漸化為深沉的低語。「我是無能沒錯,一個無法保護自己所愛的男人,不是無能是什麼?」

  一個小黑,讓他心神俱疲;再一個安,他早已心碎、心死了。

  佛拉斯緊閉雙眼,旋即睜開,疲憊而蒼老的眼神令人不忍卒睹。安培低下頭,不敢看他宛如死屍般的木然;賀貝裡更別過頭,不忍見他們尊敬的冥王仿如遊魂般地失去了生氣。

  佛拉斯朝著焦黑的屍體前進,每走一步,他就覺得自己老了一百歲。

  他撫著形狀駭人的焦屍,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滑下冰冷的臉頰,溫熱的淚似在提醒著他,他仍活著,一個與至愛訣別的偷生者。

  這具軀體,曾經棲息過兩個他深愛的靈魂,但是小黑被車禍無情的奪走生命,他無力救助;而安為烈火紋身,他亦來不及挽救。枉他身為冥界之王,縱使擁有無邊的力量,對生命也是無能為力。

  霸王的癡情淚,終究喚不回他的愛人。

  「陛下,安既然結束輪迴,靈魂應該已返回天界,若是陛下前往天界,也許還能再見到安。」安培開口說。

  佛拉斯撫摸屍體的手頓了一下,眸中燃起微弱得似乎一吹即熄的火焰。

  安培的話在他心中激起一陣漣漪,雖然希望渺茫,卻是支撐他的最後一絲力量。

  他將跟前的軀體抱起,轉身交給安培,聲音沙啞地:「把她送回黑家。」

  「是。」安培小心地將黑安琪的軀體接過來。

  佛拉斯轉向賀貝裡,冷酷的下令道:「查出兇手,我要親手殺了他。」

  賀貝裡點頭,很樂意揪出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將他們親手交給陛下懲處。

  佛拉斯交代完畢,旋即轉身向外走。

  望著他的背影,安培忍不住問:「陛下意欲何往?」

  佛拉斯的背脊陡地一挺,悶聲說了兩個字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天界?!安培和賀貝裡不約而同地輕歎一聲。

  原是出口即逝的歎息,此刻卻化成千斤重石,壓在他們的心口上,沉甸甸的令人無法喘息……

  *****

  米迦勒在佛拉斯甫出現天界時即接獲報告,他並沒有命令守界天使阻止佛拉斯,因為他知道佛拉斯前來的目的。

  他的眼憂傷地移向面前一座巨大水晶柱中的新生體,擁有清澄聖潔的面容和不染塵垢的思想,以及--空白的思想。

  一聲喟歎自他唇邊輕輕地逸出,轉過身,他步出白色聖堂,迎向正朝此而來的佛拉斯。

  望著渾身爬滿痛苦的佛拉斯,米迦勒不禁沉默了。

  「她……回來了嗎?」佛拉斯壓抑地問。

  米迦勒輕輕點頭,「回來了。」

  「我可以見她嗎?」佛拉斯望著他一向之為阻礙的敵人,幾乎是哀求地道。

  「即使你見了她,也不會有任何用處。她已經重生了,不僅有了新生命、新軀體,甚至連思想都是一片空白,那一把火將她和你的一切燒得一乾二淨。等她自生命晶體中甦醒,她將不再是天使安,而是--聖天使。」米迦勒憐憫地望著他。

  佛拉斯的身體微微一晃,希望的火光自他眸中熄滅,剩下的淨是死寂。

  米迦勒並不想再提以往的事,卻忍不住開口:「當初你若能多忍個幾十年,事情也舉搞到今天這種局面。黑安琪不會在青春年華中早夭,安也能順利地完成輪迴,成為你的妻子。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佛拉斯蒼白的臉直比米迦勒的羽翼還要白。

  「不要說了--」他顫抖地低喃。

  米迦勒輕斂眉宇,搖首道:「是啊!再說也是無濟於事,不過--」他頓了一下,又說:「一個已經註定是遺憾,另一個就不要再讓她成為你生命中的缺憾。」

  佛拉斯仍是面無表情,似乎沒有聽懂米迦勒的暗示。

  「一顆心分住兩個人,不論你和哪一個廝守都必定有著一半的空虛,這是多情的苦,也是癡情的恨。」米迦勒道。

  佛拉斯這才抬起頭看他,「不要再戳我的傷疤了,求求你。」

  「我不是在揭你的痛處,而是勸你把握剩餘的快樂。」米迦勒露出笑容道。

  佛拉斯悲哀地看著他,苦澀地:「快樂!現在的我還會有什麼剩餘的快樂?安忘記我重生了,小黑也……」

  「小黑即將再度投胎轉世,二十年的時間並不長,不是嗎?」米迦勒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佛拉斯沒有表情的回視。

  米迦勒仰頭輕歎,「是你負她就該還她,這是給你的再一次機會,要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佛拉斯依然沉默無語,連米迦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長久的沉默後,佛拉斯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米迦勒沒有喚他,這一刻後,他們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面了。

  *****

  黑安琪死後的第三天, 在她遇害的木屋外,發現了幾具死因不明的屍體,個個死狀甚慘,像是由體內爆裂開來,骨肉分離四散。

  一個月後,熾焰盟和青蓮幫連手殲滅一個初露頭角的幫派,費時五年才成長的開山幫,在一夜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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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林懷安彷彿逃難似的自家中逃出。

  她瞥一眼身後的宅院,翻眼歎氣。從未見過像她父母那種夫妻,吵架就像吃大白菜一樣,簡單又迅速,恐怕現在已吵得不可開交了。

  她的父母愛吵架,已是眾所皆知的事,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感情不睦,相反的,他們倆感情好時,甚至會當著她這個女兒的面前擁吻,其火辣程度絕不遜於電影,足以將整幢房子燒得發燙。他們就是愛抬摃,每次一吵起來根本不在乎身旁有沒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便吵得天地為之失色,雞犬不寧。

  最讓受不了的是,他們爭論的通常不是國家大事、家中瑣事,純粹只是雞蛋裡挑骨頭。

  小時候她常懷疑,為什麼這麼會吵架的雙親卻不曾想過離婚?不是她想擁有一個破裂的家庭,只是圖個耳根清淨。直到有一天,母親的雙胞胎姐姐才告訴她,這對歡喜冤家是不可以離婚的,早在她出生前,他們就已經是這副德行,任憑吵翻天也不可能離開對方。

  林懷安撇撇嘴,看來這對夫妻當真將吵嘴當成婚的潤滑劑,吵上一天便恩愛一天,罵上一年便陪對方一年,真是怪異到極點的相處方式。

  而這麼小孩子氣的父母,竟還是台灣名震黑白兩道的熾焰盟盟主、副盟主,真是教人跌破眼鏡呀!不過,只要談起幫中大事,她的老爸、老媽又是另一副面孔,而且合作無間,共禦外侮。

  更加奇怪的是,她這個女兒的地位反倒比老爸、老媽高,原因無他,只為她母親直嚷著她活脫脫是二十年前去世的黑安琪的翻版。

  最令他們嘖嘖稱的是,她不只外表,連眼神、做事方法和思路,無一不像黑安琪,以致老媽一瞧見她便想起當年最要好、最崇拜的朋友兼領頭姐妹。

  也因此,她才能得到老爸、老媽絕對的寵溺,幹爺爺黑克和乾奶奶林星影真心的疼愛,還有阿姨厲秋、叔叔尤東涵無條件的喜愛。

  雖然她只見過黑安琪的照片,卻不覺得被說像個死人有何忌諱,甚至她的名字都被取為懷安--懷念安琪,這反而讓她覺得和早逝的黑安琪更加貼近。雖說她是在黑安琪死後三年才出生,卻有不少人認她是黑安琪轉世,她不怎麼相信這個說法,畢竟--她現在是林懷安。

  走著、想著,林懷安突然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凝神望向右前方的一株大樹。

  橘黃的夕陽餘暉,一縷縷透過濃密的枝椏,像聚光燈般打在樹下的一個人身上。

  一個男人。

  黑衣、黑髮、黑眸的男人定定地凝望著她。 

  林懷安和他四目相望,一顆平靜沉穩的心,倏地在胸腔內急促地鼓動起來。熟悉的情感自心中氾濫,迅速瀰漫她的週身,牽動她所有的知覺。

  是他?!

  林懷安輕揚嘴角,朝男人舉步邁近。

  十七歲的夏日,不須言語、不必思考,她知道自己等待多時的人已然出現。

  她的夢中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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