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

70

    零班最後一排某個角落坐著一位渾身散發著郁氣的人, 她一只手還吊在胸前, 看起來相當頹廢。

    姚一死死盯著桌上傳過來的成績單，似乎不敢相信。

    她依舊穩穩當當在第二名待著, 傅川那兩個字不僅壓在她名字上面，更壓在她心上。

    過分了!

    姚一抿著唇相當生氣:你成績為什麼沒下降？!

    這話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拿出來問傅川是不可能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傅川看到姚一這幅模樣怎麼可能不知道她難受總排第二，可是他喜歡這一刻姚一眼里心里都是自己。

    一定是談戀愛時間太短, 還沒起到作用, 姚一在心里為自己辯解, 再談上一兩個月傅川的成績肯定下降!

    “姚姚，這題我不會。”傅川在習題冊上挑了一道難度較大，講起來費時的題目問姚一。

    原本還在暗中鼓勁的姚一，只能憋屈地扭頭過來給傅川講題目。

    他們都已經談戀愛了，不給對方講題目好像說不過去。但還是好氣, 傅川成績沒退步, 還要自己給他講題目。

    “你輔助線畫錯啦, 這樣肯定解不出來的。”姚一邊在心里戳著傅川的小人頭, 邊心虛地瞅了他兩眼開始講題目。

    在零班課間時，同桌給同桌或者前後桌講題目的情況非常常見，大家也習慣了這一幕，所以兩人靠近討論題目也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本來傅川就把這道題算了一遍的，後來又重新做了一個錯誤的答案出來，姚一說得他當然沒怎麼認真聽。

    “姚姚。”自己的戀人就在旁邊, 很難忍住不去親昵，即使戀人還是一臉的茫然。

    姚一停下講解題目，看向傅川，用眼神問他什麼事。

    傅川不再端著自己的姿態，單手墊在桌面上，頭靠了上去，桌子底下的手卻勾住了姚一的拇指。

    姚一見狀皺眉嚴肅道:“你認真點，雖然這道題有點復雜，但是不能畏難。”

    難得一見傅川這麼示弱，靠在桌上顯得無辜至極。最後姚一加了一句:“不要撒嬌。”

    “嗯。”傅川應了一聲，卻遲遲不直起身來。趴在自己手臂上注視著姚一。不要撒嬌

    “你這樣不行的。”姚一現在滿腦子都是為什麼這樣的傅川都可以一直壓著自己成為第一，越想越氣惱，順便還瞪了一眼傅川。

    “我剛剛抄筆記抄得有點累了。”傅川假意自己手酸，意有所指道。

    把自己所有筆記給傅川抄的姚一沉默了，聽起來好像還是自己導致的。

    “那，那就歇一會？”姚一不太確定道。

    傅川依舊一副很累的模樣，靠在自己手臂上疲倦地點點頭:“姚姚也歇會。”

    一整天在學校不動手也不動腦的姚一當然不累，她糾結看了好一會傅川，才問了心里一直想問的事:“你為什麼要叫我‘姚姚’？”別人都叫她‘一一’的。

    “情侶之前不是要有昵稱麼？”傅川說得極其自然，臉上沒半點作偽。

    姚一有點慌了，難道傅川除了《戀愛寶典》還看過其他的戀愛速成書嗎？這個關于昵稱的技巧，她在寶典里可沒有看見。

    “對，你說得很有道理。”姚一煞有其事點頭，仿佛自己早就知道了。

    “那姚姚要叫我什麼呢？”傅川挑眉狀似不經意間問道。

    果然!他在這等著，想看自己掉進陷阱里。姚一緊張的縮了縮手，結果又被傅川牽了回來。

    “傅川不好嗎？”姚一腦子短路，最後干巴巴道。

    ……

    好在上課鈴拯救了姚一，傅川重新恢復了一派冷靜自持的樣子，筆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做著筆記。

    一直到放寒假，姚一還是吊著繃帶沒拆過。

    在臨放假前幾天，姚一很心焦，因為傅川要回京城了。這樣他們不就成了異地戀？

    聽說異地戀都不長久，她還沒和傅川談到他成績下降呢。姚一盤腿沉默坐在床上，右手還綁著繃帶，狀況看起來異常淒慘。

    她越著急，就越想和傅川靠近，似乎想讓兩人的感情再加深。

    因為姚一的手沒好，現在傅川都是讓李叔接送兩人，那邊姚父姚母也沒有開車接送女兒的跡象，他們想著自家女兒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和朋友來往，多交朋友總是好的，尤其小傅這孩子看著就讓人放心。

    為了加深兩人的感情，姚一上學時，一下樓就主動去牽傅川的手，晚上回到家會有一搭沒一搭給傅川發消息。

    姚一也自覺該方法有效果，傅川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變化，雖然姚一也弄不清變成什麼樣了。

    放假前還有一個好消息，老韓在班上表揚了秦櫟和姚一，說他們明年七月將代表國家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

    這在燕市是前所未有的喜事，一中早早就在學校大門口掛上了橫幅。

    “是我聽錯了嗎？”李格看向他的同桌，“你，要去參加IMO？”

    秦櫟淡淡瞥了一眼李格，沒說話。心底卻已經大大松了口氣，走到這一步大學的事也就落實了，到時候他不用過多擔心高考了。

    “沒想到你數學也這麼龬鴃I崩罡窕故怯械閼ι啵　匠Ｒ話儻迨　值氖躍恚　蠹揖　Ｐ遠伎悸鄭　裁幌氳皆詘　鎰芊植黃鷓鄣那罔菡餉蠢骱Αbr />
    至于姚一進了IMO，倒沒有任何人吃驚，一中的人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里要表揚一下姚一，從數學初賽開始就是第一，一直到冬令營參賽都能保持第一，很了不起。”老韓笑眯眯道，“你接下來半年努力努力，爭取在國際賽場上取得第一。”

    其實能從國家隊里選上，金牌基本上是穩了的。有一句話叫去IMO不難，難的是進國家隊。

    姚一沒放在心上，金不金牌她沒什麼興趣，主要是能做難題。

    這次放學，傅川沒能和姚一兩人單獨走，邊上湊了一堆人。

    秦櫟是趕過來謝謝之前姚一幫他出題的，至于韓蕉蕉單純是要放假有點舍不得姚一。

    “寒假我要和家里出去旅游。”韓蕉蕉拉著姚一手蹭了蹭，落在傅川眼里特別不舒服。

    尤其除了韓蕉蕉一個女生，姚一周圍還圍著三個男生。

    “姚一，你看沒看見冬令營有個小孩，特別小的那種。”李格好奇問道。

    小孩？姚一瞬間想起了劉　，那小孩紅著眼楮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她到現在都沒有怪過他。

    “劉　嗎？”姚一還沒說出口，秦櫟倒是先問了出來。

    “對對對!”李格點頭，“就是他，他應該也很厲害，我爸都聽過他。之前你們比賽的時候，我爸還和劉　他爸通過電話呢。”

    “他？”秦櫟臉色不怎麼好看，“就是那小孩害得姚一變成這個樣子的。”

    眾人皆一愣，片刻後韓蕉蕉冷酷的眼神落在李格身上。

    李格情不自禁舉起手來:“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局外人，幫你們打探消息而已。”

    “那劉　什麼毛病？讀書讀傻了？”趙錢皺眉，對那沒見過面的小孩立刻討厭上了。

    “小孩不是故意的，就是沒剎住。”姚一下意識替劉　解釋。

    被秦櫟無情揭穿了:“別了，我每次都在場，那小孩一有空就找你麻煩。”

    這話姚一沒辦法反駁，只能勉強加一句:“他就是想贏我。”

    旁邊的李格似乎想起了什麼來，恍然大悟:“哦，那小孩也可憐。”

    見眾人重新將目光移向自己，李格開口解釋:“我爸和劉　爸是大學同學，他爸在另一個省當老師。以前我見過一次劉　，他爸完全把他當未來跨階層的工具。”

    李格那次之後，頭一次覺得他爸是個好父親，不會過多逼迫自己學習，只要求他不虛度光陰。

    好在李格也爭氣，一直成績都不錯，照現在這樣的成績，重點大學是沒有問題的。

    “工具？”韓蕉蕉聽著心里不太舒服。

    “那時候我還讀初中呢，他們來我家做客，那小孩連話都說得不是很利索，還要被他爸逼著在大廳里算題目。”

    也不能算逼，李格是有點誇張了。但在他看來就是劉　他爸強制的，不過劉　自己也情願做題。

    一行人話題越來越歪，最後為了多聊會天，統一決定坐公交車回去。

    姚一看向傅川，想問他要不要先回去，傅川先開口了:“我讓李叔先回去。”

    離得最近的李格詫異看著兩人，驚訝他們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了。

    姚一不好拒絕只能點頭，反正大家都是同學也沒什麼奇怪的。

    校門口的公交車是最擠的，六人上車後，公交車上一溜的學生，大家估計也都沉浸在放假的快樂中，車里嘈雜的和菜市場沒什麼區別。

    李格幾個人不得不放大音量說話，韓蕉蕉被擠到另一邊去了，公交車一剎車差點摔跤，趙錢只好擠過去拉住她。

    想一路聊天回去的想法就此破裂。

    傅川和整個公交車格格不入，好在現在人多，大家擠得誰也看不清誰，動彈不得，再加上都是穿著校服，他倒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姚一右手還吊著，傅川虛虛圈住她整個人，以防其他人撞上她。

    想法是好的，可是公交車總源源不斷上來人，最後傅川直接摟住了姚一的腰，讓她趴在自己懷里，護著她的右手。

    姚一沒有半點不適，讓趴就趴，鼻間還嗅到傅川身上好聞的味道，忍不住悄悄蹭了蹭。

    “難不難受？”傅川一只手直接握住公交車最頂上的欄桿，一只手摟住姚一，下巴抵在她的額頭處低聲問道。

心心

71

    要說不難受, 肯定是假的。燕市的公交車司機都極愛踩剎車, 站著的乘客在里面搖來搖去，相當激烈。

    要不是傅川摟著自己, 姚一絕對要被甩出去。

    “還好。”姚一趴在傅川身上勉強道，太久沒有坐公交都不習慣了。

    想到這姚一抬頭看著傅川的下巴小聲問:“你呢？”他估計更沒有坐過公交車。

    傅川愣了愣，眼底溢出清淺的笑意:“不難受。”

    幾人站了快二十分鐘, 陸陸續續開始下車，韓蕉蕉和趙錢先走。

    “一一, 我們先走了。”韓蕉蕉下車時扭頭沖車里的姚一喊道。

    “好。”姚一艱難從傅川懷里探出頭來。

    公交車太擠, 味道也不好聞。傅川確實不喜歡坐公交, 但想著懷里的人他倒也能接受。

    不過等車上人少了，姚一也退開了，她自己握著一邊空了的欄桿，扭頭和秦櫟討論明年的比賽。

    傅川站在對面，靜靜看著她, 並不加入他們之間的對話。

    “你們倆應該是參賽六位選手中年紀最大的。”李格已經得到了消息, 給他們透露。

    秦櫟和姚一都是正常的入學年紀, 他們現在是高二, 而被選去參加IMO的年紀都偏小，屬于那種從小顯眼，經常跳級的人。所以年齡都小，其中劉　的年紀最小。

    “不過你們要相信自己。”李格露出一個鼓勵的笑，“走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用不著有心里壓力。”

    單手拉著欄桿的姚一並沒有擔心, 她表現的相當冷漠:“年齡大和比賽有什麼問題？”

    “呃……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參賽方更樂于看到年齡比其他選手小的，在同等成績下。”李格聳聳肩。

    參加IMO是有年齡限制的，同樣的題目少年會做和中年會做是兩碼事。

    “姚姚，我們到了。”

    在公交車停站時，傅川靠近姚一說道。

    “哦。”姚一朝李格和秦櫟揮揮手，被傅川牽著下了車。

    “……”李格臉色復雜地看著下車的兩人背影，轉頭去看自己同桌，“我剛剛聽錯了吧？”

    “什麼？”秦櫟不明就里。

    “傅川剛剛叫姚一……他們什麼時候那麼親密了？”李格想到剛才還是難以置信。

    秦櫟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格:“他們不是一直都挺親密？”

    李格懵了，難道不是競爭對手？

    人一旦被固有的思維限制，就跳不出圈子看，自顧自順著原先的想法一直想下去。現在的李格正處于這種狀態。

    “過幾天要去拆了是不是？”傅川皺眉看著姚一的手道。

    “醫生說再過幾天就可以拆了。”姚一面上表情也不怎麼好，之前傅川說過他明天要回京城，他們就要異地戀了!

    傅川問道:“叔叔阿姨會不會陪你一起？”

    “會的。”姚一點頭。

    “這段時間照顧好自己，不要受傷了。”傅川眉眼松了松，還帶著囑咐道。

    姚一站在那點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楮就能發覺她骨子里的乖順，一點也不符合渾身散發的桀驁氣息。

    傅川看得心軟，伸手將她脖子上的圍巾整理好，順勢低頭吻了吻姚一的額頭。

    一直等傅川揮手離開，姚一還是呆呆的。

    望著傅川走遠的背影，姚一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最後手踫了踫。

    ……又跳快了。

    上樓的時候姚一還在想要不要去機場送傅川一程，因為她剛剛想起來寶典里的機場求愛，雖然他們已經開始談戀愛了，但不妨礙姚一將這場景變通一下。

    什麼叫融會貫通，她這就是!

    姚一越想越喜滋滋，以至于看到門口倒垃圾的姚父立刻帶著喜悅的口氣打了個招呼。

    “一一你回來了，快去幫你媽收拾行李。”姚父穿好鞋要下樓。

    “你們要出門了嗎？”姚一奇怪問道，他們出差一般會提前很久打招呼的。

    “你和我們一起去京城看你外公。”姚父的聲音從下一樓梯間傳來。

    姚一莫名其妙推開門，在自己房間里找到了林秀玉。

    “媽，我們要去京城了？”姚一站在門口問道，“爸爸讓我幫你一起收拾。”

    “對，今年過年和外公一起過。”林秀玉沖姚一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你爸怎麼回事，讓你來幫忙？客廳有我熬好的湯，去把它喝了。”

    最後姚一茫然回到客廳，坐在椅子上有一勺沒一勺的喝著湯。

    過了好一會姚父上了樓，洗個手的功夫，林秀玉也拎著兩個大行李箱出來了。

    “明天我們就要走嗎？”姚一放下湯勺問道。

    林秀玉坐了過來，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外公前幾天生病了，所以你爸干脆讓我們今年去京城過年。”

    姚一可以說是土生土長的燕市人，雖然她以前很小時候呆在京城，但都沒有什麼記憶。

    不過在燕市他們也沒有什麼親戚，過年也只是一家三口的事。去京城也沒多大區別，只要家人在一起就是過年。

    “外公沒事吧？”姚一有點擔心。

    “沒事了，之前有點發燒，現在穩定下來了。”姚父出來說完又鑽進廚房去盛了姚一的湯。

    “你爸那個貪吃鬼，你的湯都要喝。”林秀玉坐在椅子上就要起身去廚房找姚父的麻煩。

    姚一按住她媽:“反正我也喝不完。”

    林秀玉坐了回來:“我之前給你預約的醫生就算了，你爸在京城重新找了一位醫生，你去那拆石膏。”

    “哦。”姚一沒什麼反對意見，她現在腦子里只有一件事:

    在寒假她也能去找傅川，這樣……他們就不是異地戀了!

    回到房間後，姚一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打算給傅川打電話。

    “姚姚？”傅川坐在電腦面前，柔聲問道對面的人。

    這還是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姚一主動打電話過來，平常她總是慢吞吞戳著手機發短信過來，有時候實在急了，打不過來她才會發語音。

    “你明天幾點的飛機呀？”姚一沒直接說自己也要去京城。

    “早上九點，怎麼了？”傅川俊美清雋的臉被電腦的白光反射，越發顯得惑人，可惜書房內沒有其他人。

    九點……姚一想起剛才她媽說的航班次，他們在十一點出發。

    “沒事呀，我就是問問。”姚一決定到了京城再給傅川打電話，寶典說了偶爾要有驚喜的，雖然不知道傅川看見自己會不會驚喜。

    “真的沒事？”傅川聽著姚一不自覺說出的後綴詞，知道她心虛了。

    “嗯，我就是……”姚一盯著床頭的《戀愛寶典》封面上一行‘愛就說出來’大字，胡亂扯著，“舍不得你。”

    作者有話要說︰ 冬天碼字真的太冷啦，手都僵了，所以我決定短一眯眯。(　,)

心心

72

    “舍不得你。”這話通過手機傳到另一邊的傅川耳中, 心中流淌出一絲甜澀。

    算得上的情話在姚一口中說出來, 也只能過過耳，傅川甚至猜她都沒徹底弄懂自己話中的意思。

    “早點休息。”傅川簡短說完把電話掛了。

    “哦。”姚一敏感察覺到傅川的冷淡, 立刻乖乖掛掉電話，躺進被子里。雖然還有幾天才能拆石膏，但姚一總覺得自己的右手在里面蠢蠢欲動。

    明天不是同一航班, 姚一又不願意和父母說提前去，解釋起來麻煩。她總不能說你們女兒為了考第一, 要和第一談戀愛。

    姚一閉上眼楮瞎想, 完全沒有察覺到現在自己腦子里想得只有傅川, 原來佔了九成的學習已經被擠到角落里去了。

    ……

    第二天傅川上飛機關手機前還收到了姚一發來的短信:【多穿衣服，多喝熱水。】

    說走心也不走心，這話聽起來敷衍至極，偏偏能從姚一那得到這樣一句話又算很了不得。畢竟原先她一心只想著學習。

    姚一發完短信也坐上了去飛機場的車，她原本都打算好了, 去外公家呆一段時間後就去找傅川, 可不能讓他們倆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冷淡了。

    結果她剛把繃帶拆了, 就踫見了傅川。

    外公家在京城算得上人物, 屬于文化界的門面。正好身體恢復過來，女兒一家也聚齊了。

    帶著一大家子人去參加一個聚會，各界人士匯集。場面很大，姚一只不過想去找杯水喝，結果轉了幾個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姚一站在一根大柱子面前，和柱子面對面, 她有點氣惱。如果沒有記錯，她繞這根柱子已經來回走了四圈!

    這麼富貴的柱子在全場顯眼至極，柱身漆了一層黃金。真的黃金，她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姚一以前初中為了做化學試驗，把她媽一盒子金飾品給融了。林秀玉本身黃金飾品不多，姚一為了湊齊黃金的量，連她媽一雙鞋子黃金裝飾紐扣都不放過。

    拎著長裙擺，姚一煩悶地圍著柱子轉來轉去。

    參加這種大型的聚會，正裝是免不了的。商人大多西裝革履，而講究一點的文化人會穿上唐裝，女人有禮裙或者旗袍。

    今天來之前一行人都打扮整齊，唯獨姚一坐在大廳還在思考怎麼和傅川發消息。

    林秀玉知道姚一穿不了禮裙，她有時候走路恨不得帶風。至于旗袍並不適合她這個年紀穿，太過凸顯身材，在姚母心里姚一還是個小孩。

    最後姚母給她挑了一件拖地的絳紫色長裙，姚一皮膚白，穿起來並不老氣，相反能帶一絲莊重。

    下車前姚一的手機被她爸收了起來，她肯定外公和她媽也是沒有手機的。

    長嘆一口氣，姚一直接閉上眼楮，將頭磕上了柱子，這邊人少也沒有人注意她的奇葩動作。

    “燕市那個小地方有什麼好的？你屬于京城。”一道悅耳清透的女聲忽然傳入姚一的耳中。

    說燕市的壞話？姚一睜開眼想要探頭去看女生。

    女生在對一位穿著藍黑色西裝的人說話，姚一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多年練就的能力，從女生的肢體動作和語言來看，估摸著是個美人。

    不過……女生對面人的背影好像很眼熟。

    姚一慢慢挪了過去，戳上了穿西裝人的背。

    女生看著莫名其妙出現，還動手動腳的姚一愣住了。

    傅川眉宇間皺起了淺淺的痕，很難想到是誰會做出這麼失禮的事，尤其在這種場面。

    女生大概也看出了傅川的不悅，不等他回頭看去，率先語氣溫和卻咄咄逼人:“小姐，麻煩你不要對我的男伴動手動腳，大家都看著呢。”

    姚一沒理會女生，她就想讓傅川帶她找到外公他們。

    “姚姚？”傅川怔怔看著姚一，完全不明白還在燕市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極為自然接過姚一手里的裙擺。

    “我迷路了。”姚一仰著臉望向傅川。

    她今天是被姚母好好打扮過來的，長裙收腰，越發顯得她腰身縴細。原先毛燥的頭發也服服帖帖的，林秀玉還給姚一上了淡妝，唇瓣看起來粉粉的。

    “手好了？”傅川離姚一極近，他側著身，一手握住姚一的裙擺，一只手將她耳垂散落的頭發別好。

    站在女生的角度來看，傅川只需要輕輕低頭就能吻上姚一。

    女生嬌美的臉有點發白，她一直都知道傅川不和任何人親近，只當自己會是特別的那個，現在……

    “好了，醫生說沒事。”姚一上上下下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試圖彰顯自己手有多靈活。

    傅川無奈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輕輕摩裟:“別鬧，才拆了幾天？”

    姚一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扭頭四處張望:“我找不到我外公和爸媽了，一直都在這里打轉。”

    “我帶你去找。”傅川臉上露出了女生從未見過，只在夢里夢過的寵溺表情，“小路痴。”

    “我不比你小。”姚一嚴肅反駁，“你比我還小一個月呢。”

    “嗯。”傅川不和不解風情的人多說，心情愉悅牽著姚一要走。

    “傅川哥，這位是……不介紹一下。”女生算是傅川在京城的青梅，自認為自己是特別的。

    “你好，我叫姚一。”姚一率先伸出手去要和女生握手。

    女生臉上明顯閃過厭惡的表情，不懂這種鄉下人怎麼進來的，不過她還是勉強地笑了笑:“白琳瑯。”

    “我們先走了。”傅川冷淡瞥過白琳瑯道。

    姚一樂顛顛跟著傅川走，步調很歡快，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傅川，那他們就不算異地戀了。

    “慢點走。”傅川眼看著姚一要走到他前面去，拉住她道，“小心扭到腳。”

    雖然姚一沒穿高跟鞋，但腳下的鞋子底也不低。

    “哦。”姚一慢下來，轉過頭對傅川開啟了多日不見的情話模式，“你想不想我呀，反正我挺想你的。”

    典型的姚一式‘呀，的’語氣結尾，傅川都懶得辨別真假。

    這里分了兩層，但是走的時候一般察覺不到，因為整棟建築是沒有樓梯的。姚一之所以在這里來回打轉就是因為搞錯了樓層。

    他們現在所在是一樓，快到了轉彎二樓的拐角，人更少。

    傅川直接將人帶進一個角落，摟住姚一的腰，目光沉沉。

    手下的細腰不堪一握，細得好像能輕而易舉折斷，傅川甚至不敢太過用力。

    姚一終于慢一拍察覺到不對，神情不太自在，眼楮四處亂飄:“我……就是問問。”

    傅川靜靜垂下眼，人卻向面對面的姚一靠去。

    ‘砰砰砰’姚一睜大眼楮，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來，她這是急性心髒病犯了嗎？

    兩人快要靠近，在姚一已經能清晰感受到傅川清淺的呼吸時，傅川歪頭親了親她的耳朵，聲音低啞:“想你。”

    姚一半天沒回過神，靠在牆上還是傻傻的。

    傅川卻已經退開了，這種聚會做了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還不想姚姚被人指點。

    “……姚姚”傅川再開口時，嗓音恢復了大半的干淨清澈，只是氣息還有些不穩，“我帶你去找外公。”

    他沒明指誰的外公，小小的語言調換，意思完全不一樣。

    可惜姚一根本沒察覺，她眼神渙散，好像受到了天大的打擊。

    很快傅川發現了，他臉色不太好看，以為姚一討厭他。

    “姚姚……”傅川艱難道，“抱歉。”

    明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做出這樣越矩的事，傅川心中澀得一陣絞疼。

    姚一不知道傅川在想什麼，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憐巴巴道:“傅川，我可能快要死了。”

    傅川一個咯　，聲音有點提高力氣:“胡說什麼？”

    “真的。”姚一看起來委屈極了，“我不就是偶爾熬夜寫作業，有時候起來太早。”

    姚一是真的慌了，眼楮都紅了，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她還有好多數學方面的東西沒有研究過，她還沒找到她外公和父母，就要死在這了？

    “怎麼了？不哭。”傅川重新將人摟進懷里。

    姚一越想越可悲，看來她要英年早逝了，可是她還什麼成就都沒有，連年級第一都沒拿到手!

    姚一哭起來沒發出多大的響聲，單純掉眼淚，偶爾發出抽噎的聲音，只有眼楮紅成了一圈，看起來可憐的要命。

    “姚姚，乖……”傅川也顧不得其他形象，摟著人到自己的懷里，輕聲哄道，時不時吻吻姚一的額頭和發間。

    “我要死了，要死了。”姚一反反復復只有這一句話。

    “姚姚好好的，不會……的。”傅川對姚一都舍不得說出那個字。

    姚一哭了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卻突然發現自己心又平靜下來了，沒有要跳出來的跡象。

    “……它好像好了？”姚一仰起哭得泛紅的臉頰疑惑道。

    “什麼好了？”傅川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用指腹擦干姚一臉頰滑下的淚，輕聲問道。

    “這里。”姚一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部位，眼角又冒出一顆沒流完的淚，看起來慘兮兮的。

    傅川看得心疼，低頭吻了吻她的眼角，嘗到一絲澀味。

    “這里怎麼了？”傅川讓站不穩的姚一趴在自己懷里柔聲問道。

    “它安靜了。”姚一聲音甕甕的，“之前跳得好快，我覺得我可能得病了。”

    “心髒有時候情緒激動跳快也是正常的。”傅川試圖給姚一解釋。

    “不激動。”姚一皺眉，“我又沒有干什麼。”

    “我帶你去檢查，叔叔阿姨那邊待會我打電話告知他們。”傅川也被唬住了，牽著姚一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姚姚:嚇死我了●　●

心心

73

    這時候人正多, 眾人齊聚在各個地方談得興致高昂, 姚一和傅川倒沒那麼顯眼。

    傅川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姚一身上，半摟著她出來。

    “少爺, 這……”李叔看到傅川立刻迎了上來，驚訝道，“這不是小同學嗎？怎麼了？”

    “李叔開去醫院。”傅川在車外打了幾個電話, 才坐進去陪著姚一。

    “還難受麼？”傅川面上焦急，他從來不知道姚一心髒有問題。

    “好了點。”姚一剛才哭得太凶, 一時半會還恢復不了正常, 帶著濃重的鼻音道。

    到了京城, 傅川的配備都高了好幾個級別，李叔一上車就把車內的隔離窗升了起來，所以現下後車座兩人處于獨立的空間。

    傅川拉過姚一，卻還是習慣性的避開她之前受過傷的右手。

    “姚姚……”傅川掌心溫暖，握著姚一的手給她莫名的安定, “之前有檢查到心髒的問題麼？”

    問是這麼問, 傅川還是不確信姚一會有, 這方面有問題一般都能從表面看得出來, 而且姚一之前還參加過長跑。

    姚一垂頭想了好一會，揉了揉眼楮甕甕道:“沒有，體檢報告說我很健康的。”

    雖然姚一恨不得一天24小時和數學題呆在一起，但姚爸以前會強制她出去跑步運動。

    “但是我最近一直就不對勁。”姚一說起來又感到委屈，她大學都沒讀，暢想未來和眾位數學家一起工作研究的場景就要這麼夭折了？

    傅川一手輕輕拍著姚一的背, 給她順氣:“最近？具體什麼時候，你沒有和叔叔阿姨提？”

    在他看來，林秀玉他們是非常重視姚一的，根本不可能坐視不管。

    姚一極其自然靠在傅川懷里，蹭蹭他頸窩再抽了抽鼻子，有氣無力道:“好像……就是和你談戀愛之後。”

    傅川沒反應過來，重復了一遍:“和我談戀愛之後？”

    傅川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天的日期，那對他很重要的日子。

    “嗯。”姚一嘟囔道，“反正就從那天開始有時候就會跳得很快，像要爆炸一樣。”

    傅川忽然一僵，似乎明白過來什麼，他動了動喉結，過了一會才開口:“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就跳得越快？”

    姚一茫然抬頭，仔細想想好像還真的是。

    車窗外偶爾閃過的橙黃色路燈映在傅川俊美清雋的臉龐上，原本凜冽的眉眼竟顯得溫柔。

    他俯身貼近姚一，兩人的呼吸再一次交織在一起，鼻尖相互觸踫。傅川輕輕撇了撇頭，微微錯開，他們的鼻子親昵的蹭過。

    姚一眼睫毛眨了又眨，驚慌開口:“它又跳快了!”

    這回傅川不但沒有退開安慰姚一，反而更加逼近，頓了兩秒徑直壓了上去，含住柔軟的唇瓣輕揉慢捻。

    姚一只感覺溫熱的東西撬開了自己的唇舌，心跳徹底失了律。

    她命休矣!

    沒有多久傅川便不舍放開懷里的人，兩人的額頭相互貼在一起，他直直望進姚一的眼中，聲音喑啞，仔細聽能聽出纏綿的意味:“這不是病。”

    姚一能數學題目時能高速運轉的大腦，此刻已經徹底宕機了。

    再沒有比知道自己喜歡的人也同樣喜歡自己來得快樂，傅川現在的心也並不平靜。

    “姚姚……”傅川握住姚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你看，我也跳得很快。”

    隔著一件襯衣，姚一輕而易舉感受到了自己掌心下劇烈的跳動。

    仿佛被燙了一般，姚一瞬地收回自己的手。

    傅川不介意，他低笑出了聲:“我喜歡你，心才跳得這麼快。”

    信奉邏輯的姚一出于條件反射道:“那我心跳這麼快是因為喜歡你？”

    他們都已經在交往了，對某個呆呆傻傻，還目的不純的人，傅川已經決定不在溫水煮青蛙了。

    “姚姚就是喜歡我。”傅川篤定道。

    姚一聽到這話居然內心有一絲緩解，她不是要死了嗎？只是喜歡上了傅川。

    那還好，她不用死了，還能繼續她的學業，她的數學夢還在。

    “哦。”姚一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接著又道，“醫院還是要去查查，以防萬一。”

    經過這次，姚一決定以後早睡早起，堅決不熬夜。

    “好。”傅川這一刻什麼都願意聽姚一的。

    一套檢查做下來，醫生說姚一身體相當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謝謝醫生。”姚一眼楮在醫院的走廊里紅得特別明顯，臉上卻一派輕松。

    “我送你回去。”傅川牽著姚一往車上走。

    將人安全送到家時，姚父和林秀玉都在門口等著，他們聽到姚一要去醫院，直接退場了，本來打算來醫院的，結果傅川又打電話說姚一沒事，是虛驚一場。

    林秀玉對傅川特別放心，在電話里和姚一說了幾句，他們決定回家等著。

    “小傅麻煩你了。”姚父笑得相當客氣，他覺得自家女兒站得離傅川太近了，伸手拉過姚一。

    “眼楮怎麼紅了？”姚父就著燈光發現不對勁，立刻瞪著眼望向傅川，皮笑肉不笑，“小傅，我們一一怎麼了？”

    傅川還未說話，姚一直接開口了:“我最近心跳得很快，還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是喜歡上了傅川。”

    這簡單粗暴的話讓在場三人在心中都倒吸一口涼氣。

    傅川心中更多是忐忑，平日再冷靜的人，面對自己戀人的父母多少有點心虛。

    姚父比姚母先反應過來，本來剛才他就有點覺得不對勁，這下火噌得冒了出來，但他又是個講文明的人，冷冷道:“外面太冷，我帶一一先回去了。”

    姚父扯著姚一離開後，林秀玉才剛剛清醒過來。和姚父的憤怒不一樣，她相反是高興的。

    姚一這孩子居然能早戀，簡直是奇跡。尤其是像小傅這麼優秀的男孩子，姚母心中相當滿意的。

    “你們在交往？”林秀玉和善問道。

    傅川迅速平定完自己的情緒，點頭道:“之前瞞著叔叔阿姨實在抱歉。”

    “沒事沒事。”林秀玉一點也不介意，滿臉笑容，“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做家長不用管那麼多。”

    寒暄完，林秀玉回到大廳。

    “外公休息了？”姚一坐在餐桌上，上面還有熱著的飯菜。

    “去睡了，你外公讓人一直熱著菜等你回來，怕你餓了。”姚父對外人凶，對姚一只有一副慈父模樣。

    看著姚一低頭吃飯，姚父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糾結片刻他終于開口問道:“一一，你和那小子在交往？”

    姚一抬頭，咬著湯勺半天沒反應過來。‘那小子’這種詞她從來沒在她爸這聽過。

    “老姚你這就是腐朽思想了。”林秀玉從外面進來，“現在高中是花季少年少女談戀愛最好時期，只要能互幫互助，共同進步就好。”

    姚一連忙垂下頭吃自己的，互相進步讓她有點心虛，她明明是想讓傅川成績下降的。

    “但是……”姚父還想說什麼，被林秀玉打斷了。

    “一一，前段時間區里議論的一對小情侶就是你和小傅對不對？”林秀玉帶著興奮問道。

    “什麼情侶？”姚一處于茫然狀態。

    “之前媽媽聽區里的阿姨們聊天，說有有個男生天天來載他的女朋友。”林秀玉當時還沒聯想到傅川身上，畢竟小傅那麼好看，自動帶著濾鏡，只能讓人遠觀。

    “嗯。”姚一咽下一口湯，整個小區他們這個年齡的孩子不多，很多要麼去了外地讀書要麼去了國外。天天在小區門口的男生也只有傅川了。

    姚父眼神相當復雜，最後等姚一吃完後，他才嘆了口氣問:“一一，你真的喜歡傅川？”

    姚一並不繞彎子，很直接道:“應該是喜歡的，我一看到他心就跳的比較快。”

    不過這好像不妨礙她希望傅川成績下降，讓她登上第一，姚一說完若有所思。

    “爸……”姚父艱難道，“也不會妨礙你，你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哦。”姚一認真點頭，她覺得自己研究了這麼多戀愛手冊，分寸還是知道的。

    ……

    姚一談戀愛的事第二天就被她外公知道了。

    “一一長大了。”林濯慈祥望著姚一，“什麼時候把那位帶來看看。”

    姚一沒立刻答應，她有點苦惱。現在家里人都知道了她和傅川在交往，那她再讓自己喜歡的人成績下降是不是不太好？

    相比林家的安靜而言，傅家算是大震動了。

    原因無它，傅川有了喜歡的人，並且兩人正在交往。

    傅家這邊表情不論，白家的人先坐不住了。

    今天白家來傅家拜訪，帶著白琳瑯一起，意指聯絡兩家的感情。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傅川從二樓走下去，直接宣布了這個讓他們爆炸的事。

    白琳瑯昨天晚上就有心理準備，那個女孩太特別了。好像她一出現，傅川眼里只容得下她一個。

    可真這麼快說出來白琳瑯完全接受不了。

    “傅川哥你現在談戀愛太早了吧，你還是高中生呢。”白琳瑯勉強笑道。

    傅川朝白琳瑯客氣點了點頭，面色卻冷漠:“這是我自己的事。”

    傅母依舊優雅喝著茶，剛才倒茶歪了的驚嚇已經不見了:“小川有喜歡的人是件好事。”

    白琳瑯臉色不好看，她在外人眼里幾乎等于是傅川未來的另一半。

    京城有女兒的家庭基本只有幾個能勉強配得上傅家，白家就屬于其中之一。而白琳瑯又是其中長相最好，風評最好的。無論是才藝還是學習成績都屬于偏上的。

    這麼多年來白家一直致力于宣傳白琳瑯是傅家未來的兒媳。

心心

74

    “小川, 你真的……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江藍將白家人打發走後, 還是忍不住問道。

    傅川面上冷靜:“您應該見過她。”

    “我見過？”江藍立刻在腦海中回想京城各個條件不錯的女孩。

    “我們在麓谷山的鄰居。”傅川提醒道。

    江藍愣住了，不是沒想起來而是印象太深刻。她還記得那孩子叫什麼, 那時候她每天陪著傅川，偶爾出來透氣就和鄰居結識了。

    傅母很羨慕姚一的活潑，倒不是指性格房面, 而是從她身上看到一股蓬勃的活力。

    “之前……在一中門口的女孩子嗎？”江藍勉強壓下自己的驚訝，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那女孩子長大後變得很黑。

    “嗯。”不知想起了什麼, 傅川唇瓣勾起了溫暖的笑。

    江藍看著自己兒子罕見的笑容, 心里那些其他情緒也消散了。雖然女孩子是有點黑，不過小川喜歡就好了。

    “她現在在燕市？”傅父臉上依舊是嚴肅的表情，不過語氣很溫和。

    “在京城，姚姚來陪她外公。”傅川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才回答道。

    傅父點頭:“正好，什麼時候邀她來家里坐坐。”

    江藍似乎想起了什麼:“我記得那孩子的外公是林老吧？”

    “哪個林老？”傅父驚訝道。

    “還能是哪個林老。”江藍嗔了一眼自己丈夫。

    傅父恍然大悟, 想了想道:“正好, 不如我們去拜訪林老。”

    林老在京城的地位高, 文化界的元老, 很受人尊重。傅家這些年雖然在經濟上的地位幾乎無人能敵，但對文化人還是非常尊敬的。

    “父親，我先問問姚姚。”傅川沒有立刻同意。

    傅父同意，他到底還是個商人，沒一會將話題轉了過來:“你前兩年自己辦了個公司，怎麼樣了？”

    傅川今年虛歲也不過是十八, 前兩年都未成年，公司都還是借著江藍的名字來創立的。

    “還行。”傅川心思不在這上面，剛才姚一和他發消息。

    隨便和自己父親討論完，傅川找了個借口回房了。

    其實姚一也沒事，她就是想鞏固鞏固兩人的感情。發出來的話也是干巴巴的，沒什麼意義。

    傅川關上門，望著手機低笑出聲，轉眼便撥了過去。

    躺在床上寫題目的姚一，看到來電顯示馬上端坐起來，嚴肅著臉接通電話。

    “姚姚。”清朗好聽的男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還帶著藏不住的纏綣。

    “您好。”姚一非常自然道。

    傅川皺了皺眉:“姚姚？是我。”

    “我知道的。”姚一煞有其事道，“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稱呼‘您’嗎？”

    傅川關注過金融，看過時事，但是網絡的流行並沒有太過了解，何況土味情話。

    “不知道。”傅川老實回答。

    姚一得意笑了笑，沖電話里說道:“因為你在我心上。”

    ……沉默片刻，傅川居然真的在心里感覺到了一絲甜味。

    姚一看不到傅川的臉，現在連聲音也聽不見了，突然有點慌，難道她說得還不夠好？

    好在沒等姚一慌完，傅川給了回應:“姚姚也在我心上。”

    姚一聽到很滿意，覺得自己方向找對了，每天一句情話，戀人長長久久。

    也不知道是太想當然還是怎麼樣，姚一無比順暢接受了自己喜歡傅川這件事。

    “姚姚，後天我父母會去見你外公。”傅川提前告知，“明天我們出來好不好？”

    “可是我想做題目。”姚一摸了摸自己的練習冊，用哄小朋友的語氣道，“要不你自己出去玩？”

    “那……我去找你一起做題目？”傅川從善如流改變自己的安排。

    姚一還想趁傅川出去玩多做兩道題，結果他也要來，那不就是共同進步了？雖然她成績已經沒有了進步的空間。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出去玩比較好。”姚一改口道。

    她的態度太明顯了，傅川都能猜測三分意圖，不過這正好便宜了他。

    “好。”

    ……

    兩人約在外面見面，傅川早早等在定好的地方，他站在那愣是讓周圍路人以為是哪位明星。

    而姚一沒有那麼講究，直接裹成了一顆球出門。

    “你看起來……挺好看的。”姚一雖然穿得厚實，鼻尖還是紅紅的，她跑過來見到傅川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傅川不介意被這麼說，露出清淺的笑後牽住姚一的手。

    “我們要去哪里玩？”姚一天生手腳冷，反倒是傅川以前身體的人，手常年溫熱。

    “去游樂園。”傅川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攻略，最後敲定了游樂園。他想要和姚一坐上摩天輪最高的位子，很俗但是依舊浪漫。

    姚一都行，顛顛跟著傅川，只要兩人不回家一起做題目。

    游樂園即使在冬季也依舊滿是人，傅川牽著姚一去排隊，前前後後都是家長帶著小孩。

    姚一穿的棉襖帽子尖上有顆小毛球，後面的家長抱著小孩，手里還牽著一個，照顧的手忙腳亂。懷里的小孩對姚一帽子上的小毛球相當著迷，努力抻著軟綿綿的身子，去夠姚一的帽子。

    隊伍往前挪了挪，父親抱著小孩又靠近了點姚一。這下小孩終于捏住了姚一帽子上的小毛球。

    小孩手紅通通的，卻好像一點都不冷，捏著毛球咯咯笑了起來。

    傅川本來全部的注意力就在姚一身上，很快發現了小孩在做什麼。小孩抬頭也看見了傅川。

    “噗、噗沙。”小孩和傅川的異常分別引起了父親和姚一的注意。

    姚一扭過頭看到一個白乎乎的團子捏著自己的帽子尖，先是一愣，接著去捏團子的臉。

    好軟!

    “不好意思啊。”父親連忙拿下小團子的手對姚一說道，眼神卻不由自主瞟向了旁邊的傅川。

    傅川長相俊美，氣質疏離，尤其眉間一點紅痣簡直起到畫龍點楮的作用。只是眼神帶著凌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噗沙!”小團子手被拿下來後也不哭鬧，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傅川身上。

    父親腦門豎起黑線，撈過自己家小孩的手:“菩薩在天上，這是……大哥哥。”

    “鍋鍋？”小團子看了看傅川，又扭過身子去瞅自己爸爸，軟軟糯糯道，“四噗沙鴨~”

    父親也是被自己兩個孩子折磨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代替自己妻子陪著小孩，沒想到這一天還沒開始就已經左右為難了。

    幸好隊伍很快就輪到他們，傅川和姚一先進游樂園中，後方還傳來小團子軟軟綿綿的聲音。

    “他說你像菩薩嗎？”姚一仰頭問傅川。

    “姚姚覺得呢？”傅川反問。

    “我不知道。”她又看不清人臉，分開看鼻子是鼻子，眼楮是眼楮，合起來在腦海中完全拼不上。

    傅川輕輕笑了一聲，捉住姚一的指尖踫上自己的額頭中間:“只是有一顆痣而已。”

    姚一心又開始砰砰跳起來，觸踫到傅川的肌膚後，指尖甚至有些發燙。

    “我好像更喜歡你了。”姚一收回手後若有所思，“現在心跳得特別快了。”

    “……姚姚。”傅川垂眼斂眉，心跳也並不平靜，有時候他會懷疑姚一是故意的，故意撩撥人心。可是看到她認認真真的眼神又知道姚一只是想什麼說什麼而已。

    “喜歡還能增加的嗎？”姚一四處看著，嘴里嘟囔。

    見姚一的心思被周圍游樂設施給吸引了過去，傅川也收斂自己的情緒，牽著人四處逛。

    鬼屋向來是游樂園中最熱門的玩樂場所，兩人依舊排著隊進入。

    一進去就是漆黑中四處發著慘綠綠的光。時不時還有人的聲音發出。

    傅川走著便察覺出姚一握著自己的手更緊了，正想停下安慰她。

    “你不要怕，鬼都是假的。”姚一鄭重道，聲音在一片嚎叫聲中顯得光偉正大，“只要黨在心中，什麼都不怕。”

    傅川無奈又好笑，最後還是隨聲附和道:“嗯，不怕。”

    到了過‘奈何橋’，下面居然真的有水還有船，踩上去一晃一晃的，眾人心都下意識提了下來。

    “你別怕，這只是音效。”姚一將傅川拉過來，不停安慰，“有我在呢，我牽著你的手不會放開的。”

    “好。”黑暗中傅川的眼楮里始終有光在閃耀。

    原本打算照顧姚一玩樂的傅川，一整天都被姚一照顧著。感覺也不賴，傅川唇角揚起微小的弧度。

    “姚姚，我們去坐摩天輪。”傅川牽著姚一往巨大的摩天輪走去。

    姚一抬頭看著摩天輪，腦海里浮現出了昨天晚上看到的數學計算題，其中就涉及到了摩天輪的問題。

    她很滿意跟著傅川坐上了摩天輪。

    “這里的摩天輪真高，比燕市的高。”姚一透過玻璃看向外面。

    “如果姚姚喜歡這里，我們可以再來。”其實傅川從來不來游樂園的。

    雖然今天是傅川帶著姚一來的，但明顯他還不如姚一對游樂園的結構熟悉。

    “不了。”她還要抓緊時間學習呢。

    摩天輪轉上頂端時還要一段時間，他們在游樂園逛了一圈也累了，坐在里面的凳子上休息。

    小小的空間雖然封閉沉默，卻透著溫暖默契的氛圍。

    姚一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她有點困了，極其自然將頭靠在旁邊傅川的肩膀上。

    大概是靠得不舒服，姚一皺著眉重新調整了位子，依舊還是難受。

    傅川見狀直接把人帶進了自己懷中，姚一這才舒展眉眼，愜意地蹭了蹭傅川的下巴。

    兩人十指相纏，交頸而坐。隨著摩天輪離頂點越來越近，里面的氛圍也越來越黏膩。

    終于在摩天輪登頂時，傅川低頭去尋姚一的唇，輕輕覆了上去。

心心

75

    摩天輪在最高點停了下來, 傅川虛虛摟著懷里的人, 輕碾著姚一柔軟唇瓣。兩人唇舌交織，里面的氣氛曖昧至極, 連空氣似乎都熱了起來。

    直到摩天輪要下降，傅川才氣息不穩松開姚一，彼此都有些不習慣, 到底沒有做過這種事，遲鈍如姚一臉上也泛起了紅暈。

    “姚姚……”傅川抵住姚一的額頭, 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處, 嗓音低沉不復平日的清朗, “我喜歡你。”

    姚一眼中閃過一絲無措，手底下是傅川劇烈跳動的心髒。

    好在傅川沒有為難她，靜靜蹭了蹭姚一的鼻尖後，拉開了距離。

    很快摩天輪也轉了下來，傅川牽著人出去, 外面的冷風稍稍吹散了他耳尖的薄紅。

    姚一大腦處于超載情況, 身體也不受自己支配, 落了傅川幾步。她看見傅川被風吹起了短發下面的耳朵:

    粉紅色的。

    不自覺回想起剛才的事, 姚一低頭，別扭極了。

    沉默走出游樂園，姚一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以前在哪上學？”

    “姚姚想去看？”傅川也恢復了鎮定的模樣。

    姚一搖了搖頭:“問問。”她就是想打探一下傅川在以前的學校是不是成績也這麼好。

    “那……姚姚要去這里新開的博物館麼？”傅川知道姚一對什麼最感興趣，“關于數學的。”

    “還有關于數學的？”姚一果然提起了一絲興趣。

    “嗯，是一位數學家出資投建的。”傅川給她大概講了講博物館里面的內容。

    數學博物館確實少見, 姚一對這個相當感興趣，在路上纏著傅川問了又問。

    說是博物館，其實並不大，更像一個小型的展覽。包括數學屆的歷史，名人以及一些未解的數學難題。

    而姚一進去後，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傅川也不介意，現在姚一眼里只有數學。或者說這樣的姚一有她獨有的魅力。

    “你們好，需要我來介紹嗎？”一個年輕男人走過來說道。

    姚一目光從牆上的展示櫃移到年輕男人身上，這下兩人都愣了愣，異口同聲道。

    “是你？”

    傅川走過來剛好聽到這話，皺眉在年輕男人和姚一之間打量，他不知道姚姚還認識周成。

    “老師好。”姚一認真打著招呼。

    “你好。”周成顯然也認出了姚一這個學生，“你不是燕市人？”

    “今年來京城看我外公。”姚一努力和這位年輕的數學學者打著招呼。

    “哦。”周成點頭，卻看向姚一後面的傅川，再收回眼光，“你男朋友？”

    “對。”姚一直接承認，還轉過身去向傅川介紹，“這是我在冬令營踫到的周老師。”

    “老師，您好。”傅川淡漠客氣問好。

    “那你們先看。”周成沒提講解的事，他們這一看不就是學生在談戀愛？他還是有眼色的。

    博物館里面懂得人可以看得津津有味，尤其一些難題幾代人的證明過程，看得姚一簡直心潮澎湃。

    “好厲害……”姚一都快忘記周圍還有自己的男朋友陪著，手時不時比劃著。最後停在一張紙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筆。

    姚一抬頭看一眼上面的解題步驟，接著低頭在自己手掌計算來驗證。

    上面用得這個公式姚一沒學過，她低頭在自己手掌心推理了一會才徹底弄明白。再然後才是解題的關鍵，姚一手上寫滿了，正當她想故計重施在自己的衣服上演算時，傅川將手伸了過來。

    姚一愕然看向傅川。

    “給你寫。”傅川溫柔道，“我有兩只手都可以寫。”

    姚一只猶豫了一秒鐘，便開始在他手上寫。

    館主周成在另一個角落觀察道這一幕，先是覺得姚一有成為數學大能的基本潛質，最後感嘆傅家公子的行為。

    愛情真是奇妙，當初他見到傅家公子第一面時，雖然傅川只能算小孩，眼底的東西卻並不比成人少，只不過還多了一些成人沒有的通透冷漠。

    姚一要計算的量當然一雙手是不夠用的，正讓姚一再次將魔掌伸向了自己的衣服時，周成拿著一疊紙過來了。

    “很有意思是不是？”周成靠在一旁的玻璃櫃上笑道，“有時候我看著這些被前輩解答出來的題目，我都會感嘆他們的厲害。”

    “嗯嗯。”姚一並不想和周成說太多話，她的眼神死死盯著他手里的白紙，就像是餓狼看見了香噴噴的肉。

    周成也看到了姚一眼底的渴望，不在意笑了笑:“給你，慢慢做。”

    姚一接過紙後，直挺挺站在原地，捧著紙開始算起來。

    傅川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布滿的黑色數字，揚唇。他四處打量，在一個角落看到了椅子。

    看了一眼還在全神貫注演算的姚一，傅川走過去將椅子搬了過來，拉著姚一坐了下來。

    姚一眼神未離開草稿紙，手還一直寫著，人卻乖乖順著傅川的力道坐了下來。

    等姚一徹底把這題按照上面的做法演算了一遍，天已經黑了下去，原本訂的電影也看不了了。

    傅川干脆沒有和姚一說電影的事，只是握住姚一的右手，輕輕給她揉捏。

    “手才好多久？”傅川眉眼染上擔憂，“疼不疼？”

    酸肯定是酸的，就算她手正常的時候，這樣連著好幾個小時寫，也會不舒服。

    “我餓了。”姚一轉移話題。

    傅川也吃她這一套，立刻道:“附近有家餐廳，我們去那。”

    他們起身往門口走去，周成戴著副眼鏡在櫃台前看書，姚一的眼楮又粘了上去，那也是她想要買不到的書。

    “走了？”周成合上書，將它隨意放在櫃台上，“我一般只有周三開館，其他時間這里都不開放，你周三沒事可以過來看看。”

    “過年也能來嗎？”姚一眼底的激動掩都掩不住。

    周成笑出了聲:“都過年了，你來干什麼？再說我也是要過年的，同學。”

    “那就沒幾天了。”姚一掰著手指頭算了算。

    “我博物館一直開在這，要是你來京城讀大學了，不是每周可以來一次？”周成笑了笑，“數學不急于一時。”

    ……

    姚一和傅川出去約會這件事，兩家都得到了消息，反應不一。

    傅家高興居多，而林家擔憂多于高興。

    “明天傅家要來？”姚父坐在沙發上，表情難看，“不就是孩子談戀愛，為什麼要見家長？又不是結婚。”

    林濯杵著拐杖坐下來:“傅家只是說來拜訪我。”

    “爸，他們什麼心思您還不明白麼？”姚父嘆了口氣，“一一那麼單純，怎麼就喜歡上了傅家的孩子？”

    姚一現在高二，過年後就是下學期，馬上就是高三。以她的意願肯定是要來京城讀大學的。

    因此他們一家人今年來京城過年不單單是為了來照顧林濯的，更多是想來京城站穩腳跟。

    姚父這些日子將自己的一些投資重心往京城移，時間越久，他就越發覺傅家真的是一手遮天。

    “傅家怎麼了？”沒聽到全部內容的林秀玉從樓上下來，“一一那孩子剛回來就趴在床上算數，不知道像了誰。”

    林秀玉從小厭惡數學，高中選了文科，大學更是選了一個這輩子都不必踫數學的專業。而姚父數學成績也只能算一般。

    “還能像誰，肯定是她舅舅。”林濯笑得開心，只不過剛說完，客廳都安靜了下來。

    老人像是突然記起來了，淒涼道:“太久了，我都忘了她舅舅長什麼樣。”

    林秀玉坐到自己父親身旁，摟著他的胳膊:“爸，弟弟他……他說不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研究他那狗屁不通的數學呢。”

    “小玉，你別再說了。”林濯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你爸心里有數。”

    第二天傅家果然如期來拜訪。

    傅父去書房拜訪林老，而江藍自然而然留了下來，和林秀玉說話。

    雙方都知道今天的目的，偏偏還要東扯西扯，客套一番。

    “小傅今天沒來？”林秀玉終于把話題引到了傅川身上。

    “對，今天他出門了。”江藍無奈道，“回來這段時間他都忙，昨天還是第一次出去玩。”

    “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林秀玉語氣溫和帶著試探，一點不像之前兩人在麓谷山那麼隨意。

    “可不是，小川的事我都插不上什麼手。”江藍笑著輕抿了口茶水，“對了，這是我帶過來的見面禮。真的是遺憾，以前在京城沒認識你。”

    林秀玉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而江藍從大學起就待在京城，她們年齡相仿卻從來沒有見過面。

    “現在有緣就好。”兩位母親相視一笑，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一個擔心自己女兒呆呆的，這輩子可能都要和數學打交道。另一個擔心自己兒子一輩子冷漠，對人沒有感情。

    現在完全算是互相拯救了。

    姚父沒有在書房，也不好參與母親之間的談話，在廚房端了一盤又一盤的點心水果，進進出出的，相當忙碌。

    “對了，我聽說一一要去參加IMO吧。”江藍笑眯眯道，“可真厲害。”

    “她啊，就知道做數學。”林秀玉嘆了口氣，“我記得很多年前和你提過也，小孩她成天就知道學習，腦子里裝不下其他東西。”

    “對，我還記得呢。”江藍也回憶起以前在麓谷山看到過姚一，“小孩看著特別乖!長得也，也好看白嫩。”

    說到這江藍頓了頓，她突然想起來之前在一中門口看見的黑不溜秋的姚一，五官輪廓倒是認得出來，就是太黑了。

    就在這時，姚一穿著睡衣踢踢踏踏從樓上挪下來。頭發已經蓬松到快爆炸了，眼眶下面掛著大大的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膚上特別顯眼。

心心

76

    昨天新了解一個解題技巧, 姚一興奮的早忘記了自己下定決心不熬夜的事, 一直研究到凌晨一兩點才去睡，早上照舊早早起來, 窩在床上寫寫算算。

    林秀玉看到自己女兒的模樣習慣了，一時間還沒什麼反應，等到扭過頭看到對面的江藍才倒吸了一口氣。

    “一一, 家里有客人呢，快去換好衣服下來。”林秀玉邊說邊拉上江藍的手, 不讓她的目光落在姚一身上。

    “哦。”姚一樓梯只下了一半, 聽到她媽的話, 馬上轉身回房了。

    江藍的確被姚一嚇一跳，不過不是因為她炸掉的頭發，而是姚一又重新變得白白的。

    “一一她……”江藍有點好奇，想問林秀玉為什麼之前姚一那麼黑。

    “一一那孩子就是這樣，做起題目來就不管不顧。”林秀玉無奈打斷道。

    江藍撲哧笑了出聲, 顯然想起剛才姚一快炸上天的頭發。

    “我之前在一中見過她一次, 那時候一一好像沒現在這麼白。”江藍說得委婉。

    林秀玉立刻反應過來, 畢竟姚一幾乎每個暑假都要來一次, 她都習慣了。

    “還不是她暑假在麓谷山賣東西，成天在太陽里曬，等上學後就又白回來了。”林秀玉都不願意再管姚一這獨特的行事。反正能讓她接觸外人，不成天呆在房間里。

    姚一在房間里換好衣服，順便用梳子梳了梳，才剛打開門, 後腦勺的一撮毛又翹了起來，不過顯然她沒有發現。

    “阿姨早上好。”姚一被她媽招呼坐了過來，沖對面的江藍問好。

    很快傅父也下來了，終于客廳變成了雙方父母之間的見面。

    離開林家時，江藍站在車門對自己丈夫問道:“怎麼樣？我說了一一是個好孩子。”

    “嗯，是不錯。”傅父一向威嚴的臉上依舊沒有松懈，“但是兩孩子的脾氣好像都不太外向，不能互補。”

    “……這倒是。”江藍仔細想想，“不過小川喜歡，我們就隨他吧。一一也挺好的。”

    另一邊姚父也嚴肅地看著姚一:“一一你確定要和傅川在一起嗎？”

    “我們已經在一起有些時間了。”姚一被抓住談了這麼久的話，肚子早就餓得慌，在桌上挑挑揀揀吃東西飽腹。

    “爸爸是說你以後確定要和他結婚嗎？”姚父惆悵，“傅家情況有點復雜。”

    “咳咳咳……”姚一被口中的水果嗆得難受，緩了好一會才道，“爸，我什麼時候要結婚了？”

    邊上的林秀玉也是一臉驚異望著丈夫。

    姚父一愣，心中百般不願意承認，嘟囔道:“那個傅川看起來很認真，就好像你們要結婚。”

    “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有這腐朽的思想。”林秀玉率先批評，“戀愛並不代表會結婚。”

    “不奔著結婚，你和傅家談得那麼歡？”姚父奇奇怪怪看著自己妻子，“傅家過來難道不就是意味著，來看自己未來的……媳婦？”

    確實，兩家都過于太看重了孩子的戀愛，按照其他人的做法，鐵定是不干涉戀愛的，只有結婚才會上門考察。

    “爸，媽，我先回房了，中午吃飯叫我。”姚一感覺問題越來越深奧，干脆上樓。

    不過，這個問題讓她也產生了疑惑，所以回房後姚一沒有立刻做題目，而是給傅川打了個電話。

    接到電話時，傅川正在自己的公司。旁邊的職員還站在上面發表新季度的計劃。

    傅川的公司，他平常不怎麼管事，一旦連著在公司呆上一段時間，意味著有大動作，公司勢必要花上幾年的時間來實現他的目標。

    老板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在會議室特別顯眼，幾乎在場的職員目光都投在了傅川身上。

    傅川拿過手機，看到上面的顯示，立刻做了個手勢，示意繼續講，而自己開門出去接電話。

    “姚姚。”傅川原本冷淡的臉浮上了一絲笑，“怎麼了？”

    姚一握著手機莫名有點發燙，忍不住換了只手:“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傅川眼底又柔軟三分，“姚姚問什麼都可以。”

    “就是……”姚一不知為何有點忐忑，“你會和我結婚嗎？”

    她雖然喜歡傅川，可也沒往結婚那方面想，再說要是傅川知道了自己談戀愛是為了讓他成績下降，他可能就不會理自己了。

    傅川直接愣在門口，大腦一陣陣回想剛才姚一說的那兩個字眼。

    輕輕吐了一口氣，傅川才開口道:“姚姚想麼？”他是想的。

    “我？”姚一沉默片刻，干巴巴道，“我其實就是隨便問問你。”

    “難道姚姚還想和其他人結婚麼？”傅川聲音似乎冷上了幾分。

    “怎、怎麼可能！”姚一緊張否認，“我，我不就喜歡你一個嘛。”

    傅川靠在走廊上的牆壁，滿意地勾了勾唇︰“如果姚姚想結婚，我可以……”

    “我要去看書了。”姚一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捂著自己跳得特別快的心髒，打斷了傅川接下來要說的話。

    掛了電話，傅川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推開門走進會議室。

    會議室的成員們親眼看著自己年輕到不可思議的老板自從接了個電話後，原本繃著隨時準備發脾氣的臉，竟然變得冷靜下來，甚至帶上了罕見的柔和。

    “計劃不行，三天後重新再做出一份。”傅川扔下一句話，沒有再冷眼盯著負責公司這季度的職員。

    ……

    有時候見到一個人，你就會經常性的見到。

    姚一就是這麼踫上周成的。

    即便到了京城，過年也是需要辦年貨的。只不過大部分都是有林秀玉來操辦，姚一只是出門買一些漏掉忘記買的東西。

    京城這里同樣有賣場，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姚一對路不是很熟，好在賣場只是一個直直通到底的地方，再怎麼路痴也不會迷路。

    慢悠悠亂逛著，姚一就被人叫住了。

    “周老師好。”姚一回過頭看到來人客客氣氣喊了一聲。

    “來買東西？”周成今天穿得休閑，也沒戴眼鏡，看起來像個年輕的大學生。

    “嗯。”姚一眼神亂瞟，她一看到周成就想到他有那麼多自己想要看的書。

    “我也是來買年貨的。”周成朝姚一露了露自己手上的清單，“一起？”

    姚一心中有鬼，當然願意。她跟著周成，一直在想怎麼開口借書。

    “你怎麼現在還在讀高中？”周成狀似不經意問道。

    姚一在一個攤子上停了下來:“我爸媽說了，跳級會容易脫離正常的童年，他們希望我有一個健全的心理。”

    這話要是普通人家說倒還算正常，畢竟父母總是希望孩子能開開心心的。但是林家……

    “不是所有的天才跳級後都心理不健全。”周成一邊扒拉著攤子上的對聯，一邊說道，“而且你舅舅不也是從小學開始跳，到最後進了少年班，不也挺好的嗎？”

    “我舅舅？”姚一沒聽懂周成的話。

    “不是你舅舅嗎？林原。”周成詫異挑眉。

    姚一在付錢，沒聽清周成後面這句話。

    周成以為她默認了，繼續道:“我之前聽說你舅舅和你一樣厲害，什麼都滿分，唯獨就是語文不怎麼好。”

    姚一疑惑看著周成，心想誰這麼慘，居然和她一樣。

    “我一直想結識你舅舅林原。”周成自嘲道，“不管我走到哪，你舅舅的名字總是如影隨行。林原怎麼怎麼樣，要是林原在可肯定能解答出來……”

    看到姚一表情有異，周成以為她不樂意自己說她的舅舅。

    “不好意思，情緒有點失控。”周成聳了聳肩，“你買得東西已經買到了，那我先去采購了。”

    “哦，老師再見。”姚一呆呆看著周成的背影，連借書的事都忘記了，腦海里只有‘林原’、‘舅舅’這兩個詞在轉。

    她什麼時候多了個舅舅？姚一向來以為外公只有她母親一個女兒的。

    但是……林原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迷迷糊糊回到家，姚一放下手里買好的東西。

    “都買好了？”林秀玉笑著摸了摸自家女兒的腦袋，“辛苦一一了。”

    “媽，我有舅舅嗎？”姚一終于忍不住問道。

    林秀玉剛提起姚一拿回來的袋子，想看看里面的東西，聽到她的話，一下子脫了力，東西全灑在地毯上。

    她慌慌張張回頭朝書房看了一眼，也沒在管地上散落的東西，拉過姚一:“你從哪聽來的？”

    “一個老師和我說的。”姚一不想她媽這麼大的反應，看起來好像她真的有這麼一個舅舅。

    “一一，這話你別去問你外公。”林秀玉拉著人往姚一房間去，順便反鎖門。

    “媽？”姚一猶疑的喊了一聲。

    林秀玉縮好門，再轉過身時時眼眶已經紅了。

    “一一……”林秀玉拉著女兒坐下來，“你是有個舅舅，但是不要在外公面前提，你外公難受。”

    “哦。”姚一完全一片茫然。

    “你舅舅……”林秀玉頓了好幾回都沒能講下去，最後咬牙道，“他失蹤了。”

    姚一睜大眼楮:“失蹤？”

    “嗯，你很像你舅舅。”林秀玉摸了摸姚一的臉，似乎透過她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小原他、他天資聰穎，酷愛數學，熱衷一切計算。他一路跳級，最後等媽媽上大學時，你舅舅已經在大學當上了教授。”

    “教授？”姚一無法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怎麼給大學生上課。

    “當然只是個頭餃，一般你舅舅是不會去上課的。”林秀玉笑了笑，陷入了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算補更啦，不是加更，不然有小天使會生氣噠!

心心

77

    林原從小顯眼, 不是因為家世也不是長相, 而是智力。

    林濯一個文化人，只教過七歲以前的林原。到了後面林原已然形成了自己的性格, 有了自己的目標。

    林原學什麼都快，但最善長最感興趣的還是數學。

    當年林濯正好聽朋友說中大建了個少年班，里面全是從全國招攬來的天才, 老師個個拎出來資歷都能嚇死人。

    年僅十歲的林原順利進入少年班，在里面讀了四年大學, 關于數學方面的。最後一直讀到了博士, 也不過剛剛十八歲。

    姚一和林原很像, 做起數學都一樣拼命，周遭的一切都能忘記。不過林原更傲，許是因為他從小和一群天才在一起，並且碾壓他們。

    林家沒人敢干涉他研究數學，最多林濯去書房敲門或者推門送點吃食進去。

    十八.九歲, 沒有正常的朋友, 只有數不清的數學公式, 原理, 證明。林原有著數學家獨有的氣質，清瘦干勁。他也幾乎不會主動和外人說一句廢話，只會和自己研究所那群人說話。

    同時他又是個溫柔的男生，和家人在一起永遠帶著笑，會在每個家庭成員生日時送上不符合他們審美，但用了自己全部心思的禮物。

    雖然林原成天泡在研究所證明什麼難題時, 但林家還是很樂意支持他，只是要他注意身體。

    林秀玉在大學談了戀愛，就是今天的姚父，兩人互相見了家長，打算一畢業就結婚。

    林濯很滿意，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只要林原也有喜歡的人就圓滿了。

    為了讓林原目光多在外面的世界停留，林秀玉給他訂了張機票，讓他出去旅行。

    正好林原在某個證明的步驟卡了很長一段時間，同事知道後勸說他去散散心，說不定突然就能想通了。

    大家都這麼說，林原也承了父親的意，坐上飛機，踏上了有去無回的旅程。

    那天飛機在航線雷達上突然失蹤，最後失蹤的地點在燕市。

    一直到現在，姚一都快上高中了，飛機從未再出現過。

    林原失蹤那年，林家差點就這麼散了。林濯躺在醫院，林秀玉心理出現了問題，幾次瀕臨崩潰。

    最後是姚父給自己和林秀玉兩人辦了休學，兩頭跑。照看完林濯，轉頭去照顧林秀玉。

    林濯出院後，強打精神讓林秀玉恢復過來，但是傷疤就在那。

    林濯比同齡人要老上十歲，而林秀玉搬去了燕市。姚父為了自己的戀人，決定在燕市創業，開了一家餐廳，最後做大，在全國開起了連鎖店。

    “舅舅……飛機失事？”姚一緊握著手，難過問道。

    “只是失蹤。”林秀玉糾正姚一的用詞，“到現在一片飛機殘骸都沒有找到。”

    林秀玉只是說了林原的事，卻沒有說他的失蹤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林秀玉怪自己訂了那張票，後來想到了自己買票的原因，開始怪數學。如果不是數學讓林原這麼著迷，一切都不會發生。

    結果姚一出生，她學會了爬，開始蹣跚學步，開始呀呀學語。到了讀幼兒園時，同樣的情形開始在她的身上發生。

    智力早慧，是的，只能用智力來定語。姚一和她的舅舅一樣，在學習上遠超同齡人，而生活上卻遲鈍的可以。

    同樣，姚一對數學的痴迷比之林原更甚。

    林秀玉發現不對勁是一天夜里。

    姚一那時候在讀大班，林秀玉習慣給她講睡前故事，通常一個故事講完，姚一就閉上了眼楮。林秀玉給她蓋好被子，關燈後小心走出門。

    結果那晚外面暴風雨，風太大，小區的一顆樹被吹倒了。林秀玉被吵醒，她從床上起來，想去姚一房內，看看她有沒有踢被子。

    被子倒是沒被踢，疊得整整齊齊的。床上的人卻不見了。

    林秀玉心中一慌，差點喊了出來。正在這時候姚一咬著自己的小電筒從床的另一邊探出頭來。

    大晚上不睡覺，做著從市圖書館借的數學題，姚一的事情就這麼敗露了。

    林秀玉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姚一還那麼小，是怎麼離開父母和老師的視線，找到了市圖書館，還有模有樣借了書回來。

    “二樓最右側是不是舅舅的房間？”姚一忽然問道。

    外公的家姚一很熟悉，但是二樓最右有間房間被鎖住了。姚一在這方面的事並不好奇，所以到現在也沒問過她外公。

    “嗯。”林秀玉已經能夠稍稍放下，正常談到這些事，“小原的房間就在那里。”

    林原挑的房間不大，光線不算很好，只有一點:安靜。

    是整棟別墅最靜的一個角落。

    兩人從房間出來，下樓時林濯已經坐在沙發上，正和姚父說著話。

    “小玉？”林濯看著自己女兒紅了一圈的眼楮，且臉上浮現了他所熟悉的表情。

    “剛剛和一一說到以後的事，有點感傷。”林秀玉連忙解釋。

    你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林濯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了，我們一一都有了喜歡的人，你該放下了。”

    “父親？”林秀玉喊道。

    “一一，剛剛你媽和你說了舅舅的事？”林濯端起茶杯吹了口氣，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手在顫抖。

    “……嗯。”姚一不敢對她外公撒謊。

    “一一，過來。”林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有些事該敞開來講講，然後……放下。”

    姚一看了一眼她母親，接著坐了過去。

    “你媽媽內疚了大半輩子，怪這怪那，最後決定讓你和普通人一樣上學，你會不會怪她？”林濯慈祥問道。

心心

78

    要說姚一在心里沒有奇怪過, 那不可能。現在高中還好, 之前從小學到初中姚一都是沒有朋友的，她覺得很多人幼稚, 不少同學也拿她當怪物看。

    “這樣也挺好的。”姚一低頭戳了戳自己的衣服，“我認識了好幾個朋友呢。”

    林濯爽朗一笑:“也是，哈哈哈, 我們一一已經有喜歡的男孩子了。”

    一旁的林秀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楮紅紅的, 姚父站在她身邊安慰她。

    雖然把傷疤揭開來, 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氣。尤其這些年他們看著姚一, 總在想自己是否耽誤了她的天賦。

    ……

    來京城過年，姚一過得心不在焉的。上次她去了那個數學博物館，心心念念著，一直都沒去成。

    姚一看著自己房間里那些簡單的練習冊，有點‘食之無味’。感覺做再多也只是在做一加一等于二, 沒有任何意義, 干脆躺在床上神游。

    一樓。

    “小傅來了？”林秀玉站了起來, 熱情道, “來找一一嗎？”

    “阿姨好。”傅川點頭，“姚姚在家嗎？”

    傅川今天看似穿得休閑，但林秀玉還是發現他處處都是精心打扮過的。

    林秀玉見狀更加滿意:“一一在房間里呢，肯定又在做她的數學題。”

    傅川往樓上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阿姨，我能上去麼？”

    “去吧, 帶她出來透透氣，呆在房間里都快長蘑菇了。”林秀玉讓開幾步，示意傅川上樓。

    姚一的門在白天一般只是虛掩著，不會關上，因為怕自己在房間里做題目太入神，聽不到外面的人敲門的聲音。

    傅川敲了門，房門卻自己緩緩開了，一眼就看到床上躺著姚一。

    “姚姚，我進來了？”傅川又敲了敲開著的門道。

    姚一躺在床上，聽到聲音，慢吞吞挪過腦袋看向門口。

    “……哦。”姚一這個回應有氣無力的。

    傅川進來，姚一還是直挺挺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怎麼了？”傅川坐在床邊，伸手試了試姚一額頭的溫度，“不舒服麼？”

    姚一眨了眨眼楮，握住傅川還未拿開的手，一骨碌爬了起來。

    “他不開門。”姚一語氣里全是委屈，“說好周三會開門的。”

    能讓姚一這麼喪的事，傅川立刻想到了周成開的那家數學博物館。

    “他為什麼不開？”傅川順著問道。

    姚一低頭無意識把玩傅川的手，時不時還捏捏他的手指，心情郁悶:“上次我給周老師打了電話，他說年後才會開。”

    “那我們年後再看。”傅川聽說過周成的脾氣，在京城有名的　。

    “年後我要回去了。”姚一緊皺著眉不情願道。

    傅川伸出另外一只手撫平姚一的眉頭，帶著笑意:“都快皺成小老頭了，姚姚回去後也可以再來，或者等以後來京城上大學。”

    “還要好久。”姚一想想都難受。

    傅川手離開姚一的眉間，卻沒有遠離，而是下滑捧著她的臉頰，低頭親了親姚一的唇。

    “你再等一年，上了大學，考進周成的研究所。”傅川柔聲安慰，“到時候就能去……”

    “去當博物館的管理員嗎？”姚一突然興奮，也顧不上傅川的‘動手動腳’。

    “……應該可以。”傅川眼神一滯，最後還是決定順著她的意願。

    想到當管理員的場景，姚一萎靡的狀態立刻掃淨，半跪在床上，笑得開心:“那我從現在開始要好好努力學習，一定要進研究所。”

    剛說完，姚一想起了之前她媽說舅舅也是在研究所工作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個。

    “說不定我會去我舅舅之前的研究所呢。”姚一更加有了斗志。

    “舅舅？”傅川顯然也不了解林原的存在。

    本來林家和傅家就是不同領域的，交集不多。

    “我有個很厲害的舅舅!”姚一將林原以前的事跡都說了一個遍給傅川聽。

    傅川聽得相當認真，等姚一說完他在後面補充了一句:“我們姚姚以後也很厲害。”

    姚一愣愣地看著傅川，臉漸漸泛起了紅暈:“你、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怪不好意思的。

    傅川好像並沒有察覺到姚一的不對勁，繼續道:“姚姚在我心里是最厲害的。”

    姚一內心深處忽然得到了詭異的滿足感，要知道她被壓了這麼久，都快變態了。現在年級第一親口說自己在他心中是最厲害的，姚一竟然有點感動。

    “我也覺得我比你厲害。”姚一直接把傅川的話自行理解了，還說了出來。

    傅川一愣，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溫柔望向姚一:“嗯，你比我厲害很多。”

    心砰砰跳快了不少拍子，姚一已經能正常面對了，反正現在看到傅川心跳就會加速，多跳快幾拍也是跳。

    最後傅川牽著姚一從床上下來，等她穿好衣服後，兩人一起下樓。

    一家人都在樓下客廳，聽到聲音，齊刷刷抬頭看向二樓樓梯。

    林秀玉臉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姚父眼神始終帶著殺氣。

    林濯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小傅留下來吃午飯，再把人帶出去玩。”

    外公發話了，全家人都得聽。林秀玉親自下廚，姚父被叫進去幫忙。

    等吃完飯，傅川也沒空再帶姚一出去透氣，因為林濯讓他陪著自己練字。

    姚父姚母說是出去買東西，留下姚一坐在旁邊傻傻看著。

    林濯的字在書法界非常有名，說是一字千金也不為過。旁人要求得一幅真跡，單錢是買不到的。可現下林濯卻提筆洋洋灑灑寫滿整整一張大紙。

    “小傅來試試？”寫下最後一撇，林濯狀似無意道。

    “現在沒有那麼多人練毛筆字了。”姚一在旁邊插嘴，“我都不會寫。”

    她話音一落，傅川便看了過來，眼底俱是暖意。

    這還沒怎麼呢，就護上了，林濯沒好氣道:“一一你連平常的字都扭七歪八的，當然寫不好毛筆字。”

    “哦。”姚一點頭，“那傅川肯定會寫，他字寫得很好看的。”

    林濯直接被氣笑，往後退了幾步，示意傅川上去寫。

    會不會寫字的人，從提筆的姿勢就能看得出來，林濯對傅川握筆的樣子沒有辦法挑剔。

    果然，後面看著他寫完一句，林濯還算滿意。雖然尚顯稚嫩，不過字跡飄逸俊秀，該出筆鋒時利落無比，該平緩時再潤不過，缺的只是一點人生閱歷。

    “字不錯。”林濯微微點頭，“練過多久？”

    “從上學第一天起，一直到現在。”傅川放下毛筆說道。

    傅川從小體弱，在身體好轉之前，最愛關在書房里練字，一練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林濯原本想殺殺傅川的銳氣，結果卻發現了傅川的長處。他擅長書法，自然喜歡字寫得好看的年輕人。

    “外公，他的字好看吧？”姚一面上浮起了得意，似乎傅川的字好看就等于是她的字好看。

    林濯瞥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外孫女，哼了一聲︰“火候還差了點。”

    “您說的對。”傅川贊同道，他彎腰拿起桌上的那幅林濯寫的字，“外公這幅字能送給我嗎？以前就想收藏您的字，可惜一直沒有人舍得出手。”

    林濯咳了一聲︰“叫誰外公呢？”雖然表情嚴厲，眼底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姚一不明就里︰“外公的字這麼值錢嗎？”

    她突然後悔以前拿外公寫過的字打草稿，要是她拿去賣錢不是可以賣到很多錢。

    林濯拍了拍自家外孫女的頭︰“現在才知道？你算算你浪費了多少錢。”

    在燕市姚家有很多林濯留下的字跡，每次去姚家住的時候，林濯總會關在房間里練字。姚一有時候草稿紙用完了，看到自己外公寫完了的大字，會問外公這些紙的背面能不能用來打草稿。

    第一次林濯呆住了，等到第二次第三次他已經可以麻木地看著姚一，不斷從書房里把他寫完了的紙，搬到她自己的房間里當草稿本。

    有時候林濯一去燕市，姚一就會有一陣子不買草稿紙，把那些寫滿了大字的宣紙裁剪好，再裝訂起來當草稿本。

    “……外公你這幅字送給我吧。”姚一動了歪心思，想要桌上的這幅字拿去賣錢。

    原本林濯還不願意把自己送給傅川，看到自家外孫女這麼俗氣，直接上前把那幅字收了起來，卷好遞給傅川。

    “拿好，送給你了。”

    “外公，你不給我嗎？”姚一震驚地看著傅川手里的卷軸。

    林濯瞪了一眼自家外孫女︰“小傅不是你喜歡的人？你連張紙都不願意給他嗎”

    本來還站在姚一一邊的林濯瞬間改變立場。

    姚一當然喜歡傅川，不然她的心跳到現在也不會沒有平靜下來。

    “那就送給他吧。”姚一低頭踢了踢桌腳，顯然感到委屈。

    “姚姚你想要字，我的送給你。”傅川好像看不明白之前姚一的意思，將自己寫的那幅字卷好送給她。

    要你這個干什麼又不能換錢，姚一在心里憤憤想著，面上還是勉強笑了一笑︰“好。”

    林濯站在一旁相當滿意，果然一物降一物，現在自己外孫女被吃得死死的，他居然很愉悅。

    實在是姚一需要有人給他兜著，不然他會把人氣死。

    ……

    京城是禁煙花的，過年沒有那種熱鬧的氣息。到了大年三十的夜里，慣例姚一要守夜。姚父開始陪著她在下面看春節聯歡晚會，到後面實在堅持不下去，只能上樓睡覺。

    傅川在家是不需要守夜的，他早早回房，卻沒有像往年一樣休息。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姚一的視頻電話。

心心

79

    大年三十房間里靜悄悄的, 視頻通話的鈴聲在客廳里顯得異常突兀, 姚一將目光從春節聯歡晚會的節目上收回，探出身子去拿手機。

    傅川在打通姚一手機時, 人已經在桌子前正襟危坐，臉在暖光燈下顯得特別溫柔。

    “姚姚。”傅川聽著視頻里傳來的喜慶聲音，“在看電視？”

    “嗯, 你不看春節聯歡晚會嗎？這是我們家的習慣。”姚一盤腿坐在沙發上，手在茶幾上摸了摸, 尋了個東西將手機放好, 解放了自己的雙手。

    傅川那邊安靜了好幾分鐘, 鏡頭晃的姚一眼難受，突然對面傳來了極為歡樂的笑聲。同一時間姚一也聽到了自家電視機傳出來的笑聲。

    這時傅川才重新出現在鏡頭里，意有所指︰“從現在開始看。”

    姚一當然沒有聽明白傅川的話外之音，她點了點頭︰“這個節目還是不錯的，宣傳正能量, 給我們樹立榜樣, 傳播積極文化。”

    傅川望著手機里的姚一又開始了她的說教, 沒有半點不耐煩, 始終帶著笑意看向姚一。

    “元宵我們一起出來怎麼樣？”傅川終于說出了今天的目的。

    姚一想也不想直接拒絕︰“元宵我們都回燕市上課了。”

    他們現在過完年便是高二下學期，已經是高三預備役，學校開始慢慢將他們按照高三的作息來安排。今年元宵之前是要去學校報到的。

    “可是元宵晚上我們不用上晚自習。”傅川當然也知道那時候他們已經上課了，但一個晚上四舍五入也是一天假。

    “哦。”姚一不自覺的點頭，“那好吧。”

    傅川斂了斂眉，垂下眼不去看鏡頭里的姚一︰“這麼說好了, 那天晚上……”

    “嗯嗯，那天晚上我是你的。”姚一被電視里的節目給吸引住了，敷衍了一句。她原本是想說那天晚上的時間是傅川的，為了節省說話，就把時間給省了。

    傅川心中先是一滯，來不及升起喜悅，很快發現姚一的眼神是飄離的，明白她並非真的是話中的意思。即便如此傅川心中還是升起了一股獨佔欲的愉悅。

    姚一自然沒有發現她說話的語病，歡天喜地安利傅川看節目︰“小品好看，你快看！”

    最後兩人開著視頻，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度過舊年的最後一天，一直到新年的第一天。

    ……

    拜年是家家戶戶必不可少的禮節，即便是沒有親戚來往，和周圍鄰里也要走動走動。

    林家的親戚不多，前兩天基本就拜訪完了，大家也知道林老不喜熱鬧，除了幾家特別親近的人來過，其余人也只是電話問候，並沒有專程來林家。

    所以初四姚一開始閑了下來，她幾次三番騷擾周成終于得到了結果，周成說星期五可以給她博物館大門的鑰匙，還給了詳細的地址讓她去拿鑰匙。

    姚一盯著那個地址看了半天，發現離傅川的家很近。干脆拿完鑰匙之後去找傅川，意圖一起去數學博物館。

    按著地圖給的路線姚一轉了老半天，終于找到周成的家門口，順利拿到鑰匙。

    等到出來後，姚一懵了。周圍的建築感覺長得差不多，她一個轉身就不知道剛才從哪出來的。好在湊近看能看到門上門牌號。

    回憶起傅川家的地址，姚一四處亂竄，終于看到一家和傅川家門牌號相鄰的別墅。

    正準備往前走，姚一看到右側的一塊空地上，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姚一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眼熟，仔細一看連背影都是熟悉的。

    偷聽人講話總是不好的，她干脆坐在了一塊裝飾石頭上，等這兩人說完話。

    傅川是背對著姚一的，並沒有看見姚一。

    白琳瑯原先也沒有察覺到姚一，她緊緊拉著傅川的衣袖，正淚雨漣漣的說著些什麼。也許是姚一的目光太過張揚，托著腮直勾勾的望著他們兩個人，白琳瑯透過傅川的肩膀看到了她。

    眼前的人依舊無動于衷，甚至眉宇間帶上了不耐煩。白琳瑯心一橫，直接環上了傅川的脖子，閉眼將自己的唇送上去。

    遠處的姚一雖然看不清他們兩個人的臉，但白琳瑯的動作還是能看的一清二楚的，她瞪大眼楮，嘴微張，顯然驚訝不已。

    只是還沒等她嘴張大，傅川直接將人推倒在地︰“有病？”

    俊美的臉上俱是冷霜，眼底的厭惡已經溢出，傅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立刻轉身。

    這回姚一是真的震驚了，她還沒見過傅川這麼生氣的樣子，光從他動作看便能知道有多憤怒。

    白琳瑯跌在草地上，因為是冬天，衣服穿的不少也沒有摔痛，只是受到巨大的打擊。

    傅川雖然待人冷淡，但一向基本的禮儀會有，這才是白琳瑯為什麼敢抱上去的原因。

    “姚姚？”傅川一轉身便看見坐在石墩上的姚一，臉上的冰霜頓時消逝，只余下見面的驚喜。

    傅川大步向前走去，看到姚一還坐在石墩上，忍不住將人拉起來︰“石頭上涼。”

    “我穿了四條褲子！”姚一得意道。

    南方人冬天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褲子御寒，姚一從燕市帶了很多種，即便是京城到處有暖氣，只要她一出門還是會套上一條又一條的褲子。

    “那也涼。”傅川牽著姚一的手，捂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拿鑰匙的。”姚一抽出一只手從兜里拿出鑰匙，在傅川眼前晃了晃，“看，博物館的鑰匙，周老師同意讓我自己去看。”

    “今天去？”傅川捕捉到姚一話里的意思。

    “嗯嗯，我們一起去吧。”姚一熱情邀請。

    傅川當然不會拒絕︰“先去我家好不好？”他想讓姚一先進屋暖一暖，也不知她在外面坐了多久，臉頰都凍紅了。

    兩人抬步要走，姚一眼角瞥到已經站起來的白琳瑯一愣︰“那個女孩子還站在那里呢。”

    傅川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目光依舊停留在姚一身上︰“她剛剛忽然撲上來，所以我才推開，力氣有點大，我不是故意的。”

    他當然不是因為愧疚，只是不想姚一誤會自己。

    “上次你們也站在一起，這次……為什麼她撲你呀？”姚一認真問道。

    “我不喜歡她。”傅川立刻撇清關系，親昵踫了踫姚一的臉頰，“只喜歡姚姚。”

    傅川不喜歡那個女生，但她一直纏著傅川，說明這個女生喜歡傅川。

    姚一皺眉︰“他喜歡你？”

    傅川不願意姚一被其他人分了心神，牽著姚一往自己家走。

    姚一被牽著走一邊回頭看著白琳瑯，心情復雜。

    難道這個女生也想和傅川談戀愛，讓他成績下降？

    思及此，姚一跟上傅川的步伐，仰著頭問他︰“你和剛剛的女生以前是同學嗎？”

    傅川不願意提及白琳瑯，卻又不得不回答姚一的話︰“是。”

    就是了，姚一在心中嚴肅點頭。傅川成績肯定以前也很好，剛才的女生一定也氣不過。

    露出了然的神態，姚一心中高興，她又不會藏心思，情緒全在臉上。

    “想什麼，這麼開心？”傅川低頭捏了捏姚一的鼻子。

    姚一眼楮亮晶晶的︰“沒事！”她就是想到自己成功和傅川談上了戀愛，開心。

    白琳瑯失態嚴重，和以往的形象完全不符，跌跌撞撞回了家，把自己關在房門幾天不出來。最後將自己收拾好，重新恢復了以前大家閨秀的模樣，只是不再和傅川來往，不再想接觸他這個人。

    ……

    元宵之前，姚一和傅川一起回的燕市。

    兩人一起報名，一起上學放學，儼然標準的情侶，而姚父姚母似乎也默認兩人之間的關系。

    這時候一中有一則流言開始悄悄散播。

    “聽說學神姚一和校草傅川在談戀愛！”

    “真的假的？他們不是競爭對手嗎？”

    “別扯了，兄弟，你這是被外表迷惑了。你覺得他們倆是一個水平的人嗎？”

    這世上有學渣、學霸，還有學神，姚一屬于一中的學神，那種傳說中的人物。傅川雖然次次成績排在姚一前面，但實則在一中學生私底下都認為姚一更牛，只不過被語文的作文拖了後腿。

    而傅川則是學霸型人物，當然比一般的學霸更厲害，而且長相沒人比得上。

    “你還真別說，我突然想起上學期經常看見他們倆一起進進出出，當時還沒多想，現在想起來不就是標準的戀愛模式嗎？”

    諸如此類的談話在學校各個角落里進行，就連一心只讀聖賢書不聞窗外事的零班學生都有所耳聞。

    這幾天傅川明顯感覺到班里的同學看他的眼神不對。姚一心大，一到教室心里只有學習，根本察覺不到其他人的目光。

    傅川向來不在意他人，自然不會說出來。兩人就像沒事一樣，繼續一起進進出出。

    韓蕉蕉和趙錢幾人當然在第一時間就聽到這個流言，畢竟有一個李格在。

    一天下午，他們驚異的聚在一起，試圖談論這件事。

    “你怎麼過來了？”李格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不去準備比賽？你可是要為我們國家爭光的人。”

    秦櫟自然無比探過頭，擠進他們三中間︰“來放松放松。”

    經過一年的認識，韓蕉蕉和趙錢兩人其實早就把秦櫟當成自己的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李格總是看自己同桌不順眼。

    “行吧，快坐下，我們得討論討論一一和傅川在搞什麼鬼。”最後李格還是松了口，讓秦櫟趕緊坐下，四個人組成一個圈，準備開始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