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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黃千千 -【感情洞】《全文完》

黃千千 -【感情洞】《全文完》

感情洞 作者:黃千千

果真是犯太歲年!
都已經忍痛把長髮剪成男生頭了,竟還能招來色狼!
要不是遇上大學死黨的年輕舅舅,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藍舅舅……長相斯文儒雅,實在看不出有那麼好的身手哩。
咦!他幹嘛那麼在意她叫他藍舅舅呀?
嘻!她偏要!要尊敬長輩不是?!
也幸好他救了她,又給了她書局裡的工作,
她的日子才得以過下去,因為……
他真的好好!竟肯收留被房東趕出來又身無分文的她。
不只如此,還接送她上下班。
書局裡的同事都在傳言老闆在追她……哪有啦!
長輩照顧晚輩而已。
他混黑道的?
死黨要她速速遠離他,免得被染黑——
可……她發現自己非但不怕,
還對他的混黑道歷程充滿高度興趣……

第一章

     “小弟,麻煩你的背包讓我檢查一下。”

  在梁雨珊打算走出書店的時候,從結帳櫃檯裡走出來一個長髮美女,就這麼喊住她要離去的腳步。

  梁雨珊回過頭,看著一身制服的店員美女。“你在叫我嗎?”

  她被誤認成男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已經麻痺和習慣;若有陌生人第一眼就看出她是個道道地地的女生,她還會覺得不可思議呢。

  “對。你身上的背包請讓我們檢查一下。”大眼美女陳純蓉再次重申。

  梁雨珊笑顏燦爛地反問:“為什麼要讓你檢查?”

  她一七0的瘦長身高,削薄的短發配上濃眉大眼,一張英氣中有著秀致的小臉,頭戴棒球帽,一身運動服,腳上穿著又髒又大的球鞋,讓她就像個乖乖牌的高中小男生。

  “我懷疑你偷拿了書店裡的書,所以請你讓我檢查一下。若是你沒有拿,馬上就可以離開了。”人不可貌相,雖然這個小男生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不像是個會偷雞摸狗的小孩,但陳純蓉卻在監視器裡看見了他疑似偷竊的行為,所以她只好要求仔細檢查一番。因為店裡若有任何物品被扒走,她這個店長可是要照價賠償的。

  梁雨珊從沒想過這種狗屁倒灶的倒楣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嘟了嘟嘴,臉上沒有氣憤,也沒有不安,只讓陽光般的笑意在眼底散髮。

  “如果你在我背包裡沒找到任何屬於白正書局的東西,你要怎麼賠償我的名譽損失?”粱雨珊比了比斜掛在肩頭的泛白帆布背包。

  “這只是要證明你的清白,談不上賠不賠償的問題。況且我從監視器裡看見你彎身把東西放進你的背包裡。”雖然這個小男生的笑臉很誘人,但陳純蓉一點都不受美少男誘惑。沒辦法,一些看戲的顧客都圍到了兩人身邊,她只能從有禮的態度轉變成嚴正的指控。

  今年梁雨珊犯太歲,就說她凡事要小心,結果她才出個門,來到離家不到五百公尺的書局晃晃,沒料到就出事。

  “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的皮夾不小心掉在地上,我彎身只是要撿起我的皮夾。”她剛剛手機響,匆忙之間從大背包裡拿出手機,不小心連皮夾也一併掏出來。講完電話後,她才彎身撿起皮夾,卻在書架的最下層看到一本介紹非洲的旅遊書籍,於是她蹲下身翻看,最後版型和字體她都不喜歡,才把書放回去;然後她站直腰身,並把皮夾放回背包裡。

  “小弟,這種藉口我聽多了。你只要打開背包讓我檢查檢查,事情不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我再說一次,我沒有偷東西,你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搜查我的背包。”她又不是賊,這個店員美女竟敢把她當賊抓,最好她能適可而止,如果再得寸進尺,就別怪她不客氣。

  “我是這家店的店長,你分明就是作賊心虛,如果你再不打開背包,我只好打電話報警處理。如果你現在乖乖的把偷來的東西還給書局,我可以給你一個自新的機會,只通知你的家長。”這種狀況陳純蓉遇到過太多次,先禮後兵,一向是最有效的方法,只要再恐嚇個兩句,就不相信這個小男生不把東西交出來。

  梁雨珊笑了笑。這小姐美是美啦,就是做人做事的方法不對。

  “第一,我沒有偷東西,所以你這就是在誣賴我;第二,我不會讓你搜我的背包,所以請你馬上報警;第三,請警察來主持公道,我一定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第四,你現在馬上道歉,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誣賴。”她笑眼微眯,清澈的眼底忍著欲爆發的怒火。

  陳純蓉愣了愣。難道這小男生真的沒偷東西嗎?否則怎麼還能說得這樣理直氣壯?礙於圍觀的人群,陳純蓉實在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有任何錯誤的疏失。

  “報警就報警!”在陳純蓉轉身要走到櫃檯打電話的同時,門口走進一位優雅斯文的男人。

  “怎麼回事?在吵些什麼?”說話的男人正是白正書局的老闆——藍沙。

  “藍先生!”陳純蓉馬上趨前靠近老闆。“這個小男生偷了我們書局的東西,我叫他打開背包,他就是不肯。”

  藍沙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一副小男生模樣的女生。

  “陳小姐,她是女生,不是小男生。”她有著細緻的五官,還有那一對耳洞,怎麼陳純蓉會錯認?

  “女生?”陳純蓉一臉錯愕。

  梁雨珊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認出了什麼,她親熱地喊著:“藍舅舅!”舅舅這兩個字的發音,像是三歲小孩的喊法,尾音捲舌著。

  “你叫我藍舅舅?”藍沙訝異盯著笑容燦燦的她,他不記得他曾認識這樣一個女生。

  “是呀,藍舅舅。”

  “請問,我們認識嗎?”這一聲聲的藍舅舅當場讓他額上飛過三條黑線。他有這麼老嗎?

  “咦!”他不記得她了嗎?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她是女生而不是男生?梁雨珊原以為他是認出她,才替她澄清性別的。

  藍沙看小女生一臉疑惑。“對不起,我忘了。”

  “我是鐘曉蕾的同學,我叫梁雨珊,我們畢業典禮的時候你有來幫曉蕾照相呀!”梁雨珊從一臉的興奮到失望,不過那也只是三秒鐘內的事,以她樂觀的天性,她馬上又興致高昂的介紹起自己。

  藍沙一臉恍然大悟。說真的,他根本不記得曉蕾有這一號同學。

  鐘曉蕾是他堂姊的大女兒,今年剛從大學畢業。而這個堂姊則是他大伯的大女兒,雖然大他十多歲,不過兩家人是鄰居,他和曉蕾雖然差了一個輩份,不過只相差五歲,加上從小一起長大,說是兄妹還比較適合。

  “可能是你戴了帽子,所以我才沒認出來。”他禮貌性的找個理由。事實是:就算眼前的小女生沒戴帽子,他也認不出來。

  畢業典禮當天,曉蕾身邊少說也有二十多個同學,他只負責照相,根本沒留心曉蕾那一票同學長得是圓是扁。不過她這個樣子頂多十八,他實在很懷疑她是曉蕾的大學同學。

  “沒關係,我認得藍舅舅就行了。”梁雨珊眼神瞟著陳純蓉,看她該怎麼解決剩下的事。

  “這裡人多,不方便說話,到辦公室來談吧。陳小姐你也一起來。”藍沙從內到外都散髮著迷人的氣息;他不只臉皮好看,談吐更有著翩翩風采。

  陳純蓉不敢有意見。這個老闆看似好相處,其實誰都無法左右他的想法。說好聽點是有主見,說難聽點就是獨裁。

  藍沙領著陳純蓉和梁雨珊來到二樓的辦公室。他話還沒開始問,梁雨珊就先開口了——

  “藍舅舅,我沒有偷書局裡的東西,你店裡的店長誣賴我,硬要搜我的背包,還不讓我離開。”認親歸認親,梁雨珊還是搶先為自己辯白。

  “藍先生,她不讓我檢查她的背包,分明是心裡有鬼。我明明看見她把東西放進她的背包裡。”

  “陳小姐,能不能調出監視錄影帶?”藍沙當然是比較相信自己的員工,畢竟這個小女生眼神滑溜溜的,看起來就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

  “藍先生,她剛好彎下身,那是個死角,監視器裡的畫面,只拍到她把東西放進背包裡,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陳純蓉解釋。

  “你……”藍沙看著她。

  “梁雨珊。”她立即接下去。

  “雨珊,既然彼此間有了誤會,何不把誤會澄清,這樣對彼此也比較好。你認為呢?”藍沙看似親切地喊了她的名字,其實他的笑意根本未達眼底。

  梁雨珊在心裡咒罵著。當她是三歲小孩呀,原來他也是爛人一個,根本就不信任她!

  “既然藍舅舅這麼說,我就當是給曉蕾一個面子,誰讓我是曉蕾的死黨。”她表面上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

  藍沙一舉手一投足全是迷倒小女生的魅力,他很清楚自己在這方面的能耐,於是用著他慣有的溫文,緩緩說著:“雨珊,我就知道你很懂事,把背包打開,讓陳小姐檢查一下。”

  “藍舅舅,如果在我的背包裡沒有發現任何屬於貴書局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辦?”虧她畢業典禮那天第一眼見到藍沙之後,還芳心暗許的喜歡他,結果他跟這個店長沒什麼兩樣嘛!

  “你想要什麼,只要是書局裡有賣的,我送給你。”藍沙很大方的做了補償措施。

  這一點小錢財,梁雨珊還看不在眼裡。“藍舅舅,我不要書局裡的任何東西。”

  “那你要什麼?”

  “我要她公開向我道歉。”梁雨珊纖指比著陳純蓉。

  “這口情合理,沒問題。”藍沙替陳純蓉應允下來。

  “還有,你得答應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藍沙問。

  “我現在還不知道,等到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藍沙有些為難。“萬一你有什麼不合情理的要求……”

  “放心,你是藍舅舅嘛,我不會叫你殺人放火,也不會叫你為非作歹,我的要求也得你同意才行,你若不同意,可以一直欠著。”

  “那沒有問題。”他爽快的答應,反正要不要履行還是在他。

  “如果在你背包裡發現我們書局裡的東西,那你打算怎麼辦?”陳純蓉挑眉反問。

  梁雨珊磨牙霍霍。這下她跟陳純蓉的梁子可結大了。“到時候你儘管報警沒關係,看你要我賠多少錢我都可以賠。”

  看著梁雨珊的自信滿滿,陳純蓉的臉色是愈來愈黑暗。

  梁雨珊對著陳純蓉勾脣一笑,然後拿起斜背在肩頭的大背包,將背包裡的物品全倒在辦公桌上。

  梁雨珊笑著問:“請問藍舅舅和陳小姐,有哪一樣是貴書局的物品?”

  四方形的帆布背包看起來很大,裡面倒出的東西卻只有寥寥幾樣。

  手機、皮夾、面紙、梳子、鏡子、鑰匙,還有一包女孩子用的衛生用品。

  藍沙看著陳純蓉,等著她的解釋。

  “我明明……”陳純蓉還想辯解什麼,藍沙卻用手勢打斷她。

  “雨珊,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了你,真是抱歉。”藍沙嘴裡說著抱歉,臉上卻沒有一絲愧疚感。

  “藍舅舅,沒關係,希望下次不要再有倒楣的顧客被店長誤會了。”粱雨珊又將桌面的東西一件件收回背包裡。這一男一女,根本就是聯合起來欺負她這個倒楣的客人。

  接著藍沙要陳純蓉當著店裡的顧客公開向梁雨珊道歉,陳純蓉一臉委屈,卻也只能照辦。事實證明她的確誤會了梁雨珊。

  梁雨珊給足了藍沙面子,在離開白正書局前,她提醒著藍沙:“藍舅舅,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有機會,我會再回來找你的。”

  這一聲聲藍舅舅喊得他覺得老是有一群烏鴉飛過似的。“沒問題,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那我走了。藍舅舅,拜拜。”她甜甜的笑臉,簡直可以膩死人。

  “雨珊,打個商量,可不可以別再叫我藍舅舅,我都被你叫老了。”他的笑臉一點也不輸她。

  兩張笑臉可說是各懷心思。

  雖然她長得一張娃娃臉,可是在知道她已經大學畢業後,他實在無法接受這麼老的稱呼。

  “不行,你明明就是藍舅舅嘛!”他愈不喜歡這樣的叫法,她就偏要叫。誰讓他剛剛得罪了一個鼠肚雞腸的女人。

  

  冷冽的冬風刮得頰邊的肌肉麻痛。梁雨珊顧不得外套沒拿,就從一間運動器材行衝了出來,而她後面則跟著一個體形壯碩的男人。

  黑漆漆的雨夜、寂寥的街頭,路上的行人只剩三三兩兩。

  梁雨珊的長腳並沒有讓她的速度加快,反而因為驚嚇過度,在她準備要轉進一旁的巷子時,兩隻腳不小心互相打結,害她整個人趴跌在地上。

  媽呀!好痛!

  壯碩的男人在冷天裡只穿了一件背心,他伸手一抓,像拎小雞似的,抓住了梁雨珊的脖子。

  就說她流年不利,今年應該少動少出門,偏偏她無法不出門,否則她可能會先餓死在住處。

  “看不出來,你很凶嘛!”男人惡狠狠著一張臉,將梁雨珊從地上給硬拉了上來。

  她來不及感覺四肢的酸痛,先大聲的警告:“放開我!再不放手,我就喊救命!”她都已經打扮得這麼中性了,看起來根本就像是個發育不良的小男生,怎麼還會有色狼要來欺負她?!

  男人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像是扁鑽的小刀,正抵著她的腰際。

  “你叫呀,大聲的叫呀,給你臉你不要臉,逼得我動刀子你才甘願嗎?!”

  她感覺到腰際上尖銳的硬物,拚命告訴自己得保持冷靜,把驚慌轉為一張苦哈哈的笑臉。“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刀。”

  男人哼了哼,很滿意她的識相。“你乖乖聽話,我就會好好對待你。”

  “你刀子都拿出來了,我能不聽話嗎?”她假裝順從,卻在找尋著脫逃的機會。

  今天她照著報紙上的分類小廣告,來到這家距離住處不遠的運動器材行,應徵的是行政秘書的工作。

  她根本沒有耍骨氣的本錢,身上的存款最多最多隻能讓她再熬個十天半個月,若再找不到工作,就等著被房東趕出門,然後露宿街頭。

  雖然她是個堂堂的大學畢業生,不過這年頭大學畢業一點都不值錢,要找到興趣相投又和所學相關的工作,是得運氣加上實力的;偏偏她沒有運氣,也沒有實力,加上她不能隨便拋頭露面,只能先隨便找個工作,賺些吃飯錢。

  打電話跟老闆約面談的時間,老闆卻約了個晚上八點,她當時就覺得怪怪的,轉而一想,服務業的時間本來就是愈晚愈熱鬧,所以她也就不以為意。

  店面還算乾淨明亮,櫃檯裡還有個坐鎮的店員小姐。在社會新聞看多的情況下,沒有知識也會有常識,應徵工作該注意的細節,她都注意到了,她保持著警覺心,沒想到還是栽了跟頭,遇上這種齷齪事。

  負責和她面談的主任——就是眼前這個大塊頭色鬼,他把她帶進後頭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還好聽了些,哪有人辦公室裡擺了一張雙人床的。

  她當時就想逃,可是色鬼主任還是快她一步,要了她的履歷表,在簡單的詢問過她的家庭背景後,色鬼主任直接表明他有做暗的,並且要她也下海試試,說這樣賺錢比較快。

  她雖然很窮,但絕不會把自己給賣了;她轉身想走,色鬼主任卻早她一步,將她壓製在大床上。

  男人和女人力氣上明顯的懸殊,讓她動彈不得,她只能假裝順從,趁著色鬼主任脫衣的同時,她一腳踢向他的命根子,可惜力道偏了些,並沒有正中要害,不過也讓她有機會逃到外面。

  結果,她還是逃不出色鬼主任的手掌心。

  “算你識相,我是為你好,你跟了我以後,包准讓你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色鬼主任大言不慚的流著滿嘴口水。

  她很想問他,像她這種發育不良的模樣,是哪點吸引他?不過她沒敢問,眼神滴溜溜的四處轉。“外頭好冷,又下著雨,我們先回運動器材行吧。”只要離開這個暗巷,走到大馬路上,她就有求救的機會。

  的確很冷。色鬼主任脫得只剩背心的上半身,也忍不住發起抖來。

  “別耍花樣,否則我會先奸後殺。”色鬼主任撂下狠話。

  “只不過是上床嘛,我不會傻到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心臟都已經快要跳出喉嚨口了,她還是隻能強裝鎮定,

  色鬼主任上過一次當之後,對梁雨珊的話半信半疑,手上的尖刀還是半分都沒松懈。他可不想到手的人又跑了。

  就在色鬼主任押著梁雨珊慢慢走回運動器材行時,迎面走來了令梁雨珊雙眼發亮的人。

  在細雨綿綿中,頎長的身材,依舊有著優雅的步伐。

  “藍舅舅!”她出其不意的高聲喊著,就算這個色鬼主任想捅她一刀,最少她也有證人可以目睹這一切。

  沒有人會這樣叫他,除了那個長得像小男生的梁雨珊。自從上次書局的事情過後,已經兩個多月了,她不但沒上門來找他履行條件,反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藍沙興味著臉,將雨傘拿高一些,看見她背後還緊貼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這情形有些詭異……怎麼他覺得像是小紅帽碰上了大野狼?

  “梁雨珊,下雨你怎麼沒撐傘?”

  色鬼主任一慌,沒料到她會遇到熟人,不過這個男人一身排骨,若要打起架來,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

  “別亂說話,否則我馬上宰了你!”色鬼主任在梁雨珊耳邊警告著。

  “藍舅舅,救我!他想要強暴我!”誰管色鬼主任的威脅!此時不出聲求救,更待何時!

  藍沙鏡片下的眼微眯,看著梁雨珊的手臂被那個男人緊緊抓住。

  色鬼主任沒料到梁雨珊會這麼大膽,他揚起手上的尖刀。“識相點就快走開,別壞了老子的好事,否則我就不客氣!”

  “我跟她不熟,大哥,你好好的玩,慢慢的享受,我馬上離開。”藍沙還有禮的微點著頭,連看都不看梁雨珊一眼,輕輕鬆松的繼續在雨中漫步。

  “你——”梁雨珊氣得頭頂冒煙!她真的看錯了人,就知道他那張面皮只是擺著好看用,其實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色鬼主任也一愣,沒想到連架都不用打,就這麼輕易的將來人打發。“還不快走!別再動什麼歪腦筋,否則等下就讓你非常的好看。”

  藍沙在經過梁雨珊身邊時,結結實實接收到她怒氣沖天的大白眼,他卻不以為意,停下腳步,出其不意的對著色鬼主任淺笑。

  “大哥,她身上沒幾兩肉,你真的要對她下手?”

  “你給我管!”色鬼主任臉上淨是惡狠的猙獰。

  “我怎麼敢管。”藍沙在說話的同時,眼神已經瞄準色鬼主任拿著尖刀的手;他繼續往前走,在和色鬼主任錯身而過的同時,他突然來個回身側踢,快、狠、準的踢掉色鬼主任手上的尖刀。

  色鬼主任悶聲一叫,梁雨珊見機不可失,也不管膝蓋上的疼痛,馬上往前跑開。

  右勾拳、左勾拳,藍沙把色鬼主任壯碩的身軀簡直當沙包在打。

  色鬼主任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這樣直直躺平在地上。

  “哇塞!”這情景比被色鬼主任欺負還要令粱雨珊吃驚。真看不出來外表文質彬彬的藍沙,竟然會有這等好身手!

  “沒看過男人打架嗎?”藍沙看著那張瞪大眼、張大嘴、一臉吃驚樣的她。

  “沒看過像你這麼會打架的男人。”該哭的、該嚇的、該反應的情緒,都被他英雄般的舉動給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

     ☆ ☆    ☆ ☆   

  梁雨珊怎麼會坐上他的車子,然後來到他家,現在還大剌剌的坐在客廳裡享用他泡的咖啡?

  藍沙一點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著了什麼道。

  平常他這個窩,除了好同學好朋友外,他不喜歡讓閒雜人等隨便進來,就連公司裡的部屬也沒來過他家;這下可好,大半夜的,他竟和一個小女生同處一個屋檐下。

  看她一身的狼狽,不但被雨淋濕,還摔傷了四肢,更是緊張過度的臉色慘白,眼淚還大把大把的掉,問她家住哪裡,她更是哽咽得說不清楚,就當他是慈悲心發作,不忍將一個差點慘遭狼爪的小女生棄之不顧吧。

  看她情緒逐漸從驚慌中回過魂來,他打趣的說:“那個人真沒眼光,怎麼連挑都不挑,連你這樣子也欺負?”

  今天她頭上少了棒球帽,及肩的發絲襯托出粉柔的鵝蛋臉,讓她少了男孩味,多了女人味;但是那全身黑的套頭毛衣外加牛仔褲,又將她的女人味給減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中性的柔美。

  藍沙瞧著瞧著,心想:難怪色狼會找她下手,她這副稚嫩的模樣,任誰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什麼意思?”她平常的反應是很靈敏的,但這會她真的被嚇到腦袋打結了。

  “你這種未成年的樣子,他怎麼下得了手。”

  “我也很懷疑呀,我這樣子不男不女的,他為什麼還會有興趣……”她叨叨絮絮的將事發經過說給他聽。他的表情還是不可置信。

  “也許他有戀童癖。”

  對於他的調侃,她不以為意。“我想也是。藍舅舅,你覺得我們要報警處理嗎?”

  之前在白正書局裡,她莫名其妙被誤認為賊,藍沙還偏袒著他的店長,對她只是簡單的一句抱歉,而那句抱歉還虛偽到不行。當時她對他就懷著一股濃重的怒意,曾想找他討回他欠她的請求,但一直都沒有適當的機會和理由。今晚他英雄般的表現,讓她暫時忘記前仇,或許前仇就此一筆勾銷也說不定。

  “那個色狼被我打到恐怕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如果報警,我也會有事。”

  “你是為了救我,為什麼你會有事?”

  “我救了你之後,可以報警處理,不該私自動手的,否則那個色狼可以反控我傷害罪。”

  她悶悶的將一杯咖啡全灌進口中。“這種爛人,萬一還有別的女生再遭他的毒手,怎麼辦?”

  “放心吧,我會處理的,我保證他不敢再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下毒手。”

  他該是斯文人,但為什麼在她的感覺裡,他說狠話的樣子比較像黑道大哥?“藍舅舅,你身手為什麼這麼好?你練的是什麼功夫呀?”

  藍沙淺笑,很想告訴她,架打多了功夫自然就好,可惜他並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更或許,他不想嚇壞她。

  “我才大你五歲,都說過了,不準叫我藍舅舅。”

  “我還以為你已經三十好幾了。”話一說出口,她就發現他的表情刷地冷凝起來,她咬緊下脣,一副失言的樣子。

  他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那表示我看起來成熟穩重。”

  “對對對!”她趕緊陪笑。

  “我送你回去,別讓你爸媽擔心了。”

  “藍舅舅……”

  “嗯……”藍沙給她一個制止的眼神。

  她聰明的立刻改口:“藍……大哥!”誰讓他才剛救了她的小命。

  “這才對。走吧。”

  他的家好溫暖,全是米黃的暖色系,她實在不想走,卻沒有可以留下來的理由。

  她懶懶的站起來,嘴角垮垮的,失去了平常的笑臉。

  他以為她是在為找工作的事煩心。“我店裡還欠一個店員,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過來幫忙?”天知道他哪來多餘的同情心!明知店裡沒有缺人手,他會不會替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小臉立刻燦燦發亮。“真的嗎?你會用我嗎?”

  “書店的工作很辛苦,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萬歲!”她高呼著口號,“藍大哥,你真是好人!”同時狠狠的撞進藍沙懷裡,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喔!原來他不是外表所看到的那種肉雞,而是一只道道地地的土雞呢。

  她的個子還真高,這一撞,鼻子剛好撞上他的下巴。看著她雀躍的神情、摸著鼻梁的痛苦樣,他一向的冷情也不免為這個小女人稍稍融了些。

TOP

第二章

  白正書局的招牌豎立在這個地方已經有三十多年之久。

  它是一棟舊式的兩層樓透天房子,外墻的四周爬滿了蔓藤類的綠色植物,前頭有個種滿花草植物的庭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走進了現在最流行的咖啡屋。

  大門邊有個超大尺寸的鞋櫃,供來買書看書的顧客放置鞋子之用,因為室內鋪了原木地板;為了讓客人有個舒適乾淨的看書環境,進來的每個人都得脫掉鞋子,就當成是走進自己家中一般。

  寬敞的空間、明亮的燈光、溫馨的布置,二樓的前半部,還特別設置了兒童閱讀區,不但有小桌子、小椅子,更有著各式玩偶陪伴小小主人翁讀書。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大都市裡,這樣稀有的店面,卻開著沒法賺大錢的文教事業,白正書局在當地特殊的風格,反而吸引了許多愛書的人。

  書局二樓最後面是一間倉庫,倉庫旁邊就是書局的辦公室。

  在倉庫裡清點書本的粱雨珊正在唉聲嘆氣。

  只要有錢賺,工作再累再辛苦她都不怕;只是陳純蓉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在挾怨報復,故意找她碴、找她麻煩。她終於知道何謂蛇蝎美人了。

  原本書局裡有請個專門負責打掃清潔的歐巴桑,自從她來到白正書局上班後,陳純蓉就將歐巴桑給辭退,把原本是歐巴桑的工作全推到她身上。

  要她掃廁所、倒垃圾、擦窗戶、拖地板,沒關係,反正她把吃苦當成吃補。

  陳純蓉還把原本管倉庫、負責進貨退貨的倉管給調到前頭門市,換成她去做這種需要體力的粗活。

  別看那一本本的書很輕,裝成一箱箱後,有時連男人都未必搬得動,所以書局裡的倉管一向是由壯丁擔任;雖然她長得很像男生,但她連壯碩這兩個字都沾不上邊,更何況她瘦弱的模樣,難道陳純蓉看不見嗎?

  這也沒關係,反正她也找不到事少、錢多的工作,唯一的好處只是離家近。

  最讓她生氣的是,陳純蓉還處處刁難她。

  “雨珊,這玻璃門上怎麼有個手印?你沒擦乾淨嗎?”陳純蓉的蓮花指比著門把附近一層像薄霧的印子。

  梁雨珊從倉庫的書堆裡頭被叫到了陳純蓉面前,看著玻璃門上那淡到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是個手印的痕跡,梁雨珊很想發火,但礙於白花花的鈔票,卻只能忍氣吞聲。

  “店長,我早上擦過了,可能剛剛又被客人給弄髒了。”梁雨珊淡淡的辯駁。

  “你要隨時注意門面的乾淨,這樣會給客人不好的印象。”陳純蓉沒有晚娘的面孔,有的只是氣質美女的淺笑。

  “我整天在倉庫裡點書,我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去注意一片玻璃門。”

  “無論再忙,你都必須找時間四處巡巡看看,環境的整潔對服務業來說是相當重要的,有些沒有公德心的客人,還會亂丟垃圾。”陳純蓉沒有指責的意味,說的全合情合理。

  “知道了,我這就去拿抹布來擦。”梁雨珊還是笑著,不過那是強扯出來的笑意。

  就因為陳純蓉從來不曾大聲的指責她,總是以親和的態度、溫柔的表情來教導她,讓她只能生著悶氣,卻不能去向藍沙告狀。

  想到藍沙,自從把她帶到白正書局交給陳純蓉後,這半個月以來,就沒有再見到他踏入白正書局一步。她真的很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老闆!還是這家書局只是他業餘的點心,他根本不用來關心?

  梁雨珊很想找鐘曉蕾來打聽藍沙的事,只可惜鐘曉蕾去美國遊學三個月,等到鐘曉蕾回到台灣時,她搞不好已經被美女店長給氣得離開這家書局了。

  將玻璃大門擦得亮晶晶之後,她又回到倉庫裡蹲著。

  打開箱子,將一本本的國中自修貼上打折的價格標籤;貼完標籤後,再將書本放回箱子裡,然後再拿到店面去上架。

  蹲在地上蹲久了,雙腳會麻痺;書拿久了,手臂會酸痛;她在心裡哀號,或許等她賺到下個月的生活費後,她就可以考慮辭職。

  她將一整箱的價格標籤貼完後,打算將箱子拖到前頭去,才剛拖出倉庫沒多久,陳純蓉又站到了她面前。

  “雨珊,你不能把箱子抬起來嗎?這樣拖會刮傷地板的。”陳純蓉指著剛打過蠟的地板,很心疼的叫著。

  陳純蓉以為她是超人還是女金剛?“店長,這很重,我搬不動,要不要叫個男生來幫我搬?”

  “雨珊,你不就是個男生?”陳純蓉眼微眯,並不想如梁雨珊的意。

  別生氣,千萬別生氣,房東太太自從上個月收不到房租後,已經三天兩頭在她房門口站崗,要是她再賺不到錢,她就等著露宿公園吧。

  她笑呵呵的說:“店長,我只是長得像男生,我搬不動啦!”她兩手一攤,決定跟她耍賴到底。

  這時店裡的店員溫士凱剛好聽見梁雨珊的話,他很有同事愛的自告奮勇。“店長,我來搬吧,要搬到哪?”

  溫士凱的舉動破除了兩個女人之間的暗潮洶涌。

  “小凱,麻煩你搬到國中自修的那個書櫃前。”梁雨珊趕緊指示地點。

  溫士凱,一個大三的學生,只要沒課就在這裡打工,賺的是時薪。別看他穿著很時髦,他卻是個熱情大方的好男孩。

  溫士凱一彎腰,輕而易舉的就將一整箱書搬起來。

  梁雨珊趕忙跟在溫士凱後面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飯碗著想,她還不想和陳純蓉撕破臉。

  溫士凱還想幫梁雨珊將書本上架時,陳純蓉冷冷的話在他背後響起:

  “小凱,你沒事做了嗎?你沒看見那邊一堆人等著結帳,還不去幫婷婷的忙。”

  溫士凱對著梁雨珊抱歉一笑,然後快步走到收銀機的地方。

  收銀機那邊也才站了三個人,卻被陳純蓉誇大的形容成一堆人。梁雨珊其實也沒敢指望溫士凱能來幫她,還是自食其力比較快。

  她從倉庫裡搬出了一張板凳,長腳才剛踩上板凳,想把最上排的書挪一挪,陳純蓉的聲音又在她的下方出現。

  “雨珊,你動作得快一點,待會就是下班時間,人潮會很多,趁現在還沒有太多的客人,趕快把書擺一擺。”

  “知道了。”她又沒有四隻手要怎麼快!她在心裡嘀咕的念著,嘴上還是有禮的應著。

  她伸長手想挪動最左邊的書,沒想到手不夠長,腳下的板凳也跟著向左傾斜,在她的驚恐叫聲中,整個人從天而降的跌落地面。

  “啊!”她真的跟這間書店八字不合!一開始被當成賊,後來又被紙張割得十指都是細小的傷口,現在又從板凳上摔下來。

  藍沙一走上二樓,就看到梁雨珊跌倒的樣子。

  “怎麼這麼不小心!椅子這麼矮也能摔成這個樣子。”藍沙一把扶起痛得五官全皺在一起的梁雨珊。

  “藍舅舅……”他什麼時候不好出現,偏偏她出了糗事,就剛好被他撞見。

  “還好吧?”藍沙看她那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不好!”她單手扶著腰際。這樣重重的坐下,讓她屁股差點裂成四半,而這個藍舅舅竟然還笑得出來。

  “我扶你到辦公室休息一下。”原本以為她會吃不了工作的苦,待不了三天就離職走人,沒想到她還能撐過最辛苦的前半個月,以她大學畢業的學歷,他本來就沒期望她會做多久,看來他對這個小女生得重新評價了。

  “不行,我這些書還沒擺好,被店長看到了,會被她罵的。”適時的假裝可憐,她就不信他不會有惻隱之心。

  “店長不會隨便罵人的。”他扶著她往後頭走去,不管她肢體上明顯的抗拒。“我讓其他店員來接手你的事,你今天就好好的回家休息吧。”

  看她手腕上淡淡的瘀青,十指上明顯粗糙的刮痕,他不是不知道陳純蓉安排她打掃又管倉庫的,只是他既然將店裡的事都交給陳純蓉管,沒有理由他親自帶進來的人就可以擁有特權。

  事情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公事公辦、說一不二,是他在商場上打滾的原則;況且陳純蓉進入白正書局工作已經五年,比他這個老闆的資歷還要老,她把內部管理得很好,他對她一向只有信任,很少會去幹預。

  就知道他的心是偏的,他怎麼可能會站在她這邊!?這年頭哪有資方不刻薄勞方的,陳純蓉是他的得力助手,她算哪根蔥呀!

  “藍舅舅,你真的要放我假?”明知他不喜歡這種喊法,她卻偏要這樣子喊。誰讓他都沒照顧她,還任著陳純蓉來欺負她!

  “再叫我藍舅舅,我就不放你假。”他將她安置在辦公室裡的高背旋轉椅上,看著她略長的發絲,小女人的風情初現。這麼一張粉柔的小臉,當初陳純蓉怎麼會把她誤當成男生?

  “你在忙什麼?你不用來書局上班嗎?”話說出口,她才驚覺自己話裡濃濃的怨懟,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書局我只是掛名老闆,事實上我還有另外的事業在做。”他簡單的說明,不想對小女生多做解釋。

  “喔。”想多問幾句,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這個小員工是沒有資格過問大老闆私事的。

  “在書局工作很累嗎?”他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還好啦!”他別靠她這麼近行不行?害她本來滿肚子想抱怨的話,都全吞回肚子裡了。

  看不到他的時候,她在心裡老咒罵著他;現在看到他了,卻連句抱怨的話都說不出口,真是沒用的女人。

  他真的很有成熟男性的魅力,舉止優雅、態度斯文,金邊眼鏡下的眼神如湛藍大海,盪漾著高深莫測。一件高領白毛衣、一條西裝褲,這麼平凡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卻是出奇的高尚好看。

  “在看什麼?”他發現她的眼神呆呆的。“我臉上長了東西?”

  “沒有沒有!我只是腰很痛很痛!”她趕緊找藉口。

  “休息一下就回去吧,我跟陳小姐說一聲。”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心裡小鹿亂撞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 ☆    ☆ ☆   

  偷得半日閒,梁雨珊最想做的是好好泡個熱水澡,看能不能消除全身上下的酸痛和不適。

  她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租住的公寓,卻在樓梯口遇上最不想遇到的人。

  “房東太太!”梁雨珊又是鞠躬又是彎腰。

  這個時候房東太太應該在煮晚飯,怎麼有空來這裡?梁雨珊內心凄苦,臉上卻是一貫的陽光笑臉。

  房東太太雙臂環胸,顯得那雙粗壯的手臂更加的肥大。

  “粱小姐,你欠的房租到底什麼時候要給?從上個月到這個月,你已經欠了我兩個月的房租,我又不是開慈善機構的,我家還有三個小孩要養,如果你再不給房租,就請你立刻搬出去,還有很多人等著要租我的房子。”房東太太本想上樓到儲藏室拿包衛生紙,沒想到剛好讓她逮到好多天都遇不到的人。

  房東太太把頂樓加蓋,然後隔出三個房間,分租給學生和單身女孩,而梁雨珊租的就是其中一間最小最暗最便宜的。

  “房東太太,不好意思,我下個月五號就領薪水了,今天已經二十五號了,你就讓我再多寬限幾天,我一領到薪水,馬上就將房租給還清。”伸手不打笑臉人,梁雨珊相信自己笑得夠諂媚。

  “我當初看你是個乾乾淨淨的小女生,因為你手頭不方便,我也沒有收你的押金,你怎能欺負我這個老實人?上個月你也這樣說,說一領到薪水就會付給我房租,結果呢?你一欠再欠,根本就是在騙我!”房東太太叭啦叭啦的吐著苦水。

  她是對房東太太承諾過一次,可那只是拖延戰術,她也不想欺騙她呀!

  “房東太太,我手頭真的不方便,我才剛去這家書局上班沒多久,我一領到薪水馬上就會將房租還清的,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梁雨珊真誠的懇求著。

  幸好白正書局供膳,中餐和晚餐她都在書局裡解決,這讓她的肚皮不致於餓到,也讓她省下不少生活開銷,可是一個月四千元的房租,她還是付不出來。

  “我給你一次機會,那誰給我機會?我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小孩,靠的也就這麼一點收入,你不付我房租,我小孩就等著吃空氣,你要我怎麼辦?你怎麼這麼狠心呢。”要比可憐,房東太太心酸的話更令人鼻酸。

  “房東太太,我……”她拿出皮夾,把身上最後一張大鈔遞給了房東太太。“我只剩這張,你先拿去。”她一個人餓肚子沒關係,房東太太家可是有四張嘴巴要吃飯。

  房東太太刷的一聲抽走她手上的千元鈔票。“你現在馬上給我搬家,我還有房客等著住進來,你欠我的七千塊,就寫一張借據給我!”

  “你不可以叫我馬上搬家,這麼突然,你要我到哪裡找住的?!”

  “這個房客她願意先付我三個月的押金,梁小姐你也好心點,我沒有收入,我小孩怎麼辦?求求你馬上把你的東西搬走。”

  “你不能這樣,我會盡快想辦法把房租給你的。”

  “你可以去住旅社,可以去住朋友家,可以回你家去,就是不要再住在我這裡!如果你再不搬走,我就去找警察來,租約上寫得很清楚,只要房客不付房租,房東就有權利趕人的。”軟的不行,房東太太來硬的。為了家裡三個小孩著想,她沒法再當心軟的菩薩,這回她是鐵了心。

  看來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了,她也不能害得房東太太一家子沒飯吃,她自己都明白錢關難過,怎能去為難別人。

  “好吧,我這就去收拾,今晚一定把房間空出來。”

  “梁小姐,我在客廳等你收拾完,反正你的東西不多,應該不用一個小時吧?”不是房東太太要這麼緊迫盯人,而是梁雨珊的記錄實在太差,她不用這種強逼的手段,怕又被粱雨珊給晃點。

  “好吧,我馬上去收。”身體已經很倦很累了,這下雙腳更像千斤重,讓她走起路來都覺得困難重重。

  如果她要求房東太太先讓她洗個澡,會不會遭到房東太太的大白眼?算了,是她理虧是她不對,房東太太對她已算仁至義盡了。

     ☆ ☆    ☆ ☆   

  拖著一隻小行李箱,肩上背著一個超大的登山背包,梁雨珊坐在路邊的涼椅上,刻意將棒球帽壓得低低的。

  今年事事不順,她早該到龍山寺去求個平安符,或者去安個太歲之類的;她以為靠自己的能力可以擺平一切,結果她還是算不過老天爺。

  身體的疲憊是可以慢慢的恢復,心裡的磨難才讓她感到痛苦萬分;決絕的離家出走,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她脣角無奈的撇了撇。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沒有退路,也沒有後悔的餘地,她該想的是今晚到底要睡在哪?真的得學流浪漢睡在公園的涼椅上嗎?

  從背包裡翻出電話本,尋找著可以借她住宿的名字,翻來找去的,就是沒有可以打電話的對象。

  親戚家人不能聯絡,鐘曉蕾不在台灣,同學有的家住南部,有的在外租房子,有的交情不夠深……

  收起電話簿,她竟找不到可以借宿一晚的人。

  什麼倒楣的事都讓她給遇上了,她絕不相信她得靠著家人的庇蔭才能過日子,她不會認輸,絕對不會!

  當她正努力想著今晚的落腳之處時,一陣喇叭聲讓她垂低的小臉抬了起來,一輛寶藍色的轎車已經停在她眼前。

  “梁雨珊?真的是你!”藍沙搖下車窗,有些驚呼的意外。

  冬夜的寒風是令人刺骨的冷,路燈下的人影有些恍惚的瑟縮,他遠遠看著她,就覺得那孤單單的身影很熟悉,車子一停,儘管她帽沿壓得再低,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藍舅舅……”這次的尾音捲舌得特別清晰,她像是在溺水中得到一線生機,眼前出現了一線曙光。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回家休息了嗎?”他看著她身邊的行李箱,不解的問。

  “我……”她有些難為情,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處境。

  “先上車吧。”藍沙看出小女生的尷尬,下了車,幫她把行李箱搬進後車箱,然後打開前座,讓她坐進去。

  梁雨珊垂著頭,扭絞著十指。

  “吃過晚飯了嗎?”他不急著發動車子,側過臉看著她的倦容。好好的一個人,總是笑得燦爛,怎會變得這般死氣沉沉?他看著看著,不免心裡不捨。

  她搖頭。不是她要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事實上她真的很悲慘。

  “我也還沒吃,你就陪我一起吃吧。”難得去一趟書局,在書局裡緊鑼密鼓的處理完一些大事,連陳純蓉幫他準備的便當他都沒空吃,直到九點他才離開書局。本想隨便找個吃的,卻在路邊遇上她。

  她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能會露宿街頭的壓力對她打擊太大,讓她怕到心頭茫茫然,連平常愛笑的嘴臉都藏到了憂鬱的背後。

  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樣子,藍沙並沒有將車子開得太遠,就在附近找個餐廳,緊急喂飽兩人的肚子,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說話。

  她毫不客氣的掃光一整盤廣東炒飯,外加一大碗的海鮮什錦湯。沒辦法,被趕著搬家的緊張感,讓她耗掉了太多元氣。

  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食慾也變得很好,很快地,他也吃得盤底朝天。

  等到再次把她送進他的轎車裡時,依著路燈微弱的光芒,他看著她漸恢復血色的小臉。

  “接下來呢?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拉著行李是要逛大街吧?”

  吃飯的時候,她幾度想開口,都被自己的舌頭擋了回去。這麼丟臉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過他問了,她只能照實的說:

  “我沒錢繳房租,被房東太太趕了出來。”

  “沒錢繳房租?我怎麼一直以為你是住在家裡?”難道他的記憶有錯?

  “那是你以為,你又沒問過。”她終於抬起小臉,跟他面對面。

  “我是真的這樣以為,所以沒想過要問。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這才驚覺,他只知道她叫梁雨珊,是曉蕾的大學死黨,其它的,他竟然一無所知,連她家住哪?家裡有什麼人?他都不知道。他這個老闆是不是當得太混了些?

  她不能不面對現實,現實裡她正無路可走,眼前的藍沙或許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她開口要借住他家,不知道機率有多大?

  “我在這附近租房子,因為之前工作不穩定,積欠了兩個月的房租,房東太太的家境也不好,今天終於被她給踢出門了。”她現在說得心平氣和,剛剛她拎著行李走出公寓的時候,眼淚差點就潰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張涼椅上的。

  “這麼慘?那你打算今晚要睡在那張涼椅上嗎?”他看得出她強忍著悲傷,有意讓氣氛輕鬆些。

  “萬不得已,我是有這麼打算啦。”

  “天氣這麼冷,你不怕凍死在椅子上?還要勞煩警察大人去處理你這具無名女屍嗎?”他對她開著玩笑。

  “藍舅舅,我已經很難過了,你就不要再嘲笑我了。”她嘟著小嘴,嘆了口長長的氣。

  他揉著她的發頂,將她好不容易留到肩膀的發絲給揉亂了。

  他那過於親密的動作,讓她傻楞楞了好一會兒。他把她當成曉蕾了吧?

  “好啦,不笑你,說真的,你打算怎麼辦?是要回家去嗎?”他問得小心翼翼,就怕觸碰她不想說的心事。

  “我沒有家,也沒有錢,我無處可去了。”

  “這麼可憐呀。”他還在懷疑她話裡的真實性時,她豆大的眼淚已經紛紛掉出眼眶。“你別哭呀,有話慢慢說!”他有些手足無措,畢竟以他溫和的個性,還沒有惹女人哭過。

  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差點被強暴、工作上的刁難、身體的不適、到剛剛的無處容身,她再也忍受不了這些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事,她再怎麼堅強,還只是個剛畢業的新鮮人

  難受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悶在胸口的壓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全化為號啕大哭,她需要徹底的發泄。

  看著她的崩潰,他還以為她是個樂觀的小女生呢,無論遇到什麼事,他都不曾看見她的頹喪,甚至眼淚,看來她是受到了極大的挫折。

  他伸出長臂,將她攬進懷裡,沒有半分不軌,只把她當成和曉蕾一樣的小妹妹。

  她悶著頭哭,盡情的哭,還把雙臂攀在他的脖子上,好讓身體有個支撐點,以平衡她太過用力的哭泣。

  直到她哭夠了,哭聲轉為幽幽的哽咽,她才慢慢抬起頭,看著他胸前被自己的口水鼻水淚水給染濕了一大塊,羞傀的紅潮悄悄布滿她頰邊。

  “對不起,藍舅舅,我失態了。”

  看她這麼難過,他就不跟她計較她又把他叫得這麼老。

  “沒關係,哭出來比較好,哭過了就得打起精神,你還有明天、後天、明天的後天、後天的後天要過。”

  噗哧一聲,為了他好笑的話,她終於破涕為笑。

  在他面前,她完全沒有淑女的形象,她用手臂抹幹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藍舅舅,你可憐可憐我,書局的倉庫借我住一陣子,等我領到薪水,找到房子,我會立刻搬走。”她說不出要借住他家的話,畢竟兩人連交情都談不上。

  倉庫那邊是有衛浴設備,也有一小塊地方可以擺下一張單人床,但是,他還是覺得行不通。

  “不行,書局打烊後,整個樓層空盪蕩的,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那裡,我不放心,萬一有壞人闖入怎麼辦?”

  “你放心,我不會偷拿書局裡的任何東西,我保證我只待在倉庫裡,不會在店面亂亂跑。”她也不想住倉庫;偌大的空間,只有她一個人,她想到都會害怕,可是總比露宿街頭好呀。

  “傻瓜,你想到哪了!我若不相信你,又怎會叫你來書局工作呢?”其實他已經向曉蕾求證過了,她確實是曉蕾大學時的莫逆之交,遠在美國的曉蕾,還要他好好照顧她。

  “那你就把倉庫借給我住,我真的沒地方可去了。”她黯然的垂低小臉,希望自己的樣子夠可憐,能觸動他的惻隱之心。

  “我還欠你一個要求,你可以要求我幫你這個忙的。”這樣他就不欠她了,也不會老是有一件事懸在心上。

  “我想把這個請求留到我最需要的時候。”她喜歡讓他一直欠著,喜歡這樣跟他牽扯不清。

  她對他的感覺,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有時候氣他氣得半死,有時候又被他的三言兩語給哄得很開心。

  他是有禮中隱含距離外的生疏。書局內沒有人敢跟他開玩笑,看到他時第一個動作就是立正站好。

  “現在還不是你最需要的時候嗎?”他很納悶,她的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

  她搖頭。“我還有工作,我也可以臉皮裝厚一點,先跟老闆預支薪水。”

  他笑了。“好吧,我這個老闆可以先預支你半個月的薪水。”

  “如果有一天我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一定會開口要你幫忙的。”

  “那我希望永遠都幫不到你的忙。”

  他發動車子,沒有按照她的意思送她去書局,反而將她載回他家。

  他一向沒有多餘的軟心腸,對男女分際更是保持在安全距離外。他若不喜歡的女人,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有不切實際的遐想,因為他不想惹禍上身。

  雨珊不是女人,她只是曉蕾的同學,而且她口口聲聲喊他藍舅舅……他這樣想著,心頭落了實,帶她回家的意念也就更加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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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梁雨珊一走進白正書局,立刻引來好幾雙好奇的眼睛。

  尚未開店的書局裡,只有陳純蓉、劉婷婷在整理店面,兩人的眼光都不約而同的盯在梁雨珊身上。

  “雨珊,你怎麼把頭髮削這麼短?”劉婷婷沒看過梁雨珊小男生模樣的短發,第一次看到梁雨珊像個美少年,她的眼睛都呆了。

  “我喜歡留短發。”事實是梁雨珊剛領到薪水,昨天又是休假日,她才有閒又有錢的去整理頭髮。

  “你這樣子真像個男生,簡直帥呆了。”劉婷婷露出了痴迷的樣子。

  “店長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還喊我小弟呢。”梁雨珊瞥看了陳純蓉一眼。這個美女店長還是不給她好臉色看,還是三不五時的刁難她。

  “你剪這個樣子不男不女的,誰知道你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陳純蓉的笑臉很正點,卻沒什麼溫度。

  “沒關係,我自己剪得開心就好。”梁雨珊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陳純蓉,就只有在身高上,她才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點虛榮心。

  “雨珊,只剩半個小時就要開店了,環境清潔都做好了嗎?”陳純蓉擺出了店長的架勢。

  “我馬上去。”梁雨珊習慣在前一晚下班前,就將書局上上下下打掃乾淨,隔日開店時,她只要輕輕鬆松檢查一遍就行。

  其實在非假日的時候,店內的客人不算多,工作量也不算重,也許梁雨珊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內容,體力也較能負荷這樣的操勞。

  午後三點,沒課的溫士凱來到書局上班,一看到梁雨珊薄薄的短發,在二樓的倉庫前忍不住怪叫起來。

  “哇塞!你這樣好像我兄弟!”他的大手還不避嫌的勾搭在梁雨珊的肩膀上,真的把她當成男生對待。

  “很帥吧?”她一拳輕輕的擊著小凱的胸口,跟小凱打鬧著玩。

  “你幹什麼想不開?失戀了嗎?”

  “你才失戀啦!我是為了方便,這樣我晚上回家就不用怕色狼了。”要不是缺錢用,她不會讓自己的頭髮留長,那個色狼主任也就不會有機會對她下手了。

  “你長得這麼好,連我看了都常常在流口水,你也不用為了防色狼,就把自己搞成這副男生的樣子,這樣我以後不就沒有美女可看了?”溫士凱雖然比梁雨珊小兩歲,但愛情無界限,他可是很欣賞像梁雨珊這種不扭捏不做作的女生。

  “好小子!原來你在暗戀我呀。”這陣子小凱偷偷幫了她不少忙,凡是要出力氣的,她只要一個眼神,小凱就馬上來報到;她很感激他的熱心腸,也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跟他自然就少了男女之間的隔閡。

  “我是不介意我們來場姐弟啦,以後我負責送你回家,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會遇到色狼了。”他說過很多次要送她回家,可是都被她拒絕,她總說她不敢坐機車,而且搭公車很方便。

  “不用了啦,你嫌時間多的話,書就多看一些,明年要是畢不了業,我是不會可憐你的。”讓小凱這一送還得了,那她住在藍沙家的事不就曝光了?

  她跟藍沙都有默契,不要讓私人的事影響到工作,所以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同事知道她住在藍沙家。

  況且,她跟藍沙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各過各的日子,誰也沒有打擾到誰;她一度還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回來過?還是他把家當成旅館了?

  通常她九點半起床時,他已經出門;晚上她十點下班,他還沒有回家。他到底在忙什麼?連書局都不見他的蹤影,她幾次想問他,卻始終問不出口。

  一度,她小女人的心裡還渴望在近水樓台中會有風花雪月的情愫產生,結果半個月過去了,別說什麼都沒有,就連跟他講話的機會都屈指可數。

  她偶爾在凌晨起來喝水時,看見他夜歸的身影;而他只是問她住得慣不慣,錢夠不夠用,要她別客氣,需要什麼儘管告訴他,然後就遁回他那有著套房功能的房間去。

  他那些話只是禮貌性的寒暄,他跟她只是房東與房客——她有說過會付房租給他,不過他堅持不收。她實在不該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梁雨珊和溫士凱兩人熱情的打鬧著,完全沒注意到有個頎長的身影立在書櫃旁看著他們,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看盡眼底。

  藍沙慣常的笑意不見了,他大步一跨,重重的踏在地板上。

  梁雨珊和溫士凱看見難得現身的老闆正臭著一張臉,兩人立刻將玩在一起的四肢給打了開來。

  “藍先生!”溫士凱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雖然老闆從來不管事,還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可是讓老闆逮到上班在摸魚,他還是嚇得膽戰心驚。

  “藍舅……藍先生!”粱雨珊差點叫錯,連忙改口。他是神嗎?為什麼算得這麼準,偶爾來書局巡視,都會撞到不該撞到的事。

  藍沙看了兩人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他一向對員工很大方的,只要做好該做的事,他是不會擺出老闆的架子來訓斥員工的。

  藍沙沒多說什麼,逕自走進辦公室,那裡有很多文件等著他批示,那才是他來書局最重要的目的。

  梁雨珊和溫士凱對看一眼,表情中都有不自然的尷尬。

  藍沙在辦公室門要關上前,突然又轉過身來。“你們兩個都沒事做嗎?梁雨珊,那你來幫我的忙。”

  溫士凱一聽老闆這麼說,就如火箭筒發射般的衝到樓下。完了!他還是很需要這份打工的工作,他的生活費就全靠它了。

  “哦。”梁雨珊只好跟著藍沙走進辦公室。

  藍沙在高背椅上坐定,看也不看她的說:“把門關上。”

  “哦。”她又回頭去把門給帶上,才來到藍沙面前。

  “幹什麼把頭髮剪這麼短?”雖然他已經聽到她給小凱的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再問她一遍。

  她以為他不會關心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我懶得整理頭髮,這樣比較好清洗。”

  怎麼告訴他的跟告訴小凱的不一樣?“我以為你是怕被騷擾。”

  她的嘴型明顯啊了一聲,原來他把她跟小凱的談話內容全聽了進去,那他幹什麼還要再問她一次?

  “上次差點被強暴,我嚇到了,這兩天領了薪水,我才有錢去剪頭髮。”知道瞞不過他,她只好照實說。

  他從卷宗裡抬頭,看著那張白皙粉柔的鵝蛋臉;這是張會令男人想入非非的小臉,難怪她要自己扮醜裝男性化。

  “這不是永久的辦法,你不能一輩子當男生,你該學著如何保護自己。”隱隱跳躍的火氣,在他內斂的性子下已經壓製了下來。他很少動怒,一旦他會生氣,那將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扯開小嘴大聲的笑說:“當男生也沒什麼不好嘛,在我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這是唯一的辦法;還是,藍舅舅,你有比較好的建議?”

  剛剛猛見到他,她有員工見到老闆的懼意,現在和他面對面獨處,她又回到那個住在他房子裡的小女生,對於他的不聞不問,她心頭又有了不滿。

  “交個男朋友,讓男朋友天天護送你。”

  他在套她話?還是在問真的?“我沒有男朋友,目前也不想交男朋友。”

  她的答案不知道為什麼竟令他覺得滿意,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其實男朋友要是個軟腳蝦也保護不了你。”

  男朋友保護不了她,那他幹什麼做這樣的建議?她的脣角撇了撇,挑釁的說:“藍舅舅,你的身手這麼好,你當我男朋友,不就保護得了我?”

  他沒有被她大膽的言詞嚇到,因為他洞悉了那張惡作劇的小臉,現在正閃閃發光。“好呀!我就收你當女朋友,以後你就乖乖的工作,不能再跟別的男生勾肩搭背,不然當男朋友的我,可是會生氣的。”

  她尷尬的小臉全擠皺在一塊。原以為自己會占上風,沒想到反被他占了便宜,她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己給埋了。

  “倉庫還有事情要忙,我去點書了。”她不管他同不同意,一溜煙的躲回倉庫裡。

  他真的愈活愈回去了,怎麼跟個小女生鬥起嘴來?

  看著她逃離的樣子,呵!他真的嚇到她了。

     ☆ ☆    ☆ ☆   

  十點整,白正書局裡響起輕柔的音樂聲,準時的歡送顧客們慢慢地離去。

  在確定所有顧客都離開書局後,書局的鐵門立刻被拉下。

  劉婷婷忙著清點今天的現金,好讓陳純蓉鎖進保險箱,明天再由保全人員陪同存進銀行。

  陳純蓉忙著從電腦裡列印出各式報表,銷售日報、庫存日報、補貨清單、熱門商品排行等等,並結算出今天的營業額,以及預計明日進貨的商品種類及數量。

  溫士凱和另一位工讀生蔣育善正在整理店面,把下一波的暢銷書籍擺放到顯眼的位置,也把被顧客擺錯位置的書重新歸位,再將弄亂的店面仔細收拾好。

  梁雨珊忙著清潔打掃。當她掃完女廁,預計去掃男廁時,藍沙正巧從男廁走出來。

  藍沙看著她帶著手套,手拿長把刷子,兩道濃眉不由得皺起了一座小山丘。

  他知道她要負責打掃,但他不知道連掃廁所這種事也讓她做,他以為她只是負責店面的乾淨,像擦擦窗戶、廚櫃之類的。

  “歐巴桑呢?”

  “什麼?”她不懂他的問題。

  “我記得書局裡有請個負責清潔的歐巴桑,怎麼會是你在掃廁所?”

  她臉上明顯寫著大大的疑惑。“不是讓你給辭退了嗎?在我來上班的第二天,就由我接替歐巴桑的工作了,你不知道嗎?”

  他是不知道,他一向不管店裡的人事。

  “別掃了。我明天讓陳店長再請個歐巴桑來。”他不能當著她的面數落陳純蓉的不是,畢竟陳純蓉以後還要帶領這些員工。

  “不行啦,不打掃乾淨,明天怎麼開門做生意。”她現在只想安安穩穩的工作,不想讓陳純蓉挑剔她的不是,否則她的日子不但不好過,陳純蓉也不會准許溫士凱來幫她出勞力,到時倒楣的還是她自己。

  “你怎麼都沒告訴我你得掃廁所?甚至向我抱怨任何事?”

  她來這裡工作已經一個月,跟他住在一起也有半個月了,他卻從沒聽她說過任何數落書局或陳純蓉不是的話。

  她是很想抱怨,只是苦無機會;而且誰知道他的心是不是還偏向陳純蓉?她不想自討沒趣。“抱怨什麼?你是老闆,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若吃不了這種苦,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的後果,你比我還清楚。”她不明白他這樣問的意思,是在刺探她對工作的向心力?還是真的關心她?

  聽她這麼說,他突然覺得很慚愧。把她帶進書局工作,卻對她不聞不問,自以為是幫了她,說不定反而謀殺了她;先不管她的學經歷如何,他都不該讓她做屬於歐巴桑的工作,他這個老闆不但沒有幫助員工成長,反而讓她做著低下的工作。

  “廁所我來掃,你還有什麼沒做的快去做,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家。”他卷起袖子,接過她手裡的刷子。

  “藍舅舅,不行啦,你是老闆,你不能掃廁所啦!”若讓陳純蓉看見,她就等著被轟出書局去。

  “你可以掃,我為什麼不能掃?”

  “可是,店長她……”她一臉為難。

  他以行動來證明自己要掃廁所的決心。水桶裡先裝滿水,再將水淋濕整個廁所的地板。

  說人人到,陳純蓉下班前的照例巡視,已經巡到了廁所門口。

  “藍先生,你怎麼在掃廁所?!”陳純蓉大聲驚呼。

  “雨珊可以掃,我也可以掃。”藍沙依然彎著腰,用力的拿著刷子在刷地板。

  “雨珊,你怎麼可以讓藍先生幫你掃廁所?!”陳純蓉嚴厲的質問。

  “店長,是藍先生自己要掃的。”梁雨珊趕緊澄清。

  “陳小姐,如果你有時間在那裡斥責雨珊的話,那你也一起來掃廁所好了。”藍沙笑著揶揄。

  陳純蓉脹紅著臉,連忙卷起袖子。

  “藍舅舅,店長很忙的,我來掃就好了!”他知不知道,他這樣不是幫她,根本就是在害她!

  “你們兩個都出去,我十分鐘就好。”藍沙把兩個女人全推出窄小的廁所。

  梁雨珊不是怕陳純蓉,只是為了五斗米,她不得不折腰。她一接收到陳純蓉冷冷的眼神,立刻倒退了三步。“店長,我去掃地!”她飛也似的逃離了陳純蓉的視線範圍。

  礙於老闆在,陳純蓉也無法多說什麼,只是不明白老闆為何會跑去掃廁所?

  直到十點半,該善後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的時候,藍沙又一身優雅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準備和大家一起離開書局。

  “雨珊,我順路送你回去。”在大門的角落邊,溫士凱拉著梁雨珊說著悄悄話。

  梁雨珊沒忘記藍沙說過要和她一起回家的話。“不用啦,謝謝你。”

  “沒關係。”溫士凱以為梁雨珊是在客氣,繼續游說著:“我騎車很方便的。”

  “雨珊我送就行了,畢竟開車比騎車安全多了。”

  藍沙突如其來的聲音,害得在講悄悄話的兩人嚇了一大眺,也讓陳純蓉、劉婷婷、蔣育善,把滿滿的好奇心都投射在藍沙和梁雨珊身上。

  他看似溫和,其實固執得像頭牛。梁雨珊沒敢反抗他的話,只能硬著頭皮對著被嚇壞的溫士凱說:

  “小凱,難得藍先生這麼大方又有空,我還是坐他的車好了。”

  然後,陳純蓉、溫士凱、劉婷婷、蔣育善就只能這樣目送藍沙和梁雨珊離去,留下一團難解的謎在他們之間。

     ☆ ☆    ☆ ☆   

  隔天下班前,書局裡多了一個打掃的歐巴桑。梁雨珊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一定是藍沙替她打點的,陳純蓉才會有那麼高的辦事效率,只一天就將歐巴桑給找來。

  梁雨珊差點感動得痛哭流涕。原來他對她還算不錯嘛!不過,陳純蓉對她的態度還是一樣,能挑剔的就絕不放過,不能挑剔的也會多念兩句。

  接連一個星期,白正書局裡的員工都在議論紛紛。這老闆也未免太勤勞了,以前是半個月才來書局一趟,而且還來得心不甘情不願,現在怎麼天天晚上九點就自動到書局報到?

  連梁雨珊都猜不透。難道他真的是怕她再遇到色狼?所以甘願天天來當她的護花使者?還是他說要收她當女朋友的話是認真的?當然,她還是沒敢開口問他,無論他的答案是什麼,都會讓她無力承受。

  不過,藍沙天天來接她下班回家,已經讓她有些飄飄然,走起路來都有著陣陣春風吹過,愈晚她可說是精神愈好,和前陣子的委靡簡直是判若兩人。

  藍沙連續來到書局,讓書局裡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息,而老闆正在追梁雨珊的八卦傳聞,正在店裡悄悄的傳開。

  “雨珊,今晚老闆會不會來?”溫士凱在知道自己護花無望後,已經把梁雨珊徹底的當哥兒們對待。

  “我怎麼知道!他又不會跟我報告行蹤。”梁雨珊將箱子裡的書一本本的遞給溫士凱,好讓溫士凱將書本放到書櫃的最高一層。

  “他天天送你回家,他是不是在追你呀?”這句話溫士凱問了不下十遍,偏偏在沒得到答案之前,他依舊不死心的很愛問。

  “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去問他吧。”藍沙每天送她回家後,就躲回自己的套房裡,兩人根本沒有多餘的談話,更別說什麼濃情蜜意了;她也很想知道他這樣的行為到底算不算是在追她。

  “你怎麼一問三不知?哪有女人像你這麼笨的!”溫士凱微微彎下身,用手掌輕輕巴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你看我哪一點像女人了?”她也不認輸的用無影腳輕輕踹了他一腳。

  溫士凱瞄了一下掛在墻上的時鐘。“我得走了,我不能幫你上架了。”邊說邊跳下板凳。

  “怎麼了?你還有別的事要忙嗎?”

  “還差十分鐘就九點了,我可不想被老闆逮到我在和你打屁聊天。”

  “那你快走吧,我也不想被老闆逮到我在和你打打鬧鬧。”

  兩人如臨大敵,溫士凱趕緊溜之大吉,梁雨珊則爬上板凳繼續將未擺完的書擺好。

  像鬧鐘般的,藍沙準時的出現在白正書局裡。

  員工們已經見怪不怪。哪有老闆快下班時才來上班的?分明是為了私事而來。只有陳純蓉以為藍沙終於想要努力的經營書局這份事業,她如同之前的每一天,藍沙一到,她就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到辦公室。

  “藍先生,這是今天的出貨明細表。”陳純蓉恭謹的遞上卷宗夾。

  藍沙接下卷宗夾,眼睛在上頭瞟看沒一分鐘,就又把卷宗夾合上。

  他為什麼天天來書局報到?他自己也不清楚,雙腳卻像是自有意識般,時間一到,人就出現在書局門口。

  白正書局是家傳的事業,從爺爺辛苦的創業,到爸爸的開花結果,再到他退伍回來,正式接下書局的棒子。

  不是他不愛書局這份工作,只是他從小就在書局里長大,書局裡有什麼好玩的,早就被他玩爛了。況且書局的運作模式就那麼一回事,枯燥乏味加無聊。

  他外表看似飽讀詩書,事實上他肚子裡的油墨確實也不少,不過那都是從小被爸媽硬逼著在書局裡念書念出來的。

  揠苗助長下,他是一見到書局就大大的反感,要不是爸爸威脅加利誘,硬逼著他把書局接下來,他可能早就逃之夭夭。

  有人建議他可以朝連鎖店發展,他是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一家店他就已經搞到反胃了,再開更多家店,那他不就自尋死路?

  這種文教事業,沒什麼利益可圖也就算了,既不能像商場上可以勾心鬥角,也不能和對頭拚得你死我活的,一點刺激感都沒有,他根本不喜歡這種平凡無味的生活。

  所以,熟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空有那張儒雅的外表,其實他內心和個性是喜歡刺激和挑戰的。

  “藍先生,有問題嗎?”老闆看得這麼快,陳純蓉很怕自己哪裡出錯了。

  “沒問題,你辦事,我放心。”他淡淡的笑說著。

  “藍先生……”陳純蓉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怯樣。

  “陳小姐,有什麼事?”

  “其實你不需要天天送雨珊回家的,她長得這麼安全。”該送的人應該是她呀,難道他沒發現,自己才是楚楚動人的大美人?

  他知道人言可畏,他也知道他這樣接送梁雨珊會引來大家的揣測,既然陳純蓉都問了,他只好實話實說。

  “雨珊就住在我家裡,我不是送她回家,我們是一起回家。”他眼鏡下有著狡黠的光芒。

  “啊?!你們住在一起?!”陳純蓉從沒想過事情的真相是這樣,她記得藍沙是自己住,那他跟梁雨珊不就同居在一起?

  “對,我們住在一起,所以請大家不要再認為我偏心,只送雨珊而不送你或者婷婷。”看見陳純蓉的吃驚樣,他心頭升起無限快感。好久沒當惡人了,偶爾要壞一下,感覺還不錯嘛。

  陳純蓉一時無法接受藍沙和梁雨珊之間的事,那她之前對梁雨珊做過的那些事……還有她對他的愛戀之心……心頭紛紛擾擾,讓她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雨珊不男不女的,你怎麼會喜歡她?!”她脫口而出的竟是沒經過深思的濃濃醋意。

  “我只能說個人觀點不同,喜好的標準也不一樣。”他知道他這張所向披靡的臉皮,正深深的擄獲著陳純蓉的心,只是他不是花心之人,只好拿梁雨珊來斷了她的念頭。

  “我不知道你和雨珊的關係,否則我就不會叫她去做歐巴桑的工作。”難怪他會幫雨珊洗廁所,難怪他會限她一天之內找個歐巴桑進來。

  “千萬別放在心上。在工作上,你本來就是雨珊的上司,你本來就有權力讓她做任何事,只是事情還是要有輕重的分寸,我相信憑你的專業能力,你可以拿捏得很好。別忘了,我一向很信任你的做人處事。”

  陳純蓉美麗的大眼黯然的垂了下來。“嗯!謝謝藍先生,我先出去了。”得罪了老闆的女朋友,她是不是該辭職以示負責?

  可是雨珊進來書局工作這麼久了,他從來沒有因為雨珊的事而苛責過她,甚至從沒有詢問過雨珊的工作狀況,看來他應該是個公私分明的好老闆。

  粱雨珊打算回倉庫的時候,正巧看見陳純蓉陰郁著臉從辦公室走出來。

  兩個女人面對面,有著難以說明的暗潮洶涌。

  梁雨珊很怕陳純蓉會再找她麻煩,給她一些她體力無法負荷的工作。

  陳純蓉則是看到這個幸福的小女人,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藍先生……是個好男人。”陳純蓉丟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後,就轉身走下樓去。

  梁雨珊納悶。“什麼意思呀?幹什麼跟我說這個?我也知道他人不錯呀。”

  “雨珊,你怎麼站在這裡自言自語?”藍沙隨後也走出辦公室,反正他本來就不是來辦公的。

  “藍舅舅,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她專心看著陳純蓉下樓的身影,腦袋裡想著她不明不白的話,才會讓從背後走出來的藍沙嚇一跳。

  “那需不需我幫你收驚?”藍沙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你連收驚都會?要怎麼收?”她不解的問。

  “用我的口水,保證把你的驚嚇收得乾乾淨淨的。”他貼近她一大步,英挺的臉距離她的小臉只剩那小小的一寸。

  “你……別開玩笑了!”她無法面對他赤裸裸的戲弄,一溜煙,她衝進了倉庫裡。

  他那張臉皮只是擺著好看用,其實他的心思真的很邪惡,淨愛在口頭上欺負她,這個藍舅舅真是愈來愈壞了。

  又嚇著她了嗎?藍沙脣角勾起得逞的笑意。這個小女人真是愈來愈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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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藍沙將車子駛進大樓的地下室。車子停好時,身邊的梁雨珊還睡得跟小豬沒兩樣。

  “雨珊,到家了。”他輕輕的喊她。

  看著她粉柔的中性臉,有著小男孩的調皮,又有種小女人的慧黠;他有些心疼她眼眶下的黑影,天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下來,看來她真的累慘了。

  剛開始坐他車的時候,她會戰戰兢兢的坐著,雙腳還緊緊的靠攏,明明很想睡,雙眼仍張得很大,一點都不敢松懈。

  後來慢慢地,她會隨著音樂亂哼亂唱,也會放鬆的讓自己打一下瞌睡,只不過一遇到轉彎或者煞車時,就會立刻把自己給嚇醒。

  到今天,她一上車就擺了個睡覺的姿勢,也不管好不好意思,就這麼大剌剌的睡,還睡得安安穩穩。

  看她動都沒動,他只好伸出手,輕搖著她的肩膀。“雨珊,醒醒了。”

  她擰了擰眉,皺酸了鼻子,才勉強從睡夢中掙扎的打開眼睛。“什麼事呀?”她沒好氣的。

  “到家了。”他率先走下車。

  “到家了?怎麼這麼快!”她不是才剛坐上車嗎?

  他來到另一邊的車門旁,很紳士的幫她打開車門。“梁小姐,請問你醒了沒?還是車上的暖氣很舒服,你要繼續在車上睡覺?”他愉悅的看著她漸漸爆紅的臉。

  都被他揶揄成這樣了,她不醒也難。

  她頭昏腦脹的跟著他進入電梯,臉上仍是一副愛困樣,還連連打著呵欠。

  “你真的愈來愈沒形象了。”

  “我為什麼要有形象?你把我當男的不就好了。”有誰在想睡覺的時候還會顧慮什麼形不形象的問題!

  照往例,兩人的談話會結束在進家門的時候,然後各自回自己的房間。通常他不會再出現在公共區域一步,因為他那間超級大的大房間裡面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

  可是今晚,她跟他說過晚安後,他卻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藍舅舅,你不回房嗎?你怎麼在這裡看電視?”

  “叫我藍大哥,不然叫我藍沙也可以,再叫我藍舅舅,我就把你轟出去。”他雖是開玩笑的口吻,但他實在厭煩她開口閉口叫他舅舅,這顯得她很年輕,而他很老似的。

  她很識時務的改口,不過還是叫得很彆扭。“藍……大哥,你今晚不回房看電視嗎?”他杵在客廳裡,那她進進出出多不方便呀。

  “這是我家,你還沒住進來之前,我都是在這裡看電視的。”

  “可是我住進來之後,你都是在房間裡活動的呀。”

  她的問題很白痴,他就乾脆把話挑明的說:“一開始,我是怕你會住得不習慣,畢竟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所以盡量躲在房間裡不出來,想讓你自在些。”況且他也不喜歡有陌生人在屋內走動,兩人彼此都在適應期,因此各過各的,能不碰面最好不要碰面。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討厭我,才會躲起來不見我。”原來的想法中,反正寄人籬下,他又不收房租,雖然他不大搭理她,但為了安身,她只好硬著頭皮賴著他。

  直到一個星期前,他開始順道接她回家,兩人之間才有了更多的交集,但那也僅止於這項改變,其它的和往常並沒有不同。

  “如果我討厭你,你根本沒機會踏進我家大門。我又不是開收容所的,我沒有收留女人的嗜好。”藍沙忍不住翻個大白眼。

  “那意思是,我現在和你夠熟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再避著我了?”她雀躍著。那是不是表示,她以後想見他,就可以隨時見到他?

  “這樣說也可以。你一切照舊,你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他好久沒在客廳活動,這是他家,他反而有些不習慣。

  “那我去洗澡了!”

  看著她回房間拿換洗衣物,再走進浴室,再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短發出現,他還是坐在沙發上,姿勢沒變、眼神沒變,連脣角的笑意都沒變過。

  她走動的身影很美麗,窈窕的身段像在走伸展台,擺動的四肢有著春天的風情,他孤寂的心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藍……大哥,你不用回房洗澡嗎?”她一走出浴室,就看見他拚命轉著遙控器。既然電視不好看,他幹嘛不幹脆回房?

  看她像小狗般的甩著自己的一頭濕發,雖然她的頭髮短得不像樣,但他還是看不下去,只好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梁雨珊還在納悶他怎麼連晚安都不說就回房去,不到十秒鐘,他手上拿著一條乾淨的大毛巾,直接將毛巾覆蓋在她的頭頂上。

  “原來你洗澡後都是這副德性,難怪我家的地毯永遠是濕的。”他靠她靠得很近,近到她身上的沐浴香一波波沁入他的心肺間。

  “我才沒有弄濕你的地毯!你看,我的頭髮這麼短,連水都滴不出來。”他非得站這麼近嗎?害她開始同手同腳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喂,你這樣好像新娘子蓋著蓋頭,要不要我來掀蓋頭?”

  他半是取笑半是認真,那種表情在她看來,半是挑逗半是嘲弄,因為這條蓋在她頭頂的大毛巾正好是大紅色。

  她連忙扯下毛巾,白皙的膚質因為他的話而爆出紅暈。“我回房間去擦,電視你慢慢看。”

  “雨珊……”他喊著,圓融中有著屬於夜的魅惑。

  “什麼事?”她垂低視線,不敢看著他。

  “不陪我一起看電視?”他看盡她小女生般的扭捏。

  “電視又不好看。”

  “那陪我一起喝茶?”

  “茶喝多了會睡不著。”

  “那陪我聊聊天?”

  “我很累,明天再聊啦。”

  他無言了,是他追女人的技巧退步了?還是這個女人根本不解風情?

  “好吧,你去睡吧。”

  如得到特赦令,她立即逃回自己的房間。

  她忍不住要哀怨,他還是回去他的房間活動比較好,他沒事坐在客廳裡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簡直害她寸步難行。

  他不跟她說話,她會氣他沒道義,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他現在跟她多說幾句話,她又覺得氣氛很曖昧,會令她尷尬。女人真難伺候,她自己也知道。

  少女情懷總是詩,雖然她已經過了少女的年紀,但是藍沙那種紳士的風範,還是深深觸動了她的心弦呀。

  一遇到藍沙,一遇到他的挑逗,她的智能就像退化到三歲小孩。她雖然有著男孩般的豪爽性格,但在感情上她還是扭捏了起來,無論怎麼說怎麼做,都沒了分寸。

     ☆ ☆    ☆ ☆   

  一早,其實也不算早,鬧鐘準時的在九點十五分叫梁雨珊起床。

  怎麼感覺才一躺下,天就亮了?

  粱雨珊混沌的腦袋尚未清醒,半眯半睜的下了床,以烏龜的速度摸向門邊,然後照往常的動作,打開房門,準備摸進浴室刷牙洗臉。

  走不到三步,她撞到了一面墻。

  “奇怪了,這裡什麼時候有東西的呀?”她自言自語的咕噥著,眼睫還半覆著,腳下自動轉了四十五度,朝另一個方向前進。

  誰知道此路不通,她又撞到了阻礙她前進的墻。

  “什麼東西啦!”她氣炸了,只好不甘不願的打開眼睛。

  一張溫馴的笑臉出現在她的睡眼蒙朧中。

  “我是人,不是東西。”藍沙白牙笑得亮晃晃。

  “藍……”她用力眨動眼睛,想讓自己看清楚點。從她住進來到現在,她從來沒有在早上的時候遇見他,她敢肯定他一定是隻早起的鳥。

  “你還真行,竟可以邊睡邊走。”他寵溺的揉揉她亂成一團的鳥窩頭。

  “你怎麼還在家裡?”感受到他親密的動作,這下她總算清醒了。

  “專程送你上班。”這樣的行動夠清楚了吧?

  他已經一身光鮮的上班族打扮,反觀她,一身的睡衣。“啊!”

  “怎麼了?”他打扮得這麼帥氣,不該會嚇到她呀。

  “我剛睡醒的樣子很醜,你不準看啦!”她跺著腳,衝進了浴室裡。

  呵呵,他心情很好。都已經看完了,才叫他不準看。

  他在沙發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報紙,想利用時間看完今天的財經新聞。眼前那些鉛體字,卻怎麼都入不了他的眼。

  想起她剛才那個蠢樣,他嘴角彎曲的幅度就愈來愈大。

  十分鐘了,她怎麼在浴室裡磨這麼久?

  二十分鐘了,他走到浴室門口,聆聽著裡頭的動靜。

  沒聲沒息的,他只好開口問:“雨珊,你該不會跌到馬桶裡去了吧?怎麼這麼久?”

  “我還沒弄整齊嘛!”事實上她看到自己一身小花點的粉紅睡衣,睡衣還呈現半透明狀,甚至還滾著蕾絲邊,她就沒有勇氣再讓他看見一次。

  這套睡衣是睡覺前才換上的,反正白天他又不在家,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穿自己想穿的睡衣,誰知道他今早會莫名其妙的在家。

  “你臉皮已經很薄了,再洗就要破皮了。”他刺激著她。

  “你……你走開啦!你先回房去,不然你先去上班,反正,你不要待在客廳裡,不然我要怎麼走出去呀!”在浴室裡的她不停的哀怨,她怎麼會這麼丟臉!

  原來是這樣,他低低笑著:

  “反正你那身半透明的小花點睡衣,我剛剛都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你的身材很好,一點都不像小男生,你不用覺得自卑,我不會笑你的。”

  她真想一頭去撞墻!這個男人的嘴巴怎麼這麼毒,害她連反脣相稽的勇氣都沒有。

  看來裡頭的她還是不打算出來,他只好繼續的說:“已經九點四十了,你再不出來,上班一定來不及,上班遲到,陳純蓉可是會扣你薪水,外加對你碎碎念。”

  陳純蓉這三個字很管用,只見浴室門被她用力的打開,然後人呈直線的直接衝進房裡,再碰的一聲把門甩上。

  早知道有這麼多的樂趣可享,有這麼多養眼鏡頭可看,他就不會天天七點半跑去上班。

  他已經錯過了許多關於她的事,他不能再錯過任何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了。

     ☆ ☆    ☆ ☆   

  “你住進我舅舅家?”在聽完梁雨珊報告最近幾個月所發生的事後,鐘曉蕾瞪大著眼,覺得亂不可思議的。

  梁雨珊一得知鐘曉蕾從美國遊學回來,立刻向陳純蓉請了半天的假,和鐘曉蕾來個晚餐約會。

  “嗯。”梁雨珊用力點頭。

  “他是混黑道的,你竟敢去和他住在一起?!”齊眉的劉海、齊肩的短發、齒白脣紅的模樣,鐘曉蕾就像個古典的搪瓷娃娃,柔美而動人。

  “混黑道?怎麼可能?你要說他是個教授我還比較相信。”

  “雨珊,同學當這麼久了,難道你不知道外表是會騙人的嗎?”鐘曉蕾吊高了眼眉,給了梁雨珊一個大大的暗示。

  “知道了。你就是最表裡不一的人。”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讓梁雨珊不得不相信鐘曉蕾的話。

  鐘曉蕾外表柔得就像個易碎的搪瓷娃娃,從小到大,不知有多少男人爭相為了保護她,進而敗在她那張嬌弱的假面具之下。其實鐘曉蕾獨立、自主、潑辣得像一隻母老虎,完完全全的大女人,根本不需要男人來保護。

  “聽說他高中時被記了兩大過兩小過,差點畢不了業。”鐘曉蕾為了博得同學的信任,開始敘述舅舅的輝煌事跡。

  “你聽誰說的呀?”這下引起了梁雨珊莫大的興趣,她簡直把耳朵拉得跟小白兔沒兩樣。

  “當然是聽我媽媽說的。”

  “他為什麼被記這麼多的大過小過?”

  “聽說他打架鬧事、遲到早退、考試作弊、目無尊長、成群結黨,是老師心目中的頭號問題學生,是我們那個地方有名的不良少年。”

  “真是人不可貌相,跟他的談吐舉止一點都連不上。”梁雨珊怎麼都無法把這些壞學生的事跡跟藍沙聯想在一起。

  “我叔公對我舅舅很頭痛的,幸好我舅舅很聰明,雖然常常鬧事,但是書隨便念隨便就第一名,也沒看他在讀書,大學隨便考還讓他考上公立的。”鐘曉蕾說得咬牙切齒。像她這麼努力念書,才吊車尾的蒙上一所大學,真是天理何在。

  “你跟你舅舅很熟嗎?”

  “從小一起長大,當然熟嘍!只不過他在我面前都是好好人的樣子,他不會罵我,也不會打我,他還會幫我補習、教我念書,就跟我大哥沒兩樣。”

  “那他怎麼會變壞?”梁雨珊對藍沙實在掩藏不住好奇心呀。

  “我叔公總是恨鐵不成鋼,開書局的人,總是希望自己的小孩也能讀遍所有的書。想想我舅舅也很可憐,從小壓力就很大,可能就是這樣,才故意到外頭去惹是生非。”

  “那他怎麼會去混黑道?”

  “你不知道,我叔公叫他接書局他不肯,他偏偏跟他那群混混同學去開討債公司。”

  這下,梁雨珊的大眼睜得比銅鈴還大。“你說的是那種,灑冥紙、抬棺、丟雞蛋的討債公司?”

  “是呀,前幾年我還看過我舅舅出現在電視新聞裡。”

  “他上新聞?被抓嗎?”粱雨珊問得很緊張。

  “不是啦,他帶頭去討債抗議,結果新聞就猛報導,說像他這麼斯文的男人,竟然會是討債公司的大老闆,那時候我舅舅真是紅遍大街小巷。”

  “後來呢?”

  “後來我叔公氣得心臟病差點發作,本來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的,最後我舅舅同意接下書局的棒子,我叔公才沒將他轟出家門。”

  “難怪他半個月才肯來書局一次,原來這中間還有這段過程,看來藍舅舅接得不甘不願的。”

  “豈只不甘不願,根本是要他的命。不過,我舅舅很厲害,聽我媽說,他這幾年將公司慢慢的轉型,已經不再接討債的生意,反而接了很多銀行信用卡催帳的生意,和他那兩個同學,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現在是台灣第一大的帳款管理公司,未來還要朝上櫃上市發展。”

  “難怪他上次幫我打色狼時,身手這麼好,原來是有練過。”梁雨珊眼底閃著崇拜的光芒。

  “我舅舅會跆拳道、柔道、空手道,還會拳擊、摔跤,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從不主動打架,可是別人來打他的時候,他也絕不會吃虧的。”

  “哇!”梁雨珊又怪叫了一聲。

  “雨珊,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舅舅了吧?”鐘曉蕾看梁雨珊一副發花痴的樣子。

  “就算我喜歡他,你舅舅也不會看上我這種不男不女的樣子。”梁雨珊倒很有自知之明。

  “是你故意扮醜的,只要你恢復女裝,別說我舅舅,我看男人呀,會排滿整條忠孝東路。”

  “我要那麼多男人幹什麼?我只要一個就好。”

  “真不知道害臊,那我以後不就得叫你舅媽了?”

  “臭曉蕾!你敢占我便宜!”

  兩人聊著聊著便忘了時間,幸好這是家二十四小時的泡沫紅茶店,雖然已接近午夜,店裡仍然人聲鼎沸。

  “曉蕾,你猜我這次跑不跑得掉?”梁雨珊看著佇立在大門口的兩名彪形大漢,突然對鐘曉蕾說了這句話。

  鐘曉蕾在看到店門口那像門神般的兩個男人之後,倒抽了一口氣。“梁雨珊,你這次躲了多久,才被他們找到?”

  “半年。”梁雨珊悄悄挪動長腿,準備找機會衝出去。

  “夠久了,我看你鐵定跑不掉了。”鐘曉蕾看著唯一的出口被堵住,這次梁雨珊死定了。

  “曉蕾,他們一定是跟著你屁股後面來的。”梁雨珊自認這次躲得很好,沒想到才跟鐘曉蕾吃一頓飯,行蹤立刻被發現。

  “死爛人,竟然連我也跟蹤!”鐘曉蕾橫眉一豎,真是氣炸了。

  “曉蕾,如果我被抓回去,你幫我去跟藍舅舅說一聲。”梁雨珊不慌不忙,腦中還在醞釀著計策。

  “說什麼?”鐘曉蕾的眼神也跟著警戒起來。

  “他答應過要幫我一件事,你請他幫我這件事,務必把我救出來。”梁雨珊壓低了棒球帽才站起身。

  “雨珊,這次你家老頭會把你關在哪?”鐘曉蕾緊張了。

  “不知道,他狡兔有好幾窟。”

  “我們一起衝,如果你真的被抓,我會馬上找我舅舅的,我相信以他那間討債公司的徵信能力,很快就會找到你的。”鐘曉蕾也站了起來。

  “告訴他,一定要來救我。”以藍沙的好身手,應該可以把她救出來吧?她可不想任人宰割。

  梁雨珊牽著鐘曉蕾的手,大大方方的走到店門口。

  那兩個男人不想將事情鬧開,也不想增加店家的困擾,所以只是靜靜站在門邊等著她們自己走出來。

  “小姐。”兩個男人同時恭謹的喊了一聲。

  “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你們敢再靠近一步,我就大聲喊救命。”梁雨珊威脅著。

  “對,我們還會大聲喊非禮有色狼!”鐘曉蕾在旁邊幫腔。

  這時,停在路邊的轎車中走出來一個威嚴的男人,男人凌厲的眼神,緊緊鎖住梁雨珊。

  “啊!”梁雨珊在心底低咒了一聲,怎麼連他也來了!

  “雨珊,要我用請的?還是用綁的?”

  男人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陰暗的臉色讓梁雨珊看了就倒胃口。

  鐘曉蕾咬著她的耳朵說:“梁雨珊,我看你還是乖乖的先回去,我會幫你想辦法的。”這個男人,連鐘曉蕾這隻母老虎也要膽怯三分。

  “回去就回去嘛,我不會怕你的。”梁雨珊壯起膽子叫囂。她見到遲威,就像老鼠見到貓,根本難逃貓爪。

  “請上車。”遲威用眼神壓製粱雨珊的蠢蠢欲動。

  “曉蕾,記住我的話。”梁雨珊不情願的先上了車。

  “遲威,你最好不要欺負梁雨珊,否則我會帶一票人殺過去!”鐘曉蕾把自己的死活先放在一邊,忍不住為好友嗆聲。

  遲威冷笑,周遭的空氣頓時結起冰來。“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怎麼會欺負她?”

  “遲威,這種笑話不好笑!”哪有男人說話這麼冷的,鐘曉蕾頓時全身寒毛豎起。

  “鐘曉蕾,謝謝你。”遲威雖是在道謝,態度卻是高傲中有著狂妄的取笑。

  “你——”鐘曉蕾當然知道他在謝什麼。“你這個爛人,竟敢跟蹤我 ?!”

  遲威沒再多說,轉身進入轎車中。

  而先前那兩個堵在店門口的男人則是上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

  鐘曉蕾只能眼睜睜看著梁雨珊被帶走,而什麼都不能做。看來她只能去求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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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晚上九點,藍沙準時出現在書局裡。

  陳純蓉一看到藍沙來到書局,立刻對著他說:“藍先生,雨珊從下午就請假,你不知道嗎?”

  藍沙臉色刷地沉下來。“她有說她為什麼要請假嗎?”

  陳純蓉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我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她該會向你報備才是。”

  “陳小姐,謝謝你。”沒有再多問,第一次對梁雨珊,他有了無措的心慌。

  他竟不知道她的手機號碼,不知道任何可以找到她的方式,以為她天天會來書局,天天會回家,結果……他止不住滿心的懊惱。

  沒在書局多逗留,心裡有個聲音催促他趕快回家,或許雨珊早就在家裡了。

  回到漆黑一片的家中,他的心情徹底失望。

  頹然坐在沙發上。她為什麼請假?她怎麼都沒跟他說一聲?她難道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擔心!正是他的心情寫照。他從來沒有等過門,之前她總是比他早到家,然後就是兩人一起回家;等門,原來是如此令人焦躁和不安。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幾時屋內少了她走動的身影,他竟會覺得孤單和寂寞……

  鈴……鈴……

  午夜十二點,門鈴聲終於劃破沉寂。

  他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衝去開門。

  看著門外他等了一個晚上的人沒有回來,來的不是他所等待的人。

  “曉蕾,你不是在美國嗎?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他掩不住深深的落寞。

  鐘曉蕾大方的走進去,喘了一口氣之後才說:“舅舅,雨珊她今晚是和我一起吃晚飯的。”她絕不多說廢話,俐落爽快。

  “那雨珊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他開始覺得不對勁。

  “她被她家裡的人押回去了。”鐘曉蕾還算鎮定,沒有太多的慌亂。

  “說清楚。”

  “雨珊說,你答應要幫她一件事。”見藍沙點頭,鐘曉蕾繼續說:“她要你想辦法把她救出來。”

  一向沉穩的藍沙此時像是暴風雨罩頂。“沒頭沒尾的,要我怎麼救她?鐘曉蕾,你去了美國一趟,中文能力變差了是不是?叫你說清楚,就是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訴我,你聽懂了沒?!”

  從沒看過舅舅發這麼大的脾氣,還連名帶姓的叫她,鐘曉蕾被他震得差點承受不住。“舅舅,你講話不用這麼大聲,我聽力很好。”

  “鐘曉蕾!說重點!”他的心口被事情懸吊著,而她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別生氣啦,我說就是。”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雨珊的爸爸很有錢,是耀榮集團的負責人;雨珊是私生女,她媽媽是被他爸爸養在外頭的小老婆。本來他爸爸對她們母女倆不聞不問的,只是按月給錢,後來……”

  梁家擁有的耀榮集團,橫跨金融、保險、建築,在商場上是響徹雲霄的大家族。藍沙當然知道這些名門大老闆至少都是大房二房三房的,有私生子女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鐘曉蕾從皮夾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藍沙。“這是她大三那年所拍的。”

  他接過相片,那只是張隨意的生活照,照片中的女人,一頭烏溜溜的長髮及腰,沒有濃妝艷抹,沒有野艷風情,對不準焦距的眸子,盡是迷惘的神情,像是純真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雨珊當選過我們學校的校園美女,高挑的身材、漂亮的臉蛋,更是各大模特兒公司極力想要網羅的對象。後來她和我就開始業餘走秀,或幫些平面媒體拍照,反正我們兩個有伴,主要是嘗鮮和好玩。”

  他專注的看著相片,這跟他記憶中總愛戴著棒球帽的小男生真是天差地遠。

  “舅舅,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還是看美女看呆了?”她不得不提醒眼神呆滯的藍沙。

  “我有在聽。你們當模特兒,跟雨珊被抓回去又有什麼關係?”原來雨珊真的是模特兒,難怪她走起路來的樣子特別動人。

  “當然有關係。當模特兒是事情開始的導火線。”

  “那就快說。”

  “後來雨珊有些知名度了,竟被八卦雜誌爆出她是私生女的事,當時在商界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然後有一天,雨珊的爸爸突然出現在她的生活裡,表面上是關心她和她媽媽,事實上則是安排雨珊相親。”

  “因為雜誌的踢爆,所以有某大企業的第二代看上了雨珊,要求來個企業聯姻?”藍沙猜測的接下去。

  “沒錯,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雨珊當然不肯,平常她那個爸不來照顧她,現在卻要來利用她。她拖到畢業典禮結束,二話不說,就跑去躲起來。”

  “然後?她被抓回去了?”

  “她天生的衣架子,走到哪都會引人注目,結果那一次她躲不了一個月就被他爸爸找到了。”

  口乾了,鐘曉蕾起身倒了杯水喝,然後才又繼續說:

  “那次她爸爸派人守著她,在一次公開場合裡,宣布了她和遲威訂婚的消息。”

  “遲威是誰?”藍沙問。

  “慶東集團的小開,陰陽怪氣的傢伙,據說才看過雨珊走一次伸展台,就對她一見鍾情,寧願奉上整個金控給耀榮集團,也要得到雨珊。”

  “嗯,後來她又逃了出來?”知道她是被她家裡的人押回去後,他不再那麼焦躁,她的安全應該暫時無虞,他最需要的是冷靜的分析這一切狀況,他不能亂了頭緒,最重要的是掌握狀況、知己知彼。

  “嗯,她假裝順從,讓她老爸疏於防範。後來的事,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樣,她得四處打工為生,她也不想讓她媽媽為難,更不想再刷她爸爸給的信用卡,她自己租了個小房間,並且狠下心把一頭長髮剪短,也把自己當男生在打扮,然後躲在你的書局裡,就是不想再被找到。沒想到,我才剛下飛機,遲威就派人跟蹤我;雨珊就是因為我,才會被他們逮到。”她愈說愈火,整個聲調不自覺的揚高了起來。

  他心頭的疑惑都有了答案。難怪她老喜歡戴棒球帽,難怪她可以天天在書局工作十二個小時,難怪她會預料到自己有山窮水盡的時候。

  “這次,他們打算把雨珊怎麼樣?”他問。

  “押著雨珊上結婚禮堂。”

  “什麼時候?”

  “依遲威的手段,他上過一次當,這次一定會學乖,我看他應該會速戰速決。”

  “你知道雨珊會被帶到哪裡去嗎?”

  “他老爸和遲威的私人產業這麼多,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會被押去哪。”

  這時鐘曉蕾手機的音樂聲響起,她一看來電顯示,興奮的大叫:“是雨珊!”

  藍沙眼露欣喜。“我來聽!”他搶過曉蕾的手機。“雨珊!”

  “藍舅舅?!”電話那頭,梁雨珊掩不住的欣喜若狂。

  “你的手機沒被沒收?”能聽到她的聲音,他原本急躁的心,緩緩的平和了下來。

  “我又不是犯人,他要是連我的手機都敢沒收,我就跟他拚命!”梁雨珊被抓已經很不爽了,要是再限制她講話的自由,她可不會乖乖順從。

  從沒有和她在電話中說過話,聽見她聲音裡高昂的戰鬥力,他好想看見她燦燦的笑臉。“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嗎?”

  “陽明山上。”

  “陽明山的哪裡?”

  “我也不清楚。他們在山上繞了好幾圈,山上又沒有路燈,黑漆漆一片。這個地方我沒來過,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

  “他們有沒有限制你的自由?還是把你關起來?”

  “倒是沒有。不過我也走不出去,這間別墅很大,四周都是遲威的人,就算我逃到外面,可能也找不到路下山。”

  “雨珊,你聽我說,曉蕾把一切的經過都告訴我了,你不要擔心,盡量順從他們,我會盡快找到你的。”他怕她害怕,安撫著她的情緒。

  “我知道,我不會意氣用事,我會假裝順從遲威的。”

  “你自己要小心。”想起她曾經差點被色狼主任強暴,他又害怕她會淪入那樣的處境當中。

  “藍……”她把舅舅兩字收進嘴裡。

  她這柔柔一喊,喊得藍沙的胸口像悶上了一團棉花。

  “雨珊……”

  “你一定要找到我,這是你欠我的,我不要嫁給遲威,我不要當商業聯煙下的犧牲品,你聽到了嗎?”或許之前她不知道他有這個能耐,但經過了今晚,她相信以他的背景,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遲威的,我一定會找到你。”他承諾著。

  “藍……”

  透過電話線,她飄匆的聲音帶著幽幽的感傷。

  “嗯……”

  感情就像看不見的漩渦,一旦墜入其中,想要抽身而退已是難上加難;她已經掉進了無邊無際的感情洞裡,前頭明亮的方向就是他。

  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知道自己很喜歡他,卻一直說不出口,若有似無的情愫在他們之間擺蕩著,她真的好想知道他對她的心意。

  “曉蕾有沒有告訴你,說我喜歡你?”鼓起勇氣,她終於說出口了。

  “不用她告訴我,我也知道你喜歡我。”他緊繃的神經因為她的突然告白而有了笑意。

  原來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呀,幸好他看不見她臉紅的蠢樣。“那就好。”看不見他,深藏許久的話,她才得以說出口。不知道是想給自己信心?還是給他勇氣?

  “雨珊……”這個傻女人,在這個時候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卻來向他告白,不過這讓他感到非常的愉悅。

  “嗯……”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喜歡你?”設想了很多羅曼蒂克的場景,讓她明白他的心意,就是沒想過會是在最不浪漫的電話裡。

  “我……不知道。”聲音卡在喉嚨裡,她茫茫然的話愈說愈小聲。

  “那你現在知道了,就乖乖等我去找你,別慌張別害怕,隨時和我保持聯絡。”他等了三秒鐘,等不到她的回應。“雨珊,你還在嗎?雨珊……”

  他差點要驚慌的大喊出聲時,她及時的發出聲音:“在,我在。”她只是還震驚在他的回應裡嘛。

  他松了一口氣。“先套出遲威的計畫,至少得知道他下一步的動作。”

  “嗯,你快來找我,我好怕遲威,他那個人像個活僵屍,講起話來一點溫度都沒有。”

  “你放心,我明天就可以查出你的下落。”以百勝討債公司的徵信能力,他相信很快就會有她的消息。

  兩人舍不得掛斷電話,就這麼把鐘曉蕾晾在一邊,自在的聊起天來。

  從她小時候,講到她離家出走;從他的高中生活,聊到他的輝煌事跡;像要補足之前的不足,話匣子一打開,竟有如滔滔之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原本還提吊著心的鐘曉蕾,一看到兩人如此喃喃細語,乾脆連手機也不要了,來個自動閃人。看來這兩個人談情說愛就夠了,可以不吃不睡。她可不行,女人怕老,她還得趕緊回家去睡美容覺。

     ☆ ☆    ☆ ☆   

  早上六點被電話鈴聲吵醒的火氣,讓關海和秦天的臉色都像被卡車輾過般的難看。

  不冷不熱的三月天,睡覺的舒服度剛剛好,尤其關海還正抱著老婆和女兒丫丫在睡覺,卻被藍沙的急電召來辦公室;他的一張壞人臉,正無聲無息的張揚著。

  “你最好給我們一個好理由,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同學。”秦天撂下話,眼尾瞪著擾他清夢的藍沙。

  藍沙、秦天和關海,從國中開始的死黨同學,三人有著革命般的交情,有架一起打、有苦一起吃、有樂也必定同享,三人患難與共下,共同創立百勝帳款管理公司,亦即俗稱的討債公司。

  從念大學時的草創階段,到後來的漸入佳境,到現在的開花結果,一路走來,三個男人將所有心力都投注在百勝上。

  秦天掛名總經理,因為他是出資的老闆,掌管百勝上上下下所有事。藍沙是業務副總,許多大筆的銀行合約都是他千辛萬苦勤跑銀行才簽定。關海念的是法律,目前正努力在考律師執照中,所以他是負責法律和徵信部門。

  從債權協調、債務追討、法律咨詢、財產調查、工商徵信等,都在百勝的業務範圍內。

  “沒半夜把你們挖來,算你們走運了。”藍沙一夜未睡,青髭的胡渣已經在下巴冒出,他將連夜從電腦裡搜尋到的資料扔到了關海和秦天面前。

  同學十幾年又不是當假的,關海和秦天都察覺到了藍沙那份陰霾嚴肅的嘴臉,兩人接過資料,同時翻看著。

  第一頁是由彩色印表機印出的相片,場景應該是某場的記者會上,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在麥克風前說話的鏡頭,照片的下方寫著:

  慶東集團第二代接班人——遲威。

  “遲威,這次我要徵信的主角。”藍沙一邊解說著。

  兩人繼續翻開第二頁。是關於慶東集團的股東會、組織結構、董監成員、關係企業、子公司等等的詳細資料。

  第三頁是慶東集團和耀榮集團近期結盟的相關新聞報導,當然還包括兩大集團結為親家的消息。

  藍沙接著說:“我還要清清楚楚的知道慶東集團和耀榮集團之間的利益糾葛。”

  “藍沙,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遲威吧?”秦天自以為玩笑的話,立刻換來藍沙的怒眼。

  沒辦法,這三個男人從國中鬥嘴鬥到現在,一言不合常吵得凶,不過他們是愈吵感情愈好。

  “為什麼要查他?而且還查得這麼急?”藍沙的樣子透露著不尋常,關海得先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來話長。”藍沙神色疲憊,終於嘆了口氣。

  昨夜和梁雨珊講完電話後,他繼續埋首在電腦前,用搜尋引擎查出了一些初步的資料。他強忍到六點才打電話挖關海和秦天起床。他一向搞業務,對於徵信這方面,不在他的專長範圍內。

  “那你慢慢說,反正時間多的是。”秦天很不給藍沙面子的打了一個大呵欠。

  藍沙只好長話短說。“遲威,昨夜押走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你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我和關海怎麼都不知道?!”秦天很吃驚,這種事藍沙也保密得太好了吧。

  藍沙和前一個女友分手至今已經兩年了,這兩年來,他把重心全擺在百勝上,讓感情呈現真空狀態,不強求,不積極,不努力,一切讓感情隨緣。

  “秦天,讓藍沙把話說完。”關海打斷秦天的嘲諷。

  藍沙沒空和秦天鬥嘴,繼續說:“資料上的梁雨珊就是我的女朋友。”

  “藍沙,資料上是說,兩大集團結兒女親家,耀榮順便迎娶慶東的金控回家,是雙喜臨門的大事。遲威和梁雨珊已經訂婚了,她又怎麼會成為你的女朋友?”關海在看完長長一堆資料後提出疑問。

  “雨珊根本不想嫁給遲威,她是被她老爸硬逼的,後來她為了躲避這場利益婚姻,才選擇離家出走;這段時間她都住在我那裡,她喜歡的人是我,我不能讓遲威把她軟禁,更不能看著她去嫁給遲威。”

  “好小子,偷偷藏了人家的未婚妻,你比我還行嘛!”秦天以花心聞名,沒料到藍沙的作風比他還要大膽。

  “我沒有偷偷藏別人的未婚妻,我也是直到昨夜才知道雨珊已經訂婚了,不過那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是被強迫的。”他義正辭嚴的聲明。

  雨珊昨夜告訴他,她爸爸要她參加兩大集團金控合併案的慶祝酒會,說是要讓她見識場面,沒想到她爸爸在酒會進行中途卻和遲威的爸爸聯手宣布她和遲威訂婚的消息,她就這樣成為隔日財經版上意外的女主角,也莫名其妙成為遲威的未婚妻。

  “藍沙,你要我們幫什麼忙?”關海從沒看過藍沙這樣失去分寸,再難搞的事情,他一向都是從容不迫中有著自信。

  “查出遲威的所有一切,包括他名下的所有房地產。雨珊說她現在在陽明山上,我要知道確切的住址。”

  “這簡單。”這對關海來說輕而易舉。

  “不用麻煩了,我認識遲威。”秦天蹦出的這句話,讓藍沙和關海都有些吃驚。

  “認識到什麼程度?是點頭之交?還是能說上幾句話?”藍沙問得很實在。

  “這世界真小,怎麼轉來轉去都是熟人。”秦天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

  藍沙和關海對看了一眼,還在等著秦天的下文。秦天也沒打算賣關子,他繼續說:“他是我表哥。”

  “哪一號的表哥?我們怎麼不知道?!”從國中到現在,三個人至少有十幾年的交情,該知道的身世背景,大家都一清二楚,關海才會有這樣的疑問。

  “我們家族這麼龐大,連我有時都會忘了誰叫什麼名字,誰又該是怎麼稱呼,你們怎麼可能全都知道。”秦天不想細數他的家族背景,因為連他都不想要牽扯其中的利益糾紛。

  光是秦天的爺爺就生有四女三男,還有爺爺小老婆生的二女一男,開枝散葉下,整個家族可能已經有上百人以上。

  “那你到底跟遲威熟不熟?廢話這麼多!”藍沙只想知道重點。

  看在藍沙女朋友被搶的份上,秦天不跟藍沙的壞口氣計較。

  “我三姑姑的小兒子。不算熟,不過還是可以談上幾句話。”

  “幫我約他,我想登門拜訪。”

  “藍沙,你不是會意氣用事的人,你得先想想你要用什麼立場約他?而你約他的目的又是什麼?”秦天直指重點。以兩邊的交情,雖然他和遲威是親戚關係,但他肯定是站在藍沙這邊。

  “我只是要登門拜訪,了解整個狀況,又沒要跟他硬碰硬。”

  “藍沙,遲威做人做事只講求一個利字。他不擇手段、奸詐狡猾,連自己的大哥,他都可以把他逼出慶東集團,你最好摸清他的狀況再做打算。”秦天勸告著。

  “我不想知道遲威這個人有多難對付,我現在只想找到雨珊,只想確定她安然無恙。遲威再強也不會笨到妨礙他人自由,雨珊既然不想嫁給他,他就不能逼她、強娶她。給我陽明山山上的住址,否則我直接報警處理,把事情轟轟烈烈鬧到檯面上;不然我也會聯絡媒體,我想八卦雜誌對這種豪門恩怨,或者強娶模特兒的事一定很感興趣。”比手段比狠勁,藍沙可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

  “我先把遲威的資料查出來。”徵信是關海的拿手,他走出會議室,準備去找相關資料。

  秦天也知道藍沙的人脈和能耐,尤其藍沙擅長操縱媒體和運用政黨的力量,這才能讓百勝的知名度在短短幾年內大量的累積及提升,並在黑白兩道上呼風喚雨。

  “好吧,我幫你查清楚慶東集團和耀榮集團之間的關係,為何遲威非得娶梁雨珊不可。不過,你得答應我,稍安勿躁。”

  “秦天,限你今天下班前給我答案,否則我會以我自己的手段找回梁雨珊。”

  愈具挑戰的事愈難不倒藍沙,更何況這是他答應梁雨珊的;就算先前沒有欠梁雨珊一個幫忙,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梁雨珊嫁給別人。

     ☆ ☆    ☆ ☆   

  昨夜和藍沙熱線到半夜三點,熬夜的結果,就是讓梁雨珊一沾床就沉沉睡去。

  雖然身在陌生的環境,但在藍沙的安撫及開導下,她聽話的讓自己的心情保持平和,不去東想西想,更讓自己好好的睡上一覺,以便有好體力來做長期抗爭。

  日上三竿,門上的敲門聲咚咚咚的,敲門的人都不耐煩了,門內的她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這讓門外的人以為她房間裡發生了命案,而匆匆跑去向遲威報告。

  遲威讓管家拿來鑰匙,在打開房門前還一度繃緊神經,他可沒有想要鬧出人命。直到房門打開,看見床上睡得呈大字型的她,他才松了一口氣。

  “雨珊,”他輕拍她的臉頰。“雨珊,你醒醒。”

  明明冬天已經過了,為什麼還有一道冷風直灌進她的耳朵?梁雨珊潛意識裡將棉被拉高至耳朵,好阻隔那道冷空氣。

  “雨珊,你睡夠久了,再不醒來,別怪我拿冷水潑你。”遲威一把拉開她抱緊的棉被,他可是說到做到。

  那樣的語調極冷,加上懷抱裡的棉被落了空,她的寒毛被嚇得根根豎立。她一張開眼睛,就看見那張陰森森的大臉。

  “你想幹什麼?!”她被活生生的嚇醒,整個人縮到了床邊的角落。

  “你說呢?”陰騖的眼微眯,遲威像頭惡狼,打算撲羊。

  “你別想動我,我要見我爸爸!”她刷地一聲站了起來,修長的個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床沿的遲威。

  虛張聲勢。他勾起脣角嗤笑,人也跟著站起來,眼神輕蔑的掃過她胸前。“你最好聽話,否則我不保證我不會動你。”

  右手掌按著狂跳的胸口,他犀利的眼神讓她毫無招架之力。“你若敢動我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就是喜歡你這股辣勁。”

  “你——”其實她發軟的雙腿已經泄露她嚇得半死的事實,只是嘴巴上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爸爸在樓下等你,你動作快一點。”說完,就走出她的房間。

  她運勢真的不好,怎會被這種男人看上?

  匆匆刷牙洗臉,她仍舊穿著昨天那身寬大的T恤和牛仔褲。她知道遲威有讓人幫她準備許多衣服,可是她不愛穿,也不想穿,她根本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下去,她一定得想辦法說服老頭子,讓她離開這裡。

  她走下樓時,梁蒼雄已經在豪華的客廳上坐定。

  環視整個冷色系為主調的客廳,後現代的設計,大理石的地面,黑色為主體的牛皮沙發,整體感覺就跟這個房子的主人一樣——沒有一絲溫度。

  她勉強讓自己的脣角彎起弧度,在粱蒼雄正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見到我不用打招呼嗎?”梁蒼雄的口氣和臉色一樣嚴肅。

  她一點都不認識眼前這個她要叫爸爸的男人。

  從小到大,他出現在她生活裡的次數屈指可數,反而是在電視上看見他的機會還比較多。

  她對他說不上喜歡或討厭,因為在她的認知裡,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只是這個陌生人的稱謂剛好叫爸爸而已。

  她寧願和媽媽就這樣相依相偎過一輩子,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她含在嘴裡的“爸”怎麼都吐不出口。

  藍沙要她別意氣用事,她也知道自己的身段要放柔放軟,可是當她面對這個無情無義的爸爸時,她還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堅持。

  見她不說話,還凝著一張臉,梁蒼雄忍著氣說:“你看你是什麼樣子 ?!不男不女,連個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你還是我梁蒼雄的女兒嗎!你這個樣子不怕丟了梁家的臉?!”

  “你不必生氣,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願意當你的女兒。”

  梁蒼雄的思想是舊時代的大男人,哪容得下子女挑戰他的權威!

  “你翅膀硬了,敢跟我頂嘴?!你媽媽是怎麼教你的?!竟敢三番兩次跑去躲起來!”

  “別扯上我媽媽,要不是我媽媽盡力的照顧我、教育我,你今天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我。”

  “你吃我的用我的,好歹我也把你養這麼大,你竟然連個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梁蒼雄奮力拍桌,氣勢凌人。

  “我以後不會吃你的也不會用你的,你最好現在就讓我離開這裡。”一再告訴自己要假裝順從,可她怎麼會反而吵了起來?

  “雨珊,別惹伯父生氣。”遲威牽起她的手,以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

  梁雨珊想掙脫遲威親密的舉動,無奈他的大手卻是牢罕緊握住她的手。

  “下個月十號,你就乖乖嫁給遲威,別想再逃,否則我就斷絕你和你媽媽的經濟來源,也會收回你媽媽現在住的別墅。”

  “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別威脅我,我不會嫁給遲威的。”她堅決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我有什麼不好嗎?”遲威眼神裡有著輕佻的邪惡。

  梁雨珊吞了吞口水。“你很好,只是我高攀不起。”

  第一次看見梁雨珊,是在一場名流淑媛的服裝發表會上。遲威很難解釋那種初見她的悸動。她稚氣的笑顏,像朵綻放的太陽花,勾引著他心底最深層的暖意。那或許是一見鍾情,也或許是他想找個不同調調的女人。

  他的世家背景、冷峻霸道、億萬家產,讓他對女人有著手到擒來的魅力;倒追他的女人,可以用絡繹不絕的誇張程度來形容,唯獨梁雨珊。

  他透過模特兒公司介紹,終於和她認識;他開口約她吃晚餐,她卻笑著拒絕他的邀請,讓他首次吃了敗仗。

  他開始送上女人最愛的玫瑰花,她依然沒答應跟他約會。

  一而再、再而三,梁雨珊的倔強、不領情,他以為是她假裝的矜持,於是他以他的霸道強吻了她,她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讓他的顏面盡失,也讓他高傲的自尊受創,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下定決心非得到她不可。

  在他設法調查她的身家背景時,剛巧八卦雜誌爆出了她是梁蒼雄的私生女。這下可好,梁蒼雄妄想要和慶東集團的金控合併,以便讓耀榮集團能在金融市場上呼風喚雨。加上他對梁蒼雄這個老狐狸了若指掌,所以不惜以手中的金控為餌;在他的計畫裡,他是以退為進,最終是要人財兩得。

  沒料到梁雨珊果真不喜歡他到不惜離家出走的地步。

  她第一次離家時,竟還傻傻的跑去住飯店,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她。

  而這半年來,她躲得很好,他動用了很多關係還是查不到她的下落;她沒有動用到信用卡,也沒有用她的名字在任何地方消費,甚至狠心剪掉一頭飄逸的長髮,把自己裝扮成小男生。

  難怪他會找不到她,於他只好從鐘曉蕾身上下手。

  她誰都不會聯絡,但鐘曉蕾她一定會找。前三個月,鐘曉蕾很小心,沒跟梁雨珊見面,他耐心的等到鐘曉蕾遊學回來,守株待兔的終於讓他找到梁雨珊。

  “既然我很好,那你就嫁給我。”他說得深情款款,她卻被他的眼神嚇得直冒冷汗。

  “我——”她用力一甩,甩開他的鉗制。“我又不喜歡你,我不會嫁給你的!”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只要你給我機會,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愛上我。”

  “我不可能會愛上你的。遲威,你放過我吧。”

  她討厭這種狂妄又自以為是的男人。想起曾經被他強吻過,她就覺得噁心到想吐!他以為每個女人都喜歡壞男人嗎?

  “你不嫁也不行,全世界都知道耀榮和慶東這兩大集團的金控將合併,而遲威和你的婚事也勢必得如期進行。論條件、論人才,很多千金小姐想攀上慶東集團這門親事都攀不到,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梁蒼雄的話鏗鏘有力。

  梁蒼雄也不知道遲威為何偏偏非拿雨珊來當成合併的條件之一不可,他還有兩個長相面貌完全不輸給雨珊的女兒,可是遲威誰都不要,點名一定要雨珊。

  慶東金控原是耀榮金控最大的競爭對手,這次的合併案是以耀榮金控為存續公司,而慶東金控為消滅公司,這麼好的合併案,梁蒼雄無論如何一定得和遲威談定這筆生意。

  “我是你的私生女,你從小到大有關心過我嗎?要不是我有利用價值,你會坐在這裡跟我說話嗎?難道你為了要成就你的利益而犧牲我的幸福嗎?”尖銳、諷刺,她一點都不想這樣,她應該像上次一樣,忍著氣順從他們,這樣她才有逃脫的機會,可是心還是不受控制。

  粱蒼雄一揚手就是重重的一個巴掌。沒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只有眼前這個孽女。

  她的左手撫上又痛又辣的頰邊。

  遲威明明可以阻止梁蒼雄的,卻沒有阻止。“雨珊,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的。”

  幸福?她只覺得眼前一片見不到光明的黑暗,幸福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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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關海的辦事效率奇佳,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已經弄到遲威名下財產的資料。藍沙婉拒關海和秦天的好意,隻身來到遲威位於陽明山的別墅。

  他是來找人,不是來搶人的,暫時還用不到那兩個傢伙出手;況且他也不想把秦天給拖下水,讓秦天和遲威表兄弟翻臉可就不好。

  他打電話給梁雨珊,她的手機可能沒電了,正處於關機中。

  這裡地處偏僻,是脫離陽明山大道外的產業道路,他繞了好幾圈,才找到這個有著雄偉雕花大門的別墅。

  大門是密實的,外墻的高度起碼有兩公尺,從外頭根本無法窺探裡面的一切。

  他大大方方的按著電鈴,他急於要見到梁雨珊,心裡也還沒有計畫該怎麼做,反正一切隨機應變。

  對講機上出現低沉的男聲:“請問你找誰?”

  他靠近對講機說:“我找梁雨珊。”

  裡頭的人明顯愣了愣,過了一會才回答:“這裡沒有梁雨珊這個人。”

  他就知道,一定會吃閉門羹。“我知道她在這裡,請你開門。”他溫和的淺笑,不想一開始就撕破臉。

  裡頭的人又暫時沒了聲音,過一會又答:“就說沒梁雨珊這個人,你聽不懂嗎?”

  “如果你堅持梁雨珊不在這,那我只好打電話報警,說這裡有擄人勒贖。”

  法定的時間,要失蹤二十四小時,才可以報請警方協助尋人。可是藍沙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他是討債公司裡的大老闆,做這行生意、跟警方的關係,當然要非常的好,就像是魚幫水、水幫魚。

  這句話起了作用。“你等一下。”裡頭的人交代了聲,就沒了聲音。

  可能去請示,這一等,足足讓藍沙等了十五分鐘。

  午後的光景,天際上布滿大片烏雲,早春的陽明山上,杜鵑已經悄悄綻放,卻仍掩不住空氣中刺骨的寒意。

  冷靜下來後,想到自己一夜一天的瘋狂行徑,久不曾來敲心房的愛神,為了梁雨珊,愛神已經又射開他的心門。

  藍沙又按了電鈴,他是很有耐心跟裡頭的人耗,只是怕裡頭的人忘了他的存在,他只好適時的提醒他們。

  對講機裡沒了聲音。來個相應不理嗎?藍沙走迴車上,將車子駛離別墅的視線範圍,拿出手機試著再撥打一次梁雨珊的手機。

  奇跡似的這次通了。“雨珊。”

  “藍……”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心窩處無由的蹦蹦亂跳著。

  “你還好嗎?”

  “還好。”其實她的半邊臉已經腫起個圓圓的饅頭。

  “你有辦法來大門口嗎?我現在在別墅的外面。”

  “你在別墅外面?!”她顯得非常的驚喜,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到了她。

  “嗯,你小心點,看能不能偷偷來到大門邊,或者找個理由走出大門外。”

  “好!你等我,我會有辦法的。”

  “半個小時後,你再出來,看見我的車時,就直接跳上車。”

  “為什麼要等半個小時?”她不解。

  “我怕他們會起疑心,你照做就是。”他剛剛才按了門鈴,他不想讓裡面的人有著防備之心。

  她掛了電話,坐立難安的在房間裡捱了半個小時,才打開房門,左右瞧著走廊的另一頭,在沒有人影的情況下,趕緊走到樓梯口。

  迴旋狀的樓梯,讓她必須要走下樓梯的一半,才看得到客廳的情形;當她好不容易走到樓梯中間時,男人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

  “粱小姐,有什麼事嗎?”

  這個男人就是昨夜押她回來的兩個男人之一。她跟他照過好幾次面,是遲威身邊的貼身保全,遲威喊他大五,她還不確定是不是數字的五。

  “在房裡悶死了,我想出去外面透透氣。”

  “山上很冷,遲先生有交代,你最好不要出去吹風。”

  中午,她和遲威及爸爸的談話根本是不歡而散。她知道爸爸和遲威是一起離開這棟別墅的。

  “我月經來了,必須出去買衛生用品,還是你要幫我買?”梁雨珊出了個難題給這個大男人。

  名叫大五的男人,黝黑的臉色裡浮現出幾許的難為情。

  看他一臉為難,梁雨珊只好又說:“還是你不相信我?非得驗明我是不是真的月經來?”

  就算大五向天借膽,也不敢去驗明這種私密的事。“我沒有不相信,只是……”

  “你陪我一起去不就行了?還是連這一點點的小事,你都要向遲威報告?我可是女孩子,你不能留點面子給我嗎?”她無辜的眨眼,還夾帶著尷尬萬分。

  大五想了想,勉為其難的說:“好吧。”大五帶著她走出門外,然後對守在大門口的同伴喊著:“阿山,我帶梁小姐去買東西。”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嗎?”阿山問著。

  大五說:“不用了,我只到超商而已,會快去快回。”

  “大五,我在門口等你,你去車庫開車吧。”梁雨珊打算走到大門口時,阿山卻緊跟在她身邊。

  梁雨珊問:“你叫阿山吧?”

  阿山只是輕嗯了一聲。

  這兩個男人是猛男也是酷哥,話都不多,也都有著海軍陸戰隊般的精壯體格。

  阿山按下遙控器,將車道前的鐵卷門先打開,梁雨珊看似輕鬆自在的晃到鐵卷門旁。

  “你和大五,怕我逃走吧?”

  聽她這麼說,阿山才停止亦步亦趨的跟法,在這種荒郊野外,他們諒她也跑不遠。

  在大五的車子還沒開出來之前,一輛寶藍色的轎車突然從一條斜岔的路上急駛而來,然後急煞在梁雨珊腳邊。

  對於那輛天天載她上下班的車子,粱雨珊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前座一開,她打算直接跳上車。

  在她身後的阿山反應也很快,他伸長手一把就抓到了她的手臂,然後把她往後拖離幾步。

  原本去開車的大五見到情形不對也立刻跳下車。

  而在車裡的藍沙也動作迅速的下了車。

  “放開她。”藍沙眼神銳利,威聲警告,拳頭握得死緊。

  “阿山,先把梁小姐帶進去!”大五看著藍沙警戒著。

  藍沙不當君子,抬腳側踢上阿山的肚子,迫使阿山不得不放開抓住粱雨珊的手臂,好躲過藍沙的攻擊。

  大五見藍沙動手,也不客氣的握緊拳頭揮出去。

  梁雨珊趁隙快跑到車門邊。

  她替藍沙緊張,雖然她已經見識過他的身手,可是現在是一個打兩個,他這樣瘦長的體型打得贏海軍陸戰隊嗎?

  藍沙有著靈活矯健的身手,而阿山和大五的身手則是重又有力道。

  “先上車!”藍沙在將他們打退一步時,高喊著。

  梁雨珊聽話的立刻上了副駕駛座。

  藍沙不想打架,也不想將事情鬧大,他以跆拳的招式,靠著修長的雙腳,再輔以拳擊的手法,一一阻止大五和阿山的拳頭。

  他邊打邊退到車門邊,在一腳將大五踢飛、一拳將阿山打倒在地後,連忙上車,然後車子以極快的速度飛了出去。

  大五和阿山的速度也不慢,他們立刻跳上了車,隨後,大五的黑色轎車奮力的在山間追趕著前方的那一抹寶藍色。

  “系好安全帶!”聽到藍沙的指令,梁雨珊才趕緊扣上安全帶。

  後有追兵,現在不是敘舊的好時機,藍沙緊握方向盤,努力的甩開後頭的緊追不捨。

  梁雨珊拉緊握把,緊張到根本忘了呼吸,直到胸口悶久了,她才在東搖西晃的震盪下,大口大口喘著氣。天呀!這比坐雲霄飛車還讓人驚心動魄。

  藍沙不走小路,專走大路,車子一進入仰德大道後,一路朝著市區開。他知道後頭的追兵只是要跟蹤他,還不至於採取激烈的手段迫使他停車,因為車上還有雨珊在,他們不會讓雨珊發生任何意外。

  車子下了山,一到市區,幾個紅綠燈之後,他就擺脫了他們的跟蹤。

  他在路旁停下車,然後拔掉黏在車牌上的膠帶,再回到車上,繼續往前開。

  “為什麼要把車牌黏上膠帶?”驚慌中,她不解的問。

  “做壞事,當然不能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他注意著四周車流的變化,在市區多繞了兩圈之後,才回到他的家中。

     ☆ ☆    ☆ ☆   

  慌亂的心,在踏進藍沙家的這一剎那,才終於落了地。

  兩人在車上都無法說太多的話。沒辦法,氣氛實在太緊張。

  藍沙牽著她的手在沙發上坐下,仔細的凝看著她。“這裡怎麼了?誰打你的?”他用食指輕輕滑過她臉頰上的小小饅頭。

  “我爸。”感覺他指上的柔意,那簡直比消炎藥還要來得有效。

  關於遲威、關於兩大金控合併的事,他都聽秦天說了詳細的情形。

  “痛嗎?”

  “痛。”沒想到她流年不利到這種慘況。

  “我不是讓你順從他們,別跟他們頂嘴,怎麼還會被打?”他起身走到電視櫃旁,從抽屜裡拿出醫藥箱,再拿出一小罐軟膏。

  “他強迫我一定要嫁給遲威,我忍不住嘛,就跟他吵了起來。”講話一激動,又牽扯到臉頰上的痛,害她皺酸了眉頭。

  “你呀。”他輕輕的在她頰畔推拿。“聽說婚禮訂在下個月十號?”那就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你連這個也知道?”對於他親密的舉動,她不由得臉紅了。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他笑看著她的無措。

  “不該知道的呢?”

  “例如?”

  不能說,不能說,她聰明的改變話題。“那我該怎麼辦?遲威不會放過我的。”一想到那個男人邪惡的模樣,她就忍不住縮了縮。

  “遲威對你做了什麼?”他是聰明人,只要她的眼神閃離他的焦距,他就知道她在心虛及不安,他立即又把話題給抓了回來。

  “他那個大爛人,人家不給他吻,他竟然強吻我,要不是我狠狠給他一個巴掌……”發現自己在他溫柔的話語下就這麼說溜嘴,她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極力隱下怒氣。

  “剛開始追我的時候。”

  “昨晚呢?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不是要探究她的節操,如果有什麼事發生,他只是想替她報仇,而不是嫌棄她。

  “沒有。他可能怕我會跳樓自殺,昨晚都不敢動我。”看著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知道他是在為她擔心。

  他松了一口氣,收起藥膏,然後與她十指親密的相扣在一起。

  “雨珊,你真的喜歡我嗎?”

  飄匆的眼神看向自己被他牢牢牽住的手,她的心無由的慌亂,只敢微微的點點頭。

  他凝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爆出的蕃茄紅。

  “藍……你別這樣看我啦!”她真害怕早晚自己會死於心臟病發。

  有進步!省了舅舅兩字,她這單字一喊,更增柔情。

  “珊,我想吻你,你會不會給我一巴掌?”

  他學她一喊,她整個人都酥了。“哪有人這樣問的啦!”

  “我怕我會落得和遲威一樣的下場。”嘴角彎起淺淺笑意。

  “你又不是那個大爛人。”

  “所以才要問清楚呀!”他逗著她,明知他可以享受她小嘴的甜蜜,他還是忍不住逗弄她。

  “你……”她垂下頭,乾脆來個不應不睬。

  “沒說不行,就是行嘍!”他在她頭頂上呵著氣。

  她看似小男孩的豪爽大方,卻有著最羞怯的女人心。

  看她還是不說話,整顆頭都快要垂到了胸前,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我是有品味的男人,我只吻我喜歡的女人。”他微低十五度,輕易的攫住她的薄脣。

  她並不是第一次被男人吻,但藍沙是她第一個主動表白的男人,她的暗戀有了回應,他的吻就顯得更加的甜蜜及喜悅。

  輕柔的吮吻,雖然她呆滯的毫無反應,但他就是舍不得放下這麼美好的滋味。

  “閉上眼睛。”他空出一隻手,輕覆上她的眼睫。

  他讓淺吻加深,深到濃處,她的呼吸在急喘間逐漸回應他的熱情。

  雙手怯怯的攀附上他的脖子,她吻得臉紅心跳。

  一記長吻結束,他看著她粉柔的小臉,正閃耀著紅潤的光芒,可惜了那頭比他還短的頭髮。

  “珊,把頭髮留長吧。”他輕輕將她擁入他懷裡。

  “嗯,有你保護我,我就不用再怕任何色狼了。”她貼靠在他的胸前,對於剛剛的熱吻,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他並沒有把握能順利將她從遲威的別墅中帶出來,如果再見不到她,他真的會帶一票警察殺過去。幸好還用不到這種下下策。

  也許可能會失去她的這份無助感,讓他對她的感情急速的加溫。

  “你剛剛用什麼藉口讓他們開門的?”

  “我說我……”

  “嗯?”他實在很想知道她用了什麼理由。

  “哎呀,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反正我就是跑出來了嘛!”

  “我可以學起來呀,下次或許用得上你的招數。”

  “你是男人,用不到的啦!”

  “說嘛!”這樣無意義的抬槓,對在熱戀中的兩人,是不嫌膩不嫌多的瑣碎話語。

  “我說我月經來了,要出去買衛生用品嘛。”

  他笑了。“沒想到你會想到用這招。”

  她也笑得燦燦發亮。“我還問他要不要驗明我是不是真的月經來,結果他嚇得半死,就答應帶我出去買東西。”

  這麼私密的話題,他沒想過她會說給他聽,害得他心癢難耐。“幸好把你平安救出來了。”

  “你有沒有受傷?大五和阿山可是很厲害的。”她抬起頭在他身上試圖找尋有無受傷的痕跡。

  “你這樣子很瞧不起我喔,才說我可以保護你的,要不要我把衣服脫了,讓你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他勾勒著挑逗的淺笑。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是神功無敵的大俠。”她一慌,便跳離他的懷抱。開玩笑!這衣服一脫,她的名節就不保,不就什麼都完了嗎!

  笑語衝淡了暫時分離的驚慌。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藍沙心裡算計著,愈是困境他就愈有戰鬥力,只是未來怎麼辦?他目前還無心細想。

     ☆ ☆    ☆ ☆   

  梁雨珊照常去書局上班,藍沙不只接她下班,連上班也跟著護送。

  他通常把她送到書局前,連車都沒下,看著她穿過庭院進入書局,才又開車離去。

  這老闆過門而不入,擺明了不是來上班,議論紛紛之聲更是充塞這小小的書局。

  “雨珊,老實招來,你跟老闆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溫士凱趁著空檔拉著梁雨珊又八卦著。

  私底下這群員工都叫藍沙為老闆,只有在面對面的時候才會尊敬的喊他一聲藍先生。

  “哪有什麼程度啦!”梁雨珊還是矢口否認。她還不想讓人知道她和藍沙的關係,就怕會被另眼看待,更怕會失去書局裡這群可愛的同事。

  陳純蓉還是對她愛理不理。她一樣在倉庫做著粗重的工作,日子一切沒變,變的只是她多了一個男朋友。

  “老闆天天送你上下班,他不是在追你,幹什麼對你這麼好?”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溫士凱很好奇老闆是怎麼抱得美人歸的。

  “就說他是我同學的舅舅,你聽不懂國語呀,要我說幾百遍!”梁雨珊很衝,反正小凱熟得跟自己的弟弟沒兩樣,她才敢跟他這麼大聲說話。

  陳純蓉的身影一出現在兩人的視線範圍內,溫士凱和梁雨珊很有默契地連忙噤聲,低頭忙著清點書本。

  “雨珊,從今天開始你和小凱工作對調。”

  兩雙眼睛互看了一眼,溫士凱和梁雨珊都不明白陳純蓉的用意。

  “為什麼?”梁雨珊問。

  “藍先生交代的,你不知道嗎?”陳純蓉不想多作解釋。梁雨珊是他的女朋友,難道會不知道藍沙做的決定嗎?何必故作姿態,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陳純蓉根本不相信梁雨珊沒有在藍沙面前告她的狀,就算她問心無愧,她還是曾經小小的欺負過梁雨珊,看來她在白正書局的日子也不會太久了。

  “我不知道呀,他不會跟我談論公事的。”她是不知情,陳純蓉需要擺那副後母的嘴臉給她看嗎?

  “反正從現在開始你來看著門市,小凱去管倉庫。”陳純蓉不想和梁雨珊爭辯,畢竟還有溫士凱在場。她宣布完命令後,擺出店長的架勢,揚著氣勢走到樓下。

  這下梁雨珊都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了。“小凱,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從來沒有跟老闆說過有關工作上的事。”倉庫是沒有人要做的爛缺,常常整天關在倉庫裡點書,工作又粗重,不是手酸就是腳麻。

  “你幹什麼說對不起?管倉庫本來就該由我這種壯丁來做,只是搞不懂當初店長為什麼要交由你來做,你這麼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還不是要我幫忙出力。這樣也好,以後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搬書了。”溫士凱絲毫不介意這種換工作的事。

  梁雨珊輕輕捶了他一拳。“小凱,就知道你是好兄弟,肯相信我,店長一定會認為是我在老闆面前長舌的。”

  “你管她怎麼想!老闆在追你,對你偏心也是應該的,不然男朋友交假的呀,連這一點利益都沒有的話,早該把老闆給開除了。”小凱咕噥一串,替她抱不平。

  “哎呀!我就是不想他偏心嘛,工作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免得落人話柄。”

  “你呀,小笨蛋一個,哪有人不多拿點好處的。他是老闆,還是個大老闆,當然得占一些便宜嘛。”他揉著她的發頂,要她腦袋清醒一點。

  正值上班上學的午後,店內沒什麼客人,輕微的咳嗽聲輕易穿透二樓偌大的空間。

  藍沙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二樓裡,讓溫士凱和梁雨珊立刻拉開至少五步的距離。

  “想開除我是嗎?”他的笑意不達眼庭。

  “藍先生,你怎麼來了?”現在才下午兩點,他今天也來得太早了吧?梁雨珊走近他,笑嘻嘻的討好。

  “我是書局的老闆,不能來嗎?”他看著溫士凱。這小子長得帥氣又活潑,難怪粱雨珊常常和這小子廝混在一起,他得小心這小子,這年頭可是很流行姐弟戀的。

  溫士凱被藍沙銳利的眼神瞧得心裡直發毛。“藍先生,我去倉庫做事了。”

  “小凱。”藍沙喊住溫士凱已經跨出的腳步。

  溫士凱硬生生的回過頭,等候老闆的命令。

  “雨珊是我女朋友,謝謝你常常幫她忙。”

  “不用客氣,我應該要做的。”老闆是來宣示主權的嗎?溫士凱緊張的陪著笑臉。

  “以後,請你別再對雨珊動手動腳的。”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嫉妒心有多重,他竟然這樣威嚇一個小朋友,而這個小朋友還是他的員工。

  “我和雨珊是鬧著玩的。”溫士凱嚇得連忙解釋。

  “小凱,你不是有事要忙,還不快走。”粱雨珊向溫士凱使了個眼色,及時解救溫士凱的難堪。

  藍沙親熱的牽起她的手,看了溫士凱一眼,然後帶著她走進辦公室。

  他順手關上辦公室的門,還按下了喇叭鎖,一轉身,將她的背貼靠在門板上,而他的上半身也親密的籠罩她,

  “為什麼不跟小凱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你靠這麼近,我要怎麼說話!”她挪了挪身體,看能不能挪出一些些縫隙。

  “你剛剛跟溫士凱也是靠這麼近。跟他能說話,跟我就不能?”

  原來他在吃醋呀,醋味還真嗆。“工作方便嘛。你是老闆,我是員工,如果讓大家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那同事之間可能會造成隔閡,做起事來也怪怪的。”她照實說。

  “你知道嗎?在你還沒向我告白之前,我已經告訴陳純蓉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不能做歐巴桑的工作;而且我還告訴她,你住在我家,正和我同居,所以你自以為是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這種不確定性,讓他有著恐慌感,心頭更是不開心。

  他也明白,自己有些小心眼。雨珊不是那種會耍心機的女人,更不是為了要保持身價,而不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否則她不會為了避開麻煩,而把自己弄成一副小男生的模樣。

  她吃驚的張著小嘴。“在我還沒向你告白之前,你就告訴陳純蓉我是你的女朋友?而且還和你同居?”她咀嚼著他的話,又重複說了一遍。

  “沒錯。”他很滿意當初的先見之明。

  “原來你這麼早就喜歡我了,還片面宣布了我們的事,那我不就白告白了?”

  “什麼叫白告白?”他可是很享受被告白的滋味。

  “我應該等著你來跟我表白,等著你來追我的嘛!”她有些懊惱。早知道她該忍一忍,還以為是她先倒追他的,結果他早就先下手為強了。

  “我早就在追你了,只是你都沒感覺,還傻楞楞的跟溫士凱玩在一起。”他的氣息故意吐在她的鼻梁上。

  “我怎麼都沒感覺你在追我?”

  “那我幹什麼要天天接你下班?”這個女人,他不把話說清楚是不行了,把他的痴心踩在地上,哪天她被別的男人拐走,說不定還幫人家數鈔票呢。

  “那就是在追我?我以前也被很多男人送回家呀。”完了,又說溜嘴了。

  他當然知道她的行情好,可是不知道她的行情好到這種地步。

  “你以為我會隨便把房子借給別人住?”

  “我以為你是可憐我,而且我是曉蕾的同學。”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忍住!不能因為她的遲鈍而生氣。“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追你?我也很喜歡你?”他放柔音調,擺出迷人的風情。

  “這個知道啦!”自從那個驚天動地的熱吻後,他像是吻上癮似的,這幾天睡覺前,都要跟她耳鬢廝磨一番才肯回房,她再不知道他的心意的話,她的腦袋可能就要去撞墻了。

  “珊……”

  她最禁不起他這樣的喊法。

  她飄蕩的眼神衹能盯著他的胸前。

  他收攏雙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藍舅舅,這裡是辦公室,你不能亂來。”她故意喊他最不喜歡的喊法。

  他不管她的抗議,吻上她敏感的耳垂,吻上她優美的肩線,再一路吻上她的胸口。

  一直以為他是沉穩儒雅的,果然外表是會騙人的。他的尺度怎麼愈來愈大膽?她雙腳無力的軟了下來,只能靠著他抱緊自己腰際的力量在支撐。

  天呀!他一定又會在她脖子上種下許多草莓的,她待會要怎麼出去見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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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藍沙,想不到你喜歡的是這種幼齒。”秦天邪魅的眼在梁雨珊柔美的小臉上飄睞。

  “你竟然還搞同性戀。”關海一向不苟言笑,今天他也吃驚的看著這個美少年。

  藍沙有些得意又有些氣悶。“你們兩個眼睛瞎了呀,你們哪一隻眼睛看到她是男的?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真是愈老腦袋愈痴呆。”

  梁雨珊對於秦天和關海的調侃不以為意,小臉笑得比今天的太陽還艷。

  “你們好,我叫梁雨珊。”她怯生生的打著招呼。第一次來見他的同學,她心裡非常緊張。

  今晚是場小型的聚會,地點就在關海家的頂樓花園,為的是要把梁雨珊介紹給藍沙的這群死黨好友認識。

  在場的有關海、關海的老婆楊馥非和他們的女兒丫丫,以及秦天和金美美。

  楊馥非和金美美是他們高中時的學妹,五個人有著深厚的友誼;而關海和楊馥非的曲折戀情,在藍沙的舌燦蓮花下,早已經生動的描述給梁雨珊知道。

  關海和楊馥非夫妻倆作東,關海舍不得老婆辛苦的下廚,桌上的美食全是從川菜館叫來的,既省時又方便。

  這是五樓加蓋的樓頂,不但可以遠眺淡水河口,房子的四周還種滿了各式花草,上頭的棚架更種滿蔓藤類的綠色植物。

  在這種優美的情境下,吃飯、聊天、看海景、賞落日,難怪這群人會捨棄高級餐廳,而屈就這樣小小的地方。

  “他們三個男人從小鬥到大,你習慣就好,可別生氣。”楊馥非話是對著梁雨珊說的,她懷裡抱著三歲的丫丫,丫丫玩了整個下午,已經累垮的睡著了。

  “不會,這樣才親嘛。”梁雨珊連忙搖頭。

  “嫉妒嗎?羡慕嗎?那你也趕快去交一個。”藍沙回嘴,替梁雨珊夾了滿碗的菜。

  “關海、秦天、藍沙,你們三個人的名字好配哦。”梁雨珊扳著手指數著,驚訝這樣的緣分。

  金美美安靜的坐在一旁,聆聽著大家的說笑,她的眼神只是有意無意間在秦天身上停駐,然後在不被大家發覺的情形下,很快地又調離對秦天的依戀。

  “國中新生點名的時候,老師特地把我們三個人叫起來,說我們三個人的名字都很特別,要我們珍惜得來不易的緣分。我們很聽話,十幾年來感情一直都沒變。”藍沙是家中獨子,這兩個好同學,就像是他的兄弟一樣。

  “早知道你喜歡雨珊這一型的,我就先下手為強,跟你來場同性戀,反正我們感情好,你就乖乖等著被我吃。”秦天摸上藍沙的肩膀,故意和他親熱。

  關海、藍沙和秦天,他們一個剛毅嚴肅、一個沉穩儒雅、一個惡質邪氣。

  關海的臉相最吃虧,笑了半天,不僅沒笑出臉皮,一張壞人臉,還時常嚇壞小孩。

  藍沙的臉皮最好看,戴個眼鏡,俊秀斯文的氣質,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書生,而他的女人緣也是三人之中最好的。

  秦天的容貌雖屬中等,但他那股邪魅氣質,一頭長髮垂肩,挑眉的味道,真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風流人物,也印證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

  藍沙一把撥開秦天的手臂。“人家美美等你等了這麼多年,你少沒心肝了,寧願愛男人也不愛女人。”藍沙難得會說錯話,看金美美羞愧的樣子,已經來不及把話收回來。

  關海一個巴掌巴上藍沙的後腦勺。“談戀愛腦袋談笨了嗎?!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梁雨珊不用問,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看金美美垂低著頭,臉色郁結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美美,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你別介意。”藍沙趕緊賠罪,畢竟美美的個性較膽怯,他真怕她會胡思亂想。

  金美美抬起小臉,勉強撐起笑臉。“沒關係,反正已經被你們笑了很多年了。”

  “美美,陪我下樓,我帶丫丫去睡一下。”金美美和楊馥非是高中的死黨,兩人一起認識這三個大男生,然後她和關海談戀愛了,金美美的暗戀卻一直無法成真。

  “好。”金美美起身,對著梁雨珊淺淺一笑。

  “雨珊,你別客氣,多吃一點。藍沙,你要好好招呼雨珊,我抱丫丫下去五樓了。”楊馥非抱著肥嘟嘟的女兒,還真有些吃力。

  “我來抱好了。”關海見狀,想抱過女兒。

  “不用,你陪陪他們。”楊馥非笑著走下樓去。

  秦天見金美美離開他們的聽力範圍,才開始開炮:“我警告你們,別再把我和美美扯到一塊,我幾百年前就說過,我不喜歡她,永遠都不可能喜歡她。以後別再拿我和她來開玩笑,我真的會翻臉!”

  以金美美怯懦的個性,絕不可能大方承認對秦天的感情,但是在一起這麼多年的老朋友,大家都看得出來她的一顆心全系在秦天身上,幾次想當媒人婆,幾次都被秦天的厲色給嚇阻下來。

  “秦天,你小聲點,你嚇到雨珊了。”關海出聲當和事老。

  梁雨珊搖搖頭,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這時好像說什麼都不恰當。

  “凶什麼凶呀!?平常臉皮厚得跟城墻一樣,我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就這麼禁不起小小的玩笑話!?”藍沙氣悶的灌乾了杯裡的啤酒。

  “在公司吵還不夠,難得吃個飯還要吵?”關海擋在兩人中間。

  “藍……”梁雨珊輕扯他的手臂。“不是還要去看電影嗎?時間快到了。”

  藍沙牽緊梁雨珊的小手。“沒事的,我和秦天一天不吵,全身還不對勁呢。他可是哈我哈得要死,今天我帶你來,他現在正在吃醋。”

  “藍沙,看來你很想打架?”秦天咬牙,這樣破壞他的名聲!

  “奉陪。”藍沙一口答應。

  兩個令人頭痛的男人。關海不吭一句,打算下樓去求救兵。

     ☆ ☆    ☆ ☆   

  深夜十二點,梁雨珊在客廳裡不安地踱著步,耳邊還夾著電話。

  “我不稀罕他的錢。”她的聲音極低極輕,就怕吵到房內的藍沙。

  “你爸說,你若不嫁給遲威,那他的遺囑裡就不會有你的名字。”電話另一頭,梁母正在嘆息。

  “我頂多姓了他的姓,他從來也沒承認我是他的女兒,他的遺囑本來就不會有我的名字。況且,我也不要他的遺產。”本想只是打電話跟媽媽報平安,沒想到爸爸在找不到她的情形下,會對媽媽軟硬威逼。

  “你爸還說,如果你再不出現,他就要和我分手。”梁母這下哽咽了喉音。

  “媽,你只是他的小老婆,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關心過你,分不分手還不是一樣!難道你還在痴心妄想,他會跟他老婆離婚來娶你?!”說到激動處,音量不覺揚高了幾分。

  “雨珊,他再怎麼不是,還是我的丈夫,是你的爸爸。他也是為你好,替你找了這麼一個豪門世家,而且遲威長得一表人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梁母說得語重心長。

  “媽,如果你是為我好,就不要再替他說話,我不稀罕當什麼少奶奶,我只要嫁給我心愛的人。”

  “很多女人擠破頭想嫁入豪門,你也不用像媽媽一樣做人家的小老婆,你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機會呀。”

  “媽,你要我說幾次你才聽得懂?!我不要當商業聯姻下的犧牲品,我有雙手雙腳,要錢我會自己去賺!”

  “雨珊……”

  她懶得再跟媽媽扯下去,不耐煩的打斷媽媽的話。“媽,你有什麼事,可以打我的手機,我累了,我不想再談了,晚安。”

  嘟一聲,她切斷了媽媽的電話。

  她無力的跌坐在沙發上。她太專注於和媽媽談話,身後的藍沙什麼時候走出來的她都不知道,直到那溫柔的大手拍撫上她的肩膀,她才察覺他的存在。

  “想哭就哭吧,不要逞強。”他雖然聽不見她媽媽說了什麼,不過用猜的也知道,硬的不行,他們打算用親情來感召。

  “我不想哭,一點都不想!”為了那種爸爸掉眼淚,一點都不值得。

  “不哭就不哭。”看著她的逞強,他弓起食指,輕拭她的臉頰,那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淚水。

  “我媽要我嫁給遲威,怎麼辦?!”她開始心慌了,她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你不喜歡遲威,所以你不會嫁給他,你也不能嫁給他。”他心疼她的無助和不安,可是他無法讓梁蒼雄改變決定,也無法讓遲威不娶她,他能做的就只是把她藏起來,盡力的保護好她。

  “從小我和媽媽相依為命,她真的很疼我,心疼我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總是把我當寶貝在疼;我從來沒有違逆過她的意思,我怕她的眼淚,怕她以死相逼,到時我就沒辦法了。”感情的不確定性、對未來的茫然,她小小臉上寫盡慌張。

  “我親自去拜訪你媽媽,像我這麼不可多得的人才,絕對比遲威那傢伙好太多了,你媽媽要是有機會認識我,一定會喜歡我的。”

  她知道他是說來哄她開心,她勉強笑了下。“沒用的,我聽我媽的話,我媽卻聽我爸的。我爸為了遲威手上的金控,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任何事你都可以聽你媽媽的話,唯獨這件事不行。”他抬起她淚眼汪汪的小臉。“珊,看著我。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我們得一起努力,誰都不能輕言放棄誰。”

  “我知道,你一向知道我的心意。”她撲進他懷裡。

  “如果遲威自動退婚呢?”看來擒賊得先擒王。

  “有可能嗎?”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遲威是秦天的表哥,遲威的媽媽和秦天的爸爸是兄妹?”

  “真的嗎?秦天有辦法說服遲威,讓他自動退婚嗎?”一線生機,讓她臉上跳躍著喜悅,興奮的圈緊了他的腰。

  “如果我去找遲威談判,那他就知道你在我這裡了。本來我想等你們婚期過後再來設法,看來你根本過不了你媽媽那關。”各大財經新聞都已經在報導耀榮和慶東結兒女親家的大事,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遲威有可能會放手嗎?

  “不要去找他談判,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在你這裡,萬一……”她連想都不敢想再次被押回去的情形。

  “嗯,你放心,我們再從長計議。”他輕點她的粉脣,安撫著她。看來她是真的被嚇壞了。

  這顆炸彈的威力還真強,之前她被遲威押走,她都還沒驚慌到這種地步,可是她卻敵不過她媽媽的三言兩語。

  “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好不好?”她鴕鳥的想著。或許媽媽為了她會離開爸爸,到時就不會再逼迫她了。

  “好。”他在她的脣上答應。

  今晚的濃情蜜意來得又快又猛,激情的因子在兩人的體內熊熊燃燒著。她感覺到了那股自然而來的情慾,他也感覺到了那股水到渠成的熱情。

  打橫將她抱起,她沒有抗拒,反而深深埋進他的懷裡。

  他一腳踢開他的房門,輕輕將她放在大床上。

  “珊,你願意嗎?”他很想當君子,但是天天面對著她,他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了。

  “生米煮成熟飯,會不會是另一個好方法?”電視劇看多了,或許這種八點檔的爛招數很有用也說不定。

  “那我得加油,最好能讓你一次就懷孕。”他不是在說笑,他是很認真的在附和她的提議。

  “遲威絕不會想當現成的爸爸。”

  他淺笑,為了她的說法。“可是時間來不及了,剩不到半個月,我的精子跑得再快也到達不了你的子宮。”他從她最敏感的耳根子開始吻起,吻得她頭昏腦脹,但還是努力的想著對策。

  “我們可以騙遲威。只要你願意當我肚子裡孩子的爸爸。”

  “這不用騙他,我們是要來真的。”男性的慾望被她引爆到最高點,他再也無法控制對她身體的渴望。

  “我以為你只是在想對策!”她有些慌了,畢竟她很愛護自己的身體,從沒有和男人發生不該發生的事。

  “這是對策,更是我朝思暮想的。”他的吻來到她的肩胛骨,引得她一陣戰慄。

  她咬緊牙關,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藍,我沒經驗。”

  他愣住半秒,立刻恢復愛憐的眼神。他從沒想過她是不是處女這種問題。

  “珊,你願意嗎?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不要再繼續下去。”雖然這時中斷會要了他半條命,但他可以忍,也願意等,他非常尊重她的決定。

  T恤的下擺已經被他翻到胸前,他的大手正游移在她的小肚肚上,她對這股情慾是陌生的,同時也有著濃濃的渴望。

  她不想堅持到最後卻被遲威撿現成,奪走她最珍貴的貞操。

  她送上自己的吻,笨拙的雙手正試圖解開他的皮帶,她以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

  他低吟了聲,全身戰慄著快感。“不要緊張,我會好好愛你的。”

  他柔柔的吻著她,再輕輕碰觸她的肌膚,讓她緊張到僵硬的全身放柔放軟。

  幸福的樂章,在藍沙和粱雨珊之間演奏著,他們正享受著彼此為對方帶來的快樂及喜悅。

     ☆ ☆    ☆ ☆   

  書局裡,一樣的日升日落。

  梁雨珊在魂不守舍中,一本精裝本的厚書,原本她是要放到書架的最上層,卻手一滑,厚書迎面而下,砸中她的頭頂。

  她撫著頭,痛得蹲在地板上。

  只剩一個星期了,婚期愈近,她就愈無措。

  “大白天的就在想老闆,當心我去跟店長告狀,說你在思春。”溫士凱取笑著粱雨珊。

  “思你的頭啦!”梁雨珊站了起來,眼前還是有些昏眩。

  “心情不好呀?跟老闆吵架了嗎?不然臉色這麼難看。”溫士凱關心的比了比她的臉頰。

  雖然溫士凱被藍沙再三警告過,但他還是很不怕死的繼續跟梁雨珊動手動腳。誰讓梁雨珊是這間書店裡唯一跟他談得來的女人。

  “哪有吵!我們恩愛得很!”梁雨珊白了溫士凱一眼。

  電視新聞裡已經熱熱烈烈的報出她的名字,也刊登她過去的模特兒宣傳照,幸好書局裡的人朝十晚十的,根本沒有時間關心這種政商間的八卦消息,所以到目前為止,書局裡的同事,還沒有人知道她就是這陣子新聞裡很熱門的人物。

  一個被八卦雜誌爆出來的私生女,麻雀變鳳凰的將成為慶東集團的少奶奶,其中的利益糾葛、愛恨情仇都是媒體想要報導追蹤的消息。

  更幸好的是,她還是一副小男生的樣子,頭髮甚至比溫士凱還短,加上脂粉未施,所以絕對沒有人會認出她就是那個名震四方的梁雨珊。

  “最近新聞裡也有一個梁雨珊,你看見了沒?”閒著沒事,溫士凱又找她抬槓。

  “是嗎?沒想到梁雨珊這個名字這麼菜市場。”跟小凱閒扯也好,免得她又胡思亂想。

  “那個梁雨珊的身高應該和你差不多,我還以為是你。不過人家長得亂正點的,一頭長髮烏黑亮麗,哪像你這樣!”他的眼睛閃著崇拜的兩道光芒。

  “我怎樣?!”她狠瞪著眼,一副要他說清楚講明白的模樣。

  “人家是模特兒嘛,外型亮麗搶眼,難怪有本錢可以嫁入豪門。”

  “意思是,我長得很醜嘍!”她咬牙,一手抓過他的衣領。

  “哪會呀,你只是不打扮而已,不然你這個梁雨珊絕對不會輸給那個梁雨珊的。”溫士凱怕被掐死,趕緊說好話。

  她口袋裡的手機適時的響起,她為了接手機,只好放開他的衣領。“本姑娘暫時饒你一命。”

  一看來電顯示,她的心不停的往下沉。“媽!”

  “你不回來看我嗎?媽好久沒見到你了。”粱母溫柔的話語裡有著可憐兮兮。

  “媽,等事情過去了,我就回去看你。”她走到角落,避開了溫士凱,也避開了店內的顧客。

  “你爸派人把你結婚當天要穿的禮服送過來了,你回來試穿一下,要是不合身,才來得及改。”

  那個老頭子變聰明了,知道強逼不了她,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定找不到她,就改從媽媽那邊下手,而他只要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媽,我不會嫁給遲威的。這麼多年來,沒有爸爸的日子,我們一樣過得很好,你不需要再聽爸爸的話,就算不拿爸爸的一分一毫,我也養得起你。媽,你也不想要我一輩子痛苦吧?”

  “你爸說他最愛的人是我,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為了鞏固在家族裡的勢力和地位,他不能和他太太離婚,我是甘願當他的小老婆。媽是為你好,你爸的安排也沒錯,以後你就是慶東集團的少奶奶,這麼風光的頭銜,走到哪都會有人捧著你,這是媽媽一輩子奢想不到的。”

  “他如果愛你,就不會對你這麼冷淡!我們需要他的時候,他人在哪?他完全是為了他的生意著想,你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語給騙了。”

  梁母難掩落寞的又說:“你爸說,如果你不嫁給遲威就會收回我現在住的別墅,並且和我斷絕關係。沒錢的日子媽媽以前也過過,那是很苦的;我不想再吃苦,我也不能再吃苦。雖然我只是梁蒼雄的小老婆,但走在社交圈裡,大家還是會對我恭恭敬敬的,那些官夫人、老闆夫人,每個人都是以金錢來衡量身分,我不要回到那種什麼都沒有的日子。”

  “媽!”她能說什麼?媽媽已經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爸爸有再多的不是,但至少提供了充裕的物質生活,媽媽靠著梁蒼雄這三個字活了大半輩子,如今要她卸下這個頭銜,她不會願意的。

  “雨珊,媽媽真的很愛你,有錢有地位才是女人最大的保障,談情說愛是不能當飯吃的。”

  “媽,我已經有深愛的男人了,他的家世背景不錯,也是個大老闆,雖然沒有遲威那種跨國集團的規模,但是要讓你和我過好日子,也是綽綽有餘。媽,我帶他回去讓你看看,你一定會喜歡他的。”她苦苦哀求著,就如同媽媽哀求她一樣。

  “雨珊,你真不懂嗎?你喜歡的男人也要你爸爸喜歡,否則你爸爸不會同意的。你爸爸不同意,媽媽也無能為力。”

  “媽,你何苦這樣逼我呢?”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女婿是遲威,我好不容易有揚眉吐氣的機會,好不容易可以高高在上的當主婚人,這是你爸爸其他的女兒想求都求不到的親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明白了,爸爸想創造事業的顛峰,媽媽想抬頭挺胸的把爸爸的元配比下去;遲威不僅家財萬貫,更是哈佛的高材生,是許多名門閨秀擠破頭想結婚的對象。媽媽好不容易可以沾女婿的光,豈會輕易放棄?

  “對不起,媽,對不起,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真的不能嫁給遲威。”

  梁母沉了聲。“沒有光環的日子,活著也沒什麼意義,這點小小的願望你都不能幫媽媽達成,那你就等著替我辦後事吧。”

  打牌、喝下午茶、參加時尚派對,梁母一直過著貴夫人的生活,家裡還有傭人替她打掃張羅,她只要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少了愛情的滋潤,生活卻極度享受。

  “媽,你別這樣!”她驚恐的大喊出聲。

  “雨珊,今晚你要是沒回來,就不用回來了。”

  嘟一聲,電話掛斷了。“媽……媽!”她慌了,連忙再撥回去,可惜無論是家裡電話還是手機都無法接通。

  怎麼辦?!怎麼辦?!她雙手掩面,極力忍住想大哭的心情。

  打電話給藍沙!打電話給藍沙!心裡的聲音不停的告訴著她。

  她撥出號碼,藍沙的手機卻是不通,再撥他公司的電話,小姐說他外出洽公。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為什麼會找不到他!?她知道還有關海和秦天可找,可是她跟他們不熟,要如何開口?

  她又撥了電話給曉蕾。自從上次吃過飯後,她不敢再找曉蕾,曉蕾也不敢找她,就怕又被遲威給盯上,兩人只能靠電話來傳遞訊息。

  接電話呀!拜託一定要讓她找到人,為什麼不接電話?曉蕾是不是又睡死了!?

  溫士凱遠遠見她神色不對勁,連忙跑了過來。“梁雨珊,你怎麼了?”

  她像是沒聽到溫士凱的話,不斷地重撥著電話。

  “雨珊。”溫士凱搖晃著她的肩。“你冷靜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凱,我家裡出事了,我聯絡不到藍沙!”她嘴脣在顫抖,手也在顫抖,她不能讓媽媽有任何意外發生。

  “什麼事?你慢慢說。”看她這個樣子,溫士凱也緊張了。

  她不能耗在這裡,她必須趕緊回家。“你幫我找到藍沙,告訴他,我家裡出事了,我必須回家一趟。”

  “什麼事?你別慌。”溫士凱看她大顆大顆的眼淚直往下掉,他叫她不要慌,心裡卻也跟著慌。

  她衝到櫃檯,拿出紙和筆,在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和鐘曉蕾的名字。“找不到藍沙就幫我找她,她是我同學、藍沙的侄女,你跟她說我先回我媽媽家了。”

  “這樣她就知道了嗎?”溫士凱追著她已經跑到樓下的腳步。

  “知道!曉蕾會知道的!”她不管陳純蓉阻止的眼神,連假都沒向陳純蓉請,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衝出書局,攔下計程車,匆匆忙忙上了車。

  明知這是個陷阱,遲威,或者爸爸一定會守在家裡,就等著她往陷阱裡跳,可是她不能不跳,她不能去賭那萬分之一媽媽自殺的機率。

  如果媽媽真的走了,那她也一定活不了。

  她過不了良心這一關呀!

  藍沙,你在哪?藍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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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藍沙走出某銀行的總部時,天際已經昏暗。

  他帶著底下的經理和助理,極力爭取今年度的催帳合約。每年高達十億的債務市場,以銀行的信用卡和現金卡所占的比率為最高,其次才是房地產。

  由於銀行礙於形象及人力,不方便使出不堪的催帳手段,於是便將屬於不良債權及難上加難的催討項目委託給帳款管理公司。

  他談定了很好的條約,照逾期收款的金額和銀行三七拆帳。談了一下午,談到他口乾舌燥,好不容易才把合約搞定。

  他打開被他關掉一下午的手機。在向銀行簡報及會議時,他不希望受到外界任何的干擾。

  三人步行至停車場,助理的職位最小,自動的坐上駕駛的位置;他們預備回公司,將相關草擬的合約請法務部門過目,以免他們這些外行人簽下不利於公司的條款。

  藍沙才開機沒多久,手機就響了。

  “我是藍沙。”

  “藍先生,我是小凱!”

  “小凱?”他還在納悶是哪個小凱,對方急促的聲音又響起:

  “雨珊打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她要我告訴你,她家裡出事了,她要趕回家去!”

  藍沙的心情跟著浮躁。“那是幾點的事?說清楚。”

  老闆的口氣真的很嚴肅,溫士凱只能謹慎的、一五一十的說:“下午兩點左右。她接了一通電話後,整個人就不對勁,她打了很多次電話給你,你的手機都在關機中,然後她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你,如果再找不到你,就打電話給鐘曉蕾,可是鐘曉蕾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溫士凱還想長舌的敘述她哭泣的狀況,卻被藍沙打斷。

  “我知道了,謝謝你。”他掛了電話,轉身吩咐助理:“我臨時有事,車子留給我,你們坐計程車回去吧。”

  他把助理和經理給趕下車,車子一加速,他心焦如焚的往雨珊家的方向開去,然後回撥電話給她。她的電話無法接通,他耐著性子的撥給曉蕾,好不容易這個好命在睡午覺的女人終於被他七十二響的鈴聲給吵醒。

  他匆匆告訴曉蕾事情的來龍去脈,讓她一起到雨珊位於天母的家中。

  什麼事會讓雨珊這麼匆忙的趕回去?難道他猜對了?她媽媽以死威脅她?如果真是這樣,以雨珊對媽媽的感情,那他在這場爭奪戰中,等於是不戰而敗。

  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讓遲威自動退位。不知他手上握有的籌碼,能不能逼退遲威?

  不管路上的時速限制,他一路橫衝直撞,不過礙於下班時間的車流,他想快也快不到哪裡去。

  雨珊和他曾設想過千萬種狀況,她媽媽的以死相逼就是其中一種;於是她早就帶他走過她的家,也走過梁蒼雄的家,更走過遲威的家,為的就是讓他能應付突發的狀況,而能順利的找到她。

  當他抵達雨珊家門口時,看著緊閉的別墅大門。他不能衝動,這樣貿然的去按電鈴,一定沒人會幫他開門,他還是等等曉蕾。

  鐘曉蕾隨後坐了計程車趕到。

  一向愛美的鐘曉蕾連妝都沒化,一頭短發披散在肩頭,身上穿的是皺成一團的白襯衫,可見她出門得多匆忙,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舅舅,你打算怎麼辦?”

  “你去按電鈴,先找到雨珊再說。”雖然事先都想過,到事到臨頭,他沉穩的個性還是稍稍起了慌亂。他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按了電鈴,對講機裡傳出了遲威的聲音。

  遲威看見是鐘曉蕾,很有紳士風度的親自來為小姐開門。

  鐘曉蕾一看見遲威,也不管他那張死人臉,揚聲就問:“遲威,雨珊呢?”

  遲威的眼神卻落在鐘曉蕾身後的男人,冷冷的問:“帶了保鏢?”不過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起來還欠人保護。

  “藍沙,雨珊的男朋友,曉蕾的舅舅。”藍沙跨前一步,不打算再退縮,打算正面迎擊敵人。

  兩個男人有著相同的高度、對等的氣勢,冷眼中同時在打量對方。

  “遲威,雨珊的未婚夫,曉蕾的朋友。”遲威對等的向前一步,不打算讓藍沙得寸進尺。

  看著他們之間的怒火波動,大眼瞪小眼的,鐘曉蕾氣急敗壞的打破沉寂。

  “遲威,誰是你的朋友!你天天跟蹤我,從我這裡找不到雨珊,你就耍陰招,利用雨珊的媽媽,你還是不是男人?!”她只要一出門就會被遲威的手下跟上,害她乾脆躲在家裡睡大頭覺,免得一看見遲威就心煩。

  “大小姐,你今天忘了化妝,忘了穿漂亮的衣服,還敢出來見人?”遲威冷言冷語的諷刺。

  “專門來嚇你的!讓開!我要進去找雨珊。”有舅舅為她撐腰壯膽,鐘曉蕾是吃了豹子膽,才不怕遲威陰狠的臉色。

  遲威讓出一條路,只讓梁雨珊通過,卻將藍沙擋在眼前。

  “你就是在陽明山上搶走雨珊、還打傷我的人的那個?”遲威問。

  “你需要換個身手好一點的保鏢。”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藍沙金邊眼鏡下的瞳眸已經燒出了火紅。

  “又來跟我搶雨珊?”遲威的笑帶種奸臣的意味。

  “不用搶,因為雨珊本來就是我的。”

  鐘曉蕾知道舅舅的能耐,於是她一溜煙的就往屋內衝進去。

  “好氣魄!不過說得再厲害,也不能改變現實,雨珊還是我的未婚妻。”不像外表的軟腳蝦,說起話來也很帶種,遲威在心裡有著淡淡的讚賞。

  “是嗎?慶東金控願意和耀榮金控合併,並且讓規模遠小於慶東金控的耀榮金控當存續公司,這之間的學問……或者該稱為問題,我想梁蒼雄梁董事長,應該很有興趣知道。”藍沙推開遲威占據的門邊,所用的力道恰恰好,只讓遲威退離一步,沒讓遲威難看的跌倒。

  大五和阿山見狀,以保全人員的身分立刻趨向前。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遲威以手勢阻止大五和阿山的腳步。

  “我希望備而不用,我不想牽扯進你們的商場恩怨,我只要雨珊,其餘的我不會多管閒事,你還是可以照你的計畫吃下耀榮金控。”這得感謝秦天和關海為他搜集到這麼多的秘密資訊,可以拿來當護身符,必要時也可以拿來當談判的籌碼。

  遲威在思考他話裡的真實性時,藍沙已經大大方方的朝屋內走進。

  大五和阿山攔在大門前,阻止藍沙更進一步。

  “讓他進去。”遲威使了眼色,大五和阿山立刻退開一步。既然打不贏,又何必在這裡出醜?

  大廳內不見梁蒼雄的身影。

  梁母的眼中泛著紅絲,繃著一張苦瓜臉。

  梁雨珊哀凄的臉色在見到藍沙時閃過等候已久的熱情。

  鐘曉蕾坐在梁雨珊身邊,在看到藍沙和遲威進來後,停下嘴邊正在說的話。

  “伯母,我是藍沙,雨珊的男朋友。”藍沙有禮的先向梁母問候致意。

  粱母勉強的笑了下。這男人長得一表人才,難怪女兒會死心塌地。

  “伯母,讓雨珊和藍沙談談吧,我相信他們有許多話要說。”遲威噙著笑,雙臂環胸,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遲威的好心換來藍沙的不解,也讓鐘曉蕾出聲質問:“遲威,你在搞什麼鬼?”

  “你說呢?”遲威挑眉反問。

  梁母很聽遲威的話,站了起來,打算離開。

  鐘曉蕾咬牙切齒。“是男人,就要正正當當的,為什麼要逼一個不愛你的女人跟你結婚?!”

  “大小姐,就衝著你這句話,我尊重雨珊的選擇,如果雨珊選擇你舅舅,那我沒話說,轉身就走;如果雨珊選的是我,那也請你舅舅高抬貴手。”

  遲威的話讓藍沙起了寒顫。若沒有把握,遲威絕不敢說大話。

  鐘曉蕾轉頭,直盯著粱雨珊看。“雨珊,你怎麼說?”

  那個總是迷人優雅的藍沙不見了,梁雨珊眼裡只看見他的擔心和焦慮。

  藍沙屏息以待,輕輕喚了聲:“珊……”

  “遲威和藍沙,我當然選擇藍沙,可是我不想在媽媽和藍沙之間做選擇。”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串串從她眼眶中滑落。

  “什麼意思呀?!”鐘曉蕾替舅舅緊張,更替雨珊難過。

  藍沙不顧他人的眼光,走到梁雨珊身邊,將哭成淚人兒的她擁入懷裡。

  “藍,對不起,我必須嫁給遲威。”她用最大的意志力,一字一字帶著淚水,強逼自己說出口。

  “雨珊,你怎麼可以這樣?!”鐘曉蕾爆跳著。

  “曉蕾,讓我和雨珊談談。”

  “舅舅!”

  遲威走到鐘曉蕾身邊。“到廚房來,我泡咖啡請你喝。”

  遲威那副勝利的嘴臉,讓鐘曉蕾超想扁他的,可還是乖乖的跟他走進廚房。

  該說的剛剛都已經說盡,梁母相信女兒已經做了最好的選擇,她給了女兒意味深長的一眼,然後轉身走回二樓的房間。

  藍沙擁著她在沙發上坐定,抽取了茶几上的面紙,拭去了她臉上的點點淚水。

  “珊,我問你。”

  她點頭。

  “你媽媽以死威脅嗎?”

  她點頭,不想評斷媽媽的是非。“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求神問卜可以化解目前的危機,她不管觀世音菩薩還是媽祖娘娘甚至關帝老爺,只要能讓她脫離要嫁給遲威的險境,她一定會去廟裡答謝叩頭的。

  “我不能讓你做這樣的選擇。我和你媽媽都是你的最愛,這樣對你來說太殘忍了。”她泛著淚光的眼,揪痛了他的心。

  “藍,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最愛的人是你,可是我不能嫁給你。”在不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是時間的錯?還是她的錯?

  “我也愛你,所以我不忍心為難你。”他輕吻她頰畔的臉水,將她的心酸一一收進心裡。

  “最愛的人不一定能永遠在一起,在一起的人不一定是最愛的人。”

  她緊緊的抱住他,想將他與自己的靈魂深深揉在一起。

  “珊,我問你。”

  她眨著大眼,等著他的問題。

  “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她吃驚著,不知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要管你能不能嫁給我,你只要回答願不願意嫁給我。”他總是要先確定她的心意,再來做最壞的打算。

  “當然願意,一百個願意!”他沒有罵她薄情寡意,沒有罵她狼心狗肺,反而在這個時候跟她求婚,她的驚喜和心痛交互的讓她蝕心蝕骨。

  他拿出西裝褲口袋裡的心型紅色盒子。“這是前幾天買的。本來想找個有情調的夜晚,再向你求婚,沒想到是在這種匆促的情形下。”他打開盒子,裡頭是個造型典雅、鑲著小碎鑽的戒指。

  “啊!”她看著戒指,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執起她的左手,將戒指套進她左手的中指上。“結婚戒指是不是戴在這隻手指?我沒有經驗,又忘了問關海,你就先戴著,嗯?”

  “我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鑽石的光芒溫暖她的心扉;他的深情,讓她淚水又撲簌簌掉下來。

  “我們還有機會。相信我,我會努力到最後一刻,我們是最相愛的人,也會永遠在一起。”他沒有因為她的背叛而悲憤,相反的,他的戰鬥力在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剎,爆發出無比的勇氣。

  “你還有辦法嗎?可以讓我媽媽不尋死,讓遲威自動放過我?”

  “辦法是人想的,路是人走出來的,不到最後關頭,我絕不輕言放棄你。”他的吻帶著苦澀,更帶著濃情,拂過她的脣、她的淚。

  他的話如曙光般,讓她重燃希望。

  “藍……”她在他的情深款款中,低喃他的名字。

  “珊,我問你。”

  “嗯……”

  “你願意和我一起努力嗎?”

  “願意。”

  “你願意等我等到最後嗎?”

  “願意。”

  “你願意愛我一輩子嗎?”

  “願意,願意!”

  “那你要有信心,上天會眷顧我們的。”

     ☆ ☆    ☆ ☆   

  藍沙沒有帶梁雨珊回家,他衡量過情勢,這個時候讓雨珊留在粱母身邊應該是利多於弊。

  他相信他已經鞏固了雨珊原本脆弱的心,剩下的就看雨珊能否感動梁母的固執,而讓梁母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線上。

  今夜的星空璀璨亮麗,他的心情卻低落到谷底,比那年爸爸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還令他無措難過。

  隨藍沙之後踏出梁雨珊家大門的是遲威和鐘曉蕾。

  遲威在藍沙的車門邊站定,兩個男人眼對眼的角力著。

  一發不可收拾的怒火在藍沙體內迴盪著,他一拳就擊向遲威的腹部,遲威沒有防備,就這麼挨了藍沙重重的一拳。

  悶哼一聲,遲威倒退了三步。

  大五和阿山將車子從梁家的車庫開出來停在路邊,原本是要等著遲威上車,兩人見狀,立刻衝出車子。

  “迴車上去。”遲威阻止大五和阿山的幫助,見大五和阿山仍然猶豫,他厲聲喊著:“回去!”

  大五和阿山只好退迴車子邊。

  “沒人敢打我,算你有種,這一拳我敬老尊賢,誰讓你是曉蕾的舅舅。”遲威咬牙忍痛,聲音依舊平淡得沒有高低起伏,好像那一拳在他身上沒有發揮任何效用,他也終於相信,看似瘦弱的藍沙,絕對比大五和阿山強多了。

  “舅舅,給他一點教訓,不過千萬別打死他。”鐘曉蕾沒親眼看過男人打架,她心口雖然懸吊著,但還是有些得意的看著遲威。

  “大小姐,我剛剛還泡咖啡請你喝,這麼快就忘了我們喝咖啡時的甜蜜?”好漢不吃眼前虧,遲威作生意的本領就是耍陰比來明的厲害,他絕對會讓藍沙後悔打他這一拳。

  “誰跟你甜蜜來著?!你泡的咖啡難喝死了!”鐘曉蕾一點都不想領情。

  遲威攻其不備,邊和鐘曉蕾抬槓,右手已經蓄滿力道的出手,也還了一拳在藍沙肚子上。

  不過藍沙畢竟有練過,腳下輕易的往右一挪,遲威的拳頭只擦過他的肚皮。

  “要怎麼做,你才肯解除和雨珊的婚約?”藍沙握緊拳頭,擺出了拳擊的手勢,不排除拿出黑道的手法來威嚇遲威。

  “要求我,就得低聲下氣一點。我不是怕你,而是不想跟你計較,否則我會讓保全人員一起上的。”遲威欺上前一步,黑眸裡陰驚冷峻。

  “就算你們三個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對手。”

  “那十個?二十個呢?別拿那種狠勁來對付我,我這個人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遲威咬牙冷哼。

  “找個地方談吧,這裡不方便。”藍沙心裡有了盤算,軟硬都得施。

  “有意思。從來也沒有人敢當我的情敵,第一次和情敵談判,這經驗真是難得。”遲威反骨的性子也對藍沙的勇氣起了折服之心。

  “你想在哪談?”藍沙一把扯掉束縛在脖子上的領帶。

  遲威想了想,看了鐘曉蕾一眼。“在她家吧。”現在是敵暗我明,藍沙肯定已把他的家世背景摸得一清二楚,甚至連祖宗八代可能都沒放過。

  那天藍沙到他陽明山的別墅把梁雨珊給帶走,他都還查不出來是誰做的,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有藍沙這一號人物。

  藍沙深不可測,他可不想冒這種看不見的險。雖然他不怕死,但還是要死在刀口上。

  “為什麼要來我家?打架應該要找個空曠的地方打,我家不方便,沒辦法讓你們大顯身手啦!”鐘曉蕾叫了出來,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布置的窩,就這麼小小的窩,她可不想拿來當戰場用。

  “誰說我們要打架?”藍沙白了鐘曉蕾一眼,阻止她的唉唉叫。

  藍沙怎麼會不明白遲威的用意——就是找個人當護身符。也好,或許曉蕾跟他有幾次見面的交情,有人在場緩衝,事情就不會鬧得太難看。

  遲威睞看鐘曉蕾的氣急敗壞。“待會你家見。”說完,就先上了自己的車。

  “走吧。”藍沙推著曉蕾的背上車。

     ☆ ☆    ☆ ☆   

  十五坪大的套房,挑高三米六的高空間設計,房內走南歐風,以柔和的暖色系為主調。這是鐘曉蕾的爸爸和媽媽移民美國後,為她所安置的窩。

  這個窩裡沒有沙發,臨窗邊擺了一張有著粉紅紗帳的大床,原木的地板上只擺了一張小茶几和幾個坐墊。遲威和藍沙面對面而坐,鐘曉蕾只能坐在對等三角形的地方。

  她沒有泡茶,也沒問他們要喝什麼。她可不想讓他們有機會拿茶杯來互砸,她甚至一進門就把流理台上的大刀小刀統統收進廚櫃裡。要拚命的話,只能拿坐墊互扔了。

  遲威沒讓大五和阿山跟上來,地方太小,實在容納不下四個大男人。

  “怕我們互砍?”遲威的眼角有著看不見的笑意,以他這段日子對她的觀察,就知道這個大小姐能拿來當開心果。

  “不怕!因為你一定砍輸我舅舅,我只是不想讓我這裡變成命案現場。”她撥動額上的劉海,有些氣煩。

  “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過雨珊?”藍沙單刀直入。

  “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過雨珊?”遲威反問。

  “你不愛她,你愛的是耀榮金控。”

  “愛情不能當飯吃,她既帶得出場,又能幫我賺進鈔票,我為什麼要把她讓給你?”

  “你以海外轉投資的名義,掏空慶東金控資金三十三億元,梁蒼雄以為撿到寶,殊不知他掉下你早已經設好的陷阱裡。”

  厲害!這三十三億元,在帳面上還掛在短期投資之下,連會計師都查不出來,藍沙竟然有辦法查到。

  “我可以問你消息來源嗎?否則我就可以控告你毀謗。”遲威在針鋒相對中毫不退縮。

  “那最好法庭上見,不然我明天就可以幫你召開記者會,我跟媒體人可是熟得很,正好可以讓投資大眾來檢視慶東金控的經營績效。”藍沙學的是企業管理,本身的財經專業不在話下,加上近幾年來他專門在銀行界打滾,這點小小的商業伎倆還難不倒他。

  “你到底是誰?”遲威挑眉質問。

  該說嗎?一說出來就會連累到秦天;不說出來,遲威早晚也會知道。

  藍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遲威。“請多指教,以後若需要本公司服務的地方,請儘管來電,我會專人專職幫你服務。”

  藍沙笑容中有著和遲威相同的深意,只不過一個溫馴、一個陰沉,兩個男人都在相互角力著。

  名片上印著:百勝帳款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藍沙。

  遲威銳利的眼神穿透藍沙的眼底。“原來,我家出了內奸。”

  藍沙搖頭。“以百勝的徵信能力,並不需要靠秦天來透露消息,否則百勝還能在業界呼風喚雨嗎?”

  百勝的名聲,在這幾年確實快速的崛起;在金融業,大家都知道百勝的名號,只是遲威在金控裡主掌理財投資、財富管理、法人顧問等,並不牽扯像信用卡之類的借貸,因此他還無緣認識百勝的負責人。也或許百勝裡有秦天在,讓他更覺得沒有認識的必要。

  “偏我這個人就是不認輸,你想召開記者會你就去,你有辦法阻止梁蒼雄的耀榮金控來迎娶我的慶東金控你也儘管去,粱蒼雄不會傻到白白奉上耀榮金控給我。你最好要有百分百的把握,否則你最好別輕舉妄動,不然梁媽媽要是得不到我這個乘龍快婿,後果你得自行負責。”遲威卯上藍沙了。敢打他、敢威脅他,那大家就走著瞧!

  藍沙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他還不想得罪梁蒼雄,畢竟他是梁雨珊的爸爸,將來還是他的岳父大人,若召開記者會挖出慶東的內部弊端,勢必也會把梁蒼雄給牽扯進來;他還無法評估梁蒼雄是會感謝他,還是怪罪他,畢竟兩大財團的利益掛勾,不是他這個外人外表所看到的這麼單純。

  “雨珊已經是我的女人。”藍沙決定轉換對策。

  “我不介意當現成的爸爸。孩子出生後,我還可以讓你認乾爹。”遲威陰陰的嘴角勾起,怎麼說他都比藍沙大上幾歲,沒理由他會鬥輸這個小子。

  “遲威,你要不要臉?!你跟強盜根本沒兩樣!搶人家心愛的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鐘曉蕾白皙的臉頰氣出兩圈的蘋果紅。

  遲威傾身,森寒的臉幾乎貼上鐘曉蕾酡紅的小臉。她不想顯得自己很孬,硬著頭皮沒退半分。“我偏偏只想當小人,偏偏只想奪人所愛,你若想替藍沙抱不平,換你嫁給我,我就放了雨珊。”

  “你休想!你這個老頭子!”鐘曉蕾雖沒噴遲威滿臉口水,不過口裡吐出的氣息也全灌到了他臉上。

  “遲威,欺負雨珊還不夠,還想欺負曉蕾?!”藍沙已經沒有談判的風度了,口氣中多了怒火。

  “好吧,那就來談條件。我是生意人,殺頭的生意我做,虧本的生意我不做。”遲威沒生氣,納涼的嘲笑。

  “有什麼談件?”藍沙問。

  “反正曉蕾長得也不比雨珊差,都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至少讓我帶得出場,那就一個換一個。”

  鐘曉蕾想發飆,藍沙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衝動。

  遲威又說:“再來,我要百勝百分之十的經營權。還有,以後我的金控要跟百勝合作,百勝得算我優於同業一半的拆帳價錢……”

  “你去死吧!”鐘曉蕾沒等遲威把條件開完,拿起屁股下的坐墊就往遲威的身上開打。

  遲威讓她象徵性的打了一下,第二下還沒碰到他半分,就被他穩穩抓住她作怪的手臂。“我不會這麼快死的,禍害可是要遺千年的。”

  藍沙沒有阻止鐘曉蕾的吵鬧,想著遲威的獅子大開口。

  “滾出去!滾出我家!”鐘曉蕾繼續拿起一旁的坐墊,然後又往遲威的身上開打。

  這種不痛不癢的打法,遲威根本不在乎,反而有著女人撒嬌的耍賴。

  “大小姐,我等著你的答案。”

  “去死吧!”鐘曉蕾就這樣一路把遲威轟出大門。

  遲威狂妄的表情下有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遲威,你很不怕死。”藍沙話裡有濃濃的警告意味。

  “我知道秦天以前是流氓,我想你應該也是。我說過不要再威脅我,我也說過我一點都不怕死,你最好能一刀把我砍死,否則後果自行負責。”遲威懶得再廢話,順著鐘曉蕾的意,離開了她小小的窩。

  藍沙連考慮都不考慮,凝眉沉思,他還有最後的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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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無止境的黑,沒有雨珊的夜,是這麼孤獨難耐。

  動也不能動,坐困愁城,所有的情緒都混在一起,藍沙埋首在自己的掌間,卻理不出半分頭緒。

  白天來了;他迷迷糊糊的在沙發上睡了一夜,醒來的早晨,少了她像太陽花般的笑靨,屋內依然冷清空盪。

  幾點了?東方的日頭已經高掛天空,他卻完全沒有上班的興致。倒數的第六天,他能做什麼?又能輓回什麼?

  不覺得餓、不覺得渴,他的身體停止轉動,靈魂乘著風飛到雨珊身邊。她現在好嗎?

  梁雨珊進門時,就看見呆坐在沙發上的藍沙,他的眼神穿過大面的玻璃窗,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悄悄走到他身邊,以他向來敏捷的神經,竟沒發現她的存在。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她蹲跪在他面前,看盡他折騰一夜的滄桑。

  他從遠方回過神來,看見屬於他的雨珊,摸摸她短短的發,碰碰她嫩嫩的小臉,感覺她真實的存在。

  “想你呀。”

  “我也好想你。”她熱情回應他深情的擁抱。

  他將她抱上他的大腿,讓她側坐在他的大腿上。

  “怎麼回來了?”說好了,讓她在她家多陪她媽媽兩天的。

  “我媽要我回來的,她說我在婚禮前一晚回去就行了,我想她也不想看到我。”媽媽的為難她明白;在爸爸和她之間,媽媽看似選擇了爸爸,其實媽媽選擇的是她自己。

  “我明白,你媽為了要減輕內心的愧疚,看到你,她就想到逼你嫁給遲威的事,反正你也逃不掉,因為她算準了你不會棄她於不顧。”本想把她留在她媽媽身邊,看來她媽媽根本無法面對她。

  “我告訴我媽,我會和遲威舉行婚禮,婚禮完後,我要不要進他家的門,就是我的事了。”一想到要和那個陰陽怪氣的遲威睡在同一張床上,光想就覺得噁心連連。

  “你媽怎麼說?”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說話的表情。

  “我媽說,我爸只讓我嫁給遲威,又沒有說不能離婚,也沒說要洞房,只要我舉行完婚禮,那以後就是我和遲威兩個人的事,她再也管不著,一切都隨便我。”

  “還有六天,我們會有辦法的。”

  “昨晚曉蕾把你和遲威談判的事都告訴我了。如果有辦法,你現在就不會愁眉苦臉了。”她拿下他的眼鏡,用食指細細描繪他的眉眼,順著鼻梁來到他一夜間就冒出的胡渣。

  “我不相信我和你只剩下最後六天,我要的不只是六天,而是六年、六十年。”感情遇到挫折,心就愈挫愈勇。

  “藍,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別再說對不起了,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抗拒這種不公平的待遇,你的勇氣可佳,換成是我,或許做不到離家出走,又把自己弄成這副小男生的樣子。”從沒想過愛戀一個女人,可以讓他如此的瘋狂,他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了。如果不行,到時就用搶的。

  “到最後我還是敵不過我媽媽的幾滴眼淚,很可悲是吧?”以媽媽的個性,如果她敢逃婚,她相信媽媽真的會死給她看。她無路可走,只能嫁給遲威了。

  “別這樣,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快快樂樂的,別把時間浪費在唉聲嘆氣上。你已經是我的人,又套上了我的結婚戒指,所以無論你嫁給誰,那都只是形式上的,你別太擔心。”

  “我不該一時衝動向你告白,這樣就不會把你牽扯進來。這場感情糾紛,本來是要由我一個人承受解決的,現在卻害你?了這渾水。”是她拖累了他。遲威不是好惹的人,萬一藍沙有個閃失,那她該怎麼辦?

  “噓。”他以食指放在她的脣上。“如果我不愛你,就算你向我告白,我還是不會為了你做任何的事。就因為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才要和你一起奮鬥,你爸和遲威之間的商業利益我並不想牽扯,我心裡想的只有你。”以為戴了戒指就能安撫她的心,看來戒指的力道還是不夠呀。

  他的眼瞳反射出她的憂鬱。“萬一遲威找人對付你,或者覬覦百勝的經營權,那怎麼辦?”

  “你就這麼把我看扁,算定遲威一定對付得了我?”他的大手撫上她英氣中帶著慘兮兮的小臉。

  “他那個人不是好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誰讓她平時都不燒香,落到這種慘境,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也不是好人,所以,鹿死誰手還不知道。況且我還有關海和秦天。遲威他想拿百勝就拿百勝嗎?這句話你要是讓關海和秦天聽見,他們鐵定笑你笨。”他一點勝算都沒有,只能說出違心之論安撫她。

  她笑了。“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女人為什麼都愛問這個問題?”他撫著頭,假裝頭痛。

  “厚!很多女人問過你這個問題嗎?”

  他失笑。“沒有很多,不過也不少,所以你要好好把握住我,別讓其他女人把我拐跑了。”

  “哪有人這麼臭屁的!”雖然她今年犯太歲,諸事不利,看來老天爺對她還是有些憐憫之心,至少在苦難中讓她遇到了這麼好的男人。

  “我愛你。”他輕舔她的脣瓣,像貓咪般的以舌頭輕輕品嘗。

  這三個字真是致命的力量,立刻鞏固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 ☆    ☆ ☆   

  “老闆,我可不可以辭職?”梁雨珊可不想把剩下的時問都耗在書局和陳純蓉大眼瞪小眼。

  “不行。”藍沙一口拒絕。

  “為什麼?”

  “因為我才想把你升任書局的老闆娘,你怎麼可以辭職?”

  “你不怕書局被我愈管愈亂?”

  “放心,你有名無權,頭銜讓你掛著好看的。”

  “那我不就不能開除陳純蓉了?”她可是還沒報被誣賴之仇呢。

  “你度量什麼時候變這麼小了?”

  “女人很愛記仇的,你不知道嗎?”

  “那你對我好一點,我就幫你達成心願。”陳純蓉是有些公私不分,但還不至於落到需要被辭退的地步。

  “怎麼好法?”

  “就看你的表現了。”他情慾的雙眼,故意斜看她的胸口。

  “討厭啦!”嘴裡說討厭,她還是熱情呼應他的需求。

     ☆ ☆    ☆ ☆   

  天暗了,就著冰箱裡的飯菜,他煮了一鍋香噴噴的什錦面,填飽肚子後,兩人窩在床上,一個看資料,一個看他。

  她躺在半裸的胸前,看著他專注在一堆文件上。

  他的個性不急不躁,斯文中有種深沉的冷靜;她沒看過他失控的樣子,在她面前,他一向用最沉穩的方式來安定她的心情。

  可是曉蕾告訴她,他為了她,情緒上是大聲小叫的失控;為了她,幾乎和遲威打了起來;為了她,他不惜向遲威求情;為了她,該做的他全都做了。

  她曾經想退縮的心,都被他的堅定與執著鞏固得牢牢的,想退都不能退。

  “在看什麼?”他發現了她鎖住的目光。

  “在看你。”

  “我知道我很帥。”

  “嗯,帥到讓我目不轉睛。”

  他丟開手上的文件,將眼鏡放在床邊的矮櫃上。

  “你學會勾引我了。”他將身子一轉,變成他在下她在上。

  “別為了我,做不該做的事,不值得的。”

  “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不過你放心,我沒有傻到去做違法的事,我也從來不做違法的事。”頂多是游走在法律邊緣或者鑽法律的漏洞。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她的心思一向逃不過他敏銳的觀察力。

  他的吻落在她的頸子上,反反覆覆品嘗她的甜美。

  激情過後,他們凝看著彼此。

  窗外透瀉進來的月光,將她渲染成暈紅一片。

  “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該有多好?”

  “那可不行!我沒法一輩子都在床上伺候你的。”

  “藍舅舅,你很討厭!”有時她會故意這樣來糗他。

  “那我就讓你討厭個徹底。”轉身,他在上她在下,他痴迷的看著她,好想永遠把她藏在他的這方天地裡。

     ☆ ☆    ☆ ☆   

  太陽高高升起,距離婚禮只剩五天了。

  一整天下來,兩人都避談關於遲威和婚禮的事。

  不去書局,也不去百勝,常常相看無語,卻是無聲勝有聲。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常常勾動會心一笑,也勾動兩人緊緊相擁。

  直到天色大黑,他揉揉她亂成鳥窩的發頂。“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

  “去哪?”她佣懶的半側著身。

  “約會。”他彎起脣角,這是他一直想跟她做的事,卻一直都沒有做。

  “約會?”她小臉閃閃發亮。

  “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家裡。”那種無言的氣氛,有時很羅曼蒂克,有時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是她的支柱,他得比她更理智更堅定,否則她的信心隨時都會動搖和崩潰。

  “那我先去洗澡洗頭,不然這頭亂發見不了人。”她動作迅速的衝進浴室。

  自從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後,她就名正言順的搬進他這間超級大的房間裡。

  “我也要洗。”他動作慢了一拍,被她擋在浴室外。

  “不要啦!你去外面那間洗啦!”她還是無法習慣和他共浴,那種水柱慣穿下的赤裸裸,比在床上的一切還讓她臉紅心跳。

  他依了她的臉薄,到外頭的浴室去打理自己的門面。

  她換上T恤和低腰牛仔褲,沐浴過後的臉龐紅咚咚的,讓他很想擰上一把。

  在出門前,她習慣性的將棒球帽戴上,帽子卻被他一把拿下,她疑惑地看著他。

  “你不需要這個了。”他撥弄她被壓得有些扁的頭髮。

  是呀,當初戴帽子是為了遮頭遮臉,現在沒了這項困擾,根本不用戴帽子。雖然她是遲威的未婚妻,不過遲威根本不在乎她跟誰在一起,只要她準時出現在婚禮上就行了。

  吃過晚餐的兩人,攜手漫步在電影城,為了挑看電影而傷腦筋。

  他和她十指緊緊相扣,不時耳鬢廝磨,不時凝望淺笑,兩人走過的地方,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別人的眼光不是羡慕而是驚愕。竊竊私語中,這麼大方的同性戀者,雖然在時髦的大台北地區,還是很少見到。

  “明天的報紙會不會登出百勝的副總經理其實是個同性戀?”她調皮地問。

  “不會,只會登出百勝的副總經理是怎麼深愛著一個名叫梁雨珊的女人。”他看似說笑,只有她知道他的眼神有多認真。

  “別和遲威硬碰硬,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傷害。”她擔憂時間愈接近,他會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

  “放心吧。”他的笑容裡有著自信滿滿。

  “我媽說,如果因為我或你的破壞,而讓耀榮或者慶東有任何不名譽的事傳出,甚至影響到我和遲威的婚事,只要我爸怪罪下來,她死都不會原諒我的。”她語重心長地提醒他。

  “我知道。”這就是他之前狠話說盡,卻什麼都不能做的原因。一個顧慮不周全,而讓雨珊的媽媽有任何閃失,他一定會抱憾終生。

  他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寧願當個懦夫,也要珍惜跟她永遠在一起的機會,就算她嫁給了遲威,他們還是能再相愛,還是能在一起;萬一她媽媽有任何意外發生,他們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不但永不得相愛,還得活生生的被迫分開。

  感情是無邊無際的無底洞,怎麼愛他都覺得不夠,怎麼想都是要擁有全部的她。

  他可以自私一點不讓她去結這個婚,可是她會痛苦、會良心不安;他既然愛她,就要顧全她的感受。她若不快樂,他也不會快樂。

  夜裡的淡海,夜裡的車流中,夜裡的他和她,無奈加心酸,將他們籠罩在悲情的氣氛中。

     ☆ ☆    ☆ ☆   

  隔天傍晚,藍沙帶著梁雨珊回家見梁母。

  他沒機會和梁母多談談,這次他打算以他的誠心,看能否感動梁母,讓她收回這種致命的威脅。

  豪華的客廳上,有著金碧輝煌的裝潢,法國進口的純白沙發、手工制的波斯地毯、水晶大吊燈、墻面上的裝飾壁爐、蟠龍大花瓶……

  這樣極度奢華的擺飾,反應著梁母的寂寞孤獨,只能以物質的享受來慰藉她感情上的空虛失落。

  幸好粱雨珊的人格發展很正常,不但沒有驕縱之氣,也沒有染上奢侈的習慣,更沒有因為是私生女而自卑,這也要歸功於梁母對她無盡的愛,才能讓她正正常常的長大。

  “伯母。”藍沙恭謹中,堅毅的下巴顯示微微的傲氣。

  “媽,我帶藍沙回來讓你認識。”梁雨珊依偎著藍沙而坐。

  梁母話還沒開始說,眼眶就已經濕潤。“雨珊,媽媽做任何事都是為了你好。”

  “伯母,雨珊嫁給遲威不會幸福的,你忍心看她一輩子不快樂嗎?”藍沙明知這些話雨珊都已經對她媽媽說過了,但他還是抱持著一絲希望,希望梁母能成全他們。

  “耀榮金控出了一些問題,如果雨珊的爸爸不跟遲威合作,他在公司裡的地位就會不保,更糟的是還有可能被逐出董事會。我沒要雨珊跟著遲威一輩子,我只要雨珊和遲威結婚,讓我對她爸爸有個交代,也讓她爸爸可以穩住在公司的地位,我這樣有錯嗎?”梁母這會已經邊說邊哭了。

  “伯母,解決伯父在公司裡的危機問題,還有其它的方法,絕不會只有讓雨珊嫁給遲威這一條路。”

  “那些公司裡的派系鬥爭我不懂,我只知道他給我大半輩子的好日子過,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事,獨獨只要求我這件事,我連這件事都做不到,豈不是讓他更看不起嗎?”

  “媽,你別這樣,你別哭嘛!”梁雨珊從藍沙身邊改坐到媽媽身邊。

  “藍先生,我知道你很優秀,我也知道雨珊很愛你,若不是有這件事發生,我一定會把雨珊嫁給你。但是現在雨珊只能嫁給遲威,婚禮的一切都準備好了,連五院院長都會來參加,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改變,你不要再多說了,一切到此為止。”梁母接過梁雨珊遞過來的面紙,說了一長串的話來堵住藍沙準備要說的話。

  “伯母,你以死威脅我們,難道你不怕雨珊也以死來威脅你嗎?”藍沙終於知道雨珊的痛,他現在也面臨那種溝通不了的無奈。

  “雨珊是我生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個性,她絕不會尋死尋活的。”

  藍沙還想說什麼,梁母一個手勢阻止他的話。“我累了,上去休息了。”梁母起身,擺明了要送客,也不管藍沙的感受,自顧自地走回她二樓的房間。

  “媽!”她喊著,梁母卻頭也不回,拒絕再跟他們對談。

  “你媽害怕跟我們說話。”藍沙能感受到粱母隱藏在堅強表面下的是滿滿的愧疚。

  “算了,就依她吧,她也可憐一輩子了,好不容易有她可以出頭的日子,我就乖乖的嫁給遲威吧。”這些日子來的折磨,讓她的心也跟著脆弱萬分。完全沒有希望的未來,她痛苦的哀傷著。

  “你別這樣說。那我的努力算什麼?那我辛苦的堅持不都白費了?!”他的口氣有著不耐,那是種悶在胸口的氣,他想發泄,卻無處可發泄。

  “努力有什麼用?再多的努力還不是敵不過我媽的一句話,到頭來我還不是要嫁給遲威!”她也火了,時間愈接近,她的心愈慌亂,她根本沒辦法逆來順受的接受這一切。

  “要吵到外面吵。”他牽著她的手,帶她遠離梁家的範圍。

  “我沒要跟你吵,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從小我媽就把我捧在手心裡,連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請求我,我怎能這麼不孝,惹得她這麼傷心難過!”她大聲的吼著。在車上,這些日子偽裝的堅強都被一一打破,她再也無法承受這種被命運牽制的感覺。

  “說好了,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你為什麼老是要說出這種喪氣的話?”他這樣委曲求全為的是什麼?他戰戰兢兢的想對策為的又是什麼?難道就是他自以為的愛情?

  “不說喪氣的話,事情就能改變嗎?我只是要讓你看清現實,現實就是我們根本沒有明天,你不要再做任何努力了,那根本是白費力氣,沒用的沒用的!”她雙手握拳,咬緊牙關,不讓眼淚輕易掉下來。

  他失控了,腳下的油門被他狂踩著。

  “有努力不見得會成功,但是沒有努力肯定會失敗,我不放棄任何的機會,除非你心甘情願要嫁給遲威!”

  “就算不是心甘情願,我還是得嫁給他,我不要再跟我媽爭了,我媽不能有萬一,我不能沒有我媽!”

  一路上他沒再說任何話,車內的氣氛是山雨欲來,緊繃的力道,像是隨時會火山爆發。

  車子駛進地下室後,他沒有下車的打算。“我出去走走,你先上去。”

  “你去哪?”她有些慌了。

  “原來我們的愛情不值得你努力;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比不上你媽媽的百分之一。”他丟下這句話,掉轉了車頭。

  “你要我怎麼做?你說過不為難我的!”她的淚在他駛出地下室的同時狂奔了出來,

  怎麼會跟他吵架?她不想跟他吵架呀!

  回到沒有他的家中,溫度驟降到冰點。

  她拱起雙腳,將自己蜷曲於沙發上。

  這幾天他們像是逃命鴛鴦,完全斷絕跟外界的聯繫;他沒去百勝,她也沒去書局,連手機都被他們冰凍在抽屜裡。

  這最後的幾日,兩人守著彼此,那種感情是刻苦而令人動容的。

  她知道他為了她的事想盡辦法,也知道他的心慌不亞於她,可是表面上他還得故作堅強,事事考量到她、安撫她。相對於他,她什麼都沒做,就等著坐以待斃。

  她為什麼要跟他吵架?明明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想起這一路走來,他對她的好,因為有困境存在,才會在短短幾個月內,讓他們的感情來得又快又猛。

  她不能沒有他呀!她後悔得要死,滿腦子都是他,他會在哪?藍沙,快回來呀!

     ☆ ☆    ☆ ☆   

  藍沙來到東區的一家PUB。

  絢爛的夜,迷幻的世界,藍調爵士樂正在訴說失戀的悲傷。

  一向整齊的發絲,已經凌亂垂散在額際,斯文中有股頹廢的氣質。這樣的男人,吸引不少上班粉領族的目光。

  一杯澄黃的酒液下肚,他在思量著他和雨珊的處境。

  一位穿著淺黃套裝的女孩笑吟吟地在他身邊坐下。

  “先生,一個人?”女孩靈氣大方,像是習慣了搭訕男人。

  藍沙搖頭。“我等人。”他剛剛在櫃檯打電話給秦天和關海,相信以他們兄弟的交情,這兩人很快就會來到。

  “我陪你等。”女孩大眼上的假睫毛不停眨動出萬種風情。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他冷冷的拒絕。

  事情是發生在雨珊身上,她無措煩躁、心慌意亂,他都該諒解。他氣的是自己,為什麼不多忍忍,為什麼要對她說出這麼重的話!

  “心情不好?”她看似熱絡的替他已經空了的酒杯又倒了酒。

  他看著她的多事,然後沉著聲說:“我心情是不好,我正想破口大罵,如果你不介意當出氣筒的話。”

  “你慢慢喝。”女孩尷尬的笑笑,她也是見多世面的人,既然男人對她沒意思,再繼續糾纏下去,也會弄得自己不好看,只好轉身再去尋找別的對象。

  他以為自己醞釀一段感情至少也要兩年三年的,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他就跟雨珊愛得死去活來。

  澄黃酒液晃蕩在杯緣,苦笑中他的脣角微勾。遲威是推動感情的因子,看來他還得感謝遲威,沒有遲威的話,他怎麼可能會愛她愛得如此慘烈。

  沒多久後,又一個青春飛揚的女人來到藍沙桌前。“先生,這裡有人坐嗎?”

  “有!”他明顯的拒絕,但女人還是自動自發在他身邊坐下。

  “你長得又帥又有文人氣質。”女人手肘撐在桌面,雙掌撐著兩頰,以一種極嫵媚的姿勢,半露胸部的渾圓。

  “對不起,這裡有人坐了。”他一點都不受美女所惑,擺出的嘴臉實在不大好看。

  “我等你朋友來了,再走。”女人的臉皮也實在夠厚,不然怎麼釣得到金主。

  酒再度被他喝光。“我想一個人。”他的聲音已經十足的不耐了。

  “請人家喝一杯嘛,一個人喝酒多無聊。”女人試圖以嗲聲嗲氣來軟化他。

  他抬眼,正好看見從大門口走進來的關海和秦天。“我朋友來了,請你離開。”

  女人看到另外兩個不同典型的帥哥,眼睛都亮了起來。“大家認識一下嘛!”

  藍沙對著才走到桌邊的秦天和關海說:“我沒心情招呼這種女人,把她趕走。”

  秦天和關海當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女人緣最好的藍沙又在這裡招蜂引蝶了。

  “不好意思,我們兄弟有話要說。”關海臉色一沉,壞人樣子就彰顯七分,活像是道上的兄弟。

  “那我就不打擾了。”女人嚇得趕緊落跑。

  關海和秦天一坐定,就知道事態的嚴重。平常不愛喝酒的藍沙,今夜竟然會自己跑來喝悶灑?

  “怎麼了?跟雨珊吵架了?”秦天沒有平常戲謔的幸災樂禍,而是出自真心的關懷。

  “沒有吵,只是很無力。”他揉揉太陽穴,想減輕頭痛的不適。

  “這三天你都沒來公司,手機也不接,我和秦天很擔心你,你到底去哪裡了?”以關海好男人的形象,平常絕不會出入PUB,現在為了藍沙,他才不得已丟下老婆和女兒,來到這種混雜的場所。

  “我和雨珊都在家裡,我們哪也沒去。”想想這三天超乎以往的濃情蜜愛,他就有了甜甜笑意。

  “那現在是什麼情形?”事情的來龍去脈秦天大概知曉,只是他不解藍沙為何來喝悶酒。

  “眼看著心愛的女人要嫁給別人,我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我還算不算是男人!”

  “以我對遲威的了解,他軟硬都不吃,也不管別人的想法,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完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他根本是個瘋子,惹到這種瘋子,算你和雨珊倒楣。”秦天同仇敵愾。

  “喝酒!我們三兄弟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說著,藍沙又喝光了杯裡的酒。

  “非非不讓我在外頭喝。”關海完全聽進老婆大人的叮嚀。

  “我陪你喝。”秦天豪氣的喝完一整杯酒。

  “你們儘管喝吧,我負責當司機。”關海總得保持清醒,好扛兩個男人回家。

  他們三兄弟有難同當,不需要說些狗屁不通的風涼話,說什麼酒少喝、想開一些、天下無難事……這類的大道理。人在失意的時候,就是要陪著他一起難過,而不是再刺傷他的痛處。

  “我打算等晚上的喜宴結束,直接把雨珊給搶走,你們幫不幫我?”藍沙的眼白內充滿著血絲,不勝酒力下,讓他有了頭昏的微脹感。

  “遲威怎麼說?我想你一定找過遲威談判。”秦天做事一向比藍沙急躁,這下卻比他冷靜許多。

  “他要我換個新娘子給他。”藍沙的表情很是不屑。

  “換新娘子?”秦天不解。

  關海也等著藍沙的解答。

  “他要曉蕾嫁給他,就放了雨珊。”藍沙終於相信遲威是秦天口中所說的瘋子,因為他做事毫無章法可尋。

  秦天的眼底有著無法認同。“曉蕾是怎麼惹上遲威的?”

  “曉蕾是雨珊大學的同學,我沒跟你們說過嗎?”又幾杯酒液下肚,藍沙的頭更痛了,可是他一點都不想停止酒精帶來的麻醉感。

  “真不是人說的話。”關海哼了聲。

  “他還要百勝百分之十的經營權……”藍沙的語意有些不清。

  秦天忍住想擊桌的衝動。“敢動我的百勝,他不想活了嗎?!”

  “就說他是個瘋子,你還跟他生氣?他想要,你就會送給他嗎?”關海要秦天冷靜一點。

  藍沙叨叨絮絮的話,在醉言醉語之間傾吐。

  所有無法對雨珊說出口的苦楚,全都傾吐給兄弟聽。情關難過,沒有朋友拉他一把,他捱不過這樣痛苦的日子。

  三個男人,兩個對喝著酒,一個頭腦清醒的思索著:如果去搶人的話,勝算機率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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