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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婚之日,顏不忘並未出現。

  顏展眉一直等到最後一刻,才肯讓喜婆為她蓋上喜帕,手拿綵綢走出別苑。

  早在婚禮前五日,她已搬到這處別苑待嫁。

  祈澄磊身穿一襲繡紋精緻的紅色婚服,見到新嫁娘出來,俊逸的臉上帶著笑,上前攜住綵綢的另一端,朝她親昵的說道:「展眉,我來迎娶你了。」

  喜帕下的顏展眉羞澀地輕點螓首。

  顏不忘未能親自送女兒出閣,祈家特地請來了顏展眉母親的牌位,一對新人齊向顏母的牌位叩頭拜別。

  鑼鈸聲歡天喜地的響起,祈澄磊昂首騎在駿馬上,意氣風發的率領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領著新娘子往侯府而去。

  南風侯四弟與大儒顏不忘的閨女大婚,侯府賀客盈門,北辰、鎮西還有育鹿書院都派了人來,就連遠在都城的皇帝也派了使臣來祝賀,唯獨安東未派使者前來。

  祈家的兄弟也在這一天到齊了,忙著招呼各地前來賀喜的賓客,新郎、新娘在大家祝賀下完成儀式,一對新人被迎進了喜房。

  喜房內,祈澄磊接過喜婆遞來的喜秤,挑起新娘頭上的喜帕,兩人隔了五日再相見,都忍不住痴痴地凝望著對方。

  下一瞬,兩人相視而笑,臉上同時漾開歡喜的笑意,只是新娘的笑容還多了一抹羞怯。

  喜婆讓兩人坐在床上,將兩人的衣擺繫在一塊兒,喻意永結同心;再端來暗喻吉祥如意的甜湯讓兩人一塊兒吃了;而後捧來兩杯交杯酒,讓兩人飲了,象徵夫妻日後長長久久。

  行完一串禮後,外頭的喜筵開始,新郎官被請出去招呼賓客,臨走前,兩人還依依不捨的多看了兩眼,祈澄磊這才離去。

  顏展眉端坐在喜榻上,不時拿著手絹擦拭額上的汗。

  雖然有兩名侍婢在旁不停為她搧涼,但身上層層疊疊的喜服仍是讓她熱得悶出一身汗。

  抬目望著喜房裡到處貼著的紅色喜字和點燃的喜燭,想起這場婚事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讓安東侯放了父親,好讓父親來送她出閣,遺憾的是,父親終是未能前來。

  對於未能事先徵得父親的同意便下嫁祈澄磊,她的內心始終有些內疚,等過陣子她見到父親,定會親自向他請罪,希望父親能原諒她的不孝。

  想起父親先前讓人帶來的那封書信,她心忖父親應當是知曉她在樂雲城的事,所以才會在信裡提到祈澄磊,還刻意寫了反話,因此對她嫁給祈澄磊的事,父親應當是不反對的吧?

  再憶起昔日祈澄磊在書院時,因破壞花木而被父親罰抄道德經,那次她不知他是不滿父親對他的責罰,刻意把字寫醜,還聽話的把自個兒幼時的筆墨交給他,想讓他練好字,想起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她唇瓣忍不住洩出笑意。

  那時她萬萬沒有想到,日後,她竟會嫁給了這個人。

  枯坐在喜房裡,顏展眉悠然的回憶起過往的事。

  喜房裡的十幾名侍婢及婆子安靜的侍立兩旁,桌上擺滿了各種果品和菜肴,龍鳳喜燭擺在屋裡的各個角落,照得喜房一室通明。

  而在宴席上應酬了會兒賓客後,祈澄磊便在兄長們的掩護下先行回了喜房。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他可不想因醉得一塌糊塗而誤了美好的春宵,他盼著這一夜,可是盼了許久。  

  進了喜房後,他賞了喜婆,屋裡的侍婢、婆子們也都得了個大紅包,歡歡喜喜的退了出去。

  喜房裡只剩一對新人。

  祈澄磊走到喜榻前,牽起顏展眉到桌前坐下。

  「忙了一天,餓壞了吧?來,快吃些東西。」

  顏展眉搖首,「我快悶壞了,能不能先脫了這身婚服?」

  聞言,祈澄磊登時一臉熱切的表示,「那為夫來替娘子寬衣。」說著,他興匆匆的伸手為她脫去身上的衣物。

  她羞得按住襟口,「我、我自個兒脫就成了。」

  「咱們都是夫妻了,娘子無須同為夫客氣,要是娘子覺得過意不去,待會兒再換娘子幫為夫寬衣就是。瞧你汗涔涔的,還是快把這身礙事的婚服給脫了吧。」祈澄磊不容她拒絕,笑吟吟地俐落脫去她的罩衫。

  那層層疊疊的婚服脫了一件還有一件,一件疊著一件,彷彿脫不完似的,脫得他滿頭大汗,忍不住暗自埋怨這婚服怎麼做得這般複雜,存心累煞人。

  好不容易剩下一件,祈澄磊的眼神突地一亮,宛如燃起兩簇火焰,他欲伸手為她脫去時,顏展眉按住他的手。

  「這件晚點再脫,你穿這身應當也很熱吧,換我替你寬衣。」她忍著羞窘,一臉認真的伸手解去他的腰帶,強抑著發燙的臉蛋,替他脫去身上一件件的衣物,最後同她一樣,留了一件內襯未脫。

  祈澄磊卻要求道:「裡頭那件也脫了吧。」他整個人彷彿在火裡炙烤似的,也不知是太熱了還是慾火焚身。

  見他竟想光著身子坐在桌前用膳,顏展眉羞赧的望著他,勸阻道:「這、這不好吧。」

  他被那含羞帶怯的眼神一瞅,體內慾火瞬間高漲,一發不可收拾,他再也壓抑不住那張狂的慾望,冷不防地將她打橫抱起。

  顏展眉驚呼一聲,連忙摟住他的頸子,「你做什麼?」

  「娘子,我等不及了,咱們還是先洞房吧。」

  祈澄磊抱著她走回喜榻旁,將她撲倒在喜榻上……

*             *             *

  「你還是別去了,我去就成,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接回岳父。」婚後五日,祈澄磊試圖勸說妻子打消與他一同前往安東的念頭。

  可顏展眉堅持要一塊兒去。「你去,那安東侯未必肯讓你見爹,但我是爹的女兒,安東侯再不講理,也沒有理由阻止我和爹相見。」

  「這……」她說的確實有理,若有她同行,他們便能名正言順的求見顏不忘,但此行不僅路途遙遠,還有些危險,他不願讓她涉險。

  為了說服他,顏展眉再說道:「倘若那安東侯真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不讓我見爹,說不得我此去還能透過花木的意念,找到關押爹的地方。」

  她這話一出,祈澄磊難以再拒絕,最後不得不答應帶她一同前往。

  另一邊,育鹿書院在接到祈澄磊的飛鴿傳書後,也配合的派了數名頗有名望的講席先生,從平倉鎮前往安東,要向安東侯討回他們的山長。

  另外北辰與鎮西也答應派人同去,眾人將在安東挽花城會合。

  四日後,祈澄磊攜著新婚妻子,率領著三十幾人的使節團及護衛,從勺江城前往安東,準備營救顏不忘。

  啟程的這日,坐上馬車前,顏展眉瞥見隨行的其中兩人看著有些眼熟,但仔細再瞧,卻是先前不曾見過的生面孔,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祈澄磊見她望向那些護衛們瞧著,不解的問了句。

  她指向其中兩人,問他,「那兩人我瞧著有些面熟,你可認得他們?」

  祈澄磊朝她指的人瞥去一眼,不動聲色的回道:「他們是侯府的護衛,興許你曾在府裡頭見過,上車吧。」他扶她上了馬車,不讓她有時間再去留意那兩人。

  上車後,顏展眉輕噫了聲,想起了什麼似的掀起簾子,朝適才那兩名眼熟的身影再多看了幾眼,接著拽住祈澄磊的衣袖,驚訝的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像誰了,他們像你二哥和三哥。」這段時日他們幾兄弟總聚在一起,她也參與其中,是以對他們毫不陌生。

  祈澄磊比她還驚訝,不過讓他吃驚的卻是……「他們都喬裝成那樣了,你居然還能認出他們來?」

  「真是他們?他們為何要喬裝成那模樣?」連膚色都變了,本來稍白的那個變黑,稍黑的那個變白了,就連五官也變得不太一樣,所以適才她只覺得他們好似有些面熟,卻沒能當場認出來。

  既然被她認出來了,祈澄磊也沒隱瞞,解釋道:「這次前往安東,名義上是我陪你去見岳父,但咱們最終的目的是要將岳父救出安東,我二哥和三哥身手不凡,有他們隨行,救出岳父的機會也能大些。」

  想不到為了救父親,祈家四兄弟,除了大哥得鎮守南風不能離開之外,其他三個都來了。顏展眉不禁感到心口一陣熱燙,她伸手緊握住他的手,感動到無法僅用一聲謝謝來表達她心中的感激之情。

  「你們大家……都對我太好了!」好得教她想哭。

  見她眼圈都紅了,似是下一瞬就要掉下淚來,祈澄磊輕捏了下她的俏鼻,笑道:「二哥和三哥早就巴不得離開南風,四處走走。這回正好我要前往安東,他們便趁機丟下自個兒鎮守的城池,以保護你的名義隨行,大哥拿他們沒辦法,只得答應他們。」

  話雖這麼說,但事實上是因她要同去,他們都有些不放心,這才讓二哥和三哥暗中隨行,以防萬一。可這些他沒打算對她說,免得這傻丫頭又感動的哭了。

  他接著提醒她,「喏,你記得二哥現下叫蘇二,三哥叫白三,他們扮成隨行的護衛,你就當不認得他們,以免露餡,讓人認出來。」說到這兒,他笑說:「要是讓二哥知道你這麼快就把他們認出來了,怕是要傷心了。」

  「這是為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二哥的易容術是跟著精通易容的大嫂學的,之後他易容喬扮鮮少被人識破,你卻幾眼就看穿了,教他情何以堪。」

  聞言,顏展眉一臉認真的承諾道:「那我這一路上都裝著不認得他們,你也別同二哥和三哥說我認出他們的事。」

  祈澄磊應了聲,好奇的問她,「二哥的易容術雖及不上大嫂那般出神入化,但也挺高明的,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們的膚色和五官雖然變成了另一個人,可他們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換言之,她是憑直覺認出他們。

  見她竟僅憑感覺就認出二哥和三哥來,祈澄磊有些訝異,「下回我試試讓二哥替我易容,看看娘子能不能認出為夫來。」嘖,他家娘子本領不小,既能與植物說話,還擁有看穿易容的好眼力呢。

  「還是不要吧,萬一認不出來……」她話未說完,就見他嘴角一勾,露出邪佞的表情。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顎,「你若連自個兒的夫婿都認不出來,你說為夫該怎麼罰你?」

  瞅見他那邪氣的表情,顏展眉嚇得推開他那張太過靠近的臉,接著思及什麼,她伸手將他那勾起的嘴角給往下壓。

  祈澄磊倏地瞇起眼,「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對他這張俊臉動手動腳。

  她縮回手,柔聲解釋道:「你以後別再露出這種表情來,會嚇壞咱們的寶寶。」

  聞言,他瞬間愣了下,直覺地往她肚子望去,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肚子裡有咱們的孩子了?」

  她用一副「你怎麼變傻了」的表情看著他,「咱們這才成親幾日,怎麼可能這麼快有孩子。」

  「你方才不是說咱們的寶寶……」

  「以後咱們總會有寶寶的,爹說過,孩子得從在肚子裡的時候就開始教起,所以我才讓你別再擺出這副壞人臉來,免得咱們的孩子出生後長了張壞人臉,那可怎麼辦。」說到這裡,她面頰微微發紅,想起成親這幾日,他夜夜求歡,說不得她肚子裡真有了寶寶也未可知。

  祈澄磊被她的話給逗得哭笑不得,俯下臉,將耳朵貼在她肚腹上,「我這幾日這麼賣力,我聽聽這裡是不是有孩子的心跳聲了。」

  顏展眉臊紅了臉想推開他,「你快起來,別鬧了。」

  與她笑鬧了一番,他坐起身,張臂將她納進懷裡。「你放心,咱們這趟前往安東,定會讓你見到岳父的。」

  「嗯。」顏展眉輕應了聲,靠在他懷裡,聆聽他沉穩的心跳聲,那惶然不安的心緒漸漸安定了下來。

*             *             *

   安東。  挽花城

  兩名男子坐在几案前對奕。

  其中一名年約四十多歲,身量微胖,下頷蓄著一綹鬍子,細長的雙眼藏著一抹睿智;另一名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他雙腿不良於行,坐在一張特製的木輪椅上,面容瘦削,膚色略顯蒼白。

  瞥見對面那中年男子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一個角落,他笑了笑,溫聲說道:「在下又輸了,顏山長的棋藝,真是越來越教人難以捉摸。」

  顏不忘拈著下頷的鬍子,笑道:「我這棋藝還是這段時日在安東閒來無事琢磨出來的。倒是三公子今日下棋時似有些不專心,在不該落子的地方落了子,才會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賴沐青沒有否認,頷首道:「顏山長說得是,今日我心裡確實揣著一件事,也不知當不當講,故而分心了。」

  「哦?是何事讓三公子這般為難?」顏不忘面露關切之色的詢問道。

  在他被帶到安東的這幾個月來,這位安東侯的三子常來陪他解悶,雖因雙腿自幼殘疾,令他無法如正常人般行走,卻是飽讀詩書、才識過人,對時事頗有見地,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賴沐青垂眸將棋盤上的棋子收人木製棋盒裡,略顯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棋子碰撞聲響起,「實不相瞞,這事與顏山長有關。」

  「該不會侯爺又要讓我寫信了?」顏不忘打趣的笑問了句。

  聞言,賴沐青自責道:「上回二哥來逼迫先生寫信,在下無能,阻止不了,不過如此卑劣行徑已做過一次,豈可再為。」說到這兒,他抬目望向顏不忘,「我就不瞞先生了,是南風侯遣了使節團前來安東,而率隊的正是令嬡以及她剛成親的夫婿祈澄磊,他們不日就將抵達挽花城。」

  聞言,顏不忘面露喜色,「這麼說,我再不久就能見到我那寶貝閨女了。」下一瞬,似是想到什麼,他喟嘆了聲,「唉,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成親,我卻沒能親自送她出閣。」他語氣裡的遺憾之意流露無遺。

  賴沐青歉聲道:「是咱們對不住您。」

  當初父親聽了二哥的慫恿,悄悄派了人前往育鹿書院,打算暗中將顏不忘帶回安東,藉助他的名望招攬天下士子前來依附。

  沒想到顏不忘一口拒絕,暗衛們只好不顧他的反對,強行將人給擄了回來。

  而顏不忘不愧是舉世敬仰的大儒,儘管被脅持至安東,仍是處變不驚、從容不迫,不論父親如何威逼利誘他,都無法使他折節。

  父親因此暴跳如雷,一度想讓人對他用刑,可顏不忘當時不僅面無懼色,還笑呵呵的說道:「我這人生平什麼都不怕,就怕皮肉之痛,安東侯記得讓人打輕點,否則一不小心讓我給生生疼死了,我擔心安東侯可要擔上萬世罵名。」

  父親到底也不敢冒險,畢竟若真打死了一名深受世人所景仰的大儒,光是天下人的唾罵,怕就要讓安東永無寧日,只好將顏不忘軟禁起來。

  賴沐青每每憶及此,還是深有愧疚。

  顏不忘殷切的望著他,說道:「安東侯把我這沒用的老頭子困在這兒這麼久,也只是浪費米糧,不如你讓他把我這老頭子放了,正好讓我同我閨女一塊兒回去。」雖然在這兒被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不得自由,還見不著寶貝閨女,與坐苦牢無異。如今聽聞女兒來了,他恨不得插翅飛去見寶貝閨女。

  聞言,賴沐青垂眼不語,少頃,他說出一件顏不忘不知道的內幕。

  「將顏山長強留在安東之事,我與大哥都不贊成,這事全是我二哥唆使父親所為。這段時日,我和大哥不斷地勸諫父親放您回去,父親也幾乎已被我們說動,不想前幾日父親竟突然重病,整個安東侯府改由二哥所掌控。」

  顏不忘沒想到還有這內情,微訝道:「所以眼下是你二哥不願放我回去?」下一瞬,他捋著鬍子望向賴沐青,也不拐彎抹角,直言問道:「三公子告訴我這事,莫非是希望我能為三公子做些什麼?」

  「慚愧。」賴沐青拱手一揖,「本來這是我安東的事,不該牽累您,如今卻厚顏的想借顏山長之名來行事,還望您能見諒。」

  顏不忘微一沉吟,心裡已有幾分明白如今的情勢和他的目的。

  「你是想藉由我的名義,利用我那女婿替你和你大哥做事?」如今安東侯重病不起,賴家的三個兒子內鬥,老大和老三聯手想要對付掌握了大權的老二,奈何兩人的勢力不及老二,所以打算要找外援。

  而此時能為他們所用的外援,正是趕來安東的女婿一行人。

  賴沐青佩服的稱讚道:「不愧是顏山長。沒錯,我與大哥確實是有意想藉助祈家四爺之力來對付我二哥,救出我父親,只要能解眼前的困境,我定會將親自送您離開安東。」

  顏不忘冷不防地問道:「那萬一失敗了呢?你二哥如今既已掌控侯府,要對付他可不容易。」他雖然想離開安東,卻也不願晚輩們為救他而涉入賴家兄弟的內鬥,招來殺身之禍。

  賴沐青沉默須臾,似是下了決心的允諾道:「只要他們肯相助一臂之力,不論成敗與否,我定護眾人平安離開安東。」

*             *             *

  祈澄磊一行人抵達挽花城,包下一處客棧落腳,接著與育鹿書院、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人會合後,祈澄磊即刻派人持著他的拜帖,前往安東侯府求見。

  眼看就要見到父親,顏展眉滿臉欣喜又期待的等著派去的人帶回好消息,但等了半晌,傳回的消息卻是——安東侯病重不見外客。

  而他們提出要見顏不忘的要求也被回絕了,言明此事要由侯爺裁示,但安東侯眼下臥病在床,無人敢僭越作主。

  得知這事,顏展眉那滿腔期待之情落了空,失落得久久不語。

  祈澄磊不忍妻子滿臉落寞,勸慰道:「你別擔心,咱們既然來了安東,定會想辦法救出岳父,讓你們父女團圓。」

  育鹿書院幾名同來的講席先生,也出聲安慰他們看著長大的顏展眉。

  「沒錯,咱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帶回顏山長誓不罷休!要是安東侯真不放人,咱們就聯合天下士子一起聲討安東侯,非逼得他把顏山長交出來不可!」

  「沒錯,一定要安東侯放了顏山長!」

  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使者也出言附和,他們兩地也有不少人曾在顏不忘門下受教,於公於私,都不樂見他被軟禁在安東。

  見這麼多人為了救出她父親,不惜遠道而來,顏展眉福身謝過眾人。

  「多謝各位,此恩此情,展眉銘記於心,終生不忘。」

  眾人紛紛謙讓了一番,又敘了幾句話後才相繼離開,頓時客棧裡只剩下隨行的護衛。

  祈澄磊派出了幾人讓他們分頭去打探事情,而後便讓其餘的護衛下去休息。

  收到指示,所有的護衛都離開了,只剩下一人還站得直挺挺,仔細瞧,他的雙眼有些古怪,一眨也不眨,近看了才發現,原來那雙不會眨動的眼睛是畫在眼皮上的,讓人乍看以為他是睜著眼,實際上卻是闔著眼。

  扮成蘇二的祈歸雲回身朝那人掃去一腳,同時丟下兩個字,「走了。」說完也不等他,逕自離去。

  挨了一腳,祈去憂吃痛的驚醒過來,眨了眨眼,瞧見顏展眉望著他,他笑呵呵的擺了下手,轉身離開。

  「三哥真是走到哪都能睡。」顏展眉為祈家老三的嗜睡感到驚嘆。這一路而來,即使騎在馬背上,祈去憂也能照睡不誤,令她忍不住嘖嘖稱奇。

  祈澄磊攬過她,輕笑道:「我三個兄長,各有各的心頭好,大哥愛妻成痴,二哥愛劍成痴,三哥則是嗜睡成痴。」

  聞言,顏展眉好奇的問道:「那你呢?」她沒發覺他有特別喜好的事。

  他朝她擠眉弄眼,曖昧的回了句,「為夫這不是同大哥走上一樣的路子了嗎?」

  顏展眉一怔,臉兒頓時羞紅。她明白他是看她見不到父親,心情低落,所以才逗弄著她。

  她將臉靠在他胸膛上,傾聽著那沉穩的心跳聲。

  他們這回來了這麼多人,相信一定有辦法能救回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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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夜時分,客棧裡全都已熄燈就寢。

  忽地一道人影避開值夜巡守的護衛,悄悄潛入位在二樓的顏展眉與祈澄磊房裡。

  那人在靠近床榻只餘一臂之遙時,床榻上一人驀地躍起,朝來人出手。  

  兩人瞬息之間過了幾招,祈澄磊在認出來人是誰後,驚訝的收手,低聲問道:「大嫂,你怎麼來安東了?」

  同樣刻意壓低了嗓音,湯晴光帶著笑意說道:「我正要回南風,回去前收到你大哥的飛鴿傳書,說你們三兄弟帶了弟妹跑來安東了,我就想著莫非這裡有什麼好玩的,所以順道過來瞧瞧。」

  哪裡是順道,分明完全是反方向。不過祈澄磊也沒揭穿她,只問道:「大哥可知道你來安東的事?」不想驚動妻子和其他人,因此祈澄磊沒點起燭火,兩人移動步伐,就在黑暗的房裡輕聲交談了起來。

  「我有留口信給他。」在湯晴光看來,這就表示說了。

  祈澄磊撫額,大哥要是得知大嫂不只沒回府,還跑來安東找他們,怕要氣壞了。

  「那三個孩子呢?」

  「我娘大病初癒,老人家喜歡孩子,我便讓三個孩子多陪陪她。」

  忽地,湯晴光看向床榻上被吵醒的顏展眉,她朝床榻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語氣親昵的說道:「你就是弟妹吧,你們成親,我這個做大嫂的沒能趕回去,弟妹你可別怪我。喏,我可是準備了禮物,特意千里迢迢跑來送給你們的。」

  她笑吟吟的說完,從懷裡掏出了一對玉雕,將其中一枚塞到顏展眉手上,再回頭把另一枚塞給走過來的祈澄磊。

  祈澄磊擔心妻子不知來人是誰,連忙介紹道:「展眉,這是大嫂,她特地來看看咱們。」

  房裡黑漆漆一片,顏展眉瞧不清大嫂的模樣,只覺得她那帶著笑意的嗓音宛如黃鶯般清悅好聽。

  握著那隻溫潤的玉雕,她柔柔地喚了聲,「見過大嫂。」

  「哎,真乖。」見完弟妹,也送了禮,湯晴光接著說起正事。「我是昨兒個到的,這兩天我已去探過安東侯府,顏山長不在那裡。」她一路施展輕功,故而比他們還早到挽花城。

  聞言,顏展眉不由擔憂的問道:「那我爹會被關在那裡?」

  「這事我還在查,等查到後再告訴你們。你別擔心,咱們一在明、一在暗,不愁找不著你爹,我先走了。」

  「多謝大……」顏展眉道謝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這位神秘的大嫂從窗子一躍而出,身影快如鬼魅。

  顏展眉下床,走到窗邊往外望去,只見一輪彎月孤懸在天穹,四周已不見人影。

  祈澄磊走到她身邊,笑說:「大嫂一身輕功已練得爐火純青、來去自如,你用不著擔心她。」

  親眼目睹了湯晴光那神出鬼沒的輕功,顏展眉忽然間對救出父親的事充滿了信心。她儺開掌心,就著月光端看那枚玉雕,發現是一隻小獅子,那獅子的模樣憨態可掬。

  祈澄磊灘開掌心,他手裡的則是只小母獅,背上還趴著一隻更小的獅子,與她手上那隻公獅是一對。

  兩人都很喜歡這禮物,相視一笑。

  雖然半夜被吵醒,但在湯晴光離去後,兩人相擁而眠,睡得更酣沉。

*             *             *

  瞥了眼擺在桌上的那盆翠菊,顏展眉和祈澄磊不明所以的望著眼前之人。這是另一處客棧的後院廂房,今早有人約他們夫妻倆來此相見,說是有顏不忘的消息相告。

  一開始,祈澄磊懷疑可能是大嫂湯晴光已查到顏不忘的下落,因不好直接來找他們,才會故作神秘的派人請他們來此相見。

  然而待他們過來之後,才發現約他們相見的並非湯晴光,而是另有其人。

  只見對方拱手說道:「在下賴沐青,冒昧請兩位前來這簡陋地方一聚,實不得已,望兩位見諒。」

  聽見他的名諱,祈澄磊不禁有些意外。「賴沐青?莫非你是安東侯府的三公子?」據聞,安東侯的三子自幼不良於行,故而鮮少出現在人前。

  祈澄磊不著痕跡的瞟了眼對面坐在木製輪椅上的青年,看來應是此人無疑,只是不知他私下裡約他們相見有何目的。

  「正是在下。」賴沐青頷首道。

  「三公子約我們夫婦來此,說是有我岳父顏山長的消息相告,可是真的?」

  「沒錯,我知道祈四爺和夫人前來安東是想接顏山長回去,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

  祈澄磊聞言,下意識地想勾起嘴角,但想起先前顏展眉對他說的那番話,他硬是斂了神情,只略抬了抬眉,對他的話表示質疑。

  「三公子肯相助我們,莫不是有事相求?」他可不是三歲稚兒,以為他是積於善心才前來相助。

  一旁差點相信了賴沐青的顏展眉剛想出聲,在聽見丈夫的話後,硬生生地吞回到了嘴邊的話,正襟危坐的看向賴沐青。

  人心難測,她還是少開口的好。

  「祈四爺果然如傳說中精於世故。」賴沐青也不再廢話,直接說明來意,「在下幫你們送回顏山長,也希望你們能助在下一件事。」

  「是何事?」

  「在下希望你們能幫忙從安東侯府救出一人。」賴沐青說出來此的目的。

  「是何人?」賴沐青自己就是安東侯府的三公子,卻反而要找外人前去侯府救人,這也未免太不尋常。

  「是我父親,安東侯。」

  此話一出,祈澄磊夫婦倆皆露出驚訝的神情。

  「我知道你們定會覺得奇怪,」賴沐青見狀並不意外,他指著擺在桌上的那盆翠菊繼續說道:「這盆翠菊是顏山長託我帶過來的,他說讓我把這盆翠菊交給你們,你們就會明白。」

  他先前向顏不忘道明目前安東的情勢之後,顏不忘答應助他一臂之力,而後便拿了這盆翠菊,讓他帶過來交給他女兒。

  他懷疑顏不忘在這盆翠菊裡暗藏了什麼密函,不過他先前查看了下,未發現有什麼信件,他相信顏不忘不至於害他,因此雖弄不明白這盆翠菊內藏了什玄機,也再未詳查,僅是遵從他的託付,將這盆翠菊帶了過來。

  聞言,一直未開口的顏展眉驚喜的問了句,「這翠菊是我爹讓你帶給我的?」

  「沒錯,他要我親手交給夫人。」

  賴沐青不明白顏展眉在得知這盆翠菊是顏不忘託他轉交之後,為何如此欣喜,若有所思的再看了一眼那盆翠菊,暗自揣測著顏不忘究竟在那盆翠菊裡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再敘了幾句,顏展眉便抱著那盆翠菊與祈澄磊離開。

  剛坐上馬車,顏展眉便迫不及待的伸手觸摸翠菊。

  祈澄嘉坐在她身旁,見她垂眸望著手上的那盆翠菊,唇瓣輕輕開闔,彷彿在無聲的說著什麼話。

  片刻後,顏展眉向翠菊道了聲謝,「多謝你替我爹轉告我這些事情。」

  而後,她抬眼望向祈澄磊,將適才從翠菊那裡得知的事告訴他——

  「我爹說他被軟禁在臨近侯府的一處宅子裡,如今安東侯生死不明,整座侯府已被賴二公子控制住,此人顢預又好戰,若讓他掌控整個安東,恐會挑起戰火,令天下再陷於動亂之中,殃及無辜百姓。

  「故而倘若可以,盼我們能暗助賴三公子救出安東侯。但如若我們帶來的人手不足,就別涉險,叫我們儘早離開安東,因為此處不久恐將爆發一場內鬥。」

  聽完她所轉述的話,祈澄磊略一思索後說道:「這事咱們回去後,再聽聽二哥、三哥他們的意見,我會告訴他們,這消息是我命人……」

  顏展眉輕輕握住他的手,搖首道:「沒關係,你可以告訴他們關於我的事,二哥和三哥都是自己人,我相信他們不會把我的事洩露出去。」

  雖然先前祈澄磊告訴她,二哥和三哥是想出來走走,所以才跟著他們一塊兒來安東,但她心裡卻明白,他們是為了幫她救父親,這才親自陪著前來的,他們待她極好,她還有什麼信不過他們的呢?

  聞言,祈澄磊明白在她心裡,已將他們兄弟都當成她自個兒的家人,所以才信得過他們,不怕被他們知曉她的秘密。

  祈澄磊擁著她,很高興她這麼快就接納了他的家人,眼裡泛過一抹柔色。

  「你放心,咱們祈家人嘴巴都嚴,不該說出去的話,絕不會洩露一句。」

  不久,回到客棧,祈澄磊將二哥和三哥找來,把顏不忘藉由那翠菊帶話給顏展眉的事,告訴他們兩人。

  聽完,祈歸雲與祈去憂關注的重點完全不同。

  祈歸雲望著顏展眉,問道:「你認出我和去憂了?」他和老三適才進來,他發現她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訝異之色,彷彿早就得知他們兩人的身分。  

  「我沒、沒認出來,是適才聽澄磊說的。」她想起之前祈澄磊告訴她的話,因此不敢承認,怕惹二哥傷心。

  祈去憂白了自家二哥一眼,「欸,二哥,現下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你方才沒聽老四說的嗎,他說咱們四弟妹能聽懂植物所言,所以顏山長才會讓人把這盆翠菊帶來給四弟妹,如此一來,她就能得知她爹所要告訴她的那些事。」

  「哇,真有這種事嗎?這也太神奇了!」不知何時來的湯晴光擠開了祈歸雲、祈去憂,湊到顏展眉跟前,一雙眼宛如在瞧什麼稀罕物似的,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直瞧。

  她將顏展眉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來來回回看了數遍,接著伸手仔細摸了摸她的耳朵,好奇的問道:「你這耳朵是怎麼長的,為何能聽見花木所說的話?」

  顏展眉被她給摸得滿臉通紅,「我不是用耳朵聽的。」

  湯晴光迭聲追問道:「那是用哪裡聽?眼睛或是鼻子,還是眉毛?」

  見湯晴光又要往她的臉上摸來,顏展眉嚇得躲到祈澄磊身後,祈澄磊笑著替她擋住大嫂伸來的爪子,不讓她再碰自家娘子。

  顏展眉自祈澄磊身後探出頭來,比了比自個兒的腦袋,「我是用這裡聽的,那些植物的聲音會傳進我的腦海裡,就彷彿有人直接在我腦袋裡講話。」

  「是嗎?」湯晴光捧起桌上的翠菊左右看著,一會兒將頭靠近翠菊,一會兒輕輕摸摸它的花葉,但她什麼聲音都沒聽到。

  祈去憂朝她嗤笑道:「大嫂,你以為這種能力就像吃飯睡覺,人人都能會呀。」

  「說得也是,這種能力我可是頭一回聽說。」湯晴光說著,羨慕的看向祈澄磊,「居然讓老四撿到四弟妹這麼個寶貝。」

  祈澄磊警告她,「大嫂,你可別打展眉的主意,她這種能力可不能洩露出去,免得招惹來麻煩。」

  湯晴光擱下那盆翠菊,「你大嫂我還能不知道輕重?我就是好奇花木的聲音究竟是什麼樣的,唉,真想聽一次看看。」

  顏展眉瞧見她顰眉磨額的嘆著氣,不禁莞爾,可那種感覺委實難以形容,她也無法告訴她。

  直到這時,顏展眉才突然發現,湯晴光似乎也易容了,因為她那張平凡得讓人過目即忘的面容和她的嗓音絲毫不配。

  祈澄磊拉回話題,「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咱們說正事吧。顏山長說倘若人手夠,希望咱們能幫賴沐青救出安東侯,倘若不夠,就讓咱們儘快離開安東,以免涉入內亂。大嫂、二哥、三哥,這事你們怎麼看?」

  「這安東的事與咱們無關,依我看,咱們救出顏山長就走。」祈去憂率先說道,他嗜睡,性子懶,不喜多管閒事。

  祈歸雲抱著劍,不發一語,仍兀自想著顏展眉究竟是怎麼識破他的易容術。

  身為長嫂的湯晴光摸著下巴思忖道:「如今已得知顏山長被軟禁之處,要救出他倒也不難。難的是,萬一咱們救出顏山長後,賴家老二派兵追擊,可就有些麻煩了。雖然這次你們帶來的護衛們身手都不弱,但顏家父女不懂武功,還有育鹿書院那幾個講席先生也不會武功,要讓他們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得有個周全之策才成。」

  這也是祈澄磊顧慮的地方。

  祈歸雲忽然說了句,「有大嫂在此,這事還不簡單。」

  祈澄磊正想開口問他這是何意,下一瞬,在瞧見湯晴光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孔後,登時就會意過來了。

  最後祈澄磊答應替賴沐青救出安東侯,不過條件是要先見顏不忘一面。

  平常賴沐青自己去見顏不忘是不會有人攔阻他的,但若要讓外人進去,卻得費一番周折來安排,因為裡面的守衛全是他二哥賴紹成的人。

  賴沐青足足花了一天的時間作安排,這才派了人領著祈澄磊夫婦倆去見顏不忘。

  一路上,與祈澄磊夫婦倆隨行的兩名護衛緊跟其後,他們由後門進入那軟禁顏不忘的宅子,那裡的守衛似是已先行打點過,因此沒有盤問便放眾人通行。

  一干巡邏的守衛也都已事先被調開,幾人直接來到顏不忘所住的房裡。

  顏家父女倆隔了數月之久再相見,一時之間都忍不住心緒激動。

  「爹,女兒來遲,讓您受委屈了。」顏展眉抱住變得福泰了些的父親,眼眶噙著淚。

  「爹在這兒好吃好喝的住著,沒受什麼委屈,倒是你一個人流落在外頭,可有被人欺負?」

  祈澄磊上前一步,「岳父放心,展眉自平倉鎮淹水後,便來到樂雲城作客,有小婿在,沒人敢欺負她。」

  顏不忘本來想刁難這女婿一頓,不過此時不是時候,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領他們過來的人已在外頭催促,讓他們有話快說,那些守衛無法調開太久,很快就會回來。

  幾人再敘了幾句,其中一名胖護衛忽然表示內急,要去茅廁,熟悉這裡環境的顏不忘親自領他過去。不久便一同回來,祈澄磊與顏展眉帶著兩名護衛離開。

  直到回到客棧,一路緊張屏息著的顏展眉,這才敢回頭看向那名胖護衛,她小心翼翼試探的喊了聲,「爹,是您嗎?」

  下一瞬,從那名胖護衛的嘴裡,吐出她熟悉無比的嗓音,「是我。」

  顏不忘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讚歎道:「這人皮面具做得真是精巧無比,薄薄一層宛如真的肌膚,絲毫感覺不出有異物貼覆在臉上。」

  前晚,湯晴光已事先潛進來,將他們的計劃告知他,並親自測量他臉部輪廓和五官的尺寸,丈量了大概的身形,打算找一人易容成他,留下來。

  在得知將頂替他留下來的人身手不凡,且他們已安排好退路,他這才答應。

  於是方才他假意領著那名護衛去茅廁,實則趁機對調了兩人的身分。

  聽見顏不忘的讚歎,一旁的湯晴光得意的道:「為了趕製出你們這兩張人皮面具,我可是整整做了一天一夜呢。」

  聞言,顏不忘鄭重地朝她拱手道謝,「有勞侯爺夫人了,大恩不言謝,這份情我顏不忘記下了。」,

  湯晴光脆笑出聲,「都是一家人,顏先生別說這些客氣話,咱們還是儘快依照計劃,分頭行事吧。老二、老三,你們倆去準備、準備,晚點帶顏山長和弟妹,還有書院那幾位先生先行離開。」

  祈歸雲和祈去憂應了聲,分頭辦事,祈澄磊也沒閒著,他已先行一步的去安排其他的事了。

  此次前來安東,表面上他們只帶了幾十名護衛隨行,但實際上來的約有三百多名好手,這些人已全都化整為零的進入安東聽她調遣。

  待祈家兄弟離開後,湯晴光拉著顏展眉坐下,桌上擺著一些易容用的工具,她用了些許的顏料,在顏展眉臉上塗塗抹抹。

  很快的,顏展眉那張柔美的臉龐變成了雀斑臉,五官稍稍改變了,膚色也變黑了。

  看著銅鏡裡那張完全陌生的臉孔,顏展眉一臉驚訝,就連在一旁瞧著的顏不忘也嘖嘖稱奇,忍不住向湯晴光討教這易容之道。

  湯晴光大略告訴他幾種易容的方法後,便匆匆離開,她還得去替書院的那幾位先生易容,好讓他們趕在今天出城去。

  房裡只剩下顏家父女倆,終於能好好說說話。

  久別重逢,父女倆絮絮叨叨的說著近況,最後說到顏展眉嫁給祈澄磊的事。

  「還請爹原諒女兒,在未能徵得爹的同意前,就擅自嫁給了澄磊。」

  「你這傻丫頭,爹在那信裡不是就交代了讓你嫁給澄磊嗎,爹還以為你是看明白了爹的意思,才嫁給他的呢。」

  當時他不在女兒身旁,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回去,聽賴沐青說起女兒正住在祈澄磊鎮守的樂雲城,正好那時賴紹成前來逼迫他寫信,他便將計就計的寫了反信,實際上是希望女兒能嫁給祈澄磊,日後也好有個依靠。

  顏展眉訝異地道:「原來在那信裡,您是要我嫁給澄磊呀。」信的內容很簡短,當時她只看出父親是要她別跟史銳去安東。

  「那時爹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到你,想趁著還有一口氣在,趕緊給你找個婆家,這祈家兄弟的為人爹都信得過,所以才想讓你嫁給澄磊。」顏不忘解釋道。

  想起父女倆失散的這段日子,爹一人被困在安東,還如此操心她的事,顏展眉不禁噙著淚抱住父親,「咱們來接爹回去了。」

  顏不忘也忍不住微微濕了眼眶。

  折騰了這麼久,如今總算能與女兒相聚,就要一塊兒返回故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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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花了一年的時間,育鹿書院終於重新修建完成。

  落成這日,顏不忘率領育鹿書院裡的師生們祭告天地和先聖先賢,不過在他心裡,更感激的卻是祈家。

  這回落難,祈家不僅出錢,還出了大力氣,遠赴安東將他救出來。

  去年,在他和女兒離開安東後,祈澄磊與湯晴光便率著一批人潛進安東侯府,救出了被賴紹成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的安東侯,安東侯將爵位傳給長子後,便撒手而去。

  長子賴建德一繼任安東侯,便召集父親舊部,討伐二弟賴紹成,安東很快陷入內亂。

  直到三個多月後,賴紹成被誅殺,安東的內亂才告平息。

  今日各方諸侯都派了人前來道賀,安東也派了人來,還有不少昔日曾在此地求學的學生也紛紛從各地趕來,賓客絡繹不絕。

  與顏不忘有姻親關係的南風侯祈兆雪自也派了人過來,代表前來的,正是顏不忘的女兒和女婿。

  此時祈澄磊小心翼翼扶著已有六個多月身孕的妻子,走過來恭喜岳父。

  一見到女兒,顏不忘吹鬍子瞪眼的叨念她,「都挺著這麼大的肚子了,怎麼還跑來?爹不是在信裡讓你好好養胎別來了,等生完孩子,再帶著孫子一塊兒來便是。」

  念完女兒,他換念女婿,「你怎麼也不勸勸她,就這麼任由她胡鬧的跑來這兒?」

  顏展眉連忙替丈夫解釋道:「爹,不關澄磊的事,是我想來書院看看。我打小在書院裡長大,如今書院好不容易修整好,不親自過來瞧一眼,我沒法安心生孩子,何況臨行前澄磊也特別徵詢了大夫的意見,大夫說我身子骨很好,出來走走也無妨,您就別瞎擔心了。」

  「罷了,既然都來了,你們就四處看看吧,咱們住的地方還是同原來一樣,今晚你們倆就在那裡住下吧。」

  「多謝爹。」顏展眉挽著丈夫的手臂,漫步在這座恢復了昔日樣貌的育鹿書院裡。

  兩人邊走邊絮絮叨叨的說起祈澄磊以前在這兒讀書的事。

  「那時爹說你的字醜如狗啃,讓我拿我小時候的筆墨給你練習,我還當真了呢。」

  祈澄磊扶著嬌妻,笑著接腔,「那時被你這丫頭給小覷了,我不得不認認真真重寫了一萬張的道德經。」

  兩人說著,來到那株苦楝樹下。

  顏展眉抬手輕撫著苦楝樹,柔聲說道:「阿苦爺爺,我回來看你了……嗯,我有寶寶了,我也不知道會生男孩或是女孩,你希望是像我一樣的女孩呀?好,等孩子出生後,我定會帶孩子來看你……」

  此時清風拂過,顏展眉回眸溫柔的睇向身側的丈夫,柔美的臉龐上流露出滿足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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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窗欞邊,幾隻雀鳥吱吱喳喳的鳴叫著,吵醒了午睡的四歲女娃兒。

  她抬起嫩白的小手揉揉眼皮,睜開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歪著小腦袋,看向那幾隻雀鳥。

  須臾,她爬下床,穿上鞋子,咚咚咚咚的跑了出去,一路來到爹娘的寢房。兩名侍女伸手攔住她,「小姐,城主與夫人在房裡,您不能進去。」

  她嬌小的身子一矮,躲開了那兩名侍女的手,語氣有些著急地說:「我要進去救娘!」

  「小姐……」那兩名侍女想拉住她,但女娃兒個頭雖小,倒也十分俐落,避開她們,伸出小手一推,便把忘了上閂的房門給推開了。

  「爹爹不許欺負娘!」她衝進去嚷著。

  房裡的兩人聽見女兒的聲音,一臉錯愕的望向房門口,一瞧見女兒,立刻慌張的扯起被褥,遮掩住半裸的身子。

  「怎麼不看好小姐,讓小姐進來了?」祈澄磊皺起眉,沉下臉責問侍立在門口不敢進來的兩名侍女。

  顏展眉羞得滿臉通紅,將一張臉都藏在被褥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偷瞅著女兒。不久前,外出數日的丈夫回府,夫妻倆多日不見,一見面丈夫便纏著她,就在兩人正要歡好時,女兒卻突然闖進來,被女兒撞見這種事,她又羞又窘,慶幸的是女兒尚年幼,應當不知她與她爹在做何事。

  那兩名侍女嚇得撲通跪倒,「是奴婢失職,沒能攔下小姐,請城主恕罪。」

  女兒都闖進來壞了他的好事,此時再追究也無益,祈澄磊擺手道,「罷了,退下吧。」

  兩名侍女謝恩後,連忙起身,將房門帶上退了下去。

  被留下來的小女娃兒,咚咚咚的跑到床榻前,一雙肖似母親的黑亮眼睛瞪著父親,噘起嘴道:「爹爹不可以欺負娘!」

  祈澄磊一臉莫名的問女兒,「爹何時欺負你娘了?」

  「爹方才一直咬著娘的嘴不放。」

  聽見女兒奶聲奶氣的話,顏展眉臉上紅得宛如要滴出血來。

  祈澄磊眉頭一挑,面露不悅,「是哪個嘴碎的丫頭告訴你這話的?」

  「是阿啾說的。」小女娃軟糯稚嫩的嗓音回答。

  「阿啾是誰?」祈澄磊心裡已決定要把這丫頭攆走。

  小女娃可愛的小臉蛋表情十分認真,說道:「阿啾是一隻鳥,它每天都會飛來我的窗前。」

  聞言,顏展眉也顧不得羞,驚訝的露出臉來,出聲詢問女兒,「恩兒,莫非你能聽得懂那鳥說的話?」

  小女娃用力的點著頭,「阿啾它們常來找我玩。」

  祈澄磊不可思議的覷了愛妻一眼,再看向女兒,「難不成咱們恩兒傳承了你那種神奇的能力,你能聽懂花木的話,她則是能聽懂那些鳥雀的話?」

  顏展眉握住女兒的小手,柔聲問她,「恩兒告訴娘,阿啾它們都同你說了些什麼?」

  「阿啾它們說爹回來了,一見到娘就咬著娘的嘴不放,還脫了娘的衣裳,在欺負娘……」

  顏展眉瞅了眼一旁微微敞開著的窗子,沒想到適才與丈夫所做的事,全都教幾隻鳥兒瞧見,還多嘴的跑去告訴女兒。

  她臊紅著臉解釋道:「你爹沒欺負娘。」

  「那爹為什麼要咬娘的嘴?」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她羞澀得答不出話來。

  祈澄磊一把抱起女兒,在她紅嫩嫩的頰上親了口,而後說道:「那是爹與娘在親嘴,不是在咬你娘。」他接著告誡女兒,「這種事只能對自個兒心悅之人才能做,日後等你長大了,除非遇上喜歡、中意之人,否則不能隨便與人做這種事,知道嗎?」

  小女娃愣愣的回道:「要像爹娘這樣才可以嗎?」

  「沒錯,要像爹娘這般恩愛才可以。」女兒雖然還年幼,但思及日後會有個臭小子對女兒做出這種事來,他便恨不得將那人吊起來毒打一頓。

  聽見丈夫的話,顏展眉羞怯的睇了他一眼。成親這幾年來,他待她一直寵愛有加,讓她從未有一天後悔過嫁給他,得夫如此,是她三生有幸。

  那含羞帶怯的一眼,把祈澄磊適才被女兒一鬧滅去的慾火,再撩撥了起來。

  小女娃似懂非懂的點點小腦袋,祈澄磊赤裸著上半身,抱著女兒下床,走到房門口哄著她,「沒事的話,恩兒自個兒出去玩吧,爹和你娘還有事要做。」

  說完也不等女兒回答,就將女兒送了出去,接著即刻關上房門,特地上了門閂,快步回到床榻,抱住妻子,健碩的身子覆在她身上,熱燙的唇吻住她嫣紅柔軟的唇瓣,傾訴離別數日的相思之情。

  兩情若是長久時,即使朝暮相對也不厭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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