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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 -【久別重婚】《全文完》

黎孅 -【久別重婚】《全文完》

久別重婚 作者:黎孅

她洪心語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認識了慕槐這超級好男人,
身為人資主管的他瘋狂追求,把她這連鎖超市員工迷得不要不要的,
明明還想多享受一點情侶間的戀愛時光,就這麼被他哄著嫁了,
雖然不知道平凡如她是怎麼入了他的眼,但他待自己實在是好到不行,
婚後他並未叫她辭掉工作,而是放她去做想做的事,給予高度自由,
什麼君子遠庖廚他完全沒在管,任何家務事都搶著與她分擔,
他還幫著自己做面子,藉她的名義買東西送婆婆,讓婆婆疼她入心,
更別提回娘家時受了委屈,他二話不說替她出頭教訓極品親戚,
讓她感動不已,覺得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幸福的了,
只是在甜笑不斷的甜蜜生活裡,有件事卻困擾著她──
她夢到有人意圖離間他們夫妻的感情,等著接收慕太太的位置,
而過沒幾天那位“表妹”就真的出現,也真的打算跟她搶男人?!

第1章(1)

    中山北路,臺北市區知名的婚紗街,聚集了各大品牌婚紗,有影視明星、政商名流指定的名店,更有各種客制化的服務,不管是婚紗租借、新娘妝容梳化,還有婚顧、婚禮小物等,廣納婚禮上的大小事,而每當“好日子”的假日,自然是狂風暴雨般的忙碌。

    一間低調奢華,近來廣為人知的婚紗店,是許多明星、名媛選擇婚紗時的首選,假日的下午擠滿了人,除了準備結婚的情侶前來參觀、近期要結婚的新人來試婚紗、拍完婚紗照來選照片的准夫妻檔,還有明天將舉行婚宴,今日來取禮服的新人。

    穿著黑色套裝跑進跑出的服務人員,忙得連口水都沒時間喝,這樣的忙碌一直到下午五點多鐘,才能稍稍喘口氣。

    正要坐下來偷喝一口中午買的珍奶補充體力,就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黑色進口車,一個雙手都拎著印有婚紗店名箱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那男人五官深邃,一雙不用修整就很好看的濃眉讓五官更為突出,曬不黑的皮膚讓他看來乾淨清爽,再搭配他挺拔的身形,是個光是站在那裡就令人無法忽視的男人。

    “慕先生!”原本萎靡的婚紗店服務人員看見那男人雙眼都亮了,頓時精神百倍,“還婚紗嗎?”

    “嗯。”慕槐抿唇而笑,臉部線條柔和,有著新婚男人的喜悅。“麻煩你。”許是因為結婚了的關係,以往冷硬的他連說話的語調都溫柔客氣很多。

    “恭喜!今天婚宴很累吧?其實婚紗明天再還也是可以的。”服務人員俐落地打開箱子,快速地檢視租借的婚紗有無破損,一邊跟客戶閒聊,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太太怎麼沒來?”將簽單遞給慕槐時,問起了那個幸運的女人。

    她做婚紗這行也有三年了,看了很多對新人,知道一個從婚禮開始到結束,都很有耐性的哄著女方,一整天辛苦的婚紗照拍攝下來沒變臉、不喊累的男人,有多麼的難得。

    還不都是因為愛嘛!

    “婚禮忙一天,她累了,我讓她休息。”慕槐低頭在簽單上簽名,簡短明瞭地回答。

    因為太太累了,他心疼,就讓老婆在家休息,自己出來還婚紗——要不要這麼體貼?還有提到太太的時候,要不要這麼一臉寵溺啊?

    覺得被閃到兩眼都要瞎了,服務人員內心流淚不已,臉上還是要笑著服務。

    今天是個宜嫁娶、諸事大吉的好日子,而慕槐的婚宴就訂在中午舉行,通常忙了一天下來,新人都累翻了,都會晚一些或隔天才來還禮服,這位客人的動作倒是挺快。

    她做這行做了三年,沒有一如以往地熱情詢問他蜜月要去哪兒,全都是因為她服務這對新人的經驗告訴她,可以了!據她的觀察,男人沒什麼耐性,不喜廢話,雖然疼老婆,但不喜歡回答私事,她也就加快動作,收妥禮服之後,取出租賃的本子讓慕槐簽名,並結清後續所有的費用。

    “慕先生,這樣就可以了。”服務人員微笑道。在婚紗公司工作很辛苦,假日還禁假,但能看見養眼的男人,心情也就好多了,雖然帥哥是別人的老公……

    “我太太要我跟你說聲謝謝。”慕槐道了謝,這是老婆特地交代的,要他看著對方的眼睛,好好說謝謝,因為這位元服務人員從拍攝、挑婚紗、挑照片,都十分有耐性,給老婆的感覺很好。“下回拍全家福,再來找你。”

    “好啊!等你們的好消息。”服務人員眼睛發亮,被個英俊帥氣的男人盯著說話,怎麼能不心花怒放呢?只要不想起這人是別人的老公的話。

    還完婚紗,離開婚紗店,慕槐驅車離開,臉上沒有為婚禮忙碌一天的辛勞,只有滿滿的喜悅。

    他今年三十歲,以現代人來說是早婚了些,而慕槐也很清楚,那些人是怎麼看待他的婚姻——不外乎說他的眼光不好,挑了個從顏值到能力都無法與他匹敵的女人,說他太太洪心語是個幸運的女孩,明明長得不起眼又呆板,居然能得到他的青睞,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嫁給他。

    他們懂什麼?迫不及待用婚姻綁住對方的,是他。

    開著車,慕槐想快快回到兩人共同的家。

    因為中午的婚宴,七點洪心語就被挖起來梳化,早上醒來她通常沒有什麼胃口,因此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偏偏她胃很爛,他就常因為她又把自己餓到胃痛而生氣。

    今早洪心語勉強塞了兩口三明治,後來就是一連串的忙忙忙,喜宴上新娘要換三套禮服,光是梳化就夠嗆了,根本沒時間坐下來享用喜宴上的好菜,幸好飯店體貼,為他們打包了一份,讓他們帶回去享用。

    可喜宴後慕槐還有一連串的瑣事要處理,自己工作上的同事、老闆們得去應酬,還有父親帶來的親友們,幸好大家沒在喜宴上灌他酒,他才能開車。

    慕槐先將洪心語送回他們兩人的家之後,便出門了,她回家路上都迷迷糊糊的,一副很想睡的模樣,他出門前再三叮嚀她,要先吃點東西再去補眠,不知她有沒有聽話?

    她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有什麼脾氣,其實倔起來很讓人頭疼,還有起床氣——擋她睡覺者,殺無赦,至於“食”的方面,她食量小,又挑食的很……嗯,她肯定沒吃東西,他得快快回家,把她挖起來吃飯才行。

    想著,慕槐歸心似箭,偏偏人車都陷在假日用餐時的車潮中,當他回到家時,已經六點多了。

    拿著鑰匙扭開住家大門,隱約能聽見客廳傳來電視的聲音,是特效很多的綜藝節目,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響。

    輕巧進了屋子,在玄關脫鞋,慕槐用最輕的動作走到了客廳。

    四十二寸的電視持續播放,玻璃茶几上擺了許多女性的保養品,有打開的卸妝乳、沾了五顏六色殘妝的棉花。

    而使用這些用品的人呢?

    一臉素淨,鼻樑上掛著大大的黑框眼鏡,沒有令人驚豔的五官,黑框眼鏡下的眸子閉著,斜靠在沙發上熟睡著,她身上穿著的櫻桃色連身裙裙擺因她縮起雙腿而微微皺起,這畫面令慕槐微笑。

    她雖然長相普通,但膚色很白,很襯櫻桃色,但她總覺得這顏色之於她太可愛,不愛挑這類顏色的衣物,她現在身上這件是慕槐硬是買給她的,那價格令儉樸的洪心語心痛很久。

    自己的老婆自然要寵著的——就算她沒有聽他的話,回家先洗個澡,把妝卸了,吃過東西再回床上補眠。

    她一定是一邊看電視一邊卸妝,然後就累到睡著了。

    “唉。”慕槐輕聲歎息,滿心的心疼寵溺,走向她,探身在她身前,輕巧地伸手取下她的眼鏡,看見她眼眶下的淡淡青影。

    算了,別吵醒她,瞧她累得連眼下都有陰影,睡飽再說吧!

    沙發怎麼會睡得舒服呢?自然是要睡在床上了,慕槐想著,輕手輕腳地將新婚妻子抱到房間。

    可再輕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淺眠的洪心語。

    “……慕槐?”她悠悠睜開眼,看見自己在丈夫的懷抱裡,她表情呆呆的,有著睡到迷糊的萌感。

    那可愛的樣子讓慕槐心軟得一塌糊塗,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溫柔寵溺,滿腔的愛意豐沛,他低頭吻住了她。

    “怎麼?睡個覺就不認得你老公了?”語氣戲謔,退開後他親昵地用挺直的鼻尖去磨蹭她的。

    老公,這兩個字聽來就很美妙。“哪有?”洪心語被吻得清醒了,他這種吻法她很熟悉好不,“你做什麼?要抱我去哪?”

    “抱你回床上睡,你累到卸完妝就睡在沙發上,你就不怕睡到落枕?回床上睡比較舒服。”

    “不行!”洪心語斷然拒絕,掙扎著要下地。“要洗澡才能睡床。”她的潔癖就是要洗乾淨才能上床,無論是她還是慕槐,誰都不能沒洗澡就躺床。

    “你都累到睡在沙發上了。”

    “還是要洗澡才能上床——放我下來。”洪心語聲音帶著倔強和不妥協,指使他快快放下自己。“我要洗澡!”

    本心疼她勞累,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的,可慕槐看見她流露出來的堅持,也就隨她了。

    放下新婚妻子,看著她有點小彆扭的表情,慕槐不自覺眼帶笑意,用那張不笑時正氣凜然的臉,說起違和感十足的情話來。

    “那——一起洗?”挑眉戲謔,一副色胚樣。

    洪心語聞言立刻警戒起來,今天是他們新婚第一天,在結婚前,他們交往了半年——對,只交往半年便結婚,他們算是閃婚夫妻,所以還有著熱戀情侶的膩歪。

    而無論是平時還是兩人獨處時,慕槐從來不掩飾對她的渴望。

    交往之初,她曾傻傻的被慕槐迷惑,真的跟他來場鴛鴦浴,結果洗了個史上最漫長也最累的澡,她永遠忘不掉她最後是被抱著出浴室的,因為她被慕槐在浴室裡這樣又那樣的欺負,根本站都站不直,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喉嚨都喊啞了,隔天上班時同事還問她是不是感冒了,讓她很想把自己埋起來。

    從那天起,“一起洗澡”就是禁句,她絕對絕對不要再跟慕槐這個道貌岸然的大色狼一起洗澡!

    “你想得美!”洪心語想也沒想的拒絕,到臥房找換洗衣物時,還一臉防備的瞪著他,有點小任性地指使道:“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我洗完澡就要吃。

    怎麼任性得這麼可愛呢?慕槐看她那緊張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好,快去洗澡,等你出來就有熱騰騰的東西吃。”

    她露出掩藏不住的勝利神情,慕槐抿唇一笑,靜靜不說話。

    就讓她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吧,今天是他們的新婚夜,他可沒有打算要虛度這一晚。

    先讓她睡飽、吃飽,才有體力陪他不是?

    聽著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腦中浮現水珠滑過她身軀的景象……慕槐壓下自己的欲望,深吸口氣,轉身進廚房。

    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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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洗了三次才將頭髮上的髮膠洗乾淨,洪心語將自己泡在加了玫瑰精油的浴缸裡,讓自己被操勞一天的筋骨鬆軟些。

    抱著雙膝坐在浴缸裡,她到現在還是覺得不真實。

    “我結婚了。”自言自語的語氣中有著迷惘。

    她不是後悔了,嫁給慕槐是心甘情願的,她再遲鈍也知道這個男人寵她、愛她、瞭解她,明明是個令人望而生畏又霸道的人,卻唯獨對她溫柔,從來不會勉強她做不願做的事情。

    慕槐算是她的上司,在她任職的公司擔任人資主管,負責教育訓練,是公司職員口中的鐵面魔鬼教官,但卻不妨礙大家一邊詛咒他,一邊愛慕他。

    而她這個新進公司不到一年、學得慢又常常被罵的菜鳥門市人員,就這樣被優秀又難以親近的男神熱烈追求,她自然敵不過他的魅力,被他俘虜。

    很多人都以為她會在結婚後離職,因為慕槐給人的印象就是很大男人,感覺不會讓妻子繼續在外抛頭露面,把家裡顧好就好了,但慕槐卻說:“工不工作都無妨,你開心就好。”

    聽聽,多麼尊重她啊!因此洪心語也就開開心心的繼續做這個需要輪班、少有假日,常常在倉庫裡找貨盤點,搞到自己快發瘋的工作。

    學畢業才多少年呀,她還想要賺錢回家奉養父母呢!

    不過慕槐沒意見,不代表其他人沒意見,像是慕槐的母親慕舒穎就發話要她結婚之後辭掉工作,專心照顧家裡。

    她沒說什麼,心裡卻是百般不情願,慕槐看出了她的不情願,在她點頭之前先一步為她解決——

    “媽你別鬧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女人的生活重心如果只有男人的話,最後會有什麼下場。”

    慕槐的話直接重重打擊了慕舒穎,因為慕舒穎和慕槐的父親魏旭南會離異,問題就出在慕舒穎當時是全職家庭主婦,把心思都放在老公身上,太過黏人,讓魏旭南受不了,因而外遇,兩人最後離婚收場。

    慕舒穎離婚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但是那時,魏旭南已經跟外頭的女人同居,有了新的家庭,認清了不會有複合的可能,她便獨自生下孩子,因此慕槐是從母姓。

    慕舒穎表情像被打了一拳,定定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而後歎了口氣,“你這個性,怎麼就跟你爸一模一樣!”

    然後,她就沒說話了。

    再然後,慕槐私下跟洪心語說:“我媽一個人把我養大,當媽又當爸,她是這世上最愛我的女人,遇上關於我的事情,自然會比較自私,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她性格比較硬,我交往過的女人她就沒一個順眼的……不過那都不重要!她們都是過去式,你是我的現在和未來……咳,扯遠了,總之你面對她會辛苦一點,她不喜歡別人違逆她,所以了,她說什麼你都說好,別跟她硬碰硬,我媽有什麼要求,你就說你要問我的意思,我會處理。”

    在交往之時,慕槐就跟洪心語說過,這世上他最愛的女人就是媽媽,也透露了他從小到大見到父親的次數少得可憐,新生入學典禮、畢業典禮從未出席,他有時都會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爸爸。

    因為這樣,慕舒穎等於是自己一個人拉拔慕槐長大,雖然有贍養費讓他們母子倆不愁吃穿,但要把兒子栽培到送出國念名校,得花多少心力呀?洪心語自然知道慕槐對媽媽的感情,會跟著孝敬長輩。

    她從小就看著奶奶跟媽媽之間的爭執,以及爸爸被夾在中間的無奈,讓她對婆媳問題很是害怕,但慕槐卻為她擋住了所有可能的責難,還會給她做公關——她常莫名的被道謝,被慕舒穎拉著說她貼心,像多一個女兒似的,讓她一頭霧水。

    她事後去問慕槐,才知他常會甩個東西到婆婆面前,說是她送的,可其實她什麼都沒有準備,她一點都不知道慕槐的媽媽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才交往半年就結婚,她根本來不及瞭解。

    這個男人對自己好,很多事情都為她想到了,這樣的好男人,不嫁嗎?

    所以她衝動的嫁了,畢竟她也會怕呀,怕有人看見慕槐的好,跟她搶……

    “夢跟現實,是相反的。”腦子轉著很多東西,洪心語很突然的說了一句話。

    雙手捧起一把清水,看著水滴從指尖滑落,洪心語定定地思索,抬頭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浴室。

    牆面是白色的大理石磁磚,給人乾淨清爽的感覺,這是新房裝潢時,她親自挑選的。

    其實不只是浴室,這整個三房兩廳,共六十坪的家,都有她參與設計的痕跡,她提的要求,慕槐幾乎都會點頭,這讓她很開心。

    “嗯,只是夢而已。”洪心語又說了一句,語氣肯定。

    下午睡著的時候,她作了一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

    在夢裡,她一樣嫁給了慕槐,但卻不是在她二十四歲的時候,而是晚了一些,在她二十八歲的時候。

    在夢裡,他們並沒有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她和他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困難,一點一滴消磨掉原本甜蜜的感情……

    想到夢境中兩人最後分開的下場,洪心語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幸好,只是夢。”

    夢中的慕槐跟現實中的慕槐是兩個不同的人,一個從來不會肯定她做的每一件事,更不貼心,一個則是什麼都為她想好了,體貼周到,對她寵溺不已,把她寵到她被家人養了二十四年的軟脾氣變得再也不軟,以前能忍到十分才爆炸的脾氣,現在連五分都忍不下去。

    “我被寵壞了。”洪心語歎息,怎麼才交往半年,她就變了呢?現在還嫁給了這個把她寵壞的男人,她的脾氣會不會越來越壞呀?剛剛她居然指使慕槐給她弄吃的,從小到大,她哪敢叫家人給她做吃的呀……

    洪心語不禁擔心,她會不會有公主病了?

    “心心。”浴室門傳來輕敲聲,以及慕槐的聲音,“別泡澡泡太久,水都涼了,會感冒,晚餐熱好了,快出來吃飯。”若不是慕槐提醒,洪心語還真沒發現水涼了,她應了一聲,快快的踏出浴缸,圍了浴巾,換上舒適的家居服,濕漉漉的頭髮則用毛巾包了,趿著拖鞋來到餐廳。

    溫馨的木質四人桌上頭擺了中午宴客時的菜色,能熱的都熱了,一些不適合再熱過的菜就只能將就點吃。

    中午忙著換裝又要維持妝容,洪心語根本不敢吃飯,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她相中一道炸得金黃誘人的干貝,拿了桌上的筷子就直接挾起,咬了一口。

    “唔,好好吃!”新鮮的干貝真是鮮甜,一點腥氣都沒有,大廚的炸工了得,放冷了面衣依舊酥脆,好吃的不得了。

    “坐下來慢慢吃,沒人跟你搶。”慕槐從廚房端了一鍋剛熱好的雞湯出來,放在餐桌正中央。

    一整只雞下去燉的湯,湯汁濃郁清香,有淡淡的中藥味,光聞就讓洪心語食指大動。

    “湯很棒,冷一些再喝。”慕槐拿了湯碗,盛了一小碗在一旁放涼。“小心燙口。”

    站在餐桌旁,吃得兩頰鼓鼓的洪心語睜大了眼睛,看著一身休閒服,全身散發著肥皂香的男人。

    慕槐也洗了澡,換下那身筆挺的西裝,也洗掉了油頭,他髮絲偏細軟,因此上班時總是用髮油梳出個型來,下班後洗完頭髮吹幹,細細軟軟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而且可愛,她就很喜歡手指穿過他髮絲時的感覺。

    比起西裝革履,一身菁英氣息的慕槐,洪心語更喜歡輕鬆隨興,穿著家居服在家中四處走動的他。

    “又沒吹頭髮。”慕槐盛好了湯,抬頭就看見她頭上的毛巾,以及她吃得兩頰鼓鼓的臉,她許是餓壞了,嘴裡的東西還沒吞下去就忙著繼續塞,像小松鼠似的。“怎不吹幹呢?年紀大了會頭痛的。”語氣責備但是不兇惡,就是家人關心的嘮叨,沒有讓人懼怕的感覺。

    “原本要吹頭髮的,可看見吃的,我餓了。”洪心語咽下嘴裡的干貝之後說,又拿了一卷包得精緻的荷葉米糕。

    “你胃不好,別吃糯米。”

    慕槐眼尖拿走了她手上的米糕,取了一個中碗,在裡頭夾了許多菜後塞到洪心語手裡,拉著她到客廳,讓她坐在沙發上。

    “你慢慢吃,頭髮我幫你吹幹。”慕槐去拿了吹風機過來,先輕柔的擦乾她的頭髮,再用溫度合適的風輕輕的吹著。

    坐著吃東西,還被人溫柔的吹頭髮,洪心語眼睛舒服的眯了起來,她真覺得有被疼愛的感覺。

    這跟夢境不一樣,在夢中她沒有被疼愛的感覺,只覺得自己愛著那個人,愛得委屈又沒自信,她得忍耐再忍耐,直到忍無可忍。

    “在想什麼?想到發呆。”慕槐吹幹了妻子的頭髮,看見她捧在手裡的碗,裡頭的食物被吃了大半。

    “在想我們結婚了。”甩了甩飄逸的頭髮,洪心語把碗放在矮幾上,回頭看向站在她身側的男人。“這不是夢吧?”

    “你還沒睡醒嗎?”慕槐笑出聲來,眼神染上了欲火。“我看需要做點什麼讓你分清楚現實和夢境的分別——吃了東西,不餓了吧?那麼該換你喂飽我了。”說著將她拉起來,帶進自己懷裡。

    冷不防被拉起,洪心語呆了呆,可馬上就感覺到抱著自己的男人身下……那無法忽視的生理反應。

    也太突然了吧!剛剛不是還在吃東西嗎!

    “你、你都不會累的呀!”她馬上臉紅,支支吾吾的說:“早上明明你也七點就醒了……”

    “嗯哼,你還比我多睡了兩個小時呢,現在不累了吧?”慕槐說著,嘴唇含住她敏感的耳垂。

    她被刺激的忍不住縮著身子。“可、可我剛吃飽,不能做激烈運動,胃會不舒服……”

    “少來,你吃那一點點只夠塞牙縫吧?雞湯還熱著,等放涼還要一點時間——陪我吧,我好想好想你,好不容易等到新婚夜,你不會以為我會放過你吧?”

    洪心語所有的掙扎和小抗拒,在聽見他說想自己時,全數都消散了。

    新人在婚禮前不見面是傳統,因此洪心語是在飯店被迎娶的,也有兩天沒見到慕槐了。

    其實,她也是很想很想他的。

    任憑他將自己攔腰抱起,帶到了臥房,被他吻著、愛撫著,被他褪下衣物,吻遍全身,用她喜歡的方式擁抱她,讓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而後有點佔有又有點粗魯的進入到她的最深處。

    “心心、心心,我的心心……”在動情時,他喊著她的名,一遍又一遍,她被他的熱情侵略得腦子一片空白,無論是身和心,都是他的印記。

    這是個為她瘋狂的男人,跟夢裡那個冷靜自持,看不出愛她的男人,不一樣。

    那只是個夢,現在這個恨不得要把她揉進身體裡的男人,才是真實的。

    意識到這點,洪心語雙臂環住他的頸子,頭一次在做愛時不是被動的承受,而是吻了慕槐,雙腿夾住他勁瘦的腰,主動迎合。

    而她的難得主動,讓慕槐更為興奮。

    “心心你真好,今天好主動,我很喜歡……今天是我們的新婚夜,你告訴我,這樣舒服嗎?”

    慕槐興奮到都沒下限了,用著正經的表情問著害羞的問題,像是這樣舒服還是那樣舒服,喜不喜歡這個姿勢……

    洪心語覺得他話太多了,讓她害羞到無法回答,於是將他撲倒在床上,自己騎在他上面……

    最後那鍋剛熱好待涼的雞湯直接放到冷了結成凍狀,只能匆匆冰進冰箱,兩人雙雙趕赴機場,度蜜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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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夏威夷,藍天、白雲、大海,以及美麗的沙灘,偌大的海灘上只有一把巨大的藍色遮陽傘及兩張躺椅,躺椅間有一張小桌子,上頭擺著飯店準備的冰涼雞尾酒,透明的胖胖玻璃杯裡是藍色的液體,杯緣掛了紅色的櫻桃,黃色的吸管卷成了心形,很有渡假的氛圍。

    赤裸著上身,只著泳褲的慕槐坐在躺椅上,鼻樑上掛著太陽眼鏡,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遠遠望去,大概會以為他正悠閒的拿著手機滑滑滑,一邊做舒服的日光浴。

    其實他正在處理工作的事情,一邊工作一邊分神望向正在沙灘上玩耍的妻子。

    只見洪心語穿著櫻色比基尼泳裝,散著頭髮,一下追著浪花,一下堆沙堡,自己玩得很開心。

    他眼神溫柔,嘴角帶笑,對於她像個孩子般玩耍流露出快樂的神情,光看著他也很愉悅,連破壞他蜜月的討厭工作找上門,他都覺得沒關係。

    慕槐覺得他這麼辛苦工作,就是想給家人過更好的日子,因此賺來的錢當然要好好寵老婆了,給她買好吃的、好喝的,再買漂亮的衣物妝點她,希望能讓她一直這樣笑著,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喜悅和快樂,而不是像上輩子,總是默默承受一切痛苦,到最後只剩下對他的憎恨。

    思及不愉快的事情,慕槐眼神一暗,帶笑的唇角抿了起來。

    “洗澡羅!”

    正當慕槐心情沉重時,清涼的水從頭上淋下來,嚇了他一跳,站了起來,幸好手機早擺在一旁沒浸濕。

    “心心——”慕槐沒好氣地說,嘴角揚起無奈又寵溺的笑。

    她變得活潑又古靈精怪,有著年輕女孩特有的活力,而不是像上輩子,出社會後的不如意讓她磨去了自信,只有隱忍、怯懦。

    “涼快吧?”提著水桶站在旁邊嘿嘿笑,洪心語神采飛揚。

    不知道為什麼,來到這個擁有私人海灘的飯店,她就像變了個人,在臺灣不敢做的事情,她都敢做。

    洪心語任職的公司,是隸屬於萊德集團旗下,一間國際知名的外商連鎖超市,以進口各國特色食材聞名,在各大百貨公司皆有門市,洪心語就是北部某一間分店的儲備幹部。

    身為人資兼教育訓練的慕槐,是從英國總公司調來臺灣支援整頓的,是高級幹部,就算請了婚假也得處理公事。

    她見他忙,也就乖乖的去玩自己的,可他忙到一個段落後,就呆呆的在那裡抿著唇想事情,洪心語觀察過,只要慕槐露出這樣的表情,代表他不開心。

    想著許是有公事讓他不悅,想要他輕鬆些,所以她故意去惹他——其實也是存了戲弄的心態啦!

    “很涼,我喜歡玩水,一起吧。”慕槐看見她眼中閃爍的狡黠,不自覺微笑,忘掉了腦中閃過的不愉快,在她反應不及時突然抱起她,然後往海裡走。

    “不要,啊——”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洪心語放聲大叫,掙扎著。

    時候被哥哥和哥哥的朋友丟下水過,洪心語太明白慕槐會怎麼“報復”她。

    “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原諒我。”沒骨氣地求饒。

    “你在跟誰說對不起?我是誰?”慕槐挑挑眉。

    “慕槐,對不起……”

    “喔。”慕槐應了一聲繼續往海水深處走。

    正好一道中浪打來,打濕了兩人的雙腳,再接著海水越來越深,到了慕槐的腰部,而被公主抱的洪心語也感覺到背部被冰涼的水浸濕。

    他比她高快二十公分,大約測量一下深度就可以知道,若被丟下去,她一定會喝好幾口水。

    不想喝海水,不想被丟進水裡,洪心語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頸子,彆扭羞恥地喊道:“老公不要——”

    結婚之後,慕槐十分糾結這件事,喜歡聽她喊老公,而且總是在兩人親密的時候逼她這麼喊,讓洪心語十分無語。

    “挺好聽的呀,怎麼不多叫兩聲來聽聽?”慕槐神情愉悅。

    叫一次就夠羞恥了,還多叫兩聲呢!洪心語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喊他老公很羞恥,大概是……他那副似笑非笑的壞壞表情,讓她很難為情吧。

    “得寸進尺欸你。”她瞪他,嬌嗔的說。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慕槐居然把埋怨當成了建議,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滿眼的認同。“得寸進尺?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故意雙手一松。

    “不可以,啊啊啊啊——”

    求生本能讓洪心語一邊尖叫,一邊死死的抱住慕槐,雙腿夾著他的腰,簡直將慕槐當成人形救生圈,攀附他高壯的身軀,可惜姿勢一點都不氣質,加上她穿著比基尼,這八爪魚般的姿勢就變得頗為曖昧。

    蜜月,不就是一對夫妻遠離親朋好友,到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獨處,可以隨時隨地親親抱抱做愛做的事的時候嗎?

    那還矜持什麼呢?

    在美麗的藍色海洋中,慕槐拋去心底深處的陰霾,專注於眼前的新婚妻子,開始他的蜜月……

    巨大的太陽漸漸落入海平面,將藍色的大海染成一片橘紅,帶著鹹味的海風吹起了落地窗的白色窗廉,也吹起了四柱古董床旁的紗幔,睡在白色大床上的一雙男女像兩支疊放的湯匙般,緊緊地擁抱。

    慕槐睜開眼睛,看著背靠著自己熟睡的洪心語,在海邊玩了一天,回到飯店房間洗掉一身細砂後又被他帶上床做了兩次,她累壞了。

    他就像個血氣方剛的青少年,管不住自己的欲望,明明是想要帶她走走看看,來場異國約會,但光是看著她,他就不住想要很多的親吻、緊緊的擁抱和一次又一次的肌膚相親,好證明她真的在自己眼前,仍愛著自己。

    指尖輕輕滑過她裸露在被單外頭的手臂,慕槐望著妻子,心中感到踏實之餘也覺得慶倖。

    前一世,他們也是夫妻,她愛他比較多,也付出比較多,他則虧欠她很多,沒有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也沒有給她足夠的體貼和疼愛,更沒有早一點放下無謂的大男人身段,承認他娶她是因為愛她。

    而後面對有心人士見縫插針,他內心說不出的難處,以及面臨事業以及父親那一方的遺產鬥爭……他留不住她,只能讓她走。

    讓她離開,卻堅持守著那段名存實亡的婚姻,無論心語有多恨他。

    “不會了。”看著安睡在自己身旁的洪心語,慕槐堅定道。“那些讓我沒臉挽回你的事情,我不會讓它再發生,這一輩子,我們會好好的。”

    金橘色的光芒灑在她臉上,讓她看起來蒙上了一層金粉,像落入凡間的天使,慕槐看得癡了,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驚動了睡夢中的洪心語,她皺眉,身軀在被單下翻了個身,這讓慕槐大腦當機,她清醒了,剛才他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洪心語翻身就看見他光裸的胸膛,再抬頭看見他沒有睡意的臉龐,有點不甘心,這傢伙的體力要不要那麼好呀?明明他出的力較多,為什麼她累到全身都動不了呢?

    “我好餓。”吐出這三個字,洪心語又疲憊的閉上眼睛。

    聞言,慕槐不禁松了口氣,他輕鬆笑道:“今天想吃什麼?叫客房服務?”

    “不要。”洪心語拒絕。“我想吃炒飯配酸辣湯。”

    在夏威夷度蜜月到了第三天,天天都是洋食,她想念米飯的味道,想要吃台菜或中菜,偏偏他們住的飯店沒有中式菜色。

    “我記得有一間中式餐廳,大概開車十五分鐘會到,我們出去吃?”慕槐馬上就想到附近有間生意不錯的中餐館,提議要出去吃飯。

    “我想睡覺。”洪心語像條死魚趴在床上,怎樣都不願意起床。“你去買回來。”

    居然指使起他來了,還叫他去買飯?膽子真是肥了,前世她哪敢呀,總是小心翼翼地問他要吃什麼,自己再累、再餓,先顧慮的還是他。

    “想當初那個每天幫我買午餐的新人呢?”慕槐戳戳她的頭,但他其實不生氣,反而十分開心。

    她對他越來越不見外,會依賴撒嬌,更會任性要求,這是上輩子他們交往三年、結婚兩年都沒有的相處情形。

    原來她被寵愛,就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會有這樣的姿態,太可愛了!

    洪心語翻了個身,皺皺鼻子,“那傢伙被你寵壞了。”

    慕槐哈哈大笑,“有什麼辦法呢,誰教你是我老婆,風水輪流轉,換我幫你買飯,你好好睡,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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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幫她蓋好被子,拉上窗簾,確實的鎖好門窗,慕槐開著租來的敞蓬跑車,憑著記憶找到那家中餐館,給老婆買飯。

    在國外的中餐館都會裝潢的很中國風,雕龍刻鳳的,慕槐點了餐,在餐廳外頭等待,一邊聊勝於無地欣賞起太過浮誇的裝潢來。

    “喲,居然在這看見你,這叫做什麼?”在國外,臺灣腔的中文很難不引人注意,尤其這聲音,慕槐化成灰都不會認錯。

    擺出一張應對外人的冷硬表情,他睨了那說話的男人一眼。

    來人有一張跟慕槐三分相像的五官,氣質張揚,身上穿著夏威夷衫,摟著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穿著火辣的女孩。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挑釁地朝慕槐笑道:“冤家路窄,你說對吧?”

    眼前的男人,跟慕槐有著甩也甩不掉的血緣關係——是他同父異母,小他九個月的弟弟魏儒均。

    父親在與母親離婚之後,許是受夠了婚姻帶來的“麻煩”,因此再也沒有結婚,只是看中了、喜歡了,便一同生活,談過一段接一段的感情,生下一個又一個的孩子,但母親無所謂,畢竟離婚時,母親可是請來一名專門替女性爭取權益的大律師,拿走了父親一半的個人資產當贍養費。

    只是眼前的傢伙雖然是他的兄弟,但要兩人有兄弟般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的父親魏旭南,是個擁有百億身家的零售業龍頭,在世界各地擁有上千家連鎖量販店,為了要成為繼承人,大家都是敵人。

    更不用說這個弟弟因為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從小到大兩人都是競爭者——應該說,是魏儒均私自把他當成了競爭者,從來不管他願意不願意。

    慕槐懶得理會,他最擅長的就是將魏儒均的挑釁當空氣,那對這個好弟弟來說簡直不能忍。

    “先生,你的外帶餐點都好了。”這時候餐廳服務生出現,將慕槐點的外帶餐點送來,也適時的給了慕槐把魏儒均當空氣的理由。

    “謝謝。”慕槐拎著裝有熱騰騰食物的袋子,給了服務生小費,轉身就走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慕槐,你——”魏儒均被慕槐的態度氣到了,尤其他目中無人的高傲神情,於是沖上前擋住他的路。“你急什麼,我還沒跟你說完話!”

    看著慕槐與父親有九成相似的五官,魏儒均不由得火大。

    這個傢伙明明不在父親身邊長大,也是唯一沒冠父姓的孩子,一年沒見父親多少次面,就算是見了面,也不曾給父親好臉色看,卻是父親最驕傲的兒子,總說慕槐有聰明、魄力,跟他最相像。

    尤其他還申請到父親母校,英國倫敦帝國學院的商學院,慕槐在學業上的優秀,狠甩他們這些異母弟妹們好幾條街,讓父親滿意到不行,常常稱讚慕槐,甚至慕槐尚未完成學業,父親便為他在公司安插了一個位置,只要慕槐學成,那個位置就是他的,這令魏儒均嫉妒不已。

    父親只為慕槐在公司安插職位,其他子女全都沒有這樣的好運,這代表什麼?誰都清楚。

    偏偏慕槐硬氣拒絕父親的安排,畢業後留在英國工作,這個舉動更是深得父親的讚揚,讓他與一干爭奪各種資源的兄弟姊妹們,全都對慕槐恨得牙癢癢的。

    “你倒是挺聰明,平時對爸不加理會,結婚卻邀爸去當主婚人。”自從受邀參加慕槐的婚禮,父親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更不用說婚禮當天他有多麼的開心了。

    “不過你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魏儒均惡聲惡氣道。“我給你個建議,既然你已成家立業,為了你太太好,千萬別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你不是每次都能有八年前的好運。”

    慕槐聽見這飽含威脅的暗示,深沉的眼盯著囂張的魏儒均,非常難能可貴的開了口。

    “從以前到現在,你汲汲營營追求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想要。”聲音很輕,有種虛無飄渺的味道。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對繼承父親的事業一點野心都沒有。

    他只想擁有自己的小小事業,不需要成為商場上人盡皆知的強人,能夠給妻子和母親不虞匱乏的生活,跟心愛的女人生養三個小孩,這樣就已足夠。

    但前一世,一直到他步入中年,得了癌症而逝世,他都沒有小孩。

    想到孩子,再看著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語帶威脅的魏儒均,慕槐眼神冰冷下來。

    “你提起八年前,便是提起令我不愉快的回憶。”

    八年前,慕槐仍是帝國學院的學生,他的愛好除了念書之外,就是打冰球。

    他的身形並不如外國人那般壯碩,但他喜歡冰球的危險刺激,喜歡那種在比賽中將人撞到周圍護板卻不會被判犯規,激怒對手、阻止對方得分的感覺,他尤其擅長牽制,能在不會被判犯規的情況下撞翻對方的前峰,減緩他們的行動。

    慕槐加入了一個培養出職業冰球選手的俱樂部,與一群准職業選手們訓練、征戰,而晚他兩年赴英國念書的魏儒均,則加入了和他敵對的冰球俱樂部。

    前一世在一場比賽中,因為魏儒均的煽動,兩隊人馬在球場上打了起來,慕槐更是在混亂之中被魏儒均針對、攻擊下手之狠,擺明是想毀了他,最好是能殘廢或半身不遂。

    他先是被魏儒均攔腰踹到護板上,再遭到球杆猛打,讓沒有防備的他撞斷了腿,再也不能打最愛的冰球,同時也傷到了脊椎,長達一年的時間無法行走,只能靠輪椅代步,那一年廢人般的日子令他性情大變。

    不僅如此,在很多年很多年後,當洪心語被婆婆催著生孩子,看了無數醫生,吃了無數的藥,卻依舊沒有小孩,偏偏洪心語的檢查一切正常,慕槐因此懷疑起自己,瞞著所有人獨自上了醫院檢查。

    這一檢查慕槐才明白,當年在冰球場上他傷到的不只脊椎,還有生育能力,他擁有孩子的機率,微乎其微。

    無法讓心愛的女人懷孕,這件事情即便是要他死,他都不願告訴任何人,所以前一世洪心語因誤會他出軌而離開他,慕槐只能放手讓她走。

    而在那之後,他改變了原本的人生藍圖,開始參與爭奪魏家的財產,魏儒均既然毀了他,那麼他什麼都別想得到。

    而這一世他重生時,是到英國念書的第一年,他還未在冰球場上遇見魏儒均,他還特地去做了檢查,確定沒有問題,他仍有生育能力,他還能有自己的孩子。

    慕槐自然不會讓魏儒均再一次破壞他的人生,那場賽事他與隊友合作讓魏儒均犯規,被判出場十分鐘,他們趁此機會頻頻得分,最後贏得了賽事,他也好好的,沒有負傷送醫,至於魏儒均嘛……事後他動了點手腳,讓魏儒均被踢出了冰球俱樂部,再也不會是他在冰球場上的威脅。

    “我剛剛似乎被威脅了?”慕槐似笑非笑地望著魏儒均。“虧你特地追來我蜜月的地方想嚇我,從小鬥到大,你還不瞭解我嗎?誰讓我不開心,我就會讓他更不愉快啊,弟弟。”最後兩個字的口吻是十成十的諷刺。

    “妄想不屬於我的東西?呵。”慕槐輕蔑一笑。“你憑什麼跟我說這種話?你我心知肚明,無論我想不想要,我都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我是他們離婚前就有的孩子,而你不過是個私生子,你的母親是破壞我父母婚姻的第三者,現在則是眾多不受寵的女人之一,我該怎麼說呢?報應吧。”

    “你閉嘴!”被踩到了痛腳,魏儒均大怒。

    “我媽即使跟爸離婚,現在說的話爸哪句不聽,你媽呢?”慕槐用著憐憫的眼神看著暴跳如雷的魏儒均,那女人每次都想些不入流的方式爭寵,偏偏適得其反,惹得爸對她越來越反感。

    “你得意什麼!爸對你們不過是愧疚!”魏儒均反擊,但顯然信心不足,氣勢弱了許多。

    “那又怎樣呢?”慕槐嘴角上揚。“只要能達到目的,過程並不重要——這是父親的做事手段,你也極力走跟爸爸一樣的路。身為哥哥,我會在將來身體力行向你演示這句話所代表的涵義。心點,我這人奉行有仇必報,十倍奉還,而你,你擋到我的路了。”擋路二字,一語雙關。

    接班人的位置他會爭,因為不想讓這傢伙好過。

    見魏儒均還想再說,慕槐沒耐性了,覺得跟這傢伙說話太浪費時間,他點的菜都涼了,洪心語還在飯店裡等,他才不想為了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兄弟餓到自己的老婆。

    他上前一步,神情一沉,他知道自己板起面孔、冷眼睨人的神情,跟父親一模一樣。

    果然,魏儒均瑟縮了,不自覺退開,慕槐態度從容地越過他,走向租來的敞蓬車,開著車走人,留下一臉忿忿,覺得自己又輸了一回的魏儒均,以及他身邊那個身材嬌小火辣,一臉迷醉的女郎。

    “那男人是誰?真是帥呆了,好Man喔!”她癡癡望著慕槐開車離開的背影,久久收不回視線。

    這話讓魏儒均氣壞了,他甩開女郎,氣怒大吼,“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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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一口氣休完八天婚假以及婚禮排休的兩天,休了十天的洪心語銷假上班,她整個人籠罩在新婚甜蜜的氛圍裡,臉頰紅潤,雙眸如盈盈秋水,一看就是個受盡疼愛的女人,就算回到工作崗位,穿上知名超市William那被女性員工們嫌棄得要死的草綠色制服,也遮不了她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幸福氣息。

    她今日不站收銀,拿著盤點機在雜亂的倉庫中盤點,她耐性十足,做著繁複又無聊的工作,大家都討厭的盤點、抓盤差,偏洪心語喜歡,而且思緒清晰,只要平不了的帳交到洪心語手中,她都能在很快的時間內抓到是哪一筆帳錯了。

    “吼,心語你回來上班了,嗚啊啊,你不在我交班好痛苦,今天你幾點下班?幫我!”

    中午班的方伶欣到後方倉庫來找貨時,正好看見洪心語,就像溺水的人看見了浮木。

    像William這種設立在各大百貨的超市是全年無休的,因此員工們的休假都是輪流,洪心語婚假請了八天,那麼其它同事得替補她的空缺,而洪心語銷假上班後,便會先讓一連工作六天的同事休假。

    二十五歲的方伶欣比洪心語早進公司一年,平時很照顧悶頭做事,有時還會被老鳥欺負刁難的洪心語,在工作方面,方伶欣的長頂是銷售以及處理難搞的客訴,可惜細心度不足,常常丟三落四的,而洪心語對數字敏銳度很高,細七、又負責,兩人配班合作無間,是好夥伴。“我今天早班,你交班的時候我下班了。”洪心語見到快大半個月不見的同事也很開心,知道自己休假多天給大家添了麻煩,她也很過意不去。

    “今天不能留下來,我跟慕槐要回南部,得先回去整理東西。”如果是平時,她會特地多留兩小時,把該補的貨補好、叫貨,弄一些行政檔等等,待到伶欣交班再回家。

    “回南部?為毛?”方伶欣非常跟得上潮流,用語都很新,為什麼都會講成為毛,洪心語很習慣她的新語言。

    “我蜜月回來就趕著來上班,還沒回南部老家見爸媽,我買了土產……”洪心語歎道。

    “喔喔喔!我懂。”方伶欣何等聰慧,馬上明白了。“那你下班快回家準備吧,去到國外玩,哪怕是蜜月這種讓你們肩負生小孩重大任務的行程,也不能免俗的要帶禮物回家見爸媽。”

    她講話一點都不含蓄,把洪心語說的臉都紅了。

    “你、你——”洪心語因為方伶欣曖眛露骨的眼神羞到無言以對。

    “你什麼你,照片呢?夏威夷耶,藍天、沙灘、比基尼,整整八天的蜜月!你好歹也給幾張美美的照片呀,居然一張照片都沒傳給我,難道全都在房間裡做人了嗎?不過也是,慕經理一副禁欲系的臉,但這種男人其實性欲最強了……”看見洪心語爆紅的臉,她火力全開,越講越露骨。“是不是呀?有沒有很努力做會生小孩的事?”

    “閉嘴!”洪心語完全不知如何反擊。

    她總不能承認全被方伶欣說中了,他們還真沒拍什麼照片,因為根本沒有時間拿手機出來拍照,都在享受相處的甜蜜,還有做愛做的事……但為了交差,洪心語還是擠出時間拍了一些照片,好給親友們看。

    “又叫我閉嘴,嘖,我們誰跟誰啊,這種事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看看你這副嬌滴滴的樣子,不說我都看得出來,慕經理很喜歡你、超愛你的。”方伶欣就喜歡看洪心語窘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這年頭這麼萌的女生已經不多見了。

    “你再說,以後我們配班,交班和報表你自己搞定!”洪心語羞極了,威脅道。

    “是,對不起,我錯了,我閉嘴。”方伶欣作勢拉上自己嘴巴上的拉鍊,心裡狂笑不已。

    她們並不是一直都這麼要好,剛開始,個性急的方傳欣也跟那些老鳥一樣,曾嫌棄新來的洪心語,直到發現這個女生很認真,她是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

    早上被罵了,她下班打卡之後便留在店裡,不支領加班費做她能做的事情,她不懂會問,遇見不耐煩、不想教她的前輩,她也不氣餒,就在一旁看著別人怎麼做,直到學會為止。

    發現了她的優點之後,方伶欣就開始接近她、喜歡她,兩人不只在工作上是好搭檔,下班之後也會相約出去玩。

    他們萊德集團的人資主管、鐵血訓練官慕槐會追求洪心語,而且這般急切的把人娶回家,方伶欣想她大概知道為什麼。

    開玩笑,這麼可愛的女生不趕快帶回家藏起來,中途被搶走怎麼辦!

    還有啊,那些說什麼慕槐太優秀,平凡又不起眼看不出特色的洪心語配不上他的人……哼,真是一群眼睛瞎掉的傢伙,照她看來,心語當起得“儲備幹部”四個字,更會是他們這群儲備幹部中,最快升上店長的人。

    “裝模作樣。”洪心語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方伶欣,拿她沒轍。“我給你帶了禮物。”

    “真假?是什麼?夏威夷豆?”方伶欣嘴巴拉上的拉鍊馬上開了,她問了一長串,兩眼發亮。

    “夏威夷每一個人都有,你嘛……我給你帶一個我跟慕槐覺得最醜的木雕。”洪心語抿唇笑。

    “真假?!”方伶欣眼睛都亮了。

    “在哪裡在哪裡?我要看!”

    “我放在置物櫃裡,你現在要看嗎?不對,你來倉庫做什麼?要補貨還是要找東西?哎哎哎,你別急呀……”洪心語被推著去挖出那個她跟慕槐都覺得醜的夏威夷特色木雕,方伶欣有一個特殊的愛好,那就是她喜歡醜醜的木雕,哪一國的都不介意,越醜她越喜歡,覺得很可愛。

    果然那個醜得要命的木雕得到方伶欣的熱愛,當下就熱情地抱住洪心語,說她是寶貝什麼的,一堆的肉麻話不停往外倒。

    朋友開心,洪心語也開心,因為好心情,接下來工作都很順利,就這樣到了下班時間。

    六點鐘,洪心語正在與同事交接,正當她細細的把注意事頂交代給接班的同事時,她感覺到周遭的氛圍突然不一樣了。

    有一點騷動,又有一點緊張,大家服務客戶時聲音變精神了,態度更好了,而且原本看著她的同事,現在抬頭看向她後方,還臉紅,露出一點害怕又有一點點興奮的複雜神情。

    會讓大家露出這種表情的人,洪心語不用想都知道,只有一個人——她們又愛又怕,她則愛到不行的慕槐。

    她轉過頭,便看見頭髮全梳到腦後,露出額頭,一襲的合身西裝,菁英氣息藏不住的男人,那身黑色西裝將他襯得更加氣宇軒昂。

    這個引人注目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洪心語眼睛一亮,驕傲的感覺自心中油然而生。

    “你來了。今天不加班嗎?”主管職的慕槐雖說是周休二日,但工作是責任制,他忙起來比她還累,又要參與跨國會議,假日加班是常態。

    “不。”慕槐簡單回答一個字,在外人面前,他向來惜字如金。“我等你下班。”看她還在交接中,他轉了個身,去一旁等。

    而店長看見慕槐出現,當然立刻上來做公關,但慕槐表示現在是他的下班時間,不談公事,大家隨意,當他不在就好。

    “你快下班吧。”與她交班的同事加快動作,用最快的速度交接完,“經理來接你呢,對你真好!”同事說話時是羡慕的口吻。

    她也覺得慕槐對她很好來著……等等,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下班!別在這裡讓大家看戲了。

    洪心語到員工休室息打了卡,拿了自己的東西快快出來,她很努力的保持平常心,忽略那些羡慕的目光,正常的跟同事道再見。

    “今天累不累?”慕槐自然而然的牽著她的手,一點都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他略彎腰看向她的臉,想從她臉上看見是否有疲憊之態。

    “我不累。你怎麼來接我?不是說好我回家等你的嗎?”

    他們說好了,今天待慕槐下班,兩人就要開車南下,回洪心語在南部的老家。“心心,抱歉,不能陪你回娘家了。”慕槐露出自責的神情,跟洪心語說這壞消息。“婚假之後有太多事情要忙,我得將未處理的工作告一個段落回報總公司。”

    “這樣呀……沒關係,工作重要。”要說不失望那是騙人的,她當然希望婚後第一次回娘家能有丈夫陪伴,讓爸媽看她過得好不好,可她不能這麼不懂事,再說慕槐也不是故意的。

    “我一個人回家也行,沒什麼的。”長到這麼大了,在外念書、工作加起來也有四、五年,總不至於結了婚就不會自己回家了吧?

    洪心語告訴自己,這沒什麼的,別玻璃心了,她露出微笑,擺出不在意的模樣。

    可她失望的眼神怎能瞞過慕槐呢,再說他很清楚,這件事情若處理不好,妻子會很為難的。

    他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目空一切,什麼都不去細想的男人,他對待太太,當然是細心又周到的,既然會在自己母親面前幫她做面子,當然也會在娘家人面前維護她。

    他很喜歡洪心語,這一點,他會讓她的娘家人明白,他慕槐對待他們客氣周到,全是因為洪心語的原故。

    “別擔心,我跟岳母道過歉了,現在我們一起吃個晚餐,回家收拾行李,我再帶你去搭高鐵,你哥會去車站接你,我這兩天趕一趕,後天中午去你娘家接你回來,嗯?”

    慕槐說明了他的安排。

    聽見他都安排好了,洪心語又驚又喜。“你都跟我媽說好了?”

    怎麼這麼貼心,這樣她就不用煩惱該怎麼跟媽媽說了。

    “我媽怎麼說?”她那個傳統又重視禮節的媽媽沒有碎碎念嗎?

    嫁出去的女兒若是一個人回娘家,在她從小長大的鄉下地方,是會被人指指點點,看笑話的。

    媽媽沒有生氣他們夫妻這樣一搞讓她很沒有面子,在鄰居面前抬不起頭來嗎?

    “岳母說我太辛苦,到時候會做我愛的油飯給我吃。”慕槐眼帶笑意。“她說對我很抱歉,沒把女兒廚藝教好,委屈了我。”

    “什麼?我廚藝不好?!”小學就被抓進廚房的洪心語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她這人什麼都能被質疑,可以說她長得不好看,也能說她工作能力不強,學習能力很差,唯獨廚藝不行,這是她最擅長的一件事,連挑嘴的奶奶都誇獎的手藝不容他人嫌棄。

    “你沒吃過我做的菜嗎?”

    “吃過。”他日思夜想的好味道,慕槐吃不膩,但又捨不得她勞累。

    “不好吃嗎?”洪心語質問。“好吃。”慕槐自然不會讓她不開心,“只是我在想,如果每天都有愛妻便當的話,我一定會被人羡慕嫉妒死——晚餐想吃什麼?今天中午助理幫我買的便當,我光用看的就沒胃口,現在餓了。”

    轉移話題的語氣充滿了破綻,一聽就知道在暗示什麼,洪心語不住提嘴笑,知道這傢伙是在撒嬌,要她給他做便當呢。

    “老是念我不吃東西胃會壞掉,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挑食!”洪心語就像全世界大多數的太太一樣,碎碎念著自己的老公。

    “還有呢,自己工作這麼忙,居然還敢三餐不正常,走吧,我們去吃豬排飯,以後我輪早班時會去買菜,幫你做隔天的便當菜色,你要好好吃飯,聽見沒有?”

    眼見得到愛妻便當的承諾,慕槐笑了,他的老婆真可愛,就算碎碎念也可愛,這是因為愛他,把他放在心上的嘮叨呀。

    “遵命,老婆。”

    聽見她這麼可愛的話語,再想到今晚不能抱著她入睡,慕槐就覺得應該要做點什麼才行。

    於是他無視身處在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內、手扶梯上也站滿了人,將她納入懷裡,低頭吻她。

    那充滿愛意的吻,閃瞎了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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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遠離喧鬧的臺北,來到南臺灣最著名的古城,這裡是洪心語出生長大的地方。

    雖然沒有水泥叢林林立,但因為現在科技發達、交通方便,大大縮短了城鄉的差距,不論是要逛百貨公司、要吃連鎖名店、要看院線電影,這裡都有。

    最特別的是,這裡有大都市里沒有的人情味,鄰居、親友送自家菜園種的菜來分享,以及一大早就有人來家串門子,聊天說是非,別有一番趣味。

    “哎喲,阿清嫂,你這個包包揪好看欸!名牌喔,誰給買你的?阿清喔?”

    “哪五可能,我嫁給他三十年了,他什麼時候懂情趣?是我女婿啦!啊他就帶小語去度蜜月,給我帶禮物回來!好看吼?我也覺得很不錯!”

    國台語夾雜的對話,十分有親切感。

    “嘿喲,你家小語嫁得美賣耶,老公又高又帥,聽說在大公司上班,我兒子說是什麼外商公司,很厲害才能進去當主管溜!啊蜜月去哪裡?夏威夷喔,真榫。哎喲,人有沒有回來?叫來給我看一下呀!”

    “小語她老公忙啦,要明天才過來,小語昨天晚上很晚才到,我讓她休息,她下班就搭車帶一大堆東西回來,給她休息、休息啦!”

    “吼,你就是寵女兒啦,跟你說女兒不能寵,做人家的媳婦吼,要勤勞一點……”

    婆婆阿姨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意見,從一早就在樓下嗡嗡嗡的響著了。

    躺在自己出嫁前的房間,睡著熟悉的床,看著還留有自己少女時期物品的房間,洪心語一整晚睡不著。

    明明是她從小長大、最熟悉的地方,她居然會睡不著,怎麼會這樣呢?她明明才嫁人沒多少天呀!

    叩叩——門板上傳來輕敲聲,接著是年輕男人的聲音。“小語,起床沒?”

    “我醒了,進來。”洪心語聽出這是長自己三歲的哥哥洪振林的聲音,也就沒有避嫌,讓他進來。

    門把被扭開了,洪振林那張濃眉大眼,帥氣英俊的臉先探了進來,然後是他身為籃球員的高大身軀,幾乎塞滿整個門框。

    跟洪心語平凡不起眼的五官不同,洪振林帥氣,性格活潑開朗,又是長子、長孫,在家中非常受寵。

    但他很疼妹妹,從小有什麼事情,他都會第一時間護在她身前。

    “起來吃早餐。”洪振林拎著香噴噴、熱騰騰的燒餅夾油條進來。“趁熱吃,我一早去排隊給你買的,你很久沒吃了吧?”

    “嗯,我好久沒吃這個了!”洪心語原本沒有胃口的,但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便從床上爬起來。

    “謝謝哥!”露出甜甜的笑容,對老哥道謝。

    這個燒餅油條是當地人都知道的老店,早上九點過後就常賣到什麼都不剩了,假日更是淩晨五點就大排長龍,為了一根油條甘願等一小時的饕客比比皆是。

    “跟自家哥哥謝什麼,難得你回來,當然要讓你吃點好吃的。”洪振林滿眼寵溺,看著秀氣吃東西的妹妹,再環視四周,有點心酸的發現,妹妹房間裡的東西變得好少好少。

    “小語,我送你的那個水晶球呢?”那是妹妹國中的時候,他存了好久的零用錢給小語買的,因為家裡過生日的人只有他,妹妹是不過生日的,妹妹也不會任性哭鬧,他這個做哥哥的心疼啊。

    “我帶去臺北了。”洪心語咽下嘴裡的燒餅回答。

    “喔……”聽見這回答,洪振林心裡更是難受。

    妹妹嫁人了,把娘家的東西帶去夫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帶著他送的禮物去,足見她對他的在意,身為哥哥該要開心才是,可他就是好不甘心……

    他妹才二十四歲!慕槐是在急什麼!幹麼這麼快拐走人家的妹妹,可惡!

    “你老公真是有夠會巴結人的,讓你一個人回娘家,居然還沒有被媽和奶奶念死,嘖嘖,在會做人這方面,我輸他。”雖不甘心,但洪振林不得不承認,妹妹有一個疼她的好丈夫。

    不能回來這事不是從心語口中得知,而是慕槐早主動致電給家裡,告知兩位掌家的女人,為無法陪心語回娘家感到很抱歉,但承諾會去接她回臺北,並讓心語帶了禮物回來,強調那是兩人去蜜月時,為各位親友挑選的。

    還說因為是給大家的禮物,東西很多很重,心語一個人一定抬不動,裡頭還有貴重易碎的東西,請他這大舅子去高鐵站接她,超級會說話,媽媽和奶奶聽完都沒露出半點不開心的模樣,令他大開眼界。要知道,妹妹從念大學到出社會,回家都是爸爸去接的,而且還會被奶奶碎念,女孩子哪就這麼嬌貴了,自己走回來就行,都沒在想有時妹妹為了省錢搭夜車,到了車站都晚上十點了,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多危險呀!他們又不是住在車站隔壁。

    更厲害的是,慕槐還能說動媽和奶奶喊他做事——接妹妹他當然很願意,但以往只要他對妹妹露出一點點的心疼,奶奶就會折磨妹妹,像以前妹妹放假回家,哪可能讓她睡到現在?都九點了還在房間裡,早早就叫她起床做家事了。

    “給爸一個煙斗、給媽一個名牌包,給愛炫耀的奶奶一串紅寶石項鍊……”洪振林如數家珍,數著那些價值不菲的禮物,包括他都有數件夏威夷衫,很適合他去墾丁衝浪時穿,還有一個很酷的木雕,他超愛的。

    “給奶奶的項鍊就這樣塞在行李箱裡帶回來,把奶奶嚇得半死,”洪振林說到此,看了看沒刷牙就在吃早點的妹妹……算了,這沒形象的樣子妹婿沒看見就好。

    “東西絕對不是你準備的,是慕槐準備的,對吧?”

    身為這傢伙的哥哥二十四年,洪振林很瞭解妹妹對待家人的方式,不,應該要說家人對待她的方式——買什麼東西給家裡兩個女人都會被念亂花錢,所以妹妹已經很習慣直接給現金了。

    “我、我也有給意見的!”洪心語心虛地道。“在給你挑花襯衫的時候,還有木雕是我挑的。”

    “不愧是搞人資的,觀察力一流。”洪振林搖頭歎息,無視妹妹的辯白,逕自道,惹得洪心語忍不住伸手去掐哥哥的腰,就像對慕槐那樣,這番舉動令洪振林大吃一驚,妹妹變了!

    兄妹倆正要閒聊,突地聽見樓下傳來奶奶得意的聲音。

    “我那孫女婿在大公司當主管,小語是他的員工,我們家小語就是乖乖的,才會讓人家看中,我們家小語吼,從小到大都乖。

    “婚宴在大飯店舉辦,請的人不多啦,都是男方生意上的客戶,還有他爸爸呀,你們都沒看見,他爸爸就是那個電視新聞裡的魏旭南啦!那是我們親家,親家招待我們去住他的別墅,那個房子很奢華喔,還有溫水游泳池……”

    原本開心啃燒餅的洪心語停頓了下,臉上出現了微妙的表情。

    洪振林看著妹妹的表情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你這次回來一定要小心,別跟奶奶獨處,省得她要你答應幫她做面子,帶那些不熟的親戚去參觀公司,或到你家借住。

    你剛嫁過去,慕槐家世又好,你還在摸索間,千萬不要給自己找麻煩。我不方便出面說什麼,奶奶年紀大了,她不會聽,總之,在慕槐到之前,你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洪心語點點頭,表示明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一家都會有極品親戚,偏偏洪心語的極品親戚是她的親奶奶。

    奶奶有三個兒子,爸爸是長子但最不長進,沒有年收破百萬,沒有當公務員或律師讓奶奶有面子,兩個叔叔一個是公所的公務員,一個是高中老師,兩人的職業都讓奶奶有面子,娶的太太也都是斯文貴氣,而爸爸則是白領階級,媽媽擺了個小吃攤,生意還不錯,但奶奶就是不滿意。

    爸爸唯一讓奶奶滿意的就是生下了這一輩唯一的男生,也就是哥哥——兩個叔叔和嬸嬸都沒有兒子,各生了兩個女兒。

    在奶奶心中女孩是不值錢的,尤其是她,跟其它四個堂姊妹們比起來,她不漂亮、不善說話、不會撒嬌,更不會念書,堂姊妹們念的都是當地最好的女中,而她念的是私立高中,因此奶奶常說她一點用處都沒有,倒是對讀醫大的大堂姊不錯,覺得女孩子當醫生,將來也能嫁個醫生。

    偏偏她這個最不重視,奶奶覺得最沒用的女孩子最早說要嫁人,原本奶奶放話要打斷她的腿,說她還沒賺到錢回家就想嫁人擺脫家庭,絕對不准。

    可慕槐帶著母親上門提親時,兩人通身金字塔頂端的氣息,讓奶奶馬上變了嘴臉,同意她嫁,而且要多快就多快,全力配合。

    “嫁入豪門”是奶奶對她跟慕槐結婚的定義,甚至可以說是光宗提祖了,她頓時一躍成為奶奶眼中最乖巧的孫女,對她讚不絕口一,在外人面前。

    這什麼跟什麼啊……洪心語也知道奶奶這樣的觀念是不對的,可也沒辦法規勸。

    “慕槐要明天中午才到,哥,這段時間我要怎麼辦?”洪心語求救。

    她也很怕奶奶會給她出難題,比如說打電話給她公公問好,她怎麼會有魏旭南的電話?天知道婚宴那天她才第一次見到慕槐的爸爸呀。他們根本不熟!

    可奶奶真的有可能會要她做這些事,畢竟昨天晚上她才剛到達,奶奶就開口問了許多關於公公的事。

    “我要出門了,救不了你……”洪振林也為妹妹苦惱。

    身為一個三觀正直的妹控,他當然不覺得自己乖得讓人心疼的妹妹高攀了慕槐,但剛嫁過去,突然冒出一些神奇的親戚,會讓妹妹在夫家被人看不起的。

    要怎麼幫妹妹呢?洪振林很苦惱,以前妹妹在家中,覺得她被奶奶指使的像下女很可憐,可現在被奶奶當成炫耀工具……更可憐啊!

    要是慕槐在就好了,那傢伙這麼有一套,肯定可以鎮得住瘋狂的奶奶……有了!

    洪振林一拍大腿,“我今天跟柏廷約了吃燒烤、看電影,一直到晚上才要回來,你快刷牙洗臉,跟我們去吧。”他傻了啊,就算慕槐不在,他的名頭也很好用啊!

    “我跟你們去,奶奶和媽那裡怎麼說?”回娘家居然跑出去玩,她找死嗎?

    “那還不簡單?拿慕槐當擋箭牌呀,之後我再跟他套好話就好,你就安靜不要說話。”洪振林霸氣對妹妹道。

    於是,洪振林在奶奶面前演了一場戲。

    “媽、奶奶,我跟小語要出門,中午不回來吃,晚餐應該也來不及了,你們不用等我們。慕槐要我幫他找送給客戶的東西,他交代小語要跟著去,因為要買的是陶藝品,她若不去不聽人家講解,到時候慕槐見客戶要怎麼跟客戶說明?”

    乍聽之下很完美,仔細推敲卻漏洞百出的藉口,卻讓奶奶和媽媽沒有懷疑的放行,讓兄妹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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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南臺灣的氣候很好,五月的天氣就像夏天一樣,豔陽高照的,在電影院外等待電影開場的洪心語忍不住買了冰棒,正一邊舔著冰棒一邊滑手機,向忙碌工作的慕槐報告自己正在幹麼。

    哥哥帶我出來,我們要去看電影。 慕槐很快的已讀,也很快的回復嗯,中午吃什麼?

    不知道,我正在吃冰。

    訊息依舊馬上被讀取,但慕槐這回沒有立刻回應訊息,而是直接打電話來了。

    “你吃冰?”他語調上揚。“你MC再五天就要來了,你不怕痛嗎?”他比她還要瞭解她的生理週期。

    “對喔……我忘了。”洪心語心虛地吐吐舌。

    唉,她怎麼就那麼笨呢?跟他說自己在吃冰做什麼?因為生理痛的原故,慕槐不准她碰冰的涼的飲品,就連水都只讓她喝溫的。

    “不准再吃了。”慕槐的語調像教官。

    “好。”洪心語有些訕訕,乖乖的把冰棒擺在一旁,看著心愛的冰棒,她歎了一口氣。“你好像牢頭,請問牢頭,我什麼時候可以吃冰的?”

    “大概是你生完小孩的時候。”慕槐語調正經八百,聽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聽說女人生完孩子,月子好好做,可以改善很多問題,你想吃冰的,等生完小孩吧。”

    “是嗎?可是生完小孩要喂母乳,也不能喝冰的吧?”洪心語覺得這跟她聽到的不一樣。

    “喔……”慕槐忍不住笑意,語調輕快起來,逗弄道:“原來你已經想好要給我生小孩,還決定要親喂啦?可惜我還想過兩人世界,兩年,讓我獨佔你兩年,之後我一定努力給你寶寶,嗯?”

    “……流氓!”意識到自己被吃豆腐了,洪心語簡直無語,什麼努力給她寶寶呀?他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什麼?

    “你、你好煩!”不會吵架,沒有詞彙可以罵人,只能很遜的說他煩。

    但這卻惹得慕槐大笑出聲,心情頗愉悅。

    “我這差不多快忙完了,午夜前再與英國那裡開個視訊會議便可結束,明天一早下去接你。”不再戲弄自己老婆,老婆不在身邊,慕槐覺得難以忍受,兩晚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幾點的電影?還不進場嗎?”

    “你別趕著來接我,你忙的話我自己回臺北也是可以的。電影還有半小時開場,在等柏廷哥。”

    “等誰?”慕槐聽見了陌生男人的名字,頓了頓之後加強語氣說:“你再說一次,誰?”

    洪心語不用看見慕槐的臉就知道,他肯定吃醋了,止不住嘴角上揚,女性的虛榮心被滿足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條件,不是什麼大美女,但慕槐卻把她當成寶貝,疼她寵她寶貝她,佔有欲十足,覺得她隨時都會被人搶走,明明會被搶走的人是他才對。

    而且,也不會因為他們結婚了,覺得她不會跑了就冷淡,兩人還是像熱戀時那樣。

    “李柏廷,我哥從小到大的同學,就跟我另一個哥哥一樣。”

    “我怎麼沒見過他?”慕槐敵意很深。“既然是你另一個哥哥,婚禮怎麼沒來?”

    “柏延哥是籃球國手,他出國受訓九個月,前天才回來,當然來不及參加我們的婚禮。”

    照這日期來算,不用說婚禮了,連他們交往,那個叫什麼柏什麼廷的都來不及參與,慕槐很滿意。

    “好吧。”他理解了,不再多問,其實他一向不太管別人的事,唯有和寶貝妻子相關的事情,他才會神經質地間東問西的。

    “電影幾點結束?幾點回家?有沒帶外套?電影院很冷,別感冒了,好好的玩,去吃好吃的,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別給我省錢……”

    嘮叨了一堆後,電話才收了線。

    而去買爆米花的洪振林及遲到的李柏廷,則到電影開場前一分鐘才過來,洪心語根本就來不及跟好久不見的李柏廷打招呼,三人匆匆進了電影院。

    黃昏時分,夕陽將這座古城籠罩在橘色光芒中,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閒適地散步著。

    其中兩個男人身高都超過一百八,都有著高姚、健壯的身材,很難不引人注意。

    洪振林在當地小有名氣,身為帶出全國高中籃球冠軍的籃球教練,走在路上都會遇到許多學生跟他打招呼。

    至於李柏廷更是當地人的偶像,幾乎搶走洪振林這小霸王的風頭,他在國內打職籃,高明的球技加上極高的顏值,讓他擁有眾多粉絲。

    洪心語雖然從小不受媽媽、奶奶疼惜重視,但這兩個哥哥卻對她疼愛有加,像今天這樣,她被兩個高大的男生夾在中間護送著,一起散步回家,是從小到大每天的例行公事,直到哥哥跟好友以體保生身分保送大學,各自離開家鄉,她才一個人走這條回家的路。

    接下來隨著年紀的增長,結束學生的生涯出了社會,有各自的生活圈,她和李柏廷就比較少碰面了,更不曾再三個人一起散步回家了。

    “欸,這座牆你還記得嗎?我那時候蹺課要趕回來點名,結果教官就在這牆邊等我!我一翻過來就看見教官的臉!”經過高中母校,看到那堵被記過處分的牆,洪振林十分懷念地道。

    “你還說咧!你先翻牆也打個Pass,叫一聲“教官好”也好!結果一聲不吭,害我跟著翻過去也被教官堵到,沒義氣!”李柏廷忍不住吐槽好友。

    “義氣不就是要一起蹺課、一起被記過、一起被罰勞動服務嗎?有福同享,有鍋一起背,我當然不要提醒你……不過不對呀,你翻過來直接壓倒教官,我還有把你扶起來,居然說我沒義氣。”

    “可你沒扶教官,還大喊一聲快跑……”李柏廷一臉無奈。

    兩個男人都想到了當年的蠢事,以及後來被教官追著校園跑的日子,相視一笑後,同時放聲大笑。

    “還是小語好,從小就乖乖的,不像我們這麼皮。”李柏廷把視線望向靜靜聽著的女孩,眼中帶著溫柔笑意。

    “我妹耶,開什麼玩笑,多溫柔可愛呀!”洪振林得意。

    “……你是在炫耀你有妹妹嗎?”只有兄弟沒有姊妹的李柏廷深感嫉妒。這兩個都快三十歲的男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有時候還出手假裝要揍對方,玩得很愉快。

    他們把洪心語當成柱子,繞著她躲貓貓,幼稚到不行,惹得洪心語被他們逗得哈哈大笑。

    “柏廷哥,你跟哥哥還是感情那麼好。”看著隨著年紀增長,感情越見深厚的兩個哥哥,洪心語覺得欽羨。“真好。”

    她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同性朋友,因為她性格內向,放學後也沒有時間跟同學們社交,得要回家幫忙做家事,還要幫老媽做生意。

    “是啊,我們是孽緣,一輩子用不掉的老朋友了,不過……很久沒看見你,我沒法說你跟以前一樣。”李柏廷看著眼前清秀的女孩,很低很低地歎了一口氣。“怎麼了?”

    洪心語緊張了。“我哪裡不對?”

    李柏廷才張嘴,就被洪振林打斷,“因為你現在是人妻啊!他無法想像人妻的誘惑——哎喲,小語,你膽子被慕槐養肥了,居然敢捏我!”想要戲弄妹妹三八一下,卻馬上被妹妹伸手捏了,不禁瞪大眼。

    第二次了!

    他小時候不懂事,欺負過妹妹,那時的心語哪敢還手呀,都乖乖被他壓著打,只會哭不敢告狀,後來他大了,懂事了,內心懊悔的同時也心疼妹妹,他曾勸她不要這麼逆來順受,可“不能反抗哥哥和長輩”的觀念深植她心。

    現在,她居然會捏自己了,讓洪振林感到很欣慰,太好了妹妹懂得反抗了。

    “誰、誰教你亂講話!”洪心語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盈盈的雙眸瞪著哥哥,那生氣的神情讓不起眼的五官亮了起來,“閉、閉嘴!”

    什麼人妻的誘惑呀,丟臉死了!

    “你看。”洪振林回頭去看老友。“結婚後就變了個人,有老公靠就是不一樣。”他語氣是開心的,知道是慕槐改變了妹妹。

    “嗯,真的。”李柏廷也表情誇張地點點頭。

    “都敢騎到我頭上來了,得好好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才行,小語,看招!”

    洪振林才剛開口,洪心語就很有眼色的開始躲了,她習慣性地躲在李柏廷身後,因為這個大哥哥,都會保護她不受哥的騷擾。“柏廷哥——”

    “哎呀!你還敢躲,你不要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對你怎樣,給我出來!你捏我一下,我要捏三下!虧我今天帶你看電影、還帶你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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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兄妹跟小時候一樣鬧了起來,一路鬧到了家門,當然,最後依舊是李柏廷從洪振林手中救下洪心語。

    “一轉眼,小語都二十四歲了。”李柏廷把自己當成牆,卡在這對兄妹中間,不讓他們有機會再掐對方。

    直到這時候,他才有機會好好的看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

    “上次見你是什麼時候?去年我出國受訓前吧!才多久沒看見你,你就談戀愛,甚至結婚了。”李柏廷的語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他對你很好。”這是肯定句。

    眼前的女孩眉眼間不自覺透露的喜悅和活力,是前所未見的,也變得比以前活潑開朗,都是那個男人的功勞。

    “嗯。”洪心語點頭,笑得十分甜蜜。“他對我很好。”

    說起慕槐時,她忍不住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她用言行告訴這個從小就照顧自己,像另一個哥哥一樣的男子,她很幸福,讓他安心。

    “那很好。”李柏廷看著她的笑容,喉頭哽住,只能說出這幾個字,夕陽映照下,她的臉容光煥發,有著在老家時沒有的好氣色,他不由得伸手摸了下她的臉蛋,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對,改把手覆在她頭頂。

    “別委屈自己,他若讓你不開心,回家來,振林不挺你,還有我……我這個哥哥挺你。”

    嗯……剛剛應該是柏廷哥不小心碰到她的臉吧,誰教她太矮了呢?

    “好。”她微笑應答,沒有自我感覺良好的誤會什麼。

    “心心。”

    男人低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會這樣喊她的人,只有一個。

    洪心語驚喜地轉身,看見了慕槐,表情一亮。“慕槐!”語氣裡的甜蜜,誰都感受得到。

    “過來。”慕槐身上穿著筆挺西裝,整個人籠罩在金光裡,一身正裝讓他存在感強烈。

    根本不用慕槐呼喚,洪心語看見他便撇下兩個哥哥奔去,臉上帶著興奮。

    “你不是說明天才開車過來嗎,怎麼這時候就來了?你又趕工了吧?一定很累……”她嘰哩咕啦地說一大堆話,跟在哥哥們面前的內向少語不同,這是只有在慕槐面前才有的面貌。

    半小時前到了洪心語娘家的慕槐沒有在家中看見她,只能先應付洪家最難搞的兩個女人,洪心語的奶奶和媽媽,她們前一世沒有少讓洪心語傷心,是他不懂得維護、幫她做面子,表現出對她的在乎,沒有保護好她,是他的錯。

    現在嘛,他可不會讓她們有機會讓她難過,所以耐著性子微笑以對。

    他匆匆趕完工作驅車南下,連西裝都沒換下,是因為他想起了洪心語口中的柏廷哥是誰。

    這人慕槐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上一世。

    洪心語誤會他出軌,加上他一連串的豬頭錯誤,再也無法忍耐的她離開了他們共同的家,吵著要離婚。

    慕槐自然不願,婚姻狀況就這麼僵持著,那時,洪家人幾乎都不原諒洪心語,覺得她沒用,沒能守住這段讓家人臉上生光的婚姻,催促著她放低身段,接受那個孩子,回到他身邊當少奶奶。

    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人除了洪振林外,就是李柏廷,李柏廷更是悉心陪伴她很多年,對她諸多照顧。

    “一天的工作壓縮到兩小時做完,當然累了,不過看見你,就不累了。”慕槐看著此刻眼中只有自己,滿懷愛意的洪心語,他的心,踏實了。“振林,謝了。”他露出微笑,朝大舅子打了個招呼,也謝謝他在他不在妻子身邊時照顧她。

    “小意思,你對我妹好就好了!”洪振林看他們噁心巴拉像在演偶像劇,也沒有嘲笑他們,反而覺得很欣慰。

    兩個男人交換眼神,默契讓他倆知道該怎麼應付家人。“這位是?”

    心定了,也掌握了主導權,慕槐這才把視線調向李柏廷,這個上輩子令他嫉妒得要命的男人。

    “這我哥兒們。”洪振林介紹道。“我們一起長大,他就像小語的另一個哥哥,你們結婚時他在國外,沒讓他包到大紅包。”

    “慕槐,幸會。”慕槐大方地伸手,可另一手卻是佔有地環住洪心語的腰。而平時不喜歡在外頭表現親密的她竟也沒有掙扎,大概是看見慕槐突然出現,她太開心了吧。

    他暗暗覷了她一眼,好吧,看在她開心到不再矜持保守的分上,他可以不要對情敵太狠。

    是的,李柏廷就是他的情敵,這對遲鈍的兄妹沒有發現,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受不了洪家老奶奶的碎念,藉口打電話出來透口氣時,他清楚看見李柏廷臉上的表情有多壓抑。

    他上輩子曾在分開後偷偷去探望她,正好看見她和李柏廷交談,露出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內向的她也能有如此活潑可愛的神情,更意識到跟自己的婚姻給了她多少傷害。

    不過這輩子,心語的可愛由他來開發,也將由他一人獨佔,李柏廷?想都不要想。

    “李柏廷。”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李柏廷皮笑肉不笑地握住慕槐的手。

    “李國手球枝精湛,常聽振林提起你,我也愛打球,有機會切磋一下。”慕槐笑著道,言下之意便是洪心沒提過他。

    洪振林一頭霧水,他哪時跟慕槐提過柏廷了?

    “有機會的話。我從小看著心語長大,出國前還特地去見她,跟她吃飯來著,也沒聽說她有人追求,誰知道我受訓期間,她就被拐走了。”

    李柏廷完全不掩飾他的心意,就是要讓慕槐知道洪心語還有其它人守護,不想讓他太好過。“你也太心急了。”

    “因為我這人只相信自己,我覺得除了我沒人能照顧好心心,就把她娶回家了,是心急了些,但就怕夜長夢多嘛。”慕槐說話高來高去的。

    “那就請你好好照顧了。”李柏廷挑眉。“照顧不來,我這個做哥哥的,不介意照顧她一輩子。”這是在明示他隨時都會等著,趁虛而入。

    “想得真周到。”慕槐勾唇,這句話當然不是讚美。

    洪心語不是很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她發覺這樣的對話有一點點火藥味,而且她靠著慕槐的身軀,完完全全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緊繃,她可從來沒有見過慕槐這樣子,他向來自信、從容,面對大場面都能Hold得住,就像他們的婚禮上,他父親生意上的朋友,或是財經新聞上常見的面孔不請自來,也不見慕槐露出倉皇神情,始終穩定沉著。

    怎麼現在會這樣呢?

    “慕槐。”她開口打斷了兩個男人的對話。“你幾點忙完的?吃了嗎?”從兩個男人中間冒出來,消弭了他們仍在繼續的戰事。

    她的聲音明明很小,也不是特別有氣勢,但就是能讓劍拔弩張的兩人收起攻擊姿態。

    “中途在休息站吃了一點。”慕槐尤其暗爽,因為洪心語凝望他的眼神充滿了擔心,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也感覺到他的不愉快,她正用她的方式關心他。

    每一次妻子的關懷貼心,都令慕槐內心澎湃不已,她不說,但行動很明白,她是愛著他的。

    “那就是沒吃正餐羅,媽應該還沒煮,我帶你去吃個小吃。”洪心語說道,想著這時間點,有一家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好吃小吃店,也是她從小吃到大的老店,她想帶慕槐去。

    “好。”慕槐同意了,眼中盈滿笑意,他並未露出勝利者的姿態望向李柏廷,那樣炫耀太掉價,況且,沒有得到心語注意的傢伙,不值得他放在眼底。

    “哥,我——”洪心語回頭找哥哥救駕。

    “去去去。”洪振林不用等妹妹開口就趕他們走。“我去跟奶奶說,你們快去約會吧!”

    夫妻倆手牽手走了,留下院子前兩個高大的男人,看著他們相愛的背影,久久移不開視線。

    “我妹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遇到一個這麼疼她的男人,雖說她這麼早嫁我捨不得,不過看她幸福的樣子,我也只能讓她嫁。”

    洪振林還是沒有發現好友的心情,看著妹妹和妹婿的背影讚歎著。“小語也算苦盡甘來了,慕槐出現之前,我還真想不出來,有哪個男人能把小語帶離家裡,還能扛得住我奶奶,幸好啊……哎喲。”

    突然被踢了一腳,回頭卻看是一臉陰鬱的李柏廷。“你踢我幹麼?”

    “你有夠聒噪。”李柏廷看著好友,忍下揍他的衝動,心想自己這麼聰明,怎麼就交了一個蠢朋友呢?

    “小語幸福不就好了?走吧,我去跟你媽、你奶奶打個招呼。”說完提腳就走,不然留下來,他覺得自己會忍不住揍洪振林。

    怎麼當哥哥的?才幾個月就讓小語被拐走了,讓他一點機會都沒有……不過,她很幸福,這樣很好。

    從以前到現在,他沒有看見洪心語露出那種開懷的笑容,那是在洪家、在他身邊,她不會感到的輕鬆。

    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給的……好吧,輸得並不冤。

    壓下這份還來不及表達的心意,李柏廷想著,能看著她幸福,也是一種幸福不是?

    站定身,李柏廷又回頭,看著那對新婚夫妻的背影,在漸漸落下的夕陽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交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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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穿著圍裙的女人無視廚房裡的油煙以及悶熱,忙進忙出,專注的在菜肴上投注了真心,要讓每一道菜兼具美味、營養,給心愛的家人享用。

    慕槐想,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畫面,自己的太太為自己做飯,投注了心力,那是愛的表現,所以呀,無論自己的女人做的菜味道如何,都要滿懷感激的吞下去。

    前世慕槐就喜歡洪心語為他忙進忙出,可礙於無謂的男性自尊,他從不表現出來,將這份喜歡壓抑著,在人前否認,像是這樣就能夠不讓人發現,他有多麼的喜歡洪心語。

    男人的自己不願讓人看穿他的感情,連他身邊的洪心語也看不出,生活中的小語失望日漸累積,變成了絕望、自卑,加上有心人士的煽動,到最後讓洪心語怎樣都不相信他是愛著她的。

    有幸重來一回,慕槐拋去大男人的心態,用心討好洪心語——例如她在廚房裡忙碌,他便跟著進廚房。

    “我來洗菜。”慕槐挽起袖子,一臉認真要幫忙的神情。

    “你別進來!”洪心語看見他進廚房,有點驚慌地攔住他,“我自己來就行,很快的!”

    “沒關係,我幫你。”慕槐不以為意,這不是第一次了,婚前在他的住處,洪心語偶爾會下廚,他也都會幫忙,即使他在廚房裡笨手笨腳的,“平時你做菜我也會幫忙,可以的。”

    “今天不行!在我家,男人不能進廚房的,你快出去。”洪心語有些焦急,要慕槐快快離開廚房,她不時向廚房外探看,就怕有長輩看見。

    慕槐見她神情緊張,不禁笑道:“有什麼關係?”

    才說完呢,就聽見洪奶奶宏亮的嗓音傳來,劈里啪啦罵了洪心語一頓。

    “慕槐你快出來,我們家沒有讓客人進廚房幫忙的規矩,小語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女孩子要勤快,不能賴惰!”

    在洪心語祈求的目光下,慕槐離開了廚房,到客廳坐下。

    洪家人全都在這裡了,廚房裡只有洪心語一個人忙著給大家做菜。

    “叫你煮個飯煮那麼久,以前我是怎麼教你的?六點要開飯,現在都幾點了?菜還沒洗、湯也還沒滾,你不要以為嫁了人就可以偷懶了,才嫁人幾天,你就忘記我教過你什麼了?”

    洪奶奶罵起人來中氣十足,一邊罵著在廚房裡頭忙碌的洪心語,另一邊用著討好的神情望著慕槐。

    “慕槐餓了吧?小語就是這樣子,不時時提醒,她就會偷懶——”

    說到一半,發現慕槐面前沒有茶杯,又馬上朝廚房裡吼,“你怎麼當人家太太的?連自己老公都照顧不好,茶呢?你媽媽什麼時候讓你爸坐在客廳時面前沒有一杯茶!”

    她完全沒有發現,方才在廚房裡挽起袖子要幫忙的慕槐還有笑臉,現在則是神情冷酷。

    他用心疼愛的妻子,在娘家卻被自己奶奶嫌棄,壓根沒有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之後被親人疼惜的模樣,只有責備與嫌棄。

    奶奶在念叨,爸爸、媽媽迫于奶奶的權威不說話,洪振林是洪家唯一有眼色的人,看見慕槐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奶奶惹怒了慕槐。

    不是洪振林要說,奶奶想要抓住慕槐這個金龜孫女婿,不是用這種方法呀!

    如果是他女朋友被家人這樣嫌棄,他也會發火。

    洪振林二話不說站了起來,直接進廚房,也沒跟家人打聲招呼,搶了妹妹手上的工作,幫忙洗洗切切,手法之熟練,足見不是第一次。

    對洪奶奶來說,男人是不能進廚房的,若讓男人進廚房,那就是女人沒有好好照顧這個家,登時暴跳如雷。

    “振林你出來!你怎麼能進廚房。”

    “奶奶你別再說了,小語都嫁出去了,回來就是客人,我們家什麼時候讓客人進廚房了?”洪振林拿奶奶說過的話反駁,堵得洪奶奶說不出話來。

    “奇怪,別人家的女兒回娘家都當太后,動個手做事家人就捨不得,為什麼我妹回娘家還要被念呀?小語又沒做錯事!”

    洪振林死都不出廚房,就算洪心語開口求他也沒用。

    幸好還有一個人會疼他老婆。慕槐難看的臉色稍稍緩和,否則,他還真不知道這洪家有什麼值得老婆留戀的人事物。

    “小語,你看看你做了什麼,這是你哥該做的事嗎?”洪奶奶見孫子講不聽,雖然憤怒卻捨不得罵他,便把氣撒在孫女身上。

    “你還不動作快一點,是要我這個老婆子進去幫你嗎?”

    而洪心語習慣了這樣的對待,她沒有回應奶奶,只是默默加快動作,快快把菜做好。

    慕槐雙眼眯了起來,無聲地看著這一幕。

    他覺得這個老人家不只是極品,還很矛盾,方才親戚來訪,她在人前前炫耀洪心語乖巧,才會被他喜歡,快快把人娶回家,可當沒有外人時,卻又是這麼的嚴苛不講理。

    慕槐心裡非常不舒服,他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不喜歡她明明被欺負,卻一點抱怨都沒有。

    那個用盡全力去憎恨他的女孩呢?倔強到不行,無論她的家人如何哀求、威脅,都堅持要跟他一刀兩斷的女孩呢?

    那個在沒有家人和丈夫的幫助下,仍一人獨立打拼,在外頭工作存錢,買了一棟房子的女強人呢?

    她柔軟的外表下,明明有一顆倔強又不服輸的心,被本該親密的家人傷得千瘡百孔。

    “讓你見笑了,小語從小就這樣,做事慢吞吞的,教也教不好。”看出他臉色不豫,洪奶奶錯估了他此刻的不悅不是因為妻子的笨拙,而是長輩對待她的方式,逕自道:“她不知道做人家太太的要為家人設想……你既叫我一聲奶奶,我也就勸你一句,終究是爸爸,再怎樣也要回去看看他,你還是長子,身上的重擔跟你那些弟弟不一樣……”

    慕槐忍不住譏誚地揚了揚嘴角,他還想說老人家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稍早洪奶奶問洪心語和魏旭南的關係如何,洪心語老實的交代,蜜月結束後到現在,她還沒有見過慕槐的父親魏旭南。

    這下子可惹毛了想要攀親帶故的洪奶奶,覺得孫女錯失了好機會,恨鐵不成鋼地碎念,洪心語不過回了一句“慕槐說不必特地去見魏先生”就被念到臭頭,什麼那是公公應該要喊爸、蜜月回來當然要帶土產去見長輩等等,一直氣到現在。

    “喔?”慕槐故做訝異地挑了挑眉,“我身上有重擔?我都不知道,奶奶你倒是比我還清楚。”

    喝著洪心語為他倒的茶,他壓下心中的怒火,應付眼前以老賣老的長輩,臉上微笑著,可笑意不達眼底,他恭敬的姿態是有了,卻沒有恭敬的心。

    有一些長輩得表面上敬著他們,但稍稍反擊也是沒問題的。

    被頂了回來,洪奶奶錯愕不已。“親家公那麼大的產業,還是要給兒子……”口氣不若一開始的理直氣壯,反而有些訕訕的。

    “我父親有很多姓魏的兒子,而我姓慕。”慕槐將茶杯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響聲。“我父親的家務事我都沒能插手,奶奶就別瞎操心了。”

    言下之意是你一個姻親,管那麼多做什麼?

    洪奶奶這下才看出慕槐的臉色,表面上和氣,實則冷淡疏遠。

    從來沒有被人這麼下過面子的洪奶奶怒極了,但面對慕槐卻又敢怒不敢言,想到他們母子兩人上門提親時的聘金、那場讓她顏面有光的婚宴,宴會上那些冠蓋雲集的商餳人士,以及,她到了婚宴上才知曉,慕槐的生父是鼎鼎有名的魏旭南,跟這樣的人成為親家,是多有面子的事……

    想到那些親戚欽羨的目光,還有可能日後從親家那裡得到的好處,洪奶奶壓下心中的不滿,好聲好氣地順著慕槐的毛摸。

    就這樣,眾人吃了一頓氣氛有點詭異的晚餐。

    翌日,洪爸爸提議要上館子吃頓午飯,慕槐藉口有工作要忙,不到中午便帶著洪心語開車北上,結束這趟回娘家之旅。

    半個手掌大的草莓,鮮紅欲滴的模樣引人採擷,一隻纖細的手將它們連蒂頭一同摘下,放進臂彎的籃子裡。

    籃子裡已有為數不少的草莓,每一顆都碩大鮮紅,散發著吃我吃我的訊息,洪心語已經在腦子裡想著,回去要用煉乳沾著吃,還要做松餅放一球香草霜淇淋和鮮奶油,再把切得美美的草莓擺上,當成下午茶吃掉它……

    “嘴巴張開。”

    在她正努力搜索下一顆碩大的草莓時,一個男聲在她身旁響起,要她張嘴,她乖乖的聽了,嘴一張開便被塞進洗幹諍的草莓。

    “唔……”洪心語不住發出讚歎的驚呼。“好好吃!”

    回頭,就看見一臉溫暖笑意望著她的慕槐,沒有在她娘家散發出來的冷硬氣息。

    離開娘家後他們開車北上,但不是回臺北,而是帶她來摘草莓,看起來不像工作要忙的樣子呀,這讓她覺得……

    “慕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回娘家?”昨天傍晚才到,今天一早就帶她離開了,這跟一開始說的計畫不同,慕槐原本要跟她家人吃完午飯才回臺北的。“嗯。”慕槐完全沒有否認。“我不喜歡他們對待你的方式。”表情流露出喜悅,因為開心她看見了自己的不滿。

    “沒有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洪心語柔柔的說。

    “為什麼要習慣這種不公平的對待,即使是家人也不行。”慕槐皺眉,不喜她對家人的寬容不計較。

    拉著她的手去找果園的主人,將他們要的草莓秤了重,付了錢,慕槐帶著她離開果園,開著車往山下走,車速很慢,可以好好欣賞山區風光。

    “我們家比較傳統,對女孩子很嚴格,我媽媽也是這樣過來的,我沒有哥哥聰明,長得也不漂亮,奶奶和媽媽就覺得得好好教我,不然嫁出去會被人嫌棄……”

    “還沒嫁出去,你就已經被家人嫌棄了。”慕槐聽她還在幫家人說話,就一肚子火,不想再聽說她這些,有點凶地打斷她。“你哪裡不好了?”

    他一凶,洪心語就閉上嘴,乖乖地地聽訓。

    慕槐看她那表情,所有的氣都梗住了,往肚子裡吞。

    他不喜歡她家人對待她的方式,更不喜歡他發脾氣時她默默的承受,那會讓他想起前一世,她就這樣忍耐著忍耐著,直到忍無可忍——他不喜歡她忍耐到了極限之後的爆發,那代表一切將再無挽回的餘地。

    所以從這一世開始,他們必須要好好溝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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