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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到未來

    底比斯的民眾在今夜格外興奮,家家戶戶都點著歡慶的火把,若是能高空俯瞰,底比斯此時儼然已變成了一片由火光交織的海洋,洋溢著歡歌笑語。這不僅是為了慶祝尼羅河泛濫依舊,更是為了塞提一世禦駕親征他們若干年來的宿敵赫梯帝國獲得的全勝。更有傳聞赫梯國最珍貴的第十七公主也落入了塞提一世的手中,即將成為法老之子的偏妃。

    不光是因為民間流傳著第十七公主有如何的美貌,稍微有些思想的人更意識到將她納為皇子偏妃一舉,在對敵國的氣勢上也是一種無疑的勝利。因此,民眾們更是雀躍地希望看到這一幕的出現,那種近似瘋狂的歡騰氣氛即是來自于艾薇曾經在論文中提到的支撐社會的精神動力,所謂盲目君主崇拜吧。這種力量與宗教相當,鞏固了君主不可侵犯的神聖權利。

    然而此時,在底比斯豪華皇宮的慶典大廳裏,那些被崇拜的君主們卻並沒有像民眾一樣帶著瘋狂的欣喜,反倒是一種奇妙的氣氛遊離在空氣之中。

    塞提一世宣佈馬特浩倪潔茹已經成為比非圖的偏妃之後,埃及的眾臣們臉上都不由掛上了得意的笑容。他們爭先恐後地想奉上祝福之詞,爛熟於心的大話套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卻對上了比非圖冷若冰霜的臉,所以只好一口氣硬生生地給吞回了肚子裏,全都張大眼楮屏息觀看事態會往哪個方向發展。

    比非圖不發一語,沒有立刻聽從父王的指示。

    各國的使者全都收起了討論的聲音,全神貫注地等著看埃及王室的笑話。塞提一世轉向他,一絲不解中帶有幾分惱怒。

    比非圖究竟在猶豫什麼呢?艾薇在人群中看著他。從之前的對話中,她已經聽明白了埃及和赫梯之間的利害關系。雖然塞提確實沒有什麼外交頭腦,但是對於敵國的公主以這種方式處理,也是比較聰明的做法。不僅可以殺掉敵人的銳氣,還可以……如果那位美麗的公主愛上了比非圖,那麼還可以得到更多關於赫梯的情報,如果他們有了子嗣,那麼就可以給赫梯王國以更大的羞辱。

    比非圖,你在猶豫什麼呢……在她正在考慮的時候,突然發覺比非圖的視線再一次掃向她這裏。在那英氣四溢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絲轉瞬即逝的悲傷。他在想什麼呢?能夠迎娶這樣美麗的公主,應該很快就會忘記以前對自己的迷戀和強求吧。那種扭曲時空的接觸,本來就是錯誤的阿。忽略掉心中莫名的空虛感,艾薇輕輕地撫著袋子裏的手鐲。

    這次來到古埃及真的是很有收獲,終於可以親眼目睹了自己作夢都想不到的光景。奴隸社會、君主崇拜、宗教還有古建築,回去可以給弦哥哥講一講了,他一定會大跌眼鏡的,連下一篇論文寫什麼都想好了……她笑了一下,但是心中卻始終無法雀躍起來。

    她看回了年輕的法老之子。

    那英俊的臉上又看不到一絲表情了。她已經知道答案會是什麼了。對於一個古代的帝王來說,婚姻只是一種工具,如果一次婚姻能帶來領地、權力、金錢或者氣勢,那麼這次婚姻就是成功的,就是值得的,就是正確的!

    比非圖慢慢地站起身來。

    她仰天嘆了一口氣,將手鐲從袋子裏拿出來。

    比非圖伸出雙手示意在場的眾人安靜就坐。

    艾薇慢慢地將左手伸出來,將黃金鐲往上戴。

    比非圖終於開口說到,“馬特浩倪潔茹,赫梯國第十七公主,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對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讓你萬劫不復。”

    在場的大臣們一陣雀躍似地歡呼起來。比非圖霸氣的宣稱,直接昭告了埃及的強大。在場猶豫的使者們不由得也被這樣的話語震住了,他們決定支持埃及一方的心情不由得堅定了許多。

    相反,馬特浩倪潔茹幾乎已經昏倒在地上,被奉命上殿來的幾個埃及侍女半強行地攙扶了下去。塞提一世滿意地點點頭,抬抬手,“將餘下赫梯俘虜全數關入地牢,明日處死。各位,慶典繼續!”

    大廳的氣氛一下熱絡了起來,剛才尷尬的沈默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使者、大臣們紛紛互相敬酒。混亂中,艾薇將手鐲帶到了左手上,靜靜地等待光芒將她吞噬。然而……

    過了半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絲惶恐終於攫住了她的心。當時她的心中全部都只能集中在一個念頭上︰回不去了!

    此時在王座邊上的比非圖,正無聊地接受眾臣的祝酒。心中總有一絲不安,不知為什麼。他下意識地掃視混亂的人群,剛才好像感到奈菲爾塔利在看自己,但是她又怎麼會在這裏。思考之中,他的視線停在了被頭巾、面紗裹得嚴嚴實實的艾薇身上。

    整個廳裏都充斥著歡笑,大家都在互相交談、敬酒,那個人為什麼獨自站在那裏?比非圖不由得更注意地看著她。那一刻,艾薇也正無助地抬起頭看向他。這一次,比非圖看到了,那雙獨特的水藍色眼眸。

    “糟糕!他發現了!”艾薇心中大叫不好,一時慌亂壓過了理智,她當下轉身往廳外跑去。

    “該死!她怎麼會在這裏!”比非圖暗自咒罵了一句,把酒杯扔給身後的孟圖斯,快速起身追了過去。

    艾薇沒命地跑著,離開了大廳,跑到了人煙稀少祭祀台。過長的裙子,讓她難以完全放開步伐,而她能感到身後的比非圖正越追越近,怒氣也好像正在隨之逼近。他為什麼生氣啊!艾薇帶著不解,本能地更努力地跑起來。突然,腳下被長長的裙擺絆了一下,她不能控制地往前倒了下去。

    “啊!”她閉上眼楮尖叫了起來。這個時候必然是要摔倒了吧,別太疼就好噢。

    可是一秒鐘之後,身體並沒有如她所想的一樣接觸冰冷堅硬的地面,反而是落入了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臂當中,緊接著一聲激烈的怒吼讓她幾乎聾掉︰“奈菲爾塔利!!!!!!”

    啊啊,被抓住了。她的臉因緊張而皺成一團,等了好一會才敢慢慢地將眼楮睜開,卻望進了比非圖充滿怒氣的棕色雙眼中。

    “奈菲爾塔利!為什麼沒有老實地呆在寢宮裏!”

    艾薇慢吞吞地小聲地說︰“不是你非讓我跟著來看祭典的嗎……”

    比非圖一時語塞,好像確實是他非拉著她上祭台的……“不、不管這些!祭典以後你為什麼沒有回寢宮呆著反而亂跑!!”

    “你也沒說我一定不能來啊……”聲音更小了。

    “你為什麼要喬裝打扮過來又不讓我知道呢!!”

    “我要是不打扮,以我的長相肯定引起騷動了……衛兵還有塞提一世也不會讓我看這個熱鬧了阿……”

    聲音雖小,但是卻字字入耳……她說得沒錯,做得也沒有半分不妥,為什麼自己會雷霆大怒呢!難道是……因為,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納娶了偏妃,不想讓她難過,不想讓她因此離開他……

    “所以……你都看到了。”他試探地說。

    “啊,看到了,赫梯的公主真的好漂亮噢。恭喜你了。”艾薇輕輕地笑笑。

    “你沒有……一絲絲難過?”

    “沒有啊。”

    “沒有一點……不希望我娶她?”

    “你納她為偏妃對國家很有好處,這樣做很對阿。”

    “你難道沒有一點在乎我嗎!”比非圖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惱怒,大吼了起來,將艾薇的臉攫住,強迫她看他。

    艾薇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可能對你有那種你期望的感情,我來自你們不可能想像的地方,我們本不該有任何交集,況且我心中……”

    “夠了夠了!閉嘴!閉嘴!我不懂你說什麼!!!”比非圖終於失去了日常的冷靜,狂亂地搖著她的身體。那種無情的可怕的話語簡直要把他的心撕碎了。“奈菲爾塔利,你為什麼這麼殘忍!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所有的一切!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樣殘忍!”

    難道這個時候,他能想到的就是物質上的滿足嗎。艾薇輕輕地嘆著氣。不能否認,有一剎,她以為自己對他動了心。但是,三千年的時空所造成觀念上的差異就好像鴻溝一樣將兩人劃開。在慶典上,她已經充分認識了這一點。從戴上手鐲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決定將心,對這個人永遠封閉起來,將這段荒謬的邂逅永遠埋葬在記憶當中。

    “我……”

    “什麼?”比非圖仿佛溺水的人得到了一株救命稻草,緊緊地抱住艾薇,雙眼緊張地盯著她。“你要說什麼,奈菲爾塔利!你想要什麼,奈菲爾塔利!!”

    然而接下來的話,讓他幾乎掉入絕望的深淵。

    “我……想回家。”

    “你……還是那麼想離開我?因為什麼?因為那個馬特浩倪潔茹嗎?她只是政治婚姻啊,我可以把她打入冷宮,永遠不見她!奈菲爾塔利,我只在乎你,你留在我身旁吧。”年輕的王子慌亂了起來。雖然奈菲爾塔利就在懷裏,但是總覺得她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不安慢慢侵蝕了他的心,他不由得由加大了雙手的力道。一向冷靜的他,在這一刻也難以控制那恐懼的心情。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那麼,怎麼樣的承諾都是可以的!

    艾薇搖了搖頭。為了國家著想,以後他必然還會迎娶第二個馬特浩倪潔茹,第三個馬特浩倪潔茹,難道全部打入冷宮?如果是為了鞏固國家政權而迎娶的呢?況且,驕傲的她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淪為某一個男人眾多妃後中的一名的。即使那個人是弦哥哥,如果他結婚了……那麼她一樣,只能含淚忘記他。

    她的自尊決不允許,何況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感情還不及對弦哥哥的萬分之一。

    “奈菲爾塔利?”比非圖聲音不再那樣中氣十足。他從來沒有這樣懼怕過,因為某種未知的情感而懼怕。

    艾薇撫了撫左手的手鐲,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如此,但是她又怎樣才能回到現代呢。

    突然,黃金蛇的紅寶石眼開始閃起了奇異的光芒。

    艾薇怔怔地盯著它。那種熟悉的光芒,難道……?

    比非圖突然覺得自己手臂中的奈菲爾塔利變得輕盈起來,或者說,好像變得空氣一般。他注意到了她左手正在發亮的鐲子,本能告訴他,那個鐲會帶走艾奈菲爾塔利!他連忙伸手過去,想扯掉那個他送她的鐲子。但是明明看到自己抓到了手鐲,卻如同摸到空氣一樣撲了一個空。

    “奈菲爾塔利?!”

    光芒逐漸強大,溫柔地包住了艾薇的身體。那光芒刺得比非圖睜不開眼楮,只能驚慌失措地大叫︰“奈菲爾塔利!這是這麼回事?!不許你消失!奈菲爾塔利!!!”

    而此時,艾薇感到自己被一種溫暖的液體圍住,心情格外地平靜和放鬆。比非圖的呼喚聲逐漸遠去,視線也變得模糊……

    若一切都如作夢一般,醒來也未必會有所感覺。

    最後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艾薇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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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 關于艾薇以及艾弦

    艾薇在十五歲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為何。

    從記事開始艾薇便和母親住在一起,一直以來,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裏面就只能見到母女兩個人相依為伴。艾薇的母親是一個非常古典的東方美人,有著筆直的長發,白皙的皮膚,嬌小的身材。艾薇繼承了母親的美貌,然而她水藍的雙眼、淡金的發色卻又暗示出她的身世另有隱情。

    艾薇問過母親自己的相貌是為何而來,然而美麗的夫人每次都只是溫柔地笑笑,間接地回避她的問題。

    上小學的時候,同班的小孩子經常會揪著她的辮子,帶有兒童獨有的天真的敵意叫她︰“黃毛丫頭,黃毛丫頭~”僅僅是這樣,艾薇都不會生氣或者怎樣。到了初中,她的相貌越來越美麗,而聰慧的頭腦使得她在年級的期考時永遠拔得頭籌,有些擅妒的女孩子不免在背後嘰嘰喳喳,說是艾薇的母親勾引已婚之夫生下的私生子艾薇,所以才終日見不到艾薇的父親。

    這次惹火了艾薇,在親眼見到流言的始作俑者後,她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小老虎,失去理智地沖向了那幾個嘴巴惡毒的女生。

    當艾薇的母親接到老師的電話匆匆趕來學校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美麗的女兒頭發淩亂面目凶惡地站在幾個大哭不止的女孩子旁邊。她美麗從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解︰“這是怎麼了?薇薇,你沒事吧?”

    “她們說母親的壞話,所以我才和她們打了起來。”艾薇好像沒有完全釋懷一樣,忿忿地對母親說。

    艾夫人為難地露出了一絲優雅的微笑,那幾個在一邊哭得起勁的女孩子都不由得被這個和善的笑容吸引了。她轉向那幾個搬弄是非的孩子,那幾個孩子害怕地看著她,怕她的責罵,然而她卻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輕輕地說,“實在是抱歉呢……”那幾個女孩子的臉霎時間就紅了,連哭泣都忘記了。艾夫人對盯著她發呆的老師點頭示意了一下,拉起艾薇就走了。

    “母親,你怎麼向這種人道歉?她們說您的壞話啊!”艾夫人拉著艾薇一走出校門,這個年紀剛滿十四歲的女孩子就十分不解地大喊起來。而艾夫人只是微微地笑著,輕輕地幫艾薇把頭發梳整好。

    “因為沒有必要和她們計較,對嗎?不管是什麼時候,都要保持自己的風度和優雅,薇薇。”

    此那以後,學校裏關于艾夫人的不好傳聞就好像一夜消失一樣,取而代之的卻是氣質、優雅、大方等等諸如此類的褒義詞語。年幼的艾薇深深地記住了,或許對付某些事情,出自智慧的寬恕和高尚的氣質反而會比蠻猛的武力帶來更佳的效果,尤其對于一個女人來說。

    她努力地向母親學習更多身為一個女人應有的智慧,然而母親卻沒有給她太多機會,在她十五歲的一個寒冬,始終帶著慈愛笑容的艾夫人終于倒在了病榻上,先天性心髒病。

    “母親!母親!您不能就這樣睡過去,您要陪著我啊!如果您走了,艾薇應該怎麼辦呢?”艾薇水藍的大眼楮裏噙滿了淚水,一時間慌亂的無助緊緊攫住了年輕的少女。

    艾夫人帶著蒼白的笑容,“以後,一個人也要堅強啊,薇薇。”

    “我不要堅強,我要母親您陪著我。”艾薇在這個時候任性般地叫著,但是那卻不僅僅是一時的任性,反倒更是一種徹骨的絕望和悲傷。

    艾夫人卻沒來得及安慰年幼的女兒,她抬起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想輕輕撫摸一下艾薇的頭發,然而還沒有踫觸到她,她的心髒就永遠停止了跳動。

    “不要!媽媽!”艾薇撕心裂肺地哭著,然而那美麗的雙眼已經永遠地合上了。

    到最後,還是沒有從艾夫人口中得知,艾薇的父親究竟是誰。

    艾薇一個人守著一大筆家產生活了半年。

    然後,遠在英國的一名自稱莫迪埃特侯爵的人打來了電話。這時,艾薇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原來是一名英國的紳士,而且是很有錢的貴族。她心中燃起了一絲怒火,她不能原諒母親去世時,這個所謂的父親竟全然不知。然而年事已高的侯爵從沒有放棄過與她的聯系,每次都是誠懇如斯。最後,在侯爵三番五次的請求之下,艾薇終於給了他一次面談的機會,事後證明,這次面談是正確的。那個時候她才瞭解到自己的身世,原來自己確實是一個私生女,但是她也感覺到,眼前這個頭發發白的侯爵是真心愛著自己的母親。是艾夫人自己選擇了獨立的生活,在為侯爵生下兩名後代之後。

    在艾薇心中,母親的形象又一次高大起來,那是一個為了自尊和自由,將感情壓在心底的一種不妥協的精神。慢慢地,艾薇逐漸明確了自己的所求,獨立、自主地依靠自己的實力開拓屬于自己的人生。年僅十七歲的她,就已經在全面貫徹自己的信念,並且獲得了相當的成果。她在經濟學方面展露的天分以及其縝密的邏輯思考能力,足以慰藉艾夫人的在天之靈了。

    莫迪埃特侯爵對艾薇更是寵愛有加。不僅因為她出眾的美麗和聰慧,更多的是希望能借由對她的好,來彌補過去十五年不能對她們母女進行任何關懷的遺憾。無論艾薇想要英國女皇皇冠上的寶石,或是大英博物館裏最珍貴的藏品,或是英國最豪華的私人遊輪,只要她開口,莫迪埃特侯爵定然會不擇手段地拿到手。

    但是艾薇不是一個侍寵而驕的女生。她默默地拒絕了父親的好意,潛心進入了對宏觀經濟學和經濟史學的研究。這樣一來,反而讓莫迪埃特侯爵更是喜歡她,甚至招來了自己嫡系子孫的微辭。

    碩大的家產背後,總少不了子女親戚們的各種紛爭。莫迪埃特侯爵世家裏同樣不乏暗殺、陷害這樣種種黑暗的事情發生。雖然艾薇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這些事情上面,但是她與她的哥哥艾弦,身為最受侯爵寵愛的私生子女,早已成為了眾人的眼中釘。身處同樣不良境地的二人,倒是出奇的同仇敵愾,互相庇護,在侯爵家的幾年裏,不但沒有成為失敗的一方,反而讓一些心懷歹意的親戚們嘗到了苦頭。

    “雖然無意侵害他們,但是總不能就這樣被欺負吧。”在揭發了叔父大額的非法交易而把他送進監獄後,艾薇無奈地說。艾弦只是苦笑一下,撫摸了一下她的金發。

    艾薇和艾弦的感情是很特殊的。在別人眼裏看,兩個人是感情要好到不行的兄妹,但是對于艾薇來說,艾弦是更加特別的,對她來說,他是全世界與她最親密的人。不僅因為兩個人是同父同母的直系兄妹,更因為在艾薇小小的心裏,對艾弦始終抱著一種近似愛情的迷戀。

    艾弦是那種特別能夠吸引女性的人。

    如果生在幾個世紀之前,他必然是宮廷裏舞會裏最耀眼的明星,被無數如同花蝴蝶一般的小姐和貴婦追捧,受到種種優雅女性的迷戀。到了現今,雖然沒有了豪華的舞池,追捧他的女士們依舊多不勝數,而且更加多樣化。從不滿二十歲的在學少女到徐娘半老的權勢夫人無不向他投去青睞的暗示。年紀輕輕的他也早就學會了如何游走於百花叢中而不沾半點衣袖的功夫。

    雖然國籍是英國,然而他卻有著烏黑的頭發,劉海低低地垂下來,擋住了額頭。若他在說話的時候用手輕輕將其撥開,就可以看到那雙水藍色的瞳孔,透露出一絲溫和的光芒。那種東方神秘血統帶來的比女性甚至更勝一籌的美貌讓他身邊圍繞的女人們更是又妒又愛。而他身邊的男性好友也都開玩笑地說︰“弦,如果你是女人,我真的會瘋狂追求你!”

    然而讓艾弦年僅二十六歲就可以出入倫敦各大貴族的舞會、各種高級社交晚宴的並非他的美貌,而是他身後強大的艾氏集團。善用了父親的一部分家產,憑借自己高明的投資眼光和魄力,用了不到幾年時間艾弦就憑借自己的雙手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從而也得到了父親的信任,將父輩的產業一起合並進來形成了艾氏集團  為了紀念艾姓的母親而命名。

    擁有令人嫉妒的商業才能、以及讓人眩目的外貌,艾弦在自己的事業上可謂一帆風順。但是他卻對女人始終抱著若即若離的態度  那是一種禮貌性的抗拒。艾弦對女士的溫柔和紳士是遠近聞名的,但是若想有任何一個女人超越這份禮節,成為他身邊“特別的一員”是難上加難的。

    當年僅十五歲的艾薇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曾一度覺得自己瘋了。她的智慧、她的美麗、她的古怪精靈無一不讓他心動。他幾乎是立刻決定要更多地和這個年輕的女孩交往,更多地瞭解她,等她長大!

    但是,當他們同時跨入侯爵家的大門,當莫迪埃特侯爵和善地介紹艾薇給所有人的時候,他才不得不絕望地承認,她竟然是他的血親,同父同母的妹妹!

    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麼和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吧。慎重考慮之後,艾弦選擇了米娜成為自己的未婚妻。然而即使如此,對他來說,她也只不過是擁有一個特殊名號的普通女人而已。他所在乎的僅僅是她家強大的背景,能給他商業帝國帶來無限幫助的背景。

    至於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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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薇薇?

    薇薇快張開眼睛?

    薇薇……

    艾薇感到一隻溫柔的手正在撫摸自己的臉龐。指間熟悉的雪茄味道,慢慢地將她的意識喚回了腦海。她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

    “薇薇!”

    “弦……哥哥?爸爸?”

    映入眼簾的是艾薇的父親莫迪埃特侯爵還有哥哥艾弦。

    “哥哥?爸爸!我……我回來了!?”艾薇興奮地想要坐起來,又被艾弦推回了床上。

    “好好躺著,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語氣異常的冰冷,艾薇不由得多看了艾弦幾眼。這個人,是她認識的弦哥哥嗎?印象中,弦哥哥永遠衣著整齊,噴著味道似有似無的古龍水,把鬍子刮得幹幹淨淨,帶著招牌式的溫和笑容。而現在,在她眼前出現的艾弦,眼睛裏布滿了好似傷疤一樣的血絲,滿下巴都是參差不齊的胡茬,襯衫的扣子胡亂地扣著,身上一股濃烈的煙草氣味。

    艾薇想張口問一下出了什麼事。

    但是沒等她開口,莫迪埃特侯爵就坐了過來,焦急而關切地問。“薇薇,這一個星期,你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艾薇正在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等等,一個星期?“您說一個星期嗎?”

    “是啊,你整整失蹤了一個星期,我已經調動了全國的員警,搜遍了整個大英帝國的每一個角落,還是找不到你!這些廢物!!但是就在昨天晚上,艾弦發現你已經自己跑回了家裏,還昏倒在地上。”

    “只有一個星期……?”艾薇喃喃地說。明明身處古埃及已經有數月,但是現代的人卻只發現自己消失了一個星期!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左手腕,發現黃金鐲還在。她呼了一口氣,把鐲摘了下來藏到被子裏。“我不記得了……”

    “什麼?”

    “我不記得這一個星期去了哪里啊。”思考了一下,艾薇還是覺得此時編個假話說是最妥當的做法。不然解釋起來好麻煩,戴上了手鐲,飛去了埃及?三千年前?哈,笑死人了。為了防止以後別人都把自己當傻子看,她還是三緘其口比較好。

    一旁的艾弦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莫迪埃特侯爵心疼地撫摸了一下艾薇的頭,“可憐的小薇薇,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以後我會更仔細的照顧你,從今天開始,每次你出門我都會派三個保鏢跟著你!誰敢再拐走我的薇薇,我就讓他死的比恐龍還慘!”

    上了年紀的侯爵眼中射出一絲陰狠的光,他一定是以為又是哪個爭權奪勢的親戚把艾薇綁架了,雖然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那些人被他逮到,那真是會死得比恐龍還慘  不知不覺中連種族都會被滅絕呢。

    艾薇嘆了口氣,希望爸爸不要冤枉哪個親戚,雖然她討厭那些人,但是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小的謊言,害得他們把命丟了就太不好了……從今以後在一段時間內,看來不得不帶著三個跟屁蟲了。她撇了撇嘴。

    “侯爵,下午三點與女王陛下有一個會晤,請您動身吧。”對講機裏響起了侯爵管家的聲音。

    莫迪埃特侯爵大聲嘆氣,“這個老太太,難道不能找別的時間會晤麼?!”全英國敢這樣稱呼女王的,恐怕只有艾薇的父親了。他匆匆披上大衣,過來親吻了一下艾薇的額頭,“薇薇,我先去一下,讓弦替我照顧你,晚上我再過來看你啊。”

    “恩~爸爸,注意安全噢。”艾薇擺出標準乖寶寶的笑容,甜甜地向侯爵揮手告別。

    多可愛的女兒啊,果然是“她”的孩子。到底是誰膽敢把他這樣可愛的小女兒綁架走呢?如果讓他發現,他一定饒不了他!莫迪埃特侯爵走在去會晤女王的路上,剛才溫和的表情蕩然無存。

    房間裏就只剩下了艾薇和艾弦兩個人。

    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艾薇玩起了手指,低著頭不敢看艾弦。她感到弦哥哥好像心情不太好,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麼,過往的經驗告訴她,不瞭解情況的時候還是少開口為妙。

    但是艾弦好像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坐在艾薇的床邊,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地面。

    “弦哥哥……”

    “薇薇……”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閉上嘴,避免目光的對視。

    “薇薇你先說吧。”

    “不不不,弦哥哥你先說。”

    又是一陣沈默。

    “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我都說我忘記了……”

    又是死一樣的沈默。

    “艾薇。”艾弦轉身過去,看著她。艾薇心中暗叫不好,弦哥哥叫自己的全名肯定沒好事。她把身體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我沒有告訴父親,你是在一種奇異的光芒中消失的。因為我知道我說了他也不一定相信。所以,”艾弦慢慢地說,“我相信你記得,你只是覺得說出來沒人會相信,或者你覺得沒必要說。”

    果然是弦哥哥,自己那點小聰明根本蒙不了他……艾薇不由得又欽佩起自己的哥哥來,但是也更緊張了起來。

    “所以,告訴我吧,這一個星期,你去哪里了?”

    艾薇思考著,然後輕輕地說,“我忘記了。”她不打算說,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因為她自己也不打算再想起來。

    艾弦秀氣的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寫明瞭兩個字——“不信”。還有,雖然轉瞬即逝,那麼一分復雜的情愫。但這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出來。

    “那麼我換一個問法吧。”艾弦輕輕地撥弄了一下自己額前的劉海,露出美麗的水藍色雙眸,那種如天空般透徹的顏色,仿佛無聲地昭告了他與艾薇之間血濃于水的關系。“比非圖是誰?”

    啊?

    看到她那一瞬驚訝的神情,艾弦的臉更是宛若冰霜。清澈的眼神好像變成了暴風雨前深沉的大海,表面的平靜孕育著無盡的風浪。

    “你昏迷的時候,叫了這個名字。”

    她?叫比非圖的名字?哈哈?

    “艾薇。”艾弦的語調雖然依舊溫和,但是卻掩蓋不了眼中表露出的翻騰思緒,“你這一周到底去了哪里?”比非圖,那是一個男人的名字,一個異國男人的名字!艾薇難道和他在一起,他們發生了什麼嗎?艾薇……喜歡上了那個男人嗎。無法克制自己的心情,種種猜測幾乎把艾弦的理智全部吞噬。

    看著艾弦的臭臉,艾薇小小聲地問,“弦哥哥……不會是在……吃醋吧?”會嗎?心中不可避免的有那麼一點竊喜。

    艾弦本能地把頭別過去,不假思索地反駁,“說什麼傻話,你是我妹妹,我當然要關心你!”真的是這樣嗎?他不知道。

    但是這句未經考慮的話就好像一把匕首,插進了艾薇的心裏。她嘴角扯起一絲自嘲的笑容,為什麼還要抱著那麼一絲希望自取其辱呢。明明知道答案就是這樣的。

    “那麼,哥哥你為什麼還要問呢。你自己都要和米娜結婚了吧,我的事情,你又為什麼要管呢!就算我喜歡上了誰,嫁給了誰,與哥哥也沒有關系吧!”

    “薇薇,我……”

    “哥哥你不能太自私了吧!你自己都得到了幸福,為什麼不讓薇薇也向前走呢!”艾薇賭氣一樣將被子蒙住了腦袋,轉身過去。但那僅僅是為了不讓她的哥哥,看到自己眼角的淚水。

    “薇薇!”

    “你太過分了!出去!哥哥你出去!我不要見到你!”

    “艾薇!”

    “出去!”

    走出房間,艾弦點燃了一支煙。

    一直平靜的心又一次被打亂了,又是被她,不是被他的妹妹,而是那個叫艾薇的女孩子。二十六年來,第一次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所謂正確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

    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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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經常會想,如果比非圖最後成了法老,他會是怎樣的一位君主?

    霸氣、高傲、集權、善戰、威震四方。他的王朝一定會繁華如斯,他的統治一定會日久天長。

    但在歷史書上卻查不到他的名字。

    就好像晶瑩而美麗的水滴,雖然那樣出眾,但一旦無聲溶進了歷史的海洋,任憑怎樣尋找,都見不到蛛絲馬跡。難道比非圖並沒有繼承王位,成為法老?或者他僅僅是一個平庸的法老,所以一切都沒有被記錄下來。

    我陷入了無盡的猜測,但是始終沒有勇氣去認真地追尋那讓我難忘的記憶。因為我怕我最後得到的答案,會讓我陷進更為痛苦和兩難的境地。

    2006年,冬,英國劍橋。

    “古埃及的經濟體制是建立在絕對的王權崇拜上的。善用了法老為人與神之間的‘中保’這樣的宗教說法,君主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有調動以及集中大量奴隸、平民來建造巨大工事的能力。”

    “但是在這種以物換物的時代,穿游於各個國家之間的行旅商人也為經濟流通和國家發展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影響,小亞細亞人發現了鐵的冶煉方法,而將鐵器帶到各個國家裏並運用於戰爭和各種生產活動的不光是被俘虜的士兵,還有獨具眼光的商人。”

    “君主拉美西斯二世,不僅善用王權,建造了令現代人瞠目結舌的偉大文化遺產,同時也很好地處理了與各國的商人之間的關系,獲得資訊、獲得技術,從而使埃及在戰爭中節節得勝。第十九王朝最耀眼的時代,即是由他統治並發揚光大……”

    “那麼你認為古埃及的經濟體制與傳統的封建社會有何不同呢?”

    “當然不同,在三千年前的埃及,奴隸仍然是生產力的主體。那種沒有任何所謂人權的奴隸主強制性勞動仍然適用。所以那個時代的埃及應該是典型的奴隸社會經濟。”

    “但是你也提到了行旅商人這樣的經濟個體。”

    “小規模經濟個體完全不能對社會整體的經濟模式產生致命影響。”

    “你的年紀?”

    “十七歲。”

    台下的學究們陷入了熱烈的討論當中。艾薇站在講臺上自在地喝了一口水。如果通過了今天的面試,那麼她就是劍橋大學的一名特招生了。能夠在這樣古老的城鎮潛心研究自己最愛的經濟史學,她的心情格外雀躍。

    終於可以暫時拋開家族內部的利益鬥爭了!遠離倫敦那種壓抑的家族氣氛,來到環境單純的校園,艾薇不由得一陣輕松。自上次“失蹤事件”以來,整個莫迪埃特家族可謂雞犬不寧,每個人都人心惶惶生怕莫迪埃特侯爵的怒火會遷移到自己身上。因為歷經幾個月還沒有找到背後“綁架者”的侯爵,幾乎陷入了一種“見人就殺”的狀態。

    親戚們雖然憎恨艾薇,但是在這段時間也暫時不敢把她如何,所以她也倒落得清靜,全心致力於申請劍橋大學的提前錄取,居然順利地獲得了面試機會。看來前日發表的論文還是很有幫助的,那幫老教授們全都圍繞著古埃及的相關經濟問題向她發問。“越是偏僻的論題,好像越是容易引起他們的興趣呢。”艾薇喃喃自語。

    “艾薇-莫迪埃特。”一個老教授顫顫巍巍地座位上站起來,扶了扶厚重的眼鏡。“我還有一個問題。”

    艾薇擔心地看著他,生怕他一口氣沒上來卡在那裏,“是,您請講。”

    “你怎麼看待拉美西斯二世的輝煌。”

    怎麼問了這樣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艾薇一時愣住了。

    “別擔心,這只是一個發散性問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噢,嚇死她了。恩……關於拉美西斯二世嗎?感覺瞭解的不多阿。具體來說,是個怎樣的法老呢?早知道就多看看關於他的那段歷史了,既然在論文裏提到了,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和塞提一世差不多吧?

    艾薇腦海裏浮現了塞提一世殘暴而專制的樣子,那活靈活現的一幕,就好像在昨天一樣,如今又上演到了眼前。“首先、是無懈可擊的軍事實力。依靠強大的武力鎮服周邊的國家,敘利亞、利比亞、赫梯……讓他們不敢輕易犯境。”

    然後呢?“然後是開明的物質流通,從各國的使者的進獻得到珠寶、物資,從戰爭中俘虜來的人,得到先進的技術,尊重並承認行旅商人的存在……”

    還有呢……“大興土木,建立皇權不可動搖的地位,善用宗教,藉以更好地控制民眾、勞動力。同時也應該會有一些物質激勵措施來鼓勵非奴隸的自由人、工匠等等。”

    還有……艾薇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那個美麗的異國公主的臉,突然想起了比非圖那句霸氣的宣稱︰馬特浩倪潔茹,赫梯國第十七公主,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對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讓你萬劫不復。

    “還有……”開口突然變得艱難起來,心裏總覺得有些別扭,“還有政治婚姻。在拉美西斯二世長達九十多年的一生中,他迎娶了兩百多位妃子,其中不乏實力大國的公主,重臣的女兒。聯姻使得君主的政權得到了進一步鞏固。”

    話說到此,台下的學究們突然停止了寂靜的聆聽,開始不住小聲地議論起來。發問的老教授中氣十足地說︰“你之前回答的都很好,但是是否記錯了歷史。”

    啊?怎麼可能?艾薇看了老教授一眼。即使她不夠瞭解歷史,但是拉美西斯二世這麼有名的君主,關于他的基本常識和一些但凡所有牛奔法老都可以套用的策略性政策她總不會是胡說吧。拜託,能不能行行好,別仗著年紀老就總說胡話阿,萬一讓她通過不了面試怎麼辦。

    然而老教授並沒有察覺到艾薇的心理活動,他繼續慢慢地說著,帶著學院派獨有的英國腔︰“拉美西斯二世在從塞提一世手中繼位不到兩年就去世了。此外他也只納娶了三名妻妾。除了赫梯的公主馬特浩倪潔茹,身為祭司的妹妹以外,還有一位同樣早逝的外國公主  奈菲爾塔利。二世無後。”

    什麼!!!!!!

    看著老教授古板而嚴肅的表情,艾薇突然覺得自己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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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已經是冬天,倫敦又開始下起了陰冷的細雨,人們紛紛穿上了溫暖的大衣,打著灰暗色調的雨傘,保持著象徵禮貌的距離,慢慢地走在沒有感情的街道上。

    突然有一個女孩子跑了過去,紅色的雨靴踩在濕漉漉的街道上,響起了“啪啪”的聲音。雖然嘴裏禮貌地不停說著對不起,但還是引起了路人的側目。或許是她那看似不合理教的行為打亂了城市慣有的節奏吧。人們小聲地抱怨著,目送那莽撞的女孩子飛也似地沖進了圖書館。

    “我不相信!”

    艾薇腳步慌亂地走進了圖書館歷史區,快速地尋找著古代埃及史方面的書籍。空闊而冷清的圖書館顯得格外靜謐,然而艾薇的心情卻與之相反,各種思緒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宛若在她耳邊製造出轟轟的鳴叫之聲。腦海中仿佛還回蕩著劍橋大學教授在面試當天說過的那些話︰拉美西斯二世繼位不到兩年就去世了……只納娶了三名妻妾……同樣早逝的外國公主  奈菲爾塔利。二世無後……

    她不相信!

    因為她記得清清楚楚,以她的智慧和母親的名義發誓,拉美西斯二世的故事絕非如此!

    長達六十多年的在位時間,留有九十多位子嗣,更是有六位皇後、幾十位次要妻子和無數貴妃。其中不乏高官之後、敵國公主、貌美女性……在其九十多年的一生,他南征北戰,立下戰功無數,大興土木,修建了舉世聞名的阿布辛貝勒神廟……因此拉美西斯二世成為了古埃及第十九王朝最輝煌的的君主。所以才會有人將其與中國的康熙大帝作比較阿!

    如果他繼位僅僅兩年就去世的話,那些成就全部都會是白日夢一般的空談而已!她,艾薇,難道一直在做白日夢嗎?

    “找到了!”艾薇興奮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叫一聲,然後又慌忙捂住嘴。然而這失控的一聲足以引來圖書室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的不滿,幾乎每個人都抬眼白了她一下。

    艾薇吐了下舌頭,小聲地說了下抱歉。但是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

    《拉美西斯二世》

    找到了!一切答案就要水落石出了。她感到自己的心髒劇烈地擊打著胸腔,幾乎就要跳出身體。她輕輕地顫抖著,翻開了第一頁。

    拉美西斯二世,古埃及聞名驍勇善戰的君主  塞提一世的第七個兒子,但是卻成為了塞提親封的“年長國王之子。”——

    “殿下是法老的第七個兒子,但是卻是‘攝政王子’,也就是年長國王之子,未來埃及的繼承人。”一句話,蹦入了艾薇的腦海。

    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被委以重要的政事,當塞提一世在外遠征時,朝中大事就全權交由拉美西斯二世負責——

    “殿下應該是在與眾臣討論農閑時農民的處理問題吧……”又是一句話,艾薇用力甩了一下頭。

    塞提一世還委任拉美西斯二世管理阿斯旺的採石場,這也就練就了其管理民眾、建築偉大工事的能力。為他未來的繼位打好了堅實的基礎——

    “此次有很多農民願意在尼羅河泛濫時來阿斯旺的採石場做工,看來父王要建造的金字塔可以提前完成了!”艾薇感到自己的雙腳難以支撐身體,她緩緩地拉過凳子,坐了下來。

    若不是他短暫的生命,在繼位兩年之後便告以終結,拉美西斯二世的成就,將遠遠超越其父塞提一世,其同名祖父拉美西斯一世,名垂千古……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艾薇的眼眶紅了起來,她忍住要潰決的情緒,繼續看了下去。

    在拉美西斯二世遺留下的各種壁畫、文書中,記載了其僅有的三名妻妾。身為法老之子時父王塞提一世為其選擇的赫梯公主馬特浩倪潔茹,由大臣和先知們為其薦舉的王妹(姓名未有記載),以及其最為寵愛的外國公主奈菲爾塔利。在短暫的一生中,在他修建的所有神廟中,凡有其塑像的地方,必有奈菲爾塔利的身影,亦有︰“每天的太陽因你而升起”這樣的句子,足見拉美西斯二世對她深愛之心。

    可是我們推論,奈菲爾塔利的生命非常短暫,就如曇花一現,從壁畫上只能看到拉美西斯二世對她不盡的懷念之意,卻得不到更多的資訊記載其上,甚至連死因都沒有詳細記載。

    “啪”。艾薇將書合上,把額頭貼到書上,大腦中如同有千軍萬馬,奔騰、吼叫著,讓她難以理清頭緒,認真思考。

    荒謬,荒謬!這根本是本末倒置,上帝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比非圖就是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就是比非圖!而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竟然胡亂地闖進了不該涉足的時代,將歷史狠狠地改變了!

    什麼外國的公主?什麼短暫的生命!奈菲爾塔利本不該是這樣,因為奈菲爾塔利就是艾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現代人信手拈來的埃及名字。

    愚蠢……本應身為埃及人的奈菲爾塔利,怎麼會變成了外國的公主!?真正的奈菲爾塔利原本就是拉美西斯二世最愛的寵妃阿。那個阿布辛貝勒神廟上與法老同席而坐,那個在壁畫史書中頻頻提起的埃及美女,那個塞提一世為還是攝政王子的拉美西斯二世選擇的女人,那個在拉美西斯二世後宮百位佳麗中最受寵愛的貴妃……正是因為她如此的特別,所以後世的人才會知道她的名字,所以艾薇才會知道她的名字,所以艾薇才會選擇這個名字作為她自己古埃及的名字。

    如果艾薇就是奈菲爾塔利。那麼真正的奈菲爾塔利去了哪里?

    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應壽高九十的拉美西斯二世,為什麼在繼位兩年就不幸去世?

    本應有兩百位妃後、九十數位子孫的法老,為什麼只有三個妻妾並且無後?
     比非圖,為什麼?在你身上,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艾薇抬起頭的時候,才又一次意識到,那段她想忘記的東西,根本從來不曾被她丟棄,不管下了多少決心,那個只會大吼大叫、粗暴、任性的人,已經在她的記憶裏劃下了深深的痕跡,不知不覺,已經難以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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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艾薇小心翼翼地抱著那本從圖書館借回來的《拉美西斯二世》,用大衣將它包住,以免被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

    幾個月以前,她抱著同樣一本書,還有一系列其他的關于古埃及的讀本走出了圖書館,並寫下了《關于古埃及經濟結構和奴隸制思考》這樣一篇論文。這篇論文為她敲開了劍橋大學的大門。

    幾天前,為了爭取提前入學,她再一次圍繞古埃及的論題展開了答辯,原本進展一如既往地順利,但是中途卻被經濟史學的教授打斷,說出了與她所熟悉的歷史完全不同的悖論。然而這種悖論,竟然是被一致認可的權威。最後,她引以為豪結構縝密的論文被冠上了“不熟悉歷史的空談”這樣的帽子,從而導致了她的提前入學要被重新考慮。

    忿忿不平的她,一回到倫敦就紮進了圖書館,然而那無限的自信在接觸到書中的鉛字後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不解和迷茫。

    她不可能記錯,歷史也不會欺騙她。雖然不想承認,但出現這樣情況的唯一可能,就是她回到古埃及的那段荒誕的經歷,改變了歷史……

    艾薇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書抱得更緊,低下頭,在路旁慢慢地行走著。那種更改歷史的壓力,讓她覺得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和艱難。雨水落在她的頭上,順著她姣好的臉型滴到衣服上,她淡金色的頭發緊緊貼住了頭皮,樣子十分狼狽,而她卻渾然不覺。她只想快點回到家裏,把自己鎖起來,整理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緒。

    一輛棕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了艾薇身旁,她沒有察覺。

    車裏的人輕輕敲了敲窗子,依然是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繼續低著頭往前走著,突然,冰冷的世界溫暖了起來,一件幹暖的大衣將自己包住了,一雙溫暖的手臂輕輕地將自己擁了一下,然後又略帶猶豫地松開。

    艾薇這才將頭抬起來,望進了猶如湖水一般沉靜卻顯露出明顯關切的雙眼。

    “薇薇,在這裏做什麼呢?別著涼。”

    艾薇看著艾弦,突然一種異樣的情愫湧上心頭,那一刻,她的無助、她的脆弱仿佛突然到達了崩潰的邊緣。她的身體因為雨水的寒冷微微顫抖著,聲音則是因為心情的起伏而難以抑制地哽咽︰“弦哥哥……我該怎麼辦,我犯了好大的錯誤,我改變了……”

    話沒有說完,因為艾弦把她抱到懷裏,緊緊地,緊緊地。很久之後,艾薇想,或許哥哥也是喜歡自己的,因為那個擁抱不像僅僅是哥哥對妹妹的關懷。但是那個時候,她只顧得上抽泣,被艾弦抱著,難以抑制地抽泣,因自己改變了比非圖的命運而抽泣……

    “不管是什麼錯誤,我都陪著你……不會有人責怪你,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弦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著,那穩重的聲音讓艾薇感到陣陣安心。

    艾薇點了點頭。

    “艾薇我……我覺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答應過你,要好好地保護你了……”看著艾薇依賴在自己懷裏的樣子,艾弦突然喃喃地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艾薇抬起頭,迷茫地看著艾弦。

    艾弦也迷茫地看著艾薇。

    過了那麼幾秒鐘,兩個人都“噗嗤”的一聲,笑了。艾弦輕輕擦去艾薇眼角的眼淚,“傻妹妹,做錯什麼事情值得你哭?一點也不像你了。”

    “……我怕我說了你也不信。”艾薇雙手更加抓緊了懷裏的書。

    “你說什麼我都信的,”艾弦撫摸了一下艾薇因雨水而冰冷的臉龐,“到車裏去慢慢聊吧?畢竟是冬天,我不想你感冒。”

    艾弦轉身往停在路邊的加長轎車走去,突然,他的衣角從後面被輕輕地拉住了。回頭,看到艾薇低著頭,左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

    “怎麼了?”

    艾薇低著頭,沒有開口。

    I

    艾弦轉回身來,面向她,彎下腰,看著她。“怎麼了?”

    艾薇的眼圈紅紅的,慢慢地說︰“如果……我是說如果阿。”

    “嗯,你說。”艾弦溫柔地看著艾薇,幫她抹去頭發上掛帶的水珠。

    “如果……我去了幾千年前,然後……”艾薇有點不好意思把話繼續說下去,因為不管怎麼想都還是太荒謬了。她咬了咬嘴唇,繼續說了下去。“剛才哥哥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保護我的吧。”

    艾弦點點頭。

    “那如果,我去了幾千年前呢……不小心掉到了其他的時空,陌生的國度,陌生的人種。沒有權力、沒有金錢、沒有背景……哥哥你會陪著我嗎?你又怎麼保護我呢?如果我被誰欺負,我叫哥哥的名字,你會出現嗎?如果我很孤獨,我想哥哥,你會過來像這樣抱抱我……嗎?”

    艾薇一口氣說了很多,一向以嚴謹的思維而自豪的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剛才說得一串話毫無邏輯,毫無順序,就好像把諸多思緒一起不負責任地拋了出去,甩給了艾弦。她覺得十分丟臉,所以死死地低著頭,不敢抬眼看艾弦。

    可是艾弦沒有說話。沒有嘲笑艾薇,沒有諷刺艾薇,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沈默。

    僵持了一會兒。靜默就好像濃霧一樣籠罩住了兩個人,不緊不慢的雨聲好像要將世界上所有的聲音吞噬。艾薇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算了算了……我真是不正常了,弦哥哥,就當我沒說過吧……”

    抬頭,看到了艾弦的眼睛,如同天空般清澈的顏色。那雙水藍色的眼睛,那雙艾薇又愛又憎的眼睛。愛那透徹的美麗,憎那與自己過分的相似。心中千百次地想過,如果艾弦不是自己的哥哥,那該有多麼好……

    “薇薇,”艾弦一字一句地、認真地說,“如果我不能陪你去那個時代,那麼那個時代的我會陪著你的,會保護你的……我相信你可以去的任何地方都會有我,任何時代,都會有我。不是這個我,也是那個時代的我。我會和你在一起,像現在一樣,像你的哥哥,一樣……”

    像你的哥哥一樣……

    艾薇心中的感動被最後一句話打成了碎片。

    像你的哥哥一樣……

    艾薇徹底地絕望了。

    言下之意,在艾薇聽來,不管是在什麼時代、什麼地方,艾弦永遠不會是艾薇的艾弦,即使不是哥哥,艾弦也會照顧艾薇,像哥哥一樣。

    艾弦,永遠都會像艾薇的哥哥一樣……即使不是哥哥,即使不是。

    雨,下著。

    艾薇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艾弦說出那句話的霎那間,變得比雨水還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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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喜歡上血脈相通的哥哥,是一件錯事,荒謬如斯,我卻甘之如飴。

    遇上比非圖,更改掉了輝煌的歷史,更是一件錯事,但是我必須把……這件做錯的事情,修改回來。

    艾薇從日光浴機上爬了下來,美容院的工作人員連忙走過來,幫她摘下了護目鏡,又幫她搬來了鏡子。“莫迪埃特小姐,您覺得滿意嗎?”

    艾薇愣愣地看了一會鏡中幾分陌生的古銅色肌膚少女,晃晃,轉了一圈,Okay,確實是自己。

    “有沒有便攜噴霧?”

    “有的有的。”工作人員忙不迭地叫人去拿,又連忙介紹著,“我們這裏出售的噴霧起源於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最大的好處是對皮膚沒有任何傷害。它們的效果幾乎是即時的,最快20分鐘,最慢3小時,而且出來的效果自然不造作。很多知名的影星也在用……”

    艾薇擺擺手,“錢不是問題。”

    工作人員立刻猛點頭,乖乖地合上了嘴。

    “有沒有假發?黑色的,直發,短發。”

    “有有有,我們這裏有各種發質,推薦您一款韓國的……”

    “看起來最自然的,和噴霧一起結帳。”艾薇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臺走,工作人員一邊點頭,一邊緊緊跟在她後面。大金主啊,不在乎錢的!

    還需要很多東西,不能浪費太多時間。艾薇快速地拿出白金卡,付清了剛才日光浴、購買黝黑噴霧以及假發的錢。

    推開門走出美容院,把諸多工作人員“請下次一定光臨”這樣的話語拋到身後,艾薇快步地向下一個目的地前行。冬天的風還是有一絲微微的寒冷,艾薇把大衣的領口豎起來,但是她露出的剛剛曬好的小麥色肌膚還是一樣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他們一定在想︰“一定是不正常了,才在冬天把皮膚特意搞成這種顏色吧。”

    她無暇顧及許多,加快腳步繼續走著。

    走過三條街道,轉左,有一家很小的店。從外面看是用鐵門鎖著的,但是如果敲兩次門,然後停三秒,再敲一次的話,就會有人過來開門,把客人請進去。

    小小的屋子裏,掛滿了各式的槍支、軍品。獵槍、信號槍、手槍、步槍、狙擊槍、沖鋒槍……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爸爸介紹她的這家店,說是老友開的。

    “我這裏有的槍,種類之多連英國皇家衛兵都沒見全過!”莫迪埃特侯爵的舊識,這家店的店主—帕裏森自豪地說道。比飛機起飛時的噪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大嗓門,把艾薇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你要什麼槍?小姑娘?”

    艾薇小聲地說,“我沒有持槍許可證。”

    “什麼?!”帕裏森大聲地問。

    “我沒有持槍許可證!”

    “什麼??小姑娘,我在當雇傭兵的時候,炮彈從耳朵旁邊飛過去,所以你說話得大聲點!”

    艾薇鼓足力氣,大聲地喊︰“我沒有持槍許可證!!!!!!!!!”

    沈默了一分鐘。帕裏森突然豪爽地大笑起來,震飛了窗邊尋食的小鳥。“如果你有持槍許可,為什麼還需要來我這裏。”

    唰地一聲把窗簾拉上,帕裏森點開了昏暗的燈光。

    “做什麼用,要去那裏?”

    “去北非……戰亂國家,要……”

    “Okay,你這個樣子,也不像雇傭兵,可能是商業或政治間諜之類的……不對不對,感覺不像,記者?學者?旅行者?Okay,Okay,不用跟我解釋,防身用的……”帕裏森完全不理會艾薇想說什麼,一頭紮進混亂的倉庫裏面,快速地翻找著,碩大的身體背沖著艾薇,彎著腰,只能看到龐大的臀部和腿部將上半身完全擋住。

    “給!”帕裏森扔給艾薇一個銀白色的金屬棒。艾薇仔細端詳了一番,棒頭有三組精緻的小燈泡。

    “手電筒……?”

    “Surefire戰術電筒,鋰電池,可水底使用,48小時連照射。”帕裏森在倉庫裏繼續翻著,“黑暗中直接照射對方雙眼可導致其暫時失明……你應該知道的吧”

    艾薇看了看小巧的電筒,surefire,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有這麼厲害。

    “EagleKey噴霧,接著!”隨著帕裏森的高聲宣叫,又是一支小巧的簽字筆大小的金屬管飛到了她手裏。“對人體無害,但是噴到眼睛鼻子裏,可以導致昏厥。”

    艾薇接過來,擺弄了一下。不錯。

    “很結實,抓住它反手過來打別人的鼻子和臉,會很有效果。”

    “我還想要一把手槍。”

    “槍?手槍?”帕裏森轉過頭來,腦門子上掛著因剛才的活動而留下的細微汗珠。“要什麼型號?自動連發?復古左輪?”

    “厄……”

    “我推薦你幾款?”

    “不,不用了。我只是要一把Smith&Wesson38……”

    帕裏森臉上的興奮立刻轉變為了一絲失望。“這麼沒有個性的手槍……功能方面,我有更好的可以推薦你啊。”

    “不……不用那麼好的……”

    “Okay,這種槍常見。”帕裏森從倉庫裏出來,從櫃台下拉出一個抽屜,裏面有各式各樣的手槍及零件,他從中抽取一把,換了幾個零件, 嚓一下上了子彈,遞給艾薇。“S&W38,上了子彈,開了保險就可以用……你會開保險吧?”

    艾薇點點頭。

    “附帶贈送你一夾子彈。”帕裏森抓了一把子彈,裝到一個小盒子裏,一並交給艾薇。

    艾薇小心地把子彈和槍裝進書包裏。

    “需不需要通信竊聽裝置?一般的手機信號都可以截查。”

    “厄……應該用不到。”

    “全球衛星定位系統?金屬探測儀?微型定時炸彈?”

    “都……都用不到吧……”

    “夜視望遠鏡?怎麼樣?美軍軍用。”帕裏森拿出一個小巧的望遠鏡,鏡片是紅色。艾薇猶豫了一下,帕裏森就趁這個空當將望遠鏡塞進了她的書包。“拿著吧,你會用到它的。還有信號彈,小巧玲瓏,一共四種顏色,沖天打,可以持續約5分鐘,半徑若干公里可視,隨彈贈送你一個小型信號槍,我買單。”

    “唔……可以刷卡嗎?”

    帕裏森又轟鳴一般地笑了起來,“現金,我們雇傭兵只收現金。”

    艾薇花光了身上的現金,抱著裝滿道具的書包,叫了一輛計程車,往家趕去。

    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只等戴上手鐲,等待合適的機會了。

    或許不能完全回到比非圖的那個時代,或許回去了就不能再回來,但是她要試,一定要試一下,不然她無法擺脫內心的愧疚以及懼怕。

    “如果不能拯救那個粗暴的王子,恐怕我的提前入學計劃也泡湯了……”艾薇自言自語地說著,喃喃地說服自己。“而且……我也不能讓他白白減少七十數年壽命吧,太不人道了。還有……得讓真正的奈菲爾塔利和他相識、成婚才行……”

    艾薇抓緊了手中的書包。

    一生中,或許會犯很多錯誤。有些錯誤,犯了也無所謂;有些錯誤,犯得是心甘情願;而有些錯誤,看似輕如鴻毛,實則重如泰山,不僅不願意犯,更是在成錯之後,承擔不起那份沉重的責任。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在倫敦十分常見的陰霾天空,那是與埃及截然不同的一種風貌。記憶中的埃及,天空永遠艷陽高照,晴空萬裏,金色的土地孕育了太陽的子民,氣勢磅礡的宏偉建築蘊含了講述不盡的輝煌。

    是的,她應該維護這個輝煌,讓那位舉世聞名的法老走回原本應該走的路,擁有原本應該擁有的華麗王朝、長治久安、銘心之愛。

    這次,就作為一個旁觀者,輕輕地講歷史改變回去吧……

    可這件正確的事情,為什麼仍然不能讓她感到釋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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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布卡吹了一聲口哨,尖銳的聲音響徹雲霄,不遠處一隻鷹慢慢地飛了過來,在他頭頂盤旋了幾圈,輕輕地落在他結實的左臂上。

    “做的好,路!給你肉吃。”布卡從隨身的布袋裏拿出一塊帶有血絲的鮮肉,遞給手臂上威風凜凜的鷹。路低下頭,把布卡遞給它的肉叼到嘴裏。

    少年布卡今年十七歲,有著健康少年所應擁有的結實的身體、麥色的皮膚。鮮紅的短發好像要燃燒起來的火焰一樣,與天空金燦燦的太陽遙相呼應。路是一隻十八個月大的鷹,豐厚亮麗的棕色翎毛,深邃暗灰的炯炯雙目。在湛藍的天空,路張開雙翅,就好像一隻高高飄起的風箏,但卻氣勢昂揚。路是布卡最好的朋友,由他親手馴服,由他親手養大。他們的關系就好像兄弟。

    路從布卡的左臂上飛落到地面上,慢條斯理地享用著布卡遞給它的美味午餐,布卡則把身後的背袋扔到腳下金色的沙漠之上,坐在上面,把左手的布帶解開,重新纏繞一次。突然,他身邊的路停止了進餐,充滿警覺地抬起頭,望向了另一個方向。

    “怎麼了,路?”

    路沒有理會自己的主人,叼著肉,沖著一個方向死死地看著。

    布卡也隨著它把頭轉了過去,突然,那個沙漠的盡頭,亮起了耀目的金光,幾乎比太陽還要強烈的光輝。布卡反射性地閉起雙眼,用手臂快速地擋住那刺眼的光芒。路則好像受到了驚嚇,松開了口中的肉,警戒地向主人前面飛了一點。

    過了片刻,布卡感到周圍的光線恢復到了正常水平,他才慢慢地將手臂放了下來,睜開雙眼。沙漠平靜得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路,我們去看看。”布卡站起來,從背袋裏拿出一把彎刀。“不要怕,我們一起過去。”

    路輕輕地飛起來,飛到主人的前面去了。

    布卡笑了,“好樣的,路!”他也加快腳步,往剛才耀眼光芒的起源地跑過去。

    大約往前前行了五分鐘,布卡遠遠地看到了沙地上伏著一個什麼東西,路在那個東西上方不遠處,緩緩地盤旋著。再往前靠近一些,布卡看出那好像是一個人。迷路的旅人嗎?布卡匆匆地往前趕了幾步,走到了昏迷的人的身邊。

    是一個長相俊美的少年!年齡恐怕要比自己還小,小麥色的肌膚,黑亮的短發,瘦弱的臂膀,但是看這面目輪廓,卻很是像外國人。

    “搞不好,是赫梯人呢……”布卡把彎刀放到身旁,拿出了水袋。他輕輕地扶起少年,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臂膀上。“哦,真輕,這麼瘦弱,在這種地方容易死掉呢。”他將水袋擰開,打開少年的嘴,緩緩地往裏面倒水。

    突然少年咳了一下。布卡沒有注意到,還繼續地往裏灌水。

    少年劇烈地咳了起來,身體猛烈地顫抖著,倏地張開了雙眼。布卡看到了,那是一雙水藍色的美麗眼睛,就好像天空一般透徹的顏色。

    “呼……差點被嗆死。”好容易停止了抽搐,少年大力地吸了一口氣,美麗的雙眼對上了布卡的眼睛。那一刻,少年條件反射一般突然坐起來,額頭一下子踫上了布卡的下巴,差點把布卡的眼淚撞下來,頭頂上的路警戒地叫了一聲,布卡慌忙沖天上擺擺手。

    “你幹什麼!靠這麼近!”少年捂著自己的額頭,凶巴巴地說。布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明明是他撞了自己的下巴,反而惡人先告狀了一把。少年卻並不理會布卡的心思,反而在左顧右盼地尋找著什麼東西。

    “路!”布卡站起來,呼喚自己的親密摯友,路滑翔下來,停到了布卡的肩膀上  因為布卡左臂還沒有纏好布帶。布卡把彎刀插到背後,沿來路往回走去,不再理會身後的少年。

    “喂,你等等!”

    身後卻傳來不客氣地叫聲,布卡無奈地轉過身去,看到俊美的少年抱著形狀奇特的背袋向他跑過來。他這才仔細打量了他一下,奇怪的不僅是他的背袋,還有他的穿著!那種淺藍泛白的褲子,邊上都磨破出現了白線的痕跡,還有鞋,怎麼看起來那麼重,上面還綁著好多帶子,能穿舒服嗎?

    “拜託你、你等等,我有事情想請教你。”少年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布卡不禁有些鄙視地笑了,跑這麼兩步路,就這樣氣喘吁吁。

    “什麼事啊。”布卡不由得擺起了一絲架子,連路都更加昂首挺胸了起來。

    “請問知不知道比非圖現在怎麼樣?他現在是王子還是已經當了法老?”

    什麼什麼什麼?布卡楞了一下,完全不知道這個少年在說什麼

    “比非圖啊!你不知道?……哦,對了。”少年思忖了一下,“我說錯了,我是說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二世,繼位了嗎?”

    還以為什麼大事,瘋瘋癲癲的,在沙漠裏迷路了一點都不著急,爬起來第一件事就問這種沒水平的問題。布卡白了少年一眼。

    “拜託你,快告訴我啊!還是他已經……已經死……”

    “呸呸呸!”布卡大聲地打斷少年的話,“你才死了呢,新王三天前剛繼位!你到底是從什麼鳥不生蛋的小國家來的啊,這種事你都不知道。”

    “呼……太好了!”艾薇松了一口氣,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趕上了!上天真是待她不薄。本以為胡亂地戴上手鐲,不知道又會把她送去哪里呢!賭這樣一次是對的!

    布卡看著他一會著急一會開心的樣子,覺得很有趣,於是沒有立刻轉身走開,反而面對著他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我,叫布卡,是西塔特村村長的兒子。你是誰?”

    “西塔特村?”

    “問你呢,叫什麼名字。”

    “噢,我叫艾……艾微。”

    “嗯?艾微?這麼古怪的名字,你是哪國人啊?”

    “英國人啊,西塔特村在哪里?在埃及嗎?”

    英國是什麼鬼地方,布卡感覺完全沒法和艾微交流,連西塔特村都不知道,看來真是個鄉巴佬!

    “你快告訴我啊!是不是埃及,離開底比斯還有多遠?我要去底比斯,我要去拉美西斯二世所在的城市!”艾薇拉住布卡的手臂,語氣焦急而迫切地說著。快!她要快些見到比非圖,她這次回來的目的是讓他逃離死亡的劫數,不能耽誤一分一秒阿!

    “別晃我的手臂啊!”布卡把手抽回來,卻不知為何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個大男孩感覺和女人一樣!這裏呢,是埃及和利比亞接壤的地方,吉薩附近,吉薩你總知道吧?”

    很耳熟的地名,好像在哪里聽到過,但是想不起來了。艾薇沒有說話,布卡就繼續說了下去。

    “西塔特村是吉薩自治區域內最大的也是最繁華的村落。”布卡驕傲地說道。“你要去的底比斯離開這裏很遠,就你這體格,徒步走怎樣也要數月。但是如果你想拜見法老,你就太幸運了,他恰好在孟菲斯的宮殿,十幾天的行程就到了。不過估計法老才不會見你這種鄉巴佬。”

    “十幾天的行程……要、要怎樣走才能走到呢?”艾薇連忙問。藍色的眼睛熱切地看著布卡。布卡長嘆一口氣,真是個麻煩的人,可自己為什麼就不能乾脆地把他丟下不管呢。

    “算了,就當我日行一善吧。”布卡說,“反正我也要去孟菲斯看我的哥哥,你就跟著我吧。”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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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吉薩是利比亞與埃及交界處的一個邊境城市,與其周邊的西塔特村、幕萊村以及其他十數個小村落組成了相對于自治的區域。這些村鎮的人,都會自豪地稱這塊領域為吉薩自治區。當然,這種稱呼只是私下的,法老有絕對的權利,所以是絕不容忍擁有所謂的“自治”的。

    吉薩的領主,是由數月前剛剛駕崩的前法老塞提一世親自指派的第二王子  希擔任。由於塞提一世的第一個王子早逝,希成了其最年長的王子,也理應繼承王位,但是塞提卻把“年長國王之子”的位置,大手一指,送給了第七王子拉美西斯。以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年輕王子,將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在攝政王子期間就充分顯示了其過人的戰爭、外交、內政等方面的天賦。

    因此,現在的法老就是原來的第七王子,拉美西斯。

    “法老是否有個王妃叫馬特浩倪潔茹?”

    “ ,你這個土人知道得還不少。沒錯,法老只有兩個名正言順的妃子,一個是馬特浩倪潔茹王妃,還有一個是亞曼拉公主,不過都傳言立著兩個妃子純粹是政治考慮啦。法老大人可是花名在外,從不封妃……”

    “什麼意思?”

    “就是傳聞法老有很多情人,但是他從不立妃,而且據說也從不寵幸已經立下的兩個妃子……噢,當然,我想奈菲爾塔利是例外吧,但是她早就死了。”

    “奈菲爾塔利早就……死了?有多早?”

    布卡和艾薇一前一後地走在荒涼的沙地上,前方飛著不知疲倦的路。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艾薇發現,其實布卡是一個很熱心而且很能聊的人。雖然總是言語中帶著一些類似“土人、鄉巴佬”這樣的諷刺,但是艾薇的問題,布卡都會給耐心或不耐心地一一回答。

    “噢……有多早呢?忘記了,至少也有個四、五年了吧。”布卡沖天空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路盤旋著飛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布卡的左臂上,昂首看著布卡。

    “路,給你肉吃。”路習以為常地用嘴接過布卡手中的肉,飛落到一旁,慢慢地吃了起來。布卡沖著艾薇叫了一聲,“鄉巴佬,我們也該吃飯了,你該不會沒有準備糧食吧。”

    艾薇白了布卡一眼,坐到了地上,打開自己的書包,幸好自己帶了兩包自熟速食,不然今天還真是尷尬。布卡從袋子裏翻出類似麵包的糧食,走過來坐到了艾薇的身旁,看著她手裏的自來熟速食盒。“你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艾薇沒有回答,徑自拉開餐盒外層的包裝。過了三分鐘,一股誘人的咖喱香氣就跑了出來。正在一邊啃著硬面包的布卡,不由得驚訝地看著艾薇手中小小的盒子。“什麼東西,這麼香。”他伸手過去踫了踫盒子,“噢?還是熱的啊!”

    艾薇看著布卡好奇又有點饞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笑。“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吉薩阿?”到了吉薩,她才有機會搞匹馬和更多的食物,支持她走到孟斐斯。

    布卡的雙眼沒有離開她的餐盒。“噢,可能還有兩、三天吧,不遠了。”

    也就是還要吃6-8頓飯。艾薇只帶了兩包速食,其他的食物和水一概沒有。怎麼辦呢?

    “喂……你這個,好吃嗎?”布卡忍不住發問了,聽到他這樣說,艾薇不由得暗自笑了,看來接下來三天的食物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你想吃嗎?”艾薇強忍著心中的笑意,認真地看著布卡。

    布卡轉過頭去,繼續啃自己的麵包。

    “真的,你想吃嗎?我可以讓給你吃。”

    布卡動心了,慢慢地轉了過來,看到艾薇真誠地把自己的快熟咖喱飯遞到他跟前。

    “很好吃的。”艾薇推波助瀾地鼓動著。布卡半信半疑地接了過來,謹慎地嘗了一口。

    好吃!

    雖然是很奇怪的味道,不過很好吃!布卡不顧自己的面子,狼吞虎嚥了起來。艾薇開心地笑著,看著布卡把飯全部吃得一粒不剩。

    “不錯!”布卡抹了抹嘴,把空盒遞回給了艾薇,“你帶的食物還真不錯。”

    “你喜歡就好。”艾薇笑嘻嘻地接過盒子,“在我們這個國家,這盒飯相當于五十頭牛和一百匹馬的價值呢,絕對是無價之寶。”

    “什、什麼!?”布卡幾乎摔倒在地上,“你騙人!”

    “我當然不是騙人,整個埃及、包括偉大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都肯定沒見過我這種食物  不用火就可以變熟的食物,那顯然是聖食!本來是想這次帶來獻給法老的……”艾薇臉上故意露出為難神色,“傷腦筋啊,怎麼會被西塔特村村長的兒子吃了呢?”

    “你、你你,分明是你給我……”

    “不過,布卡是這麼善良的人,”沒等布卡把話說完,艾薇就接著說了下去,“又願意幫我走到孟斐斯,我實在不好意思為難他啊……”

    布卡如搗蒜一樣狂點頭。

    艾薇笑得更開心了,“好~呵呵,那麼就作為你帶我去孟斐斯的報酬吧,只要你路上提供給我水和糧食,到吉薩再給我一匹馬,這筆賬就算結了。真是跳樓大降價啊……哎,本來還想用這個禮物討好一下法老呢……”

    布卡忙不迭地說,“就這樣吧,我一定盡快把你帶到孟斐斯,這件事,如果你能見到法老,你可千萬別提了。”

    “嗯~呵呵,既然是布卡這樣說,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啦~”艾薇心裏樂開了花,看看這個傻小子以後還敢不敢對她大呼小叫的!

    看著艾薇狡猾的笑容,布卡突然有種自己被騙了的感覺,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把這個疑問說出來,敏銳的路驟然發出了一聲尖叫,警覺地飛了起來。

    “出什麼事情了?”布卡也跟著站起來,往路的方向看,但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看來哈里森大叔還是有些先見之明的……”這樣想著,艾薇從袋子裏拿出了紅外望遠鏡。

    “又是什麼古怪東西?”布卡湊過去,好奇地看著艾薇拿著形狀古怪的望遠鏡,貼到眼睛上。

    “啊!”艾薇這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驚訝地尖叫了起來。“快,布卡,我們快過去,是一個人!渾身是血的人!”

    沒等布卡反應過來,艾薇就丟下他,一個人跑了上去。布卡順著她跑去的方向看啊看,奇怪,明明自己的眼睛很好,但是怎麼就沒看到一個在流血的人呢?

第十七章 之二

    艾薇感覺自己的心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了。

    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到一個渾身是傷,血流不止的人。她不由得怕了,跪坐在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傷者旁邊,久久不能言語。

    “你在發什麼呆!”從後面趕過來的布卡大聲地說,“快看看他還有沒有氣!給他喝些水!”

    “噢,對對。”艾薇慌亂地把手顫顫巍巍地伸到那個人的鼻子下方。“還有、雖然很微弱,但是還有。”

    “那你還愣著做什麼!”布卡跑上去,扶起那個人,撬開他幹澀的嘴,往裏面倒水。“身上都是刀傷,難道是被強盜搶劫了?”

    “咳咳、……快點……通知法老……”滿身是血的人稍微一清醒,立刻死死地抓住布卡,斷斷續續卻焦急地說,“……利比亞、利比亞人……三天前……”

    “你別說話了,不然你會死的。”布卡想制止他說下去。

    “幕萊……幕萊村……求求你們,救救幕萊村……”

    他要……死了吧……艾薇望著這個可憐的人。

    布卡的神情變得非常嚴肅起來,“幕萊村?你說幕萊村怎麼了???”

    “幕萊……利比亞……救救……”

    傷者在布卡的懷抱中斷了氣。

    “利比亞人三天前進攻了幕萊村?他是這個意思吧……”艾薇輕輕地說。

    布卡慢慢將死者放下。“該死的利比亞人,居然擅自撕毀和約!忘記了他們的公主是吉薩領主希殿下的妃子嗎!該死!我們加快腳步動身前往吉薩吧!一定要讓領主出兵,幕萊村是吉薩領地的第二大村子,希殿下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路!路!”布卡大聲地叫著自己的朋友,徑自往前加快速度地走去。

    艾薇怔怔地看著死者……原來,死亡竟是這樣震撼的事情,親眼目睹一個人的生命逝去,讓她感到幾分可怕。“可是……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土人!!你在做什麼!!我們快點去吉薩求助啊!!”

    “不對……不能去……不能去吉薩!!”艾薇大聲地喝止了布卡。

    “什麼?你說什麼?你瘋了?難道要對幕萊村見死不救嗎??”布卡不能理解地大喊。

    “想想!布卡!好好想想!幕萊村離開這裏有多遠?”

    “你這個速度,要走一天半……”

    “離吉薩呢?”

    “一整天啊!很近的,所以我們快去吉薩求救吧!”

    “布卡!動動腦子!”艾薇快速地說著,“剛才那個人說戰爭是三天前開始的,吉薩離開幕萊只有一天的腳程,其實是很近的!所以不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然而三天還沒有出兵,只有兩個可能!一、吉薩已經被佔領了;二……”

    “吉薩和利比亞人是一夥兒的……?!”順著艾薇的思路,布卡將信將疑地把答案說了出來。

    “沒錯!”艾薇嘆了口氣,“無論是哪種可能,我們去了都於事無補。”

    布卡幾乎癱坐了下來,沮喪地抓著自己如火焰般鮮紅的頭發,“那怎麼辦……幕萊村是西塔特村的同伴啊……身為西塔特村的村長之子,我怎麼能、我怎麼能……”年輕的臉上出現了焦急而甚至幾分無助的神色。

    “不要慌。”

    堅定而冷靜的聲音讓布卡不由得抬起頭來,艾薇的表情出奇地鎮定。

    “你不是有路嗎?讓它飛到孟斐斯找你的哥哥,它飛得比我們都快。讓你的哥哥告訴法老這邊的情況,並請求派兵支援,記住,要派兵,法老則千萬不可為貪功而離開底比斯……我擔心這次利比亞人不是單純地擾境。”

    布卡愣愣地看著艾薇。

    “你看著我做什麼,快去寫啊!”

    布卡晃晃腦袋。“我沒有……我沒有莎紙草……”

    艾薇從包裏掏出紙和筆,“諾,給你,現在寫,照我說得寫。”

    布卡接過紙和筆,好奇地看了又看。

    “沒時間看了,快寫!”

    “噢噢!”布卡連忙低下頭寫了起來,“那……土人……不、我是說艾微,我們怎麼辦?”布卡開始認真地稱呼艾薇的名字了,剛才的一番話,讓這個瘦小男孩的形象,突然在他心目中高大起來了。

    “我們?”艾薇皺著眉,就算是為了幫比非圖吧,這趟渾水看來真是非淌不可了。不能小看任何一場會危及法老的戰事啊……

    “我們去幕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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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太陽正慢慢沉入尼羅河,把孟斐斯渲染成一片華麗的緋紅。耕作的農民們都從田地裏返回了自己的小屋,街上的集市漸漸散去了,不時有幾個年輕的姑娘,三個一群,兩個一組,提著織好的布,開心地穿梭在小巷之間。

    年輕人站在孟斐斯宮殿的城牆上,沖天空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從夕陽的方向遠遠飛來一隻深棕色的鷹。他對著它高高地伸出自己的左臂,“路!落過來!”

    年輕人有著要燃燒起來一般的紅發,與他翠綠色的眼睛遙相呼應,爭輝鬥艷。身上做工精細的鎧甲和鞘上嵌有綠松石的佩劍說明瞭他的身份,他就是拉美西斯時代最年輕的將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西塔特村長的長子,孟圖斯。二十七歲的孟圖斯與年僅二十四歲的全國最高先知禮塔赫一起被稱為帝國雙璧。他們與年輕有為的法老一起,為踏入新朝代的埃及,帶來了無限的活力與希望。

    “好樣的路,飛得真快。”孟圖斯誇贊著,示意路落到自己的手臂上,“布卡那小子呢?他不是一直說有路的地方就一定有布卡嗎?”

    路俯沖下來,穩穩地落在孟圖斯結實的左臂上,不老實地拍打著自己的翅膀,不停地移動著自己的爪子。

    “怎麼了?餓了?”孟圖斯不解其意地問著。路更猛烈地扇動翅膀,幾乎要飛起來一樣。孟圖斯感到路十分反常,於是仔細打量了它一下。原來,路的右爪上綁了一個小紙條。“嘿,原來是傳信兵,不錯啊,路!”孟圖斯一邊從路的爪子上把紙條解下來,一邊贊揚地說。路也抬起頭來,一副自豪的樣子。

    “這是什麼材料?好奇怪,不是莎紙草。”孟圖斯不慌不忙地慢慢拆開紙條,當他看到上面畫著的歪歪扭扭的象形字時,他的臉色驟然大變了起來。“是布卡的字……”

    快速瀏覽完紙條,孟圖斯的臉上出現了焦急的神色。他笨拙地摸了摸路,原本光澤的羽毛顯然因為長途跋涉而變得有些髒汙。孟圖斯有點歉意,但還是匆匆地說,“不能陪你了,我現在要立刻去晉見法老。我讓其他人給你些找些食物。”路就好像聽明白了孟圖斯的話一樣,低低地叫了一聲,驟然揮動翅膀,飛進了晚霞未散的天空,沿著來時的方向,快速地飛了回去。孟圖斯看著路逐漸變小的身影,輕輕地說,“回去找布卡嗎?路,真是好樣的。”

    轉頭過來,綠色的眼眸已變成如深湖一樣的幽冷,“來人,拿我的披風過來,我要立刻晉見法老。”

    ***

    孟斐斯是下埃及的中心城市,也是下埃及最繁華的城市。地處尼羅河畔,不僅有發達的農業,也會有來自各國的商人在這裏歇腳或做貿易,市民之中,從事建築、紡織、精工的大有人在,甚至在製作木乃伊方面,都有專家,儼然是一個“國際大都市”的樣子。

    法老在孟斐斯有著豪華的宮殿。新王繼位、重要祭祀、會議、戰爭等時,孟斐斯都會成為法老必會拜訪甚至停留以時日的地方。更有法老大興土木,在這裏建立宏偉的寺廟、金字塔以及奢侈的行宮。繼位不足一月的新法老、拉美西斯同樣不能免俗,剛加冕不到三天就下令在孟斐斯附近建造龐大的人面獅身像,更為了監督工事的情況,特意來到孟斐斯,順便參加當地的祭祀以及接受民眾的祝福。

    人們盛傳新法老于先王塞提一世不同,不僅善長兵刃相見的戰爭,更是外交、內政方面的天才,加之自攝政王子時代就跟隨他的“帝國雙璧”孟圖斯和禮塔赫作為他的左右手,登基三天就給全國人民帶來了歡欣鼓舞計程車氣,孟斐斯周遭城市的市民甚至願意徒步行旅數日,來到孟斐斯,遠遠地拜見一下新法老。

    而讓全埃及的少女們沸騰的是新法老驚為天人的外貌。拉美西斯在登基前就是出名的俊美,而登基之後,天下獨尊的身份使其更加錦上添花。雖然花名在外,但是天下少女無一不想受到一次寵幸,哪怕是一次,無名無分,她們都甘之如飴。而且,雖然機會小於零,但是她們還是抱著飛蛾撲火的心態,夢想或許自己會成為特別的那個,或許自己會被冊封為妃,但是到現在為止,這種想法,永遠只是個夢想……

    孟斐斯宮殿  側宮

    側宮的寢室是一間碩大的房間。四壁上裝飾著豪華的金銀飾品,桌臺上放著昂貴的金質花瓶,裏面放著埃及人最喜愛的蓮花。層層半透明的幔簾隨著風慢慢地時飄時靜,房間深處奢華的床塌隱隱可見。

    兩具年輕的肉體交疊著,房內沉重的喘息聲和床塌的響動,透過層疊的幔簾,傳出室外。孟圖斯在側宮的門口踱來踱去,綠色的眸子裏映出了焦急的神色。門口的衛兵沒有表情地看著他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

    “王……這樣多久了?”孟圖斯第十次發問,腦門上滲出了涔涔的汗珠。

    “回將軍,從傍晚開始。”衛兵沒有感情地回答。

    抬頭看看天,星星都亮起來了。雖然知道王的脾性,但是遭遇如此軍情,或許真的需要強行參見,以免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可是……裏面的傳來的陣陣淫聲浪叫,使他不由得難以邁出腳步。一直沒有娶妻的他,聽到這種聲音,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中只能盼望這樣的事情可以早些結束。

    “這樣還要……多久……”紅發的年輕人又一次尷尬地開口。

    “回將軍,不知道。”衛兵還是同樣平淡的語氣。孟圖斯擦了一下腦門上的汗,繼續在門口踱來踱去。

    而此時,房間裏正春光旖旎,滿室的熱氣幾乎要撕裂厚重的幔紗,穿到室外去。身材火辣的女人被壓在下面,將自己的身體彎成弓形,努力地迎合著上面男人狂野的索求。她眼神迷離,雙唇微張,雙手緊緊地抓住身下的床單,芊長的指甲仿佛要透過床單將手掌抓破,

    對比起她迷醉的神情,男人則顯得過分冷靜。琥珀色的眸子裏閃著沒有情感的光輝,仿佛無機質的寶石,冷冷地映著女人熱情扭動的身軀。他劇烈地抽插著,絲毫不理會女人的表情是痛苦還是享受。突然女人的身體開始縮緊,叫聲不斷變大。男人用原本撫著她胸部的手抬起她一條光潔的腿放在肩上,加大了抽插的力度。還沒有從快感中恢復過來的女人,眼角滲出了眼淚,承受著男人粗暴的索求,漸漸發出更為嬌美的聲音。

    男人終于低低地嘶吼了一聲,快速地挺入幾下,抽身出來,將歡愉的種子悉數射在被單之上。他快速地起身,將衣服穿上,拿起身邊的佩劍,絲毫不帶有半分留戀地向門外走去。床上的女人沉沉地喘息著,思緒仿佛還停留在剛才的翻雲覆雨之中,看到男人快步地離去,她連忙支起身來,不加任何遮蓋,裸露出傲人的身軀,對著要離去的人說,“王,下次再召見奴婢吧……服侍王是奴婢的榮幸。”

    拉美西斯回過頭去,雙眼漠漠地掃了一下女人完美的身段。或許不該帶這個女人來孟斐斯,當時只是一時興起,因為帶著她隨時可以發洩欲望、省去很多麻煩,但是現在看來這種特別的待遇讓眼前的女人有了誤解。他沉吟了半刻,女人看他不作聲,心裏的期待便更增加了幾分,“王~”女人嗲著,雙眸半垂,吐氣如蘭地說,“芙娜等著您再召見~”

    “下去。”冰冷的聲音讓這個叫芙娜的女人心裏一寒。她難以置信地把頭抬起來,看到的卻是拉美西斯冷若冰霜的臉,剎那間,她感到自己掉入了萬尺冰窟之中,一下僵住,不知如何是好起來。沒等她反應過來,拉美西斯就冷冷地丟下一句,“去找內臣領賞。念在你從底比斯跟過來,我便不治罪於你,下次如再敢造次,殺無赦。”

    語畢,年輕的法老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去,剩下芙娜一個人光溜溜地坐在床上。盯著逐漸遠去的拉美西斯,她美艷的雙目中燃起一絲火焰,仿佛要將那迷人的背影吞噬。

    她絕不能失去法老的寵愛。

    法老在繼位前就有諸多情人,但是全都沒有被冊封為妃,常見的情況是會在臨幸之後,賞賜給她們一些金銀珠寶。但是一旦這些姑娘被拉美西斯拋棄後還抱有任何幻想,遲遲不願嫁人的話,多半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莫名其妙地死去。有人說是被打入冷宮的馬特浩妮潔茹王妃偷偷害死,有人則說是因為一些王國守舊的大臣,為了顧全未來法老的名聲,私下裏派人暗殺。拉美西斯對此不聞不問,因而這種殘酷的情況愈演愈烈。一些顯要的官貴,再也不抱著憑借女兒被寵幸從而能雞犬升天的夢想,一旦發現女兒與王有染,立刻安排婚事,草草地把女兒嫁了,以來避免不幸。

    因此埃及的女人們,會又愛又恨地稱這個危險而充富魅力的法老為“毒藥”。

    拉美西斯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作他的情人,但是他俊美的外貌,年輕而堅實的身體,讓全國上下的女人為之沸騰。若得春宵一夜,即便宛若飲鴆止渴,終將一死,也心甘情願。

    而芙娜的野心絕不僅僅於此。出身平民的她,是一個於上埃及四處流浪的賣藝舞女,自小就吃了很多苦,通過出賣色相,在底比斯總算小有名氣,終得一天被拉美西斯召見。她已下定決心,再也不回到過去饑寒交迫的日子,無論使用什麼手段,她一定要緊緊傍住法老這棵大樹。“以前是王子,或許有諸多不便,現在是法老,肯定還是要立妃的……我芙娜是底比斯第一美女,我就不信你對我不動心!”

    她如是想著,慢慢握緊了手,尖尖的指甲嵌進了掌心的肉裏,鮮血微微滲了出來。

    拉美西斯走出側宮寢房的時候,天上已經布滿了星辰。一見到他的身影,孟圖斯連忙上前下跪,語氣急切地說道︰“王,卑職有重要軍情要稟報!”

    “起來,孟圖斯,不必對我行大禮。”拉美西斯揮揮手,示意他站起身來,向中庭慢慢地踱去,神色平淡地說,“是不是利比亞人擾境?”

    孟圖斯跟在後面,聞言一愣,慌忙答道,“對,正是。”

    “吉薩沒有出兵相救吧。”拉美西斯表情自然,宛若一切全部早就知道了。孟圖斯不由有一絲迷惑,他又握了握攥在手裏的紙條,已經被他手心的汗水全部浸濕了。王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不可能有任何傳令兵會比路的速度還快了。但是還沒等他問,拉美西斯就先他一步開口。“看來希皇兄還是沒有禁住誘惑啊……”語氣平淡,但是雙眸中卻露出了冷酷的神色。

    和紙條上寫的一樣。布卡傳信過來也是說可能吉薩叛變這樣的消息,孟圖斯不由暗暗佩服起王上,同時也為自己弟弟所發過來的準確判斷而感到贊嘆。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難道敵軍已經逼近了孟斐斯?”拉美西斯在荷花池邊的石凳上坐下,深棕色的頭發隨意地散開在肩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一對奇異的寶石,與他濃鬱的眉毛和略帶鷹鉤的挺立鼻子一同嵌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

    “王可真是絕世的美男子。”孟圖斯在心中想,同樣身為男人的他,也不由對他俊美的外形而大為贊嘆。

    拉美西斯見他不語,又問了一句,“不是緊要軍情嗎?”

    “對,是!”孟圖斯慌忙收回思緒,拉美西斯看著自己紅發愛將忙亂的樣子,輕輕地笑了一下。

    “不用緊張,有什麼都慢慢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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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緊張,有什麼都慢慢說吧。”拉美西斯坐在石凳上,月光溫柔地傾瀉在他身上。孟圖斯畢恭畢敬地看著俊美的法老,靜靜地思考應該由何說起。

    “王,利比亞人並沒有逼近孟斐斯,他們只是攻打了幕萊……布卡,就是卑職上次和您提過的,那個想當您侍衛的弟弟,他用鷹為卑職送來了消息。”孟圖斯小心地措辭著,考慮接下來應該怎樣說才合適,“那個……嗯,他還說,利比亞人攻打幕萊,不是簡單的擾境,極有可能吉薩已經倒戈。所以請孟斐斯盡快派兵相救,而且,恩……還有……”

    “繼續說。”依舊是平淡的聲音,逆著月光,孟圖斯看不到拉美西斯的表情。孟圖斯低著頭,咬了咬牙,接著說了下去。

    “法老千萬不可親征,因為此次恐有後文。”孟圖斯把紙條上不敬的語氣修改了一下,用自己的話說了出來。語畢,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王,卑職就這麼一個弟弟,他獨自去了幕萊,請求您務必讓卑職帶兵前往!”

    拉美西斯沒有說話,靜靜地坐著,沒有表情地看著孟圖斯。孟圖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這麼低著頭,等著法老發話。

    “孟圖斯,這條消息是令弟寫的?”

    “是……確實是愚弟的字跡。”

    拉美西斯眯起了眼睛,雙眸中發出了危險的光芒。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起了身邊的石桌,雙唇緊緊地合上,一言不發。孟圖斯聽著石桌上嗒嗒的聲音,心中不覺有些不安起來,手心滲出了更多的汗。時間耽誤不起啊!現在布卡正身處幕萊,時刻有性命危險,他不能再等了。

    “王……”

    “孟圖斯,把寫著消息的條子給我看看。應該在你身上吧。”拉美西斯犀利地看著孟圖斯。

    “這個……”孟圖斯感到腦門上直冒汗,布卡阿布卡,你怎麼會用這樣不尊敬的話寫法老,現在叫為兄怎麼保護你,萬一要是惹怒了王,十個腦袋也不夠你用的。“這個……”

    拉美西斯轉頭過去,看著池裏的荷花映著月光,卻將手伸向孟圖斯。“在你手裏吧。”

    哎!孟圖斯立刻彎腰,雙手將被汗水浸透的紙條交給拉美西斯,“王,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請過目……”

    拉美西斯接過紙條,慢慢地看著,濃厚的雙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孟圖斯在一旁看得真是驚心動魄,生怕法老發怒,“王……愚弟還小,不懂事,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請您一定……”

    “哈哈哈哈!”拉美西斯突然大聲地笑了起來,笑得孟圖斯不知所措,“切記一定要派兵,法老千萬不可因貪功而擅自離開孟斐斯?!好大的口氣!”笑容轉眼間變得異常冰冷,“我埃及真是藏龍臥虎,孟圖斯,不想你的弟弟竟有如此韜略,竟與本王不謀而合!若他也能像你一樣,忠心不二,為我所用,那便是好……”但如果不是……

    “大王,我們西塔特村世世代代都是您最忠誠的僕人,愚弟也不例外,能為您出謀,哪怕僅僅是一次,也是他三生的榮耀。”孟圖斯真誠地說著,心中卻暗自想,那個莽撞的傻小子布卡,居然能考慮的這樣全面,可以得到王的贊賞,實在與往日不同了阿!

    “那便是好……”拉美西斯點著頭,若有所思。“等這件事情結束了,我要親自見一下令弟。”

    “是是!謝謝王!”孟圖斯立刻下跪一拜,又匆匆地說,“王,請您讓卑職立刻帶兵前往幕萊,那邊戰況應該十分危急!”

    拉美西斯輕輕抬起了手,阻止孟圖斯繼續說下去。

    “令弟既然有此謀略,拖延敵軍幾天時間也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你不用去幕萊,你給我好好留在孟斐斯。”

    “王!”孟圖斯綠色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和焦急。他不能,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弟弟……

    “我會率一小批人馬去幕萊……此行全部保密,除了你,誰都不會知道。”

    “王!”這一次是為了拉美西斯而擔心,人家都擺明瞭是設下圈套設計法老,為什麼他還要身臨險境。

    拉美西斯站了起來,頎長健美的身形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孟圖斯,我把孟斐斯交給你了,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很快孟斐斯就會發生動亂,或者是以政變的形式、內奸煽動群眾,或者是赫梯的軍隊趁亂入侵,你要做好萬全準備,我會把最強的兵馬留給你……注意這兩天的食物,下毒的可能性很高。”

    原來如此,幕萊那邊僅僅是個誘餌,所以看似危險,實則安全!但是……孟圖斯抬起頭,看著法老,“王,您不怕卑職……”不怕我趁機叛亂嗎?想到了,但孟圖斯終究沒有說出來。

    拉美西斯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孟圖斯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我離開孟斐斯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語畢,他沖孟圖斯輕輕笑了一下,就順著荷花池,向自己的寢宮走去。

    孟圖斯有幾分感動,鼻子一酸,幾乎掉下淚來。他在心裏暗自罵了一聲︰丟人!如果第一將軍哭了,那真是丟人現眼!他打了自己一下,抬起頭,沖著拉美西斯漸漸遠去的背影喃喃地說了一句,“王!您放心,孟圖斯一定會把孟斐斯守好,等著您回來!”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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