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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周素梅被宮女領著進入了偏廳裡,她很是矜持的坐著,甚至瞪了眼一旁忐忑不安的兩個孩子,讓周丹陽和周叢陽大氣也不敢喘一聲,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

  周素梅收回來目光,這才覺得心裡妥帖些。看到這兩個孩子這般聽話,很是滿意的笑了笑,周丹陽和周叢陽見姑母笑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宮女略有些奇怪,都說這是萱妃娘娘的姐弟,怎麼看著差別這麼大?娘娘身上就帶著一股說不來的矜貴,行事做派像是一個大家小姐一般的,可是這兩個人卻是畏手畏腳的,似乎根本就沒見過世面一樣的。

  雖然武定侯府早就沒落了,但是好歹太祖時候繁盛一世的世家大族,怎麼把孩子養成這樣?宮女想到這裡把目光對準了周素梅,心裡恍然,是了,早就聽說好好的一個家裡沒有主母,反而是讓大歸回家的妹妹管家,一個在夫家站不住腳的女子又怎麼能教導好孩子?

  宮女想起這些八卦來就覺得很是興味,宮裡常年寂寞,倒是比外面還要喜歡嚼舌根,她一邊想著回去跟小姐妹又有了話題,一邊去了周清若的住的正房裡。

  周清若這會兒正跟玲玉說話,「我一直見不到陛下,也不好把父親的事跟他講,我就想著……不如跟陸將軍說了。」

  玲玉知道周清若這幾日為武定侯的事情煩擾,聽了點頭說道,「娘娘想的極是。」與其正面對皇帝說起這件事,還不如拐個彎,這樣皇帝還有時間做心裡準備……,更重要是陸佩寧出身世家大族,和一般人不同,肯定也是知道家裡有人這樣被牽連,需要如何處置相對的好。

  周清若看玲玉這態度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笑道,「那就這樣,你和陸將軍也是相熟的,你就替我跑腿。」

  「不過是奴婢分內的事情。」玲玉很自然的說道,但是心裡卻是十分的溫暖,她就是喜歡周清若這樣……雖說名為主僕,但是心裡卻是很是平等的看待她,讓她越發的想要盡力伺候,照顧周清若。

  玲玉這樣的眼界,這樣的能幹也並不是不是原委,她也是出身名門,是保定的大家族,只不過先帝的時候出了事情就被抄了家,男的流放,女的發賣,她當時不過六歲就受盡了苦楚……,再後來幾經轉折就到了武定侯周家成了周清若的婢女。

  等著後來家裡伸了冤,恢復了名聲,她卻也是不願意回去了,父母,祖父母,早就亡故,只剩下一個叔叔,這個叔叔卻是吃喝嫖賭樣樣都玩,她想著與其回到家裡讓嬸嬸隨意的安排嫁人,還不如跟著周清若過日子,報答她的恩情,好在她的嫡親哥哥卻是個爭氣的,想了法子成了禁衛軍,上次傷好之後因為打死柯克木的事情竟然是在禁衛軍裡名聲大震,又得了陸佩寧的青眼,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

  玲玉現如今只想給哥哥找們好親事,把家業延續下去就滿足了,至於自己……,她早就打定好了主意,以後就在宮裡照顧未來的皇子,公主,一輩子不嫁人了。

  周清若見陽光下,玲玉越發顯得秀美,嫺熟,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花一般的嬌嫩,心裡很是不舍的想著,這麼好的年紀,這麼好的顏色,應該要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

  就打定好想法,等著父親這件事有了著落就開始給玲玉找找合適的人家。

  兩個人各有心思,說了一會兒話就看到宮女走了進來稟告說道,周素梅等人過來了。

  周清若挽了下頭髮,就跟著玲玉去了廳堂。

  周素梅在偏廳裡等了半天才看到那宮女又轉了回來,以為是喊自己過去,結果聽那宮女笑吟吟的對著坐在下首的周丹陽和周叢陽說道,「你們就是周小姐和周少爺吧。」

  他們兩個是龍鳳胎,年紀相同,性格也相似,容貌更是七八分像,這會兒聽到宮女的話,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異口同聲的說道,「正是。」

  那宮女瞧著好玩,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娘娘有請。」

  周素梅見宮女不喊自己而是當著自己的面把兩個孩子叫了過去,臉色刷地的白了,立時有點惱羞成怒,可是想著這裡畢竟不是武定侯府,可以任由她做主,只好強忍了下來,等著怒氣消失之後心裡又有些的恐懼,周清若這是什麼意思?

  周清若和周丹陽和周叢陽相差四五歲,這兩個人如今也才剛剛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正是對一切都充滿好奇,朝氣蓬勃的年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就如同失去生命力的老嫗一般的,很是死氣沉沉。

  周清若想起自己在家的時候還因為武定侯府裡人敬重她是大小姐,時常會帶著這兩姐弟玩……,那時候雖然還是唯唯諾諾的,但是也沒有成現在這樣的。

  看來,她真是高看了周素梅,她還是那樣的固執,那樣的堅持己見,不過因為自己好強被夫家所不容,就以為這世上的人都須得柔順聽話,甚至把自己唯一的女兒王玉珍也養成了那樣的性子。

  簡直就是矯正過度。

  她心裡就騰騰的冒著火,喝了茶水好一會兒才壓了下去,對著周丹陽很和周叢陽很是溫和,又親厚的問著一些家常,比如在家都幹什麼,讀什麼書?

  兩個人見周清若穿著素雅中帶著奢華,舉手投之間透著雍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活潑好動的姐姐了,心裡很是害怕,可是這會兒又見她這般輕聲細語的說話,就好像從前沒有進宮之前一般,他們也漸漸的放開手腳來,開始一一回答。

  不過片刻廳堂內顯得氣氛溫馨而融洽。

  周素梅坐在偏廳內,只覺得度日如年,很是難受,到底周清若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只喊了孩子們過去?

  難道這是要跟她示威?

  想到這裡,周素梅就想起自己剛回到武定侯府的時候見家裡一頓就要吃五六個菜,三四種水果,衣服鞋襪更是每季都有,用的還是最好十兩一匹的杭綢。

  她父母早亡,從小跟著哥哥武定侯相依為命的長大,那時候武定侯府已經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入不敷出,真可謂艱辛,很是節儉,兩個人一頓飯不過吃一個菜,一年也就做一件杭綢的衣服,不過是為了出門時候應應景,誰知道如今日子好過了,哥哥拼死在外面忙活,家裡的幾個孩子竟然這樣的鋪張浪費。

  她就狠狠的訓斥了周清若一頓,又讓人把一些沒用的僕婦打法賣了,關了幾個院子,把一些日常嚼都降到最低,這才覺得心裡舒服。

  結果周清若卻是帶著兩個姐弟去了自己的舅舅家裡,還給哥哥武定侯寫了信告狀。

  她以為哥哥肯定會支持自己的,結果信裡卻回復說道,自己雖然在外,但是總歸還是養的起這個家的,以前是他沒本事讓周素梅和他一起受苦,現如今好了,他深受皇帝的信任,俸祿不說,下面的孝敬也很多,自然就不能虧待孩子,又說幾個孩子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要太過苛刻。

  氣的周素梅差點暈了過去,想著哥哥怎麼變的這麼鼠目寸光?不節儉的過日子……要是以後用錢的時候又怎麼辦?

  後來果然應了她的那句話,武定侯被貶,家裡又變的艱辛,要不是她之前持家有道,又怎麼能堅持下來?等到周清若當上寵妃?

  周素梅越想越發覺得自己才是對的,那有些恐慌的心又消失了,變成了無謂的自信。

  好一會兒,剛才那宮女又來換周素梅,周素梅這才整了整衣服,矜持的走了出去。

  周素梅在宮女的帶領下給周清若磕頭,周清若就這樣坐著受了,卻是沒有抬手讓她起來,她跪的實在是有些難受,忍不住抬頭瞄了眼周清若,卻見周清若低頭喝茶,好像根本就沒有見到她一般的。

  周素梅心裡又氣又害怕,卻不敢發作,只低著頭不說話。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周素梅跪的膝蓋骨疼的時候周清若才問道,「周氏,我且問你,你為何克扣妹妹和弟弟的吃食?」

  一旁的周丹陽和周叢陽彼此相視,心裡卻是一驚,他們兩個總是吃不飽,不過姑姑說家裡沒多少銀子了,總是要省著點,後來又把伺候他們的丫鬟婆子也賣了,只留下一個年過五旬的嬤嬤幫著兩個人打掃屋子,至於他們姐弟的衣服,鞋襪都得自己做,自己洗。

  剛才看到茶几上的荷花酥實在是可口,沒忍住多吃了兩口……,當時只覺得周清若眼神別有深意,原來都看出來了嗎?

  周叢陽畢竟是男子,在外讀書,見識要比周丹陽多一些,只覺得很是熱淚盈眶,想著還是姐姐好,隨即握緊了有些不安的姐姐周丹陽的手。

  兩個人姐弟倆都從對方的眼睛看到了同樣的心境。

  周素梅心裡憤恨,嘴裡自然不會恭敬,說道,「娘娘是不知道家裡的情況,自從你父親……,家裡已經不比往昔了,自然是要節儉,娘娘在宮裡錦衣玉食的,又怎麼知道家裡的日子?」這話暗指周清若不知人間疾苦,更是說她在宮裡只知道自己享受,不知道照顧家裡的意思。

  周清若都快氣笑了,說道,「真是一派胡言,父親當時拿了五萬兩的銀子過來,你在最熱鬧的朝陽街買了三間鋪子,又在城郊置辦了個五百畝地的莊子,光是這兩樣一年就得七八百兩的盈利,至於剩下的三萬兩銀子放在寶月樓吃利息,那就更不用我說了吧?加起來一年最少也是五百兩的銀子,怎麼就不夠吃喝了?」

  周素梅沒有想過周清若看著不聲不響的竟然把家裡的事情都摸清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很是難看。

  周清若又厲聲說道,「姑姑要是在這般不知打進退,不懂得撫恤照顧我們周家的子嗣,那麼我真要跟父親說說了,為什麼姑姑當時說是來照顧家裡的,卻是只顧自己的孩子,不顧周家的血脈,難道是想要吞了這些銀子?那我只好請姑姑回夫家去了。」

  要說周素梅節儉吝嗇是對的,但到從來沒有想吞什麼錢,又聽說要讓自己回去……,想起如狼似虎的婆婆嚇的差點暈死過去。

  「你敢!」

  周清若冷笑,「我為什麼不敢?現如今我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難道你還以為我是任你揉捏的人?」

  看著周清若譏諷的笑容,周素梅這才感覺到滔天的恐懼,只覺得手腳發涼,她清醒了過來,是啊……,現如今周清若皇帝的寵妃,而自己不過是大歸的姑姑,說起來其實管這個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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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周清若原本想要問周素梅父親的事情,結果看到周素梅竟然是這樣的上不得檯面,心裡又是失望又是覺得自己過於天真了,還以為周素梅經過這些年來的洗禮總是會有些不同,結果……她只能呵呵了。

  周素梅被周清若訓斥的一句話都不敢反駁,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現如今才知道什麼是一個天上一個地,雲泥之別。

  周清若又交代了幾句,「丹陽和從陽都是孝順聽話的好孩子,你那般苛待都沒有對我說一句,你怎麼這般的鐵石心腸?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說句難聽的,姑姑是嫁出去的人了,那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現如今卻是這般對待我們周家的子嗣,待我父親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樣的生氣?姑姑真的打算老無所依?那玉珍妹妹呢?」周清若當然不覺得女人嫁了出去就是別人家的,就是這時代也有許多人因為女兒在夫家受苦想辦法領回來,但是大面上大道理就是這樣的,誰也不敢明面上反駁,即使把周素梅趕了出去,外人也不會說什麼。

  一旁的周丹陽和周叢陽聽了都緊緊的抿著嘴,一個握著拳頭,一個低頭抹淚,周清若看了一眼心裡很是難過,總是血脈相親,並且繼母當時對她也是十分的好,她也希望他們兩個能過上舒心的好日子。

  等著周素梅從禦寶殿裡出來,只覺得背後都是汗濕了,不知道是因為嚇的還是因為害怕?

  上了馬車,周丹陽和周叢陽還是習慣性的窩在馬車的最後面,周素梅想起周清若威脅的話來,又怕兩個孩子告狀,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你們不是喜歡吃東湖胡同後面的荷葉燒雞嗎?姑姑給你們買回去吃好不好?」

  周丹陽和周叢陽先是驚愕,後來又想起周清若臨走之前的話來,「記住,你們是武定侯的嫡子嫡孫,我們家祖可是幫著太祖建功立業的名臣,你要挺著胸膛做人,不要辱沒了家祖的名聲,想要什麼做什麼就堂堂正正的說出來,別總是這麼畏手畏腳的。」

  當時周丹陽還有些恐懼的說道,「姐姐,我害怕。」

  周清若就鼓勵的說道,「有姐姐在宮裡給你們撐腰,有什麼好怕的?姑姑就算如何厲害,那也是馮家人了,你們可才是真正的周家人,特別是從陽,你是要繼承家業的人,更是要拿出勇氣來,照顧你姐姐才是。」

  兩個人想到這裡頓時又有了勇氣,可是畢竟常年被欺淩,又怎麼會馬上變得剛硬起來,好在周叢陽畢竟是男子,終於鼓起了勇氣說道,「我不僅要吃荷葉燒雞,還都要做一身衣服。」

  周素梅想要罵人,但是那一句你這個敗家子……怎麼也說不出口,周清若威嚴而淩厲的目光還猶言在耳,那廳堂裡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鳳凰,那樣的華麗而高貴,代表著這時代最尊崇的地位,是她根本就僭越不過去的鴻溝。

  讓她跪就跪著,讓她死……是不是得死了?周素梅心裡打了一個冷顫,終於改了心思。

  周丹陽姐弟看到周素梅臉色一冷,嚇得抱在一處,結果看到周素梅硬生生的把臉上的怒意消去,露出十分扭曲的和藹笑容說道,「那行。」

  周丹陽和周叢陽見周素梅竟然這麼同意了,忽然間就覺得心裡十分的快慰,周叢陽甚至是有了幾分底氣,想著周清若的話……,他才是要繼承武定侯府的人,是以後這裡的主人,而姑姑不過是過來借住而已不是嗎?

  周素梅看著周叢陽從慌亂,不安,到現在漸漸露出幾分篤定,心裡很是鬱悶,只恨不得像從前那樣罵人,可是她不敢。

  「姑姑,我出門得有個書童,妹妹也不能自己洗衣服了,她手如今糙的不行了,以後如何找個好婆家?你得買兩個小丫鬟伺候她。」周叢陽剛開始還磕磕巴巴的,結果說著說著就覺得很是自如,似乎早該是這樣的。

  周素梅差點沒氣暈過去,臉色鐵青,終於忍不住喊道,「你道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

  周叢陽看著妹妹嚇的抱成一團掉眼淚,心裡本來害怕,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股火氣騰騰的冒了出來,喊道,「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但也不是你的,是我們周家的,我用我爹爹的錢,我們周家的銀子關你什麼事?」

  周素梅一臉的不敢置信,呆滯的看了半天周叢陽,隨即準備抬手打他。

  周叢陽本能的有些害怕,臉色發白,卻是硬著頭皮說道,「你打我,我就去告訴娘娘,告訴爹爹!」

  周素梅的手高高的舉起……,最後無力的放了下來。

  周叢陽看著周素梅像霜打了一樣的有氣無力,突然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中年婦人,而不是在他眼裡可怖不可僭越的姑姑,他狠狠的瞪大了眼睛,突然間就覺得信心百增,對……,早就應該這樣了,他怕什麼呢,他才是周家的嫡子,是這個家的主人才是。

  「姑姑我跟你說,你以後不許動我姐姐一根手指頭,你要是還肯循規蹈矩的,我會好好奉養你,待玉珍姐姐好,但你要是在這樣無理蠻纏,我就讓你立即回到你夫家去。」

  周丹陽還未弟弟會挨打,結果看到弟弟就像是一個男子漢一般的筆直的站著,又說著這樣護著她的話,心頭一酸,眼淚倏然而下。

  ***

  徐寶晨面色如常的站在禦書房的門外下,一切仿佛都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可是只有他知道內心其實並不是這麼平靜。

  甚至可以說心裡焦急萬分也不為過。

  皇帝就要主戰,並且要御駕親征,這無可厚非,德武皇帝是用兵權奪取的大寶,自然不是之前那些文治的皇帝能相比的,可現在並不是好時候。

  入住京城不過才幾個月,所有的一切都百廢待興,朝中不穩當,國庫空虛,太后和康王在京城經營多年,和之過往親密的人多如牛毛,這可真是殺了一茬還有一茬,總之人是殺不乾淨的,再說都殺了,誰做事?

  就在這種時候一旦皇帝離開,這京城之地到底會變成了什麼樣?或者說太后和康王到底會做出怎麼樣的事情來,誰都說不準。

  顯然他知道這個問題,兵部侍郎李居也知道。

  李居是先帝時候的進士,性格耿直,喜歡直言不諱,但確實是有真才實學,先帝愛他又恨他,因為他太過不懂的察言觀色。

  很多人都說只要他收斂下脾氣也早就入內閣了,可是他就這樣什麼都不顧,先帝病逝之後,仁宗帝繼位,太后對李居很是不喜,直接貶到了大興做個縣令,簡直就是侮辱,誰知道他卻不以為意,幾年來倒是把大興整治的有模有樣的。

  德武皇帝登基之後李居就被人推舉了過來,德武皇帝太子的時候也是知道這樣一個人的,就認命他做了兵部侍郎,想著再看看幾個月入了內閣,誰知道現在這關鍵時刻……,他徐寶晨不敢說話,李居卻是直言不諱的對皇帝說現在不是親征的好時候。

  當然李居的原話可比這個難聽多了。

  徐寶晨想起李居的話就覺得他還能活到現在可真是祖上保佑了。

  李居是這麼說的,「陛下雖然是正統,但是貶了親弟,奪了帝位是事實,真可謂名不正言不順,現如今還沒有更名,為陛下以前的事情洗掉冤屈,誰還知道陛下是正統?現在在朝局不穩,國庫空虛,與其出征,不如讓太后去說項,讓范成茂歸順了,陛下要是擔心,臣願意陪著太后一起當說客,要是不能讓范成茂歸降,臣也沒臉回來……,陛下要是執意要出征,就是把好容易拿到手裡的帝位拱手讓人?陛下難得真的不想要這基業了?」

  徐寶晨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額頭上都是汗水。

  結果想當然,皇帝發了脾氣,直接把李居投到了死牢,皇帝可不是好脾氣,要是以前太子的時候還講究什麼忠言逆耳,賢臣良將難得,總是要思慮一般,現在他可不願意管了,很是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

  就是他和陸佩寧幾個人對著皇帝也是戰戰兢兢的,生怕說錯了話。

  可是真的不管嗎?

  徐寶晨並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他讀書的就抱著要報效朝廷的心願,想要跟著一位明帝,一起建立偉業,所以並沒有因為李居是個能臣而嫉妒,相反,他還是很喜歡他,希望朝廷裡有更多這樣的人。

  當然更重要的是徐寶晨知道,只要自己不出大錯,皇帝心裡第一永遠是自己。

  可是現在李居被押入死牢,不日就要問斬,到底要怎麼解救才好?

  「徐大人,你在這裡幹什麼?」

  「陸大人?」徐寶晨回頭一瞧竟然是陸佩寧。

  ***

  周清若聽到陸佩寧要見自己很是詫異,因為她是準備找他……,但是還沒傳召呢,他怎麼就自己過來了?

  門外徐寶晨依然覺得有點沒底,問道,「你說……,只有萱妃娘娘說動陛下?」

  陸佩寧自信的笑,「要是連萱妃娘娘也說不動陛下,這世上就沒人說得動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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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李居雖然出身寒門,可是娶的娘子卻是一個大家族出來的,溫氏當時嫁給他的時候帶了二千兩的嫁妝過去,這十幾年下來更是經營有道,在京城置辦了一套二進的宅子,又給李居生了三兒兩女,很得李居的母親喜歡,李居也是多有敬重,一直都沒有納過妾,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日子過得十分的順遂。

  如果是有什麼讓李家感到擔憂,那就是李居的脾氣了,每天都膽戰心驚的,生怕因為直言不諱的性子有個閃失。

  結果這件事很快就發生了。

  她們得到李居被投入大牢裡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時分了,李居的母親抱著溫氏哭道,「我兒的臭脾氣跟他爹一個樣子,他爹當了一輩子的先生,倒也恰當,可是這脾氣要是入仕那就是十分不合適,可是他從小聰明好學,讀書好,我又怎麼斷了他的念想?要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不是?」

  溫氏原本以為老太太出身不高,必然是個難以相處的,不過當時她家裡看重的則是李居的人品,倒也沒有去在乎這些,畢竟瑕不掩瑜,可是等著嫁進來之後發現,婆婆竟然十分的明理,並且對她很是維護,就是有時候李居忍不住對她高聲說話也會訓斥他。

  「你娘子在家裡也是嬌生慣養的,你岳父不過是看你還算得用這才默許了你們的婚事,又是帶著那許多嫁妝,娘以前穿個湖綢的衣服也是要思量一番的,你媳婦來了就給我許多,就是每天穿一件也穿不完,這是誰的功勞?難道是你的?你那點俸祿養得起娘嗎?再說你一個泥腿子上來的,又有什麼資格對她發脾氣?你除了斷文識字,還有什麼能耐?」直說的李居一點脾氣也沒有。

  當時溫氏只覺得眼淚漣漣的,想著真是遇到好婆婆了,大多數婆婆都是覺得自家的兒子好,數落媳婦,可是她家的婆婆卻是這麼護著她,自此之後她就少了客氣,越發盡心的伺候著婆婆,婆媳之間的感情十分的要好,就是李居有時候也會無奈的說道,怎麼娘子才像是您親生的。

  家庭和睦必然會養出好兒女來,李居的三個兒子最大的已經是十二歲了,也是十分聰慧的,已經進了國子監,另外兩個也是聰明好學,很多人都說說不定李家這一次要出三個進士了。

  只可惜這會兒聽到李居的消息,只覺得晴天霹靂一樣的……,三個兒子都趕了回來,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已經嫁人,只有個小女兒承歡膝下,此時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老太太怨恨的說道,「我就應該狠了心不讓他出仕。」

  李家大郎到底是在國子監讀書,有幾分見識,見家裡人都哭的不行了,擦了擦眼淚說道,「娘,你去和舅舅說說,看能不能找人疏通疏通?」

  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溫氏,溫氏心裡一陣發苦,要是以前她還能回到娘家去找人,可是現在,德武皇帝登基之後,他們家就大不如前了,其實也不是他們家,許多功勳之家都沒有以前的影響力了,皇帝似乎特別厭煩這些閥門大族,反而更願意啟用寒門出身的人。

  看到溫氏的神色,李家大郎心裡也就知道了,這方法是不成的,一家子又沉默了下來,溫氏小女兒問道,「那爹爹會怎麼樣?」

  李家大郎面如死灰的說道,「惹怒聖顏,被押入死牢,多半已經沒有希望了。」同在國子監讀書的同窗裡,有個人的父親是在刑部的,曾經告訴他,進了死牢就等於死了,大周朝也就一個人從死牢裡出來過,那就是鼎鼎大名的不世名將,第一任武定侯,曾經跟著太祖打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據說當初武定侯夫人病逝,太祖就想把公主嫁給他,他卻死活不依,這才惹怒了皇帝,進了死牢,但是皇帝氣過之後又是捨不得,這才把人撈了出來。

  李家大郎想著,難道父親還能和不世名將第一任武定侯相比嗎?

  他雖然覺得父親頗有才華,可是跟這位武定侯相比,那自然是不夠看的,這麼一想,心裡越發的晦澀難過。

  李居的小女兒抽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嗎?嗚嗚,我要爹爹!」李居的小女兒今年不過八歲,很得家裡人寵愛,這會兒知道父親估計有去無回了,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湧了出來。

  溫氏想到李居平日裡面貌,一咬牙說道,「我豁出去這張臉皮的,這就去求求人。」長於大家的溫氏當然知道丈夫基本已經凶多吉少了,可是看著年幼的女兒,年邁的婆婆,還有一臉稚嫩但是力圖擔起一個家的大兒子,心似刀絞般難過,更生出種破釜沉舟一般的決心,家裡沒有了李居這日子還要怎麼過?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要試一試。

  老太太趕忙讓一旁的丫鬟拿了首飾盒子出來,遞與兒媳道,「我也沒有多少銀子,這裡的首飾你都拿去賣了,只要能找人說項就不要省銀子。」

  李居的小女兒趕忙站了了起來,把自己頭上的金釵拔了下來,又解下手上的玉鐲子哭道,「娘親,把這個也賣了吧,我想救爹爹。」

  溫氏看著小女兒如墨的眼眸裡滿是對父親的渴望,心裡一酸,眼淚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第二天,溫氏就去了徐府,那是皇帝謀士徐寶晨的家府,雖然不大,卻是被許多人盯著,門口常年停著馬車,大多是想要走徐寶晨門路的人。

  溫氏下了馬車之後很是緊張的站著,她早就知道求到徐家門口的人很多,但是這樣的情景還是讓她感到望而怯步。

  她捏了捏手裡的名帖,又摸了摸荷包裡的五千兩銀票,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走了過去,據說那死牢裡成天不見光,一天也只給吃一頓,也不知道夫君他現如今怎麼樣了。

  那守門的看到又是一個婦人過來,很是不耐煩的撇嘴道,「你找誰?」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些人向來都是狗眼看人低的,溫氏也不去計較,把自己的名帖拿了出來,那守門的小廝看了眼名帖,竟然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來,只是上下打量著她,半天都沒有說話。

  溫氏心裡忐忑不安,想著如果連人都見不上,更談不上救人了……,她還記得和李居要好的工部主簿給她透了話,說現如今能救丈夫的也就只有這位徐寶晨了。

  就在溫氏以為她要等很久的時候,守門的小廝說道,「是李大人的家眷啊?行了,你進去吧。」

  溫氏頓時松了一口氣,趕忙走了進去。

  徐府不大,過了影壁就看到一個年輕的丫鬟等著她,說道,「是李夫人吧,我們夫人等候多時,這邊過來。」

  等著從徐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溫氏臉上帶著隱隱的興奮,又帶著些茫然不安,想起徐夫人說的話來,我們大人經常誇讚李大人,是國之棟樑,只可惜卻是李大人太過衝動頂撞了陛下……,要說能勸說陛下回心轉意的也就只有宮裡的萱妃娘娘了。

  她當時就跪了下來給徐夫人磕頭,說道,要是能救我家相公,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夫人的恩惠。

  李夫人似乎對她的態度很滿意,就說讓她回去準備準備,還問家裡有沒有孩子,溫氏聞弦歌而知雅意,馬上就說道家裡的小女兒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李夫人笑的更勝了,說道,那就明天把那孩子帶上,萱妃娘娘最是和善了,喜歡小孩子。

  周清若這幾天其實也挺猶豫的,當時陸佩寧和徐寶晨過來見她,希望她能說服皇帝放了李居,她當時就直接拒絕了兩個人,原因沒有其他,她覺得自己還沒到可以干涉皇帝做決斷的時候,更甚者說,就算是能影響,她對朝中的事情一竅不通,就憑著這兩個人的說項然後冒然去勸皇帝?

  不是她願意幫人,實在是她覺得自己無能為力而已。

  可是等著徐寶晨的夫人遞了牌子進來的時候,她就約莫感覺到還是這件事。

  ***

  皇帝在禦書房裡發脾氣,把東西都砸的稀巴爛,又把門口的兩名太監給杖斃了,隨後去了前殿……,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在這後宮裡,主子就是一切,他掌握著你的生殺大權,誰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王盛今天特別後悔,後悔為什麼偏偏跟著皇帝跑出來,昨天萱妃娘娘還說要釀制花露,他應該去幫忙才對,這樣就可以避開今天的暴風雨了!

  可是現在什麼都晚了,他小心翼翼的跟著,生怕皇帝連他的臉面都不顧了,就像是之前的兩個太監一樣直接杖斃了。

  不得不說,德武皇帝可真是個……心狠手辣,暴虐的性子,每次發脾氣的時候,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戾氣!

  想想就覺得害怕。

  結果等著皇帝好容易回了禦寶殿的時候,王盛還以為會有萱妃娘娘在,皇帝的心情應該會好點,但是誰又能想到,這會兒萱妃娘娘竟然在廳堂裡見徐寶晨的夫人?

  皇帝顯然很不高興,抬腳就去了周清若見客的廳堂。

  剛走到外面就聽到裡面有個小女孩哭道,「娘娘,我爹真的是好人呢,在大興的時候百姓們還說要給爹爹建個廟,爹爹卻說他只不過做了應該的事情……,爹爹也從來不收人錢,曾經還有個士紳拿了銀子讓爹爹把審案子的時候讓他贏,他直接就拒絕了。」

  皇帝臉色鐵青,王盛一看心想,完了,這又是要出事了!

  「他們說我爹爹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來替他受罰行不行?娘娘,你就救救我爹吧。」

  周清若看著孩子純真的眼睛裡都是淚水,就像是被水侵襲過的黑寶石,水潤迷蒙,又見她小小年紀這樣不顧一切,把頭磕的青紫一片,心裡竟然十分的難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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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皇帝生平最恨別人這般要脅他,對,在他的眼裡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送到這邊來,然後利用周清若的心軟簡直就是不能忍受!

  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性,肯定要把人統統都給處置了!就是淩遲處死也不為過,皇帝自從被陷害不得不遠走漠北之後就心如鋼鐵一般的,十分的殘暴而且無所顧忌。

  所以在皇帝眼裡這些人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但是皇帝卻破天荒的有些猶豫,他的猶豫並不是覺得裡面的孩子可憐,他猶豫的是……怕自己這樣勃然大怒,然後當著她的殺了這一對母女,會讓周清若不舒服。

  要知道周清若可不是太后那樣踩著宮中無數人的屍體爬上來的人,手上沾滿了鮮血,人命太后來說什麼都不是。

  只要是能走上那位置,估計太后連死了親兒子都不會在乎吧?

  可是周清若不是,即使入了宮身上也沒有退去應有的良善,就像是一朵沒有沾染污點花朵,他很想一直這麼呵護下去。

  但是就這樣忍著又不甘心!皇帝只覺得心裡一股邪火無處發洩!他抬抬起腳又放下來,抬起來又放下來,顯得很是煩躁,看著裡頭的目光卻是如同鋒利的刀刃一般,散發著令人可怖的戾氣。

  門口的兩個宮女,簇擁著皇帝而來的王盛,還有幾個太監宮女竟然被嚇的都不敢說話了,只覺得皇帝這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

  周清若見李家的悲情只覺得心裡很是難過,卻是不知道要不要幫,要怎麼幫?雖然李居母女的神態固然讓人憐憫,這是李居頂撞皇帝是卻是事實,難道她要去跟皇帝講什麼人人平等?

  先不說是不是平等,就算是一般朋友之間也有這麼說話的嗎?直言不諱的說,你把你弟弟拖下來才爬上現在這個位置,這話實在是太難聽了些。

  很多人都覺得直言不諱是一種真性情,可是在周清若看來,這些所謂的直言不諱不過就是不夠尊重對方,因為連話都不好好想想再說,你說不是不尊重是什麼?

  周清若心思複雜,一會兒看著孩子覺得可憐,想著李居也算是難得人才,總是要保一保,要是真讓他死了,是不是會讓很多人寒心?對那些百姓來說他是庇護一方的好官不是?

  可是一邊又覺得李居那樣說話,就是她也會生氣,再說她到底要怎麼勸皇帝呢?她和皇帝雖然十分的親密無間,可是要說親密到交心的地步也不至於……,在她看來兩個人還需要好長的路要走。

  畢竟婚姻也是需要磨合的不是?

  在這時候讓她出頭?合適嗎?

  就在周清若為難的時候,她忽然就看到門口湘妃竹下面露出一雙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用銀線描著祥雲的鞋子來。

  這不是……周清若心中一驚,隨即靈機一動,腦子裡就想出一個辦法來,興許這個辦法倒是可以讓大家皆大歡喜?

  周清若眼中露出幾分躍躍欲試的目光來。

  皇帝聽見那孩子不斷啼啼哭哭的,周清若又是不吭聲,心裡越發煩躁,想著不能在任由那一對母子胡鬧下去了,這像什麼話?欺辱周清若心腸好嗎?大不了瞞著周清若處置就好,總歸他是絕對不會饒了她們的!

  就在皇帝想好準備進去的時候,忽然聽到周清若厲聲責問的聲音,他就停下腳步來。

  周清若眉眼冷峻,對著李居的夫人溫氏呵道,「我原本以為只有李大人有些不分尊卑,不懂進退的,誰知道他的娘子和女兒也是一個樣子,也怪不得他能在陛下面前那般的大言不慚,狂妄頂撞!」

  溫氏一愣,忙抬頭看了眼周清若,見她剛才還溫溫柔柔的,這會兒卻是挺直了腰板,目光冰冷,顯然生氣了,又聽這一番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很是無力,不過卻是還是強忍著眼淚在周清若腳下的女兒抱了過來。

  而一旁盼著溫氏母女過來的徐寶晨夫人卻是心裡一驚,想著丈夫徐寶晨的話,說這位娘娘一看就是好脾性,她不答應不過是不想插手皇帝的事情,可是等著她看到李居的妻兒哭泣難過,必然就會心軟,誰沒有父母孩子?

  只不過記住,別是下午過去,要上午一早上,趕在陛下下朝之前……,現在如今萱妃娘娘和陛下住在一起,要是讓陛下撞見了,我們的心思就白費了。

  娘娘剛才還好好的,甚至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怎麼突然間就變臉了?哪裡出了錯?

  徐寶晨的夫人汪氏向來信服丈夫,一直都很聽話,也做好準備早點出門,可是今天早上卻是因為丫鬟不小心把湯水淋到了她要穿的衣服上,她氣的不行,發了脾氣處置那小丫鬟,又去換衣服,這才耽誤了時間……

  等等難道說陛下下朝了?她趕忙轉動眼珠朝著四周望去,結果看到門口方向的時候差點倒抽一口涼氣,那穿著五爪金龍的鞋子除了皇帝還有誰?

  腦子裡又想起丈夫徐寶晨的話來,你要小心謹慎些,要是有個萬一說不定就連我也會讓陛下不喜。

  汪氏一向來以丈夫徐寶晨為首是瞻,想著他從一個秀才的兒子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其中的艱辛不是外人能懂的,曾經跟著德武皇帝走的時候甚至給她留下來遺書,當時她差點哭暈過去,還以為這一別就是永別,結果五年後德武皇帝奪取了大寶,而自己的丈夫徐寶晨卻是成了皇帝的第一寵臣。

  她不在乎榮耀,只要能和丈夫重逢,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這是她做夢都想的事情,當時心裡就暗暗發誓要和丈夫一直這般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誰知道如今卻是……想到這裡汪氏在看李居母女就沒有剛才的憐憫,甚至有幾分遷怒,要不是李居說話不分場合又怎麼會讓她陷入這樣的境地?

  「娘娘,你要罰就罰我吧?」溫氏緊緊的抱著孩子,紅著眼睛懇求道。

  周清若正想發怒,就聽汪氏率先說道,「娘娘,是我不知輕重把這兩個人帶進宮裡來,給娘娘心裡添堵,實在是罪該萬死。」

  是的,就在剛剛汪氏已經打定主意把溫氏母女這包袱丟掉,比起自己丈夫的仕途來,這兩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娘娘,我就把人帶走,還望娘娘不要降罪。」

  李居的小女兒睜大了一雙滿是淚水的眼眸,可憐兮兮的看著周清若說道,「娘娘,我不走,求你救救我爹啊。」然後掙脫開溫氏的懷抱朝著周清若膝行過去。

  溫氏見女兒這般癡太,又忍不住撲簌簌淚下,只覺得心如刀絞一般的。

  周清若卻面色冷硬的喝道,「溫氏,我且問你,你覺得陛下處置的不對?」

  溫氏恐慌的搖頭,說道,「不是,我沒有這麼想。」

  「既然你覺得陛下處置是對的,那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讓我為你李大人求情?法不容情,既然李大人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來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再說今天你來說項就放人,明天他來哭訴就免了罪責,這樣我們大周還有什麼律法可言?」周清若一口一句,口齒清晰的說道。

  皇帝在外面聽著周清若的話心裡眉眼漸漸的柔和了下來,周清若這樣才對,對著這些不知輕重的就應該這般的呵斥,隨即湊了過去又全神貫注的聽著。

  王盛一看皇帝的神態心裡就忍不住想著,這是有戲啊!

  屋內周清若卻不容溫氏母女辯解繼續說道,「別搖頭,你們分明就是覺得李大人勞苦功高,不過就是因為頂撞了陛下這才被治罪,這也實在是太冤枉了些不是?可是今天李大人對著陛下無所顧忌的直言,明天就有別人效仿,那我們陛下的龍威又是在哪裡?要知道陛下可是真龍天下,是這世上最尊貴之人,難道還要受那侮辱之後還要強忍著不成?冒犯天威可是重罪!」

  徐寶晨夫人汪氏差點跪地上,娘娘似乎沒有消氣,反而越發的覺得怒意勃發,這可怎麼辦才好?

  溫氏母女已經被周清若弄得啞口無言,怎麼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按照周請的話,李居是自作自受,他自己出言不當,冒犯天威被嚴懲,也理當為自己的罪責負責,這會兒她來求情就是說皇帝的處置不當!她在求情就是對皇帝不滿了。

  她哪裡有膽子對皇帝不滿?溫氏只覺得渾身冰涼,如墜深淵一般,眼前發黑,想著這是完了?

  門外的皇帝眉眼舒展,覺得周清若真是每一句話都說道他心口裡去了……,當然他也不是沒有聽過這樣的奉承,可是周清若一不是在自己面前直說的,二又是他所喜的女子,這分量自然就不一樣。

  王盛等人明顯就感覺到皇帝神色放鬆了許多,聽到裡面的話就知道肯定是周清若處置讓皇帝滿意,心想,還是娘娘厲害,竟然這般果決的拒絕!要是一般婦人哪裡會這麼狠得下心?別說是小孩子來哭,就是看到一隻貓死了都要難過半天不是?

  王盛原本就覺得周清若非尋常的女子,不然也會讓德武皇帝看重,這會兒看到周清若這般的處置就覺得了不起了,從此之後就越發對周清若恭敬,當然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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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小番外

  周清若問過皇帝為什麼會喜歡上她?還很臭美的問,是不是因為她天生麗質?無人難擋?當時皇帝正在看諜報,把她的芊芊玉指從臉上挪開,目不斜視的說道,「誰天生麗質?朕怎麼沒有看到?」

  周清若氣結,臉頰鼓鼓的坐在一旁不說話。

  皇帝覺得身旁太安靜,回頭看她,見她氣鼓鼓的坐著,眼睛裡不自覺露出溫暖的笑意來,說道,「當時朕犯病之後,無力躺在地上,結果看見某人像是耗子一樣突然從地理鑽出來。」

  周清若臉上露出笑意來,嘴裡卻說道,「誰是耗子?」

  「嗯,這個耗子還是個美人?朕就想難道是個耗子精?」

  噗,周清若終於忍不住笑。

  「我就是耗子精,來降服陛下的。」周清若嬌媚的說道。

  皇帝見周清若臉上露出一絲媚態,只覺得渾身火熱,就連諜報也看不下去了,一彎腰就把人抱了起來,說道,「那朕就看看,你怎麼降服朕?」

  皇帝的呼吸吹在她的臉上,她頓時就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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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溫氏心思玲瓏,雖然一時被周清若的氣勢嚇到,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找到了說辭,她擦了擦眼淚,恭敬的說道,「娘娘恕罪,我並不是說陛下處置不對,我的意思是,人只要一死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夫君雖然死不足惜,但是只有活著才能為陛下效力,才能將功補過,懇請娘娘給我夫君這樣一個機會!」

  周清若本來還擔心自己太過了,可是看著溫氏這麼快的反應,就很是高興,想著這果然不是個笨的,面上卻不顯,只露出幾分為溫氏的話打動的神態來,沉默了好一會才歎息一般的說道,「你早知道是這樣何必當初?」

  溫氏見了心裡又升起幾分希望來,語氣有點激動的說道,「是我愚鈍,還請娘娘娘恕罪。」

  周清若見溫氏說的誠懇,又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左右陛下的想法?」隨即搖了搖頭。

  徐寶晨的夫人看了眼溫氏,又掃了眼周清若,見她神色鬆動,心裡忍不住想著,這溫氏倒是有些急智,不禁有了幾分佩服的心思,結果這下又有些猶豫,還要繼續把事情推到溫氏身上?可是明顯娘娘已經鬆口了?

  周清若瞄了眼外面,見皇帝的鞋子動了動,又加把勁兒說道,「陛下是少有的明主,果敢明智,勤於理政,自古有雲後宮不得干政,陛下愛惜與我,我更是應給為陛下分憂,又如何能給陛下添亂?干涉朝政?」

  徐寶晨的夫人趕忙說道,「娘娘可真是賢淑,明理,陛下能有娘娘服伺左右,那可真是我們大周之幸。」

  周清若勉強的笑了笑,「能服伺陛下左右,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夫人也太高看了我。」

  徐寶晨的夫人一陣尷尬,不知道要如何說,一個是皇帝,一個是萱妃,怎麼說怎麼不對,只好笑了笑老實的站著。

  屋內死一般的安靜,溫氏在如何伶俐,這會讓也是詞窮了,能說的能做的她也都做了,她只能緊緊的抱著女兒哭,看著很是悽楚。

  皇帝靜靜的站著,剛開始他是生氣,但是這會兒卻是覺得很不舒服……,周清若那種沮喪的,帶著無奈的語氣讓他覺得不高興!

  在他的心裡周清若應該是明媚的,飛揚的,總是那麼朝氣蓬勃才是,不過就是一個區區李居,就這麼一點事……,就難住她了?

  後宮是不得干政,可是從來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他願意,周清若為什麼就不能插手?只要他願意,他要讓所有人都去仰視她!

  皇帝越想越不舒服,臉上神色複雜,不過片刻就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走了進去。

  有侍從喊道,「陛下駕到。」

  徐寶晨的夫人,李居的夫人溫氏,小女兒都趕忙跪了下來,周清若起身去相迎,說道,「陛下怎麼過來了?」隨即伺候著皇帝坐在上首,指了指下麵穿著鵝黃色褙子,梳著牡丹鬢的素淨女子說道,「這是李居的夫人。」又指了一旁的穿著湖綠色,纏枝紋褙子,梳著圓鬢的女子說道。

  兩個人恭恭敬敬的給皇帝磕頭行禮。

  皇帝把目光對準了李居的夫人溫氏,說道,「李居狂妄傲慢,目中無人,倒是有一雙好妻女。」

  溫氏一愣,心臟咚咚的狂跳了起來,陛下提起自己的丈夫雖然不說語氣和藹,但是竟然也沒有帶出怒氣來!這說明什麼……,她強力壓制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臟,瞄了眼萱妃,見她坐在皇帝的身旁,這會兒也正看著自己,兩個人目光相撞,之後她竟然看到萱妃朝著她笑了!

  這一刻許多思緒湧上心頭,溫氏突然間就有了勇氣。

  「陛下,我夫君雖然死有餘辜,但看在之前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我這幼小的孩子份上,還請陛下網開一面,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說完就咚咚的磕起頭來,就好像腦袋不是自己的,因為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李居的小女兒很是茫然,不過看到母親那模樣倏然淚下,也跟著磕起頭來。

  屋內只能聽到咚咚的磕頭生,兩個人雖在跪在蒲團上,但是磕頭碰到的卻是堅硬的金磚,不過一會兒就額頭青紫,湧出血來。

  周清若雖然知道只有兩個人越可憐皇帝才會心軟,可是看著這樣的場景……,心裡竟然是十分的不忍,特別是李居小女兒也才不過幾歲而已。

  「陛下……」周清若拽了拽皇帝的衣袖,目光帶著懇求看著他。

  皇帝覺得這些人就是磕頭磕死了也死不足惜,不過就是為了博取同情而已,難道以後他給人治罪,回頭家人過來磕頭就可以放過了?

  可是他看到周清若求救的目光暮然間就心軟了,重重咳嗽了一聲,對著李居的夫人說道,「起來吧。」

  溫氏一愣,抬起頭來,那破皮湧出的血順著臉頰滑落,在她白皙的臉上劃了一道線,看著十分的觸目驚心。

  小孩子最是忍不住,李居的女兒見皇帝不讓磕了,也不管頭暈眼脹的,清脆的說道,「陛下,你不殺我爹了嗎?」

  溫氏嚇了一跳,趕忙拉過小女兒,狠狠的甩了她一個耳光,說道,「你這個沒有規矩的孩子,這是皇帝陛下,陛下在問我說話,豈是你能插嘴的?」隨即見到小女兒捂著紅腫的臉,驚愕的看著她,雖然心裡疼的不行卻還是狠狠心又甩了她兩個巴掌,她現在不狠心,要是真惹怒了皇帝,別說是丈夫了就是連小女兒都保不住了。

  李居的小女兒捂著臉,嚇的不敢說話,自己默默的哭。

  溫氏這才覺得放了心,說道,「陛下,是我女兒不懂事,還請陛下恕罪。」說完又要磕頭,皇帝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揮了揮手說道,「你起來,先回去吧。」

  溫氏不知道這是成了還是不成,但還是趕緊整了整衣服起身,因為她知道……,現在不是她能講話的時候。

  等著溫氏幾個人弓著身子慢慢的退了出去。

  皇帝卻突然說道,「溫氏,你以後要好好謝謝萱妃娘娘。」

  溫氏呆滯的站了好一會兒,眼睛裡突然就湧出驚喜的光芒來,就像是破雲而出的太陽,那樣的驚喜,又那樣的鮮活!

  「謝陛下,謝娘娘。」溫氏抱著女兒又跪在地上,顧不得地上連個蒲團都沒有,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倏然淚下,哽咽的說道,「妾一家子一定會做牛做馬來報答娘娘。「

  周清若看著走進來的時候優雅賢淑的溫氏,這會兒卻是因為磕破了頭,加上髮鬢亂了,看著有點像是瘋婆子一般的,可是她眼神明亮,充滿了感激,讓她也不自覺地紅了眼圈。

  周清若根本不知道,她的這一舉動改變了大周朝整個走向,當然這也是她後來才知道的,知道之後也只能暗暗慶倖了。

  等著廳堂內只剩下他們兩個,周清若緊緊的握住了皇帝的手,說道,「陛下謝謝你。」

  皇帝本就是看著周清若的面子,這會兒見她目光清澈的看著自己,那一雙水潤的眼眸裡倒映著自己的面容,頓時就覺得耳根有些發紅。

  「朕是覺得李居人才難得。」隨即又哼道,「不過他那脾氣可真是要整治整治。」

  周清若捂著嘴笑,頭卻溫順的靠在皇帝的肩膀上,溫聲說道,「陛下,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皇帝了。」

  皇帝嗤笑,說道,「你又見過幾個?」隨即想到周清若原本是康王的妃子,心裡又開始彆扭了起來,臉色不鬱。

  一想到康王曾經擁有過周清若,他就覺得心裡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一般的酸溜溜的。為什麼以前都覺得不過是小事,現在卻越發的在意了呢?

  周清若和康王別說是有肌膚之親了,就是聯手都沒有摸過,那就是只剩下曾經的名分問題了,可是名分這個問題在穿越女周清若眼裡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她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就算她之前煩惱,那也是別人對她的看法,而不是她自己的。

  周清若厚臉皮湊了過去,主動湊到了皇帝的跟前,捧著皇帝的臉說道,「我是不止見過一位皇帝,但陛下是最出塵的,最好看的,最英武的,最明智的,無人能及的一代明君。」

  周清若的話實在是太直白了,在含蓄的古人看來可真是太赤裸裸了,皇帝也覺得臉有點紅,可是看著周清若清澈的眼眸,含笑溫柔的目光,他竟然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就好像喝蜂蜜一般,心裡甜絲絲的,又覺得揣了一隻小鹿一樣的心口砰砰的跳。

  周清若看著皇帝有些可疑的紅暈,心裡越發覺得柔軟,又見他目光溫柔如湖水的望著自己,忍不住主動把唇湊了過去。

  兩個人不自覺的又抱緊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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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居坐在暗無天日裡天牢裡,聞著腐朽糜爛的味道,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他被關進來幾天,就有幾天沒有吃飯。

  但凡能關進天牢裡的人都是沒有出頭之日的,又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德武皇帝登基導致許多曾經支持康王的人落到天牢裡,幾乎可以說……,今年的天牢,那地上留的血都可以彙聚成護城河了,那些看守衙役們已經不在乎這個人到底是誰,以前是什麼身份,因為天牢有去無回,他們只分給錢的和不給錢的,給錢的日子能稍微好過一點,起碼按時送飯,不給錢的卻是連頓搜飯都沒有。

  李居的夫人溫氏只顧著想辦法湊錢幫李居疏通,竟然是忘了天牢這邊也需要照應。

  李居是個一根筋的人,認准了一個道理就不會回頭,他也有他自己的驕傲,即使是皇帝也不能讓他改變主意。

  這幾天昏昏沉沉的,就像是在地獄一樣,沒有陽光,沒有食物,沒有人交談,他覺得這裡比地獄還要讓人沮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死了倒還是解脫了,現在呢?只能這麼痛苦的熬著。

  可是你問李居後悔嗎?

  他不後悔。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那麼說的,皇帝是個才能卓越的人,他也相信皇帝親征不會失敗,可問題是現在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機會,剛剛易主,內憂外患一堆,都是需要皇帝親自處理的時候怎麼可以放棄京城出征?

  沒人敢勸,那他去!他早就發誓要做一個純臣,只要他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就行。

  所以明知道結局是這樣,他還是去說了,言辭也頗為直白,不過他覺得……,在怎麼委婉,難道還能否認皇帝奪了自己弟弟帝位的事實嗎?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了,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而已。

  可是如果說連一點點的遺憾都沒有也不是,他的心裡還是會想著自己的妻兒,年邁的母親,想到自己這樣不能孝順母親,照顧妻兒……,心裡就鈍鈍地疼。

  李居進天牢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

  大周朝的天牢,只關那些罪大惡極的人,還有朝廷要員,進去就從來沒有人出來過,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跟開國太祖一起征戰立下汗馬功勞的第一任武定侯就被釋放出來過。

  不過李居還沒覺得自己能跟這樣的人物相比,所以早就已經徹底死心了。

  他只能暗暗祈禱年邁的母親和妻子能頂得住悲傷,替他撐起這個家來。

  可是真的能放心嘛?

  母親因為年輕的時候操勞,身上都是病,關節疼,肩膀疼,下雨的時候,下雪的時候渾身都疼……,他都會守在一旁照顧著,老太太就會高興的說能看到兒子就是藥,比什麼都強,至於妻子溫氏,更是一個隻知道內宅事情的婦人,唯一可以支撐起來的倒是去國子監讀書的大兒子。

  可是自己有了這樣的罪名,兒子還能在國子監讀書嗎?他才不過十二歲,雖然早慧,但卻還太過熱血稚嫩。

  李居忽然紅了眼圈,他緊緊的握著拳頭,他雖然問心無愧,但是對這個家付出的實在是太少了。

  就在李居這樣思緒翻飛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李居心裡一震,忍不住想著,是不是已經定了斬首的日子了?

  那獄卒臉上帶著笑,說道,「李大人,陛下可是開了天恩了。」隨即躬身請了身旁的一個太監進來。

  那太監站在李居面前說道,「還不跪下領旨?」

  李居懵懵懂懂的跪了下來,他力圖鎮定,但是腦子裡嗡嗡作響,想起剛才那獄卒說的,天恩?那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被赦免了?

  等著太監念完聖旨,李居才能卻定這是真的,他被釋放了!

  李居的心裡湧出巨大的喜悅淹沒,簡直不能自己,他顫抖的接了聖旨,舔了舔乾裂的唇,真心的跪拜到,「謝主隆恩!」

  太監嘿嘿笑著說道,「陛下的自然天恩要謝,不過你也別忘記謝另外一個人。」現如今別說是整個後宮,就是整個京城大家都知道了萱妃娘娘勸住了皇帝。

  這幾個月來朝臣們已經充分瞭解了皇帝的脾性,那真是說一不二的人,結果竟然是被後宮的一位妃子勸住了。

  等後來大家知道這位妃子還曾經是康王的昭儀,並且更重要的是……,陛下身旁竟然沒有其他女人,就她一個!

  好多人又開始編出更離奇的故事來,說是皇帝看康王不順眼是因為康王把皇帝喜歡的女子,就是這位萱妃弄進了宮裡霸佔。

  總歸外面各種傳言。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皇帝十分珍愛這位娘娘,珍愛到竟然改變主意釋放了李居。

  太監就是想捧著這位娘娘,故意在李居面前透了這個消息。

  解開手上的鏈子,換上新衣服,等著看到落日的夕陽,而他看到自己的家人都站在門口等著的時候,李居終於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出聲了。

  溫氏擦了眼淚,「老爺。」

  李居的小女兒率先跑過來過去,喊道,「爹爹,爹爹!」

  一家人相聚在一起,原本是那麼平常的事情,現如今卻是覺得……珍貴而難得,差一點,他們就陰陽兩隔了。

  回到家中,李居知道這件事之後,好半天才說道,「我一直覺得陛下太過剛硬果決……」溫氏正在一旁給李居絞頭髮,在牢房裡呆了才不過幾天,這頭上就都是蝨子,她好容易用藥水給泡掉了,正在細細看著是不是還有……這會兒聽到李居的話一愣,心裡想著,陛下太過剛硬?你不也一樣?只要是覺得對的事情,十頭牛都攔不住,死倔死倔的!

  再說那天你不是說比起康王的優柔寡斷,陛下的殺伐果決更適合做那個位置嗎?

  李居根本就不知道溫氏的想法,只是覺得洗頭之後渾身舒暢,他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說道,「但是陛下身邊能有這樣一位女子,也算是我們大周之幸了。」

  李居雖然沒見過這位萱妃,但是心裡已經覺得她是個十分了不起的奇女子了,那樣的聰慧,那樣的隨機應變,也怪不得現如今獨寵後宮,而以後……,恐怕越發會了不起了。

  李居心裡漸漸的安穩了下來,無論是對皇帝還是對周清若都充滿了說不出來的信任和感激,他想以後唯有拼死相報了。

  ***

  這時候的周清若正聽玲玉說起關於她的八卦,「他們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真的一樣,說娘娘不過八歲就已經彈的一手好琴,簡直就是驚豔四方。」

  周清若這會兒正坐在臨床的炕上給皇帝做裡衣,皇帝不愛用女人做的衣服,至於男人做的那還能湊合,可是其實心裡還是更喜歡她做的,因為她看到皇帝把她做的襪子反反復複的穿,就是破了也捨不得丟。

  你能想像英武偉岸的皇帝陛下穿著華麗的龍袍,那麼威嚴天正,但是靴子裡裹著一個破了洞,露出腳趾的綾襪嗎?

  周清若當時真的……,又是感動又是覺得心酸,在之後她就很努力的給皇帝做衣服了,雖然樣式簡單,勉強可以上身,可是每次看到皇帝從內心深處露出的笑容,周清若都會覺得十分的值得,就好像吃了糖一樣甜絲絲的。

  「娘娘,你在聽我說嘛?」玲玉見周清若縫著衣服,突然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來,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話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周清若回神,把縫好的布料放下,有些無奈的說道,「八歲彈琴名動四方?那有沒有說我彈琴的時候百鳥來訪,蝴蝶都落在我身上?」

  玲玉認真的點頭,「對。就是這樣,娘娘你怎麼知道的?」

  周清若忍不住笑,說道,「還有呢?就這些?」

  玲玉說完就想起那些傳聞中的彈琴吹簫就能引來蝴蝶,百鳥的典故來,也跟著忍不住笑,原來娘娘是在調侃,心情也跟著放鬆了幾分,笑著說道,「當然還有,娘娘的容貌傾國傾城,陛下一見鍾情,只可惜娘娘也同樣被康王看重,就這樣兄弟之間因為娘娘有了隔膜,至於後來的事情也都是因為娘娘……」

  周清若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說道,「我這得有多大的能耐?那時候我才幾歲?這都是誰說的?」

  玲玉也笑,說道,「也不知道誰開始傳起來的。」

  「總結來說,就是娘娘明明是陛下的心頭所愛,卻是被康王暗中陷害,奪人所愛,這才逼得陛下發奮,逃去了漠北,最後為了一雪前恥,吃了許多苦,五年後終於殺了回來,奪回了帝位和娘娘。」玲玉說著說著竟然覺得這個故事還挺靠譜,問道,「娘娘,你和陛下以前真的沒見過?沒私定過終身?」

  周清若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來了,真心覺得古人的想像力,八卦能力不比現代人差了。

  「怎麼那麼開心?」

  周清若一抬頭,看到皇帝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下午淺金色的陽光下,他的面色如玉,身姿如松,帶著偏偏風姿,讓人看著就心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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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周清若見皇帝目光溫柔的看著自己,想到剛才的傳言……,說什麼皇帝對她一見鍾情什麼的,竟然覺得臉頰微微發紅,剛才只當笑話來聽,可是正主來了之後她就覺得忽然很不好意思。

  淺淺的金黃色陽光下,周清若白皙的肌膚上暈染開一層淺粉,像是剛剛盛開的海棠花一般的,嬌豔欲滴的讓人忍不住咬一口,皇帝心神一蕩,目光越發柔和的看著她。

  玲玉縮了縮身子,總覺得皇帝和娘娘之間,似乎越發的插不進去任何人了。

  ***

  即使是許多人反對,皇帝依然決定御駕親征,徐寶晨急的嘴上都起了泡,卻還是無能為力,回到家之後就鎖在書房裡生悶氣。

  徐寶晨的夫人知道後很是擔憂,她和徐寶晨是少年夫妻,又是榮辱與共,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和別人自是大為不同,見自己讓丫鬟送了兩次燕窩粥都被退了出來,最後還是坐不住親自去過去。

  徐寶晨不愛發脾氣,但是一旦發脾氣就是十分的驚人,但是他這人還不愛罵人洩憤,就是自己生悶氣,徐寶晨的夫人最怕的就是這個,已經有郎中跟她說過,徐寶晨這樣太傷身體,鬱結於心,很是容易出事。

  「老爺。」徐夫人在門口站了屋簷下,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次,最後深吸了一口氣才敲了敲門。

  裡面沒有反應,徐夫人早有所料,還是堅持不懈的敲門。

  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徐夫人太過堅持,還是裡面的人心煩了,吱呀一聲開了門,徐夫人看到徐寶晨一臉的鬱鬱之色,但是還不至於不理人,吊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嬌嗔的說道,「老爺這又是怎麼了?讓妾身好生擔憂。」

  徐寶晨當初拋棄一切跟著德武皇帝的時候,是留了遺書的,想著要麼就是出人頭地,流芳百世,要麼就是一去無回,這才不得已把家裡全部託付給了妻子,後來重逢之後見妻子把家裡安置的妥妥當當的,就很是敬佩,輕易不會對妻子生氣。

  這會兒見到妻子雖然力圖緩解他的心情,但是忐忑不安的目光,就知道自己這樣還是嚇到她了,心裡就軟了幾分,說道,「是我的不是,讓夫人擔憂了。」

  徐夫人忙上前扶了扶徐寶晨,說道,「老爺這也是在外遇到了什麼難事了吧?不然也不會這般難過。」隨即拿過丫鬟託盤上的燕窩粥說道,「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老爺著急就能頂事的,老爺也須得顧慮自個兒的身體不是?晚上沒吃飯,這會兒也是該餓了,老爺喝喝看這燕窩粥,是妾親手燉的。」

  徐寶晨看見徐夫人眼角細細的魚尾紋,心裡越發愧疚,低頭喝了粥,只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很是舒服,這才舒了一口氣,只覺得鬱氣消散了些。

  徐夫人見夫君臉色緩和了許多,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這是煩惱什麼?」

  徐寶晨也很是無奈,揉了揉眉角,往後一仰,靠在鬆軟迎枕上說道,「陛下執意要御駕親征。」

  徐夫人也不是那坐在家中不聞外面事情的婦人,心裡很是有幾分見解,所以徐寶晨也會跟她說一些朝中的事情。

  徐夫人知道,上次就是因為皇帝準備御駕親征的事情,李居差點死在天牢裡,還是她帶著李居的夫人溫氏去求的萱妃娘娘。

  沒有想到……,這件事拖到現在還是阻止不了。

  徐夫人也跟著歎了一口氣,屋內頓時就陷入了沉默中,好一會兒……徐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老爺,你怎麼不去找萱妃娘娘勸勸陛下?」

  徐寶晨眼睛一亮,不過很快又黯淡了下來,他搖了搖頭,李居的事情又怎麼能跟皇帝親征相比?

  徐夫人卻是滿懷希望的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皇帝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把私庫都端了,拿了銀子出來,又把所有反對這件事的大臣關的關,殺的殺,簡直就是十分的腥風血雨,這樣的決心,豈是萱妃娘娘能勸的?

  徐寶晨搖了搖頭,說道,「不用試了。」放一個大臣還能靠著萱妃娘娘,但是難道還要事事都靠著萱妃娘娘?

  一次是情分,第二次呢?

  徐寶晨覺得不能因為萱妃娘娘深明大義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讓她當說項,這也顯得他們這些人太無能了些。

  既然不能阻攔皇帝,那麼就找個穩妥點的方法。

  幾日之後周清若就知道皇帝要親征的事情,她正忙著給皇帝收拾東西,這一去不知道要幾天,現如今已經是夏季末馬上就是秋天了,所以要準備秋天的衣服,厚一點的漳絨面料的衣服,小鹿皮靴,各種常用的藥丸子,皇帝洗漱的用品,一切都要周清若親自點頭看過,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嚇一跳,真是又瑣碎又事多。

  好在只不過是讓她過目而已,自由其他人會仔細的做好呈上來。

  就是這樣周清若也是團團的忙了兩天,等著一切就緒,這才想起來……,皇帝就要走了?

  兩個人就要分開了!

  這種感覺……,怎麼就這樣的突然?

  好像皇帝出征是需要有侍寢的妃子跟隨的吧?不過周清若很快就想起來皇帝的性情來,又深深覺得安心。

  因為皇帝厭女的毛病,她終於不需要像別人那樣假裝賢慧的就找幾個美人給皇帝了,至於這後宮……,因為皇帝剛剛登基,沒有進行過選妃,所以整個後宮就她這麼一個嬪妃,所以也沒有人過來給她添堵,毛遂自薦什麼的,很是清靜。

  很多時候周清若想起康王當皇帝那時候的幾十美簇擁皇帝事情來,再想想現在這後宮,真心覺得,就是比一般大臣家裡還要簡單乾脆。

  如果一直都這樣就好了。

  皇帝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周清若一會兒皺眉,一會兒舒展,似乎很是矛盾的樣子,一想到馬上就要來的離別,心裡竟然是那樣的不舍。

  這種滋味皇帝前幾年都沒有經歷過,也就是只是現在而已。

  對他來說既新鮮又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他卻不願意帶著她,行軍打仗並不是出遊,經常吃不上熱飯,有時候為了趕路即使是下雨也要行軍,他為了鼓勵將士經常會同吃同住,所以根本就不是別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坐在華麗馬車裡指揮的場景,而是同樣騎著馬淋雨的樣子,很多時候會更狼狽,這種情況自然不可能帶著周清若……,再說他也不願意周清若跟著他吃苦,她這樣的嬌柔,這樣的美好,就應該留在安全的京城裡,有人伺候她,有人照顧她,每天穿著乾淨漂亮的衣服,吃著精緻的美食,然後帶著思念等著他。

  只要他知道她安然的就好,他就會放心的去拼搏自己想做的事情。

  皇帝坐在周清若的身旁,溫聲說道,「在想什麼?」

  周清若看到皇帝坐在身旁,微微低著頭,目光溫存含笑,就像是春日裡最溫和的陽光一般,照在人心裡暖洋洋的,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玲玉臉又紅了,為什麼陛下和娘娘總是這樣的……,彼此相視一笑的時候就讓人覺得羞澀的不行,她趕忙低頭退了下去。

  等著到了外面,玲玉被風一吹這才覺得舒服了點,隨即就聽到屋內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些。

  「你不用擔心。」皇帝把人抱在了懷裡,說道,「這個范成茂英勇由於卻是智謀不足,朕自有打算,至於你父親的時候你就更不需要擔心了,朕自會安排的妥當。」

  周清若找了個機會就跟皇帝說了自己父親的事情,皇帝也是從軍過的,自然知道軍中的情況,武定侯雖然曾經是位居高位,但是現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總棋,還是被先帝厭惡的人,在軍中受排擠,可見處境不好,自然是沒什麼分量,也說不上什麼話,上頭的人叫他怎麼做他就只能怎麼做,所以也不能說武定侯就是叛軍。

  只要是正常人誰願意當叛軍?很多人也不過是聽從軍令而已。

  皇帝身體貼著她的,帶著滾燙人的氣息,周清若被皇帝十足的男性氣息侵襲的有些臉紅心跳的,不過卻還是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畢竟現在兩個人在談自己父親的事情。

  周清若對這個父親的心情很複雜的,從某方面來說他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努力的在外拼搏想要把日漸沒落的武定侯府撐起來,讓他們過的衣食無憂,但是也就是這些了,武定侯在大事上果斷,但是在小事上卻是有些糊塗,比如在她看來,父親肯定知道姑姑的性情,但是卻讓她掌家,可能父親的想法是可憐這個妹妹,也覺得與其找個後母還不如讓親妹妹照顧,以為血濃於水,但實際上他卻差點毀了自己的子女。

  或許男人都是這樣不夠細心?

  但是現在不是她責怪父親的時候,她需要做的是怎麼讓父親安然的活著走出這一場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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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皇帝看到周清若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事情,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對待一個小孩子一般溫柔的說道,「不要擔心,難道你還不相信朕,必然會把你父親安然的帶回來。

  皇帝還記得曾經見過武定侯時候樣子,雖然只有一面,但是他能感覺出來,這是一個十分聰慧的人,一雙眼睛生很是睿智,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而已,在朝中想要做出一番事情來,不僅需要才能更需要人脈,就像是一個將領在外打仗就需要朝內有人給他們安置糧餉的事情一樣。

  武定侯府早就沒落,朝中哪裡還有人?所以一旦出了事情,武定侯被落井下石也是必然的。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經算是十分的難得了。

  所以皇帝覺得武定侯是一個聰明人,等著他知道女兒在宮中當娘娘,還會繼續跟著造反?他又不是傻子!

  到時候只要給他合適的機會,戴罪立功就可以將功抵過,這件事在他看來並不是難事,並且還十分簡單。

  周清若心中千言萬語都融化在皇帝的體貼話語裡,她的心裡頓時柔柔軟軟的,仿佛喝了蜂蜜一般的甜蜜。

  皇帝見周清若這般可愛,忍不住心猿意馬,不過想到一會兒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心思又清明了起來,對著周清若說道,「朕離宮之後會留下兩個人,外面有陸佩寧,宮裡有黃四,朕至多……半年就回來。」

  周清若知道古代交通不便,打個仗基本都浪費在路上了,從京城到雲貴即使緊趕慢趕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兩軍對壘也要費些時間,所以半年已經算是快的了,可是這麼長時間不見……,她心裡很是不舍。

  當然除了不舍之外她還有個擔心的事情,她可是還記得後宮裡住著康王和太后呢。

  康王如今不過廢掉的王爺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可是太后卻是長輩,周清若怕是自己頂不住,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陛下不用費心,只不過太后那邊要是……」

  皇帝笑,眉眼彎彎的,很是狡黠,心裡想著果然是聰明的,知道問題的關鍵,這件事幾個臣下也提過,當徐寶晨幾個人發現無法阻攔他的決定之後就說,既然要出征那就先把宮裡一些不安定因素給剔除掉,那自然就是指太后等人。

  不過現在把人殺掉怎麼樣都不合適,所以皇帝的想法是……,「太后娘娘憂心朕安危,最後決定跟隨朕一起出征,鼓舞士氣!」

  周清若,「……」

  不過是瞬間周清若就明白了皇帝的意圖,這是不放心放在宮裡,但是又不適合殺掉,所以帶在身邊監視的意味了。

  皇帝看到周清若震驚的表情,把人抱到懷裡,唇角貼著她的面頰解釋道,「朕實在是放心不下你。」

  「太后走了……那康王和康王妃呢?」

  皇帝笑的越發狡黠,說道,「康王和康王妃憂心太后的安危,自然是要隨伺左右。」

  周清若張了張嘴,只覺得皇帝太狡猾了,這找的理由也真是太冠冕堂皇了,可是為什麼心裡卻覺得這樣的高興?

  她使勁兒的點了點頭,很是大聲的說道,「陛下英明。」

  皇帝見她忙不失迭點頭的樣子,十分乖巧可愛,忍不住放聲大笑,又摟緊了她,想著把這樣一個寶貝疙瘩放在宮裡可真是不舍。

  ***

  當太后得知皇帝還是執意要御駕親征的時候心裡真是擋不住的得意,就是平時喝的苦藥也覺得甜了了幾分,終於覺得這日子有些盼頭了。

  康王得到消息興匆匆趕過來的時候也顯然擋不住得色。

  「母后,母后!」

  康王見太后瞪了自己一眼,想到這宮中不知道被皇帝布了多少眼線,趕忙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說道,「母后你身體好些了嗎?」

  當初皇帝離間她和康王感情的時候,太后的心裡著實不好受,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康王也沒有顯露出一點生分的意思,又想著皇帝也太自傲了,他們親生母子又怎麼能使皇帝可以離間的?

  要知道康王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而現在一切都進行著十分順利,越發讓她看著這個兒子順眼了起來,說道,「好多了,你坐下來。」

  兩個人假模假樣的說了一會兒場面話,等著把所有人都支走這才開始說起皇帝親征的事情,說道,太后傲慢的說道,「這次必然會讓他知道狂妄的代價是什麼。」太後話裡這個他自然就是皇帝。

  康王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但是他一向信服太后,從小也都是太後跟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當初也不是太后說能讓他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威……,當時他覺得不過是癡人說夢,但是後來等著真正的坐在哪裡,又得到了康王妃的戀慕,只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能阻攔自己的事情了,很是春風得意。

  只要聽太后娘娘的話就行,她總是對的,為什麼之前還有點埋怨過太后娘娘沒有同意皇帝的要求呢?

  現在想想可真是太小心眼了。

  雖然現如今處於劣勢,但是只要聽太后的話,他的好日子肯定還會回來的,到時候王妃肯定也會跟以前一樣的溫柔嬌美,不像如今這般冷淡……,想到康王妃,他心裡又是一陣心煩,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康王妃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這會兒被關在這裡小小的明和宮裡自然是不舒服的。

  等著他從新奪回那個位置就好了。

  太后看著看望異常溫順聽話,心裡很是高興了,對待兒子越發的和顏悅色了起來。

  「母后你的肩膀還疼嗎?」太后雖然沒有衰老,但是畢竟上了年紀,肩膀也開始有些酸痛了起來,一下雨就難受,恰好今天又下了一場大雨。

  「母后你要是不舒服就跟兒臣將,以前多事兒臣給母后揉肩膀。」康王說完就上前作勢要給太后揉捏肩膀,很是孝順的模樣。

  太后笑的跟朵花似的,誰不喜歡兒子孝順自己呢?

  說道,「這些事有哪些下人,哪裡能輪到你?」

  康王溫順的說道,「兒臣孝順母親不是應該的?再說兒臣心疼母后,這些日子辛苦母后了……」

  這一席話說的太后差點哭了出來,想著還是兒子懂事,總算是沒有白養一場。

  就在這時候太后突然看到一個宮女急匆匆的撩開簾子跑了進來,她剛要訓詞就聽到她說,「娘娘,聖旨到了!」

  「什麼?」

  來宣旨的太監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心裡就想著趕緊念完旨意然後離開這晦氣的地方。

  誰都知道皇帝厭惡這對母子,別是沾了一身腥,所以根本連遞給他的荷包都沒有接,他又不是窮瘋了,哪裡敢要這些銀子!

  康王和太后剛才還沉浸在喜悅裡,總覺得這日子終於要熬出頭來了,可是這會兒又看到太監拿了聖旨過來,頗有些忐忑不安。

  太后還是老辣,雖然覺得不安,但是還是力圖鎮定,用眼神安撫住康王,笑著說道,「公公,大老遠過來,要不要喝杯茶?」

  說起來也真是可笑,當初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后,如今卻是還要去哄一個太監。

  可是太后卻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不然也不會讓兒子登上皇位,她笑容和藹,動作又是恰到好處,很是讓人心生好感,只可惜太監知道這聖旨裡的內容,越發的不敢妄動,眼睛也不眨的說道,「多謝娘娘,奴才不過是來宣旨的。」

  太后是不需要跪的,康王卻是要跪了下來。

  只是等著那太監把內容讀完,太后和康王卻都像是木頭一樣愣愣的,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還是太監喊了好幾次才回過神來。

  康王率先跳了起來,很是無措的抓著太后的衣袖說道,「太后,我不想去,刀劍無眼,我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說著幾乎要哭了。

  太后心裡也是怒火中燒,想著這皇帝越發的不要臉了,自己出征竟然還要帶著她和康王,讓康王跟隨倒也勉強找個藉口,可是她一個長輩,皇帝名義上的母親……,他又是怎麼好意思下到這樣的旨意?

  難道那些朝臣已經被嚇的話都不敢說了嗎?

  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沒有人阻攔嗎?

  太后氣的差點沒暈過去,等著那宣旨的太監走了之後,終於忍不住頹廢的坐在椅子上,她口乾舌燥,腦子嗡嗡的,只覺得身子很是不舒服。

  康王在卻是在一旁來來回回的踱步,一邊走一邊無措的說道,「怎麼辦,他這是想要殺了我?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康王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康王妃聞訊跑了進來,臉上掛著淚珠,哭道,「我也要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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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本就壓抑的氣氛因而康王妃的哭訴而顯得越發的頹廢而低沉,就像是一層無形的壓力,壓的眾人都喘不過氣來。

  太后本就有些心煩意亂,這會兒看到康王妃哭的這般悲悲切切的徒然就覺得一股說不出來怒氣湧上心頭,大聲呵斥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當初一定是瞎了眼才同意了你們婚事,就是德妃也比你強上許多!」

  康王妃正窩在康王的懷裡,康王見不得她哭,很是小心翼翼的哄著,結果突然間就聽到了太后的話,那尖銳的語句就像是一把刀一樣插入了她的心房裡。

  「母后……」康王妃臉色煞白,眼睛裡滿是受傷的神色。

  康王一時心疼,忙是拿了帕子出來給康王妃擦淚,太后見在這種危急時刻兒子不是想著如何應對,卻是陷在這柔情鄉里,只顧著安慰康王妃,心裡越發的怒意勃發,說道,「康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在這裡卿卿我我?你眼裡還沒有我這個母后?」

  康王向來孝順,那湊到康王妃眼前的手僵硬的頓住,帶著幾分乞求的目光看著康王妃……,要是往常,康王妃自然會善解人意,可是這一次她卻是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越發哭的梨花帶淚,嚶嚶的哭聲回蕩在屋內,像是無聲的抗議。

  太后終於忍無可忍,起身就朝著康王妃踹了一腳,康王妃措手不及就摔倒在地上。

  「賤人,就知道迷惑我兒,來人,把康王妃拖出去。」太后目露狠辣,厲聲說道,「沒有我的旨意就不要讓她出來。」

  康王妃踉蹌的倒在地上,只覺得被太后揣的地方生生的抽痛,又聽見太后這般無情的處置,頓時心裡就升起一股邪火來,那些壓抑在心中的怨恨如同毒蛇一般冒頭,她握緊拳頭,梗著脖子喊道,「到底是誰害了王爺?是我還是你?」

  太后沒有想到一向軟綿的康王妃竟然還露珠這樣的利爪來,頗有些新鮮,不過想起她話裡的含義來又是勃然大怒,說道,「大膽!」

  康王妃卻是沒有被嚇到,她陰測測的笑道,「怎麼我說出你的心裡話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

  康王向來就是一個牆頭草,他既孝順又疼愛康王妃,這會兒兩個人這般針鋒相對竟然有些無錯,最後還是孝順的心思占了上風,畢竟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以孝治國。

  「別在說了。」康王把康王妃拽了起來,語氣急躁的說道,「你怎麼這麼對母后說話?快跟我回去。」

  結果向來溫順聽話的康王妃卻是掙脫開康王的束縛,突然間爆發出震天的哭聲,指著他說道,「你真是個傻瓜,什麼都不懂。」

  太后終於察覺出今天康王妃的不同來,心裡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可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康王妃喊道,「王爺,你知不知道這次跟著皇帝出征就是一個死?他是怕在京城了殺了你引出不滿來,這才特意把你拉出去……,等著到了雲貴那偏僻的地方,只說你病死了,誰還會在意?」

  康王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來,眼睛裡露出幾分恐慌的神色來。

  康王妃咬牙繼續說道,「要怪就怪你的好母后,太后娘娘了,當初皇帝也說不會對付你,只要太后娘娘肯放棄自己……,結果她卻是堅持己見,現在好了,他如今這是要斬盡殺絕了!我們死了不足惜,可是鑰兒呢?」

  鑰兒是康王唯一的兒子,是他的侍女生的,後來就養到了康王妃的名下。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誰還會照顧他?」

  「要是能用我的命換王爺的性命,我必然不會顧及,只要王爺你能好好的活著,我有什麼可在乎的?可是現在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康王妃跪在地上哭,「我都可以為了王爺拼了性命,為什麼太后娘娘卻是只顧自己?她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母親?」

  康王妃一句句的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一般在康王的心口挖出一塊塊的傷口,痛的他悶聲倒地,他忍不住帶出幾分詫異的目光看著太后,隱藏在心底的不安又重新湧了出來,難道說母后真的想要自己獨活?

  其實現在母后所做的一切難道不都是為了自己?

  當初母后說想讓他坐上按個位置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他其實很喜歡當時的身份,皇帝縱容寵愛,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對他也是十分的親厚,可以說日子過得十分的逍遙,每日裡就是吹吹笛子,謝謝詩句,過得十分的風花雪月,唯獨一樣,當時還是待字閨中的康王妃中意的人是太子這件事。

  可是在母后的說服下他就動搖了,母后說太子畢竟不是他的嫡親哥哥,皇帝在的時候還好說,但是不在了呢?

  就這樣讓他害怕顧及,最後才幫著母后騙了皇帝去了麗妃的住住。

  其實說到底這還是太后的主意不是?

  不然他到現在還是一個閒散的王爺。

  太后怒急攻心,只覺得眼前的康王妃從溫順的小羔羊突然間就變成了一條毒蛇,見人就咬,差點忍不住一個暈眩倒下去。

  要不是一旁的宮女扶著她,她還說不準就倒地上了。

  隨後很快太后就心寒入骨,因為她看到了康王的眼神,從開始的迷茫到後面的質疑,他從小純善,又是聽話,什麼時候這樣質疑過她?

  這麼一想,太后只覺得胸口發悶,隨即就感覺到眼前一陣發黑。

  隨後就是驚慌的喊聲,「來人,太后娘娘暈倒了!」

  太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屋裡彌漫著藥味,床前守著康王,卻不見康王妃,太后想起暈倒之前的事情,有些恨聲的說道,「怎麼不見你媳婦?」

  康王有些不敢看太后的眼神,低頭說道,「她身體不舒服。」

  太后見康王這懦弱的樣子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來,正要說話就看到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在康王妃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雖然是深夜,但是穿著九爪龍的明黃色的龍袍除了皇帝沒有第二人。

  太后掃過面無表情的皇帝,最後落在了像是小貓一樣乖順的跟在皇帝身旁的康王妃,只覺得心裡樂那股邪氣又湧出了出來!

  這個賤人!

  怎麼之前離間他和康王的感情不夠,還想要搭上曾經的老情人皇帝?

  她當初怎麼就沒當場賜死她?

  康王也顯然發現了康王妃的異樣的神態,顧不得太后會不會生氣直接站了起來扶住康王妃說道,「你不是不舒服?怎麼出來了?」隨即一頓,他看到康王妃不動聲色的抽出她放在他掌心的手,往皇帝身旁靠了靠,這一剎那,說不出的嫉妒突然湧上他的心頭!

  屋內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詭異,皇帝目光暗沉,卻像是沒有看見一般走到太后跟前說道,「太后,你這病可真是時候啊!」

  太后以為皇帝最起碼會維持表面的平衡,誰知他竟然這般的直戳了當說出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十分難看,她語氣也不好,說道,「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帝坐在侍從移過來的椅子上,伸出身子靠近床邊,目光帶著幾分高深莫測,說道,「太后娘娘雖然病重,不過等著朕出征時候自然就會治癒的。」

  「你以為我在裝病?」太后怒火攻心,差點暈過去,緊緊的握著手才強制忍住。

  「是不是對朕來說都無所謂,你,還有你,還有我們尊貴的康王妃都要跟朕一起出征,當初給你機會,讓你出面承認朕的無辜……,你卻一意孤行,現如今我只能把你兒子搭進去了!」皇帝冷然的說著話,眉峰之間一派淩厲,目光銳利如刀,看的一旁的人猝然間就覺得懼怕了起來。

  太后明知道皇帝還在挑撥離間卻是無話可說,她瞪大眼睛看著如今像是巍峨山巒一般,就像是她永遠無法超越的一個存在……,突然間就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什麼時候他成長成這樣一個人物?

  太后突然間就變得有些無措,就好像被抽掉生命力一般,有些無理的趴在床上,等著皇帝走後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康王卻是有些恐慌的拉著太后的手問道,「母后,現在怎麼辦?」

  太后看著這個兒子想起他剛才不顧自己去扶康王妃的樣子,只覺得心口堵的厲害,恨聲說道,「你可真是沒出息的!什麼什麼事都問我?」

  康王很是有些受傷,說道,「母后?」

  「滾,去找你的王妃去!就是知道風花雪月的心性,比蠢豬還蠢!」太后看著康王無措的樣子越發的心裡發堵,拿起枕頭就朝著康王砸去,說道,「我怎麼說生出你這樣一個兒子?竟是連你大哥一星點都不如?」這時候的太后才不得不從承認,皇帝確實是難得出色的一個皇子,也怪不得先帝那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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