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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莫要迎歡,莫迎歡,迎歡莫出呀!

  早該料到她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她怎麼可能放棄當「協商』斂財呢!

  天底下每個姑娘都能得罪,唯獨皇家公主得罪不起,皇上老兒一個不高興下令抄家滅族,天下之大形無過身之所。

  偏偏她還在果兒生他氣的時候到來,百上加霜玉浮塵是寸步難行,既要安撫討好他的心上人,還要分心躲這那對「癡心」的堂姐妹,他現在是分身乏術.一個頭兩個大。

  七王爺的無幽耶主倒好應付,生性 用約不爭強,一雙者是蓄著湖水的眼透露出深用不移,只要他視若無睹就沒事。

  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天香公主完全相反,進出跋扈又小心眼,驕縱的個性常叫她的生母儀貴妃頭痛不已,他也生怕有一天她的無法無天會害到自己。

  而現在就來害他了。

  「你給我站住,幹麼見到本公主不行禮,一點規矩都不懂。」好破的屋子,這裡真能住人嗎?

  纖尊降貴的小公主頤使氣指,見著容貌出塵的張果兒便是一陣好罵,鄙視她一身粗鄙,像是會污了她身為公主的貴氣。

  「這裡不是宮中,用不著行大禮吧!公主。」嬌貴的個性再不改,她遲早會受到教訓。

  天香公主和陰地吸著小嘴,「玉御史,你怎麼可以幫著隨從說話。」

  「公主,果兒並非隨從,她是臣未過門的小娘子。」玉浮塵謙恭的態度裡帶著消意。

  「什麼時」她直跳腳地胡鬧著,「我不准、我不准,你把她趕走。」

  這裡是我家,這個公主未免天真得過頭。張果兒清冷的眼看著眼前上演的一出鬧劇。

  「公主,麻煩你看看自己站在什麼地方,你要人家走到哪去。」他的心是偏向心愛女子。

  認定伴一生的妻就絕不放手,誰來搗亂都不成。

  「我不管,江山是我家的,這片土地也是我們的,我有權叫任何人離開。」連他也是她的。

  他有些火大,「就算皇上蒞臨,沒有正當理由也不會為難老百姓。」

  「我是公主,這裡我最大,我說了算。」她開門閉口都是我,十分自我而且無禮。

  她是公主耶!千里迢迢由繁華的京城來到揚州找他,他至少要表現得欣喜若狂迎接她,而不是要她走進這間破爛爛的屋子。

  滿地的灰塵不說,屋瓦又舊又髒,牆壁污劇陛年沒清理吧!連張像樣的玉椅都沒有,難道要她坐那張少了一隻腳的圓凳?

  這樣她都還可以忍受,當是體恤民情,反正她黠對不住這種矮房子。

  可他怎麼敢當她的面指著盜門貧女是他未過門的娘子,他真以為她沒脾氣是吧!堂堂的皇室鳳女他不要,反而挑上不了檯面的民家女。

  這對她是一種侮辱,要她嚥下這口氣萬萬不能,她絕不許她要的駙馬成為別人的。

  她是公主,至高無上的尊貴皇女,誰都不准反抗她。

  「好吧!這裡讓給公主養老,我和小娘子離開。」正好帶她遊遍大江南北,沒個糟老頭在一旁阻攔。

  「不能走,要走的人是他不是你。」公主無理取鬧的伸手一襠。

  「糟糠之妻不可棄,何況我的小娘子又是個大美女,我怎捨得她離我而去。」他一臉哀傷地悄悄朝張果兒眨眨眼。

  狗改不了吃屎,他就沒一刻正經。心裡一歎的張果兒想回復以前無七情六慾的自己。

  「我……我也不醜呀!我母后是後宮第一美女,我是第二美女,配你的美麗是天作之合。」天香公主驕傲的昂首挺胸。

  「後宮第一美人是昭妃娘娘,儀貴妃已經讓賢了。」而她美則美矣卻區氣,少了份靈秀。

  她快快不樂怪他多嘴,「我不趕她走,但你要跟我走。」

  「我為什麼自民你走,我是御封的在野御史,除了皇上和九王爺沒人能命令我。」公主干預不了朝官。

  「因為我要召你做駙馬,你必須跟我回京成親。」她愛了他好久,他一定要娶她。

  「必須?!」他好笑地拿開她巴上來的鳳手,「微臣福薄,供不起你這株嬌貴無比的黃金蘭。」

  公主身上可鑲金的,他不敢造次。

  「我請父皇賜婚,再賜你金銀珠寶和華宅,不然你和我 宮裡也成,我的天香宮很大。」眼前的小破屋看來早該拆了。

  再一次她對張家宅於投以嫌惡目光,寧可站在院子曬太陽也不願人屋一步,怕屋頂的灰土會掉下來沾到她寶貝的細膚。

  一隊皇宮侍衛在門口排成兩列守衛,十來個宜女沒法擠進小院子裡,因此她只帶了兩位親近女官隨侍伺候著,其他人一樣在外頭等候。

  公主的派頭讓揚州城百姓大開了眼界,驚動了地方官員顫顫兢兢地大舉出動,同樣守著張家大門前以迎風駕。

  一時間民心沸騰,趕著來看熱鬧的百姓將附近巷道圍得水洩不通,每個人引頸眺望公主鳳顏,不少腦筋路快的小販也來湊一腳爐如市集般紛擾不堪,陣陣烤肉香吸引了張家兩位老少,幾乎忘了女兒的存在。

  「那臣和你豢養的狗有何兩樣,公主不妨請皇上直接御賜一條狗鏈子套在巨脖子上,方便你玉手牽扯。」他諷刺的道。

  「你到底想要怎樣,這也不成,那也不要,難道要本公主為你屈就住破房子?」打死她都不肯。

  「房子不破。」

  張果兒冷不防回了一句,讓原本已經不耐煩的天香公主更加厭惡她。

  「本公主沒要你開口,給我掌嘴。」

  不同於公主的氣焰凌人,隨行的宮女是儀貴妃特別在宮中優雅的賢德女子,用以規勸及教化公主的劣性,聽聞這命令紛紛表情一凝地不知所措。

  在宮中是公主,命令不得不從,可是貴妃娘娘的叮囑不敢或忘,民家女並未犯錯只是回答事實,叫她們如何能違背良知一摑無辜之人?

  「蘭兒、主兒你們在發什麼呆呀!沒聽見本公主的話嗎?」要她們教訓個百姓拖拖拉拉。

  「公主,娘娘有命令要我們看好公主,所以……」兩相牴觸還是以娘娘鼓旨為大。

  「好呀!小小的宮女也敢管起本公主來,你們向天借了膽子。」她氣得想打人。

  但是蘭兒、芷兒跟了她一段時間有了感情,她驕縱歸驕縱卻也打不下手。

  「公主,人無理而不能服天下,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女子當貞靜有節,分辨事理方為女子德行。」謹守禮教的芷兒像老學究般地說著宮中教條。

  「去去去,在宮中被逼著學一大堆規矩,出了宮你還叨念不已,一邊待著少開口。」一聽什麼賢什麼德她頭就痛得要命。

  真像催命符。

  「是,公主。」見公主沉下眉,正兒識趣地退向一旁。

  接下來天香公主不理宮女的捂著鼻頻扇。「玉御史,你到底要不要跟本宮離開?」

  「不。」

  「你不怕我拿她開罪?」她遷怒地指著不恭不敬的民家女。

  「公主大概忘了一件事,鳳儀公主是揚州人。」論起輩份和刁鑽她還差一截。

  「小皇姑?!」她頓時囁嚅的一縮肩頭。

  若真有人讓她存著三分敬畏,當數有皇奶奶護著、皇后疼著、父王無可奈何的民間公主,封號鳳儀。

  「她不是嫁人了?」聽後宮嬪妃說她嫁給北方人。

  「鳳儀公主是嫁了人,可目前定居揚州。」還住在原來的家,打通隔鄰改稱追月山莊。

  她最不想碰見的人就是與她爭寵的皇姑,什麼都不用做光憑一張蜜啪就能得到眾人的喜愛。「那又怎樣,她現在又不在這裡。」

  「鳳儀公主與臣的小娘子是知交好友,公主認為有無關係?」借力使力,他可不想平白讓莫迎歡佔盡便宜。

  有了令箭為何不用,人是她召來的。用她一擋天經地義。

  「什麼,她和她是朋友……」天香公主氣勢稍弱的軟了語調,口氣少了跋扈。

  「公主還是請回行館休息,知府大人正在門外準備恭迎鳳駕。」語氣認真的玉浮塵卞著逐客令。

  我偏不,本公主和你耗定了。「來人呀!把房子拆了重建,本公主要住這裡。」

  「公主……」怎麼拆呀!御史大人在此誰敢動,他可有先斬後奏的令牌在身。

  「不許多嘴,我已經夠讓步了,誰也別想我改變主意。」山不就我.我來就山,看誰耐力足。

  誰叫他有世間少見的俊美面容,打從三年前在父皇的壽宴上見到他,她便大為傾心,幾度明示暗示意欲委身之事,他老是打太極地推托。

  威遠侯府離京誇太遠,每回她—提要出宮,父皇就板起臉要她別胡鬧,頂多讓她在京城附近幾個鄉鎮逛逛,根本不許她高官太久。

  這回她無意間聽到麗妃和齊嬪在講悄悄話,談起了眾人仰慕的玉御史現在人在揚州,而且與一位賣豆腐腦的民女過從甚密,當夜她纏著父皇不讓他招妃侍寢,逼得他同意她出官半個月。

  光是路程就趕了兩天,好不容易見到懸懸唸唸的男子,要她打退堂鼓絕無可能,她賴定他了。

  「天香,你真住得慣這種小房子?」帶溫柔的天幽郡主輕扯她衣袖低語,深情的眼眸專注在心愛男子身上。

  她終於能再見他一面。

  「他住得慣我就住得慣,難道你想把玉御史讓給個平民百姓?」她會努力適應,最多住個幾天而已。

  天天幽郡主神情黯然地一視容貌不輸自己的女子。「玉哥哥是謫仙人,三妻四妾在所難免。」

  三妻四妾?

  張果兒心裡不快地偷掐一瞼正經的玉浮塵後腰,面容沉靜如碧波上的消蓮,不帶半點情緒,像個木頭人。

  而他只能暗自叫苦不敢有所反應,手背於後輕握她柔荑不許她掙脫,以輕按傳達心意,告訴她絕不會有三妻四妾的情形發生。

  「你少沒志氣了,我們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女,我同意和你共夫可不表示有度量容納其他人。」她吃定堂妹的怯弱不致與她爭寵。

  也就是說她是好控制的人,受了欺負不會四處哭訴,安安靜靜地當個無聲音的側室。

  「我知道了。」她早就有了覺悟,在強勢的堂姐面前她只能屈於第二。

  「別說我不近人情,我讓你跟來已經夠寬大了,不要想得寸進尺和我爭什麼。」她先予以警告,兔得天幽公主使暗招捷足先登。

  就算親姐妹也沒得商量,丈夫只有一個,豈容太多人來分割寵愛。

  「天香,你想太多了,玉哥哥還不一定會中意我們。」她的眼角不斷的瞄向站在一起的兩人。

  他敢拒絕浩蕩皇恩?「玉御史,你要我們還是要她?」

  「公主厚愛臣愧不敢當,布衣之身萬難高攀千金女。」他原本是平民出身,心態亦然。

  「少喲我咬文嚼字,我要你給我一個我會滿意的回答.別忘了我是公主。」最好他謹慎斟酌答案,公主能主宰人命死活。

  「公主何必為難臣。」

  「你說是不說,我可以治她蔑視皇家之罪,御史大人怕也救不得她。」天香公主高傲地一晚,以身份壓人。

  表面沉著的玉浮塵真想親手將她丟出去,但他只是折扇輕搖地故作風雅.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不見焦急,譏消的笑意復又掛在臉上。

  他根本不打算回應她的傲慢威脅,因為不只他一個人受不了她的蠻橫,拿著肉串的老頭子正鬼鬼祟祟地靠近,懷裡碎花布包中蠕動的生物恐怕待會兒要叫她花容失色。

  嗯哼!他真做了。

  「公主,你見過民間的老鼠嗎?」張老爹的賊眼骨碌骨碌的轉。

  她好奇的揚起秀眉,「像外族進貢的天竺鼠?」

  「不,可愛多了。」剛往她裙下鑽進去幾隻。

  「真的?我要養、我要養……啊……什麼東西咬我……侍衛,快……」快哭的天香公主慌得拉起裙擺。

  門外的侍衛一聽見公主近乎哭泣的尖叫聲,以為有刺客攻擊持劍闖入院子中,眾人緊張地左右張望,才發現讓公主滿地跳的是一隻隻毛茸茸的小畜生,錯愕地呆楞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這番情勢逗笑了面無表情的張果兒,發出她生平第一道銀鈴笑聲。

  周幽王為寵妃褒姒引燃烽火方能娛她一笑,今日有天香公主甩鼠跳地以悅平民,低低的笑聲似天樂由雲層中傳來,滌淨塵世的煩優,叫玉浮塵驚愕之餘跟著泛開一道柔柔笑波。

  她笑了。

  柔情千縷漲滿他眼底,道不盡一湖深嵩,她終於會笑了。

  「渾小子你看夠了沒,看不出你一臉娘兒樣還是御史。」勉勉強強還算像樣。

  「咦?!」回神一看,怎麼人全走光了?

  空無一人的前院冷冷清清,只有落葉三、兩片,還有幾隻身首異處的田鼠。

  「先聲明我不是為你解圍,而是有人比你更讓我看不順眼,我不想沒破屋子住。」哼!敢拆他的破房子試試。

  「老爹,有沒有人說你面惡心善?」他失笑地幫忙抓起一隻田鼠。

  張老爹起來一跳,「啪」地往他頭頂一拍,「等你幫我刻墓碑。」

  嗟!他會面惡心善?!

  他是面惡心也惡,天生壞心腸見死不救,若非為他家閨女出口氣,臭小子叫閻王拉去做女婿他都不管,還放串鞭炮以茲慶賀。

  「老爹的意思是我能在墓碑下方署名『婿』嘍!」那他馬上去找塊上好的石碑來。

  他睜目一瞪,「你慢慢等我死了吧!」

  「多謝老丈人成全。」他一拱手揚聲說,惹得張老爹提腿一踢……

 

  該說晴天一聲雷或是陰天打傘呢?

  好事總是一磨再磨,剛送走了天香公主,後腳是他爺兒來瞧笑話,送上「第一陰陽師」好配上「第一豆腐腦」,兩塊匾額相互呼應。

  太過感動的王妃雲日初在連哭了三個時辰後,被火大的張老爹給「請」出門外繼續,寵委如命的九王爺自然與妻同進退。

  臨走前還可惡的一笑,要他莫忘自身責任沉溺於兒女情長,早日回去幫玄漠處理封邑事務。

  真不曉得那是保人的封地,為何他能偕同愛妃四處遊玩,而把自己的責任丟給別人去扛,累死人不打緊。

  有不仁不義的主子就有不仁不義的下屬,休怪他左耳聽右耳出,半點不留。

  「果兒呀!你說我可不可憐.有這樣的爺兒是我三生不幸,我遇人不淑……」咦,她要去哪裡?

  張果兒由碗櫃中取出一張看起來有些皺的符紙交給他,坐回原位剝豆子準備待會兒好下鍋,爹想吃毛豆炒蝦仁。

  「這是什麼?」感覺不太妙,沒啥重量的符紙怎會讓他心頭好像有點沉?

  「誅殺符。」省得他抱怨連連,讓她耳根子難受。

  「誅殺……」黑目一瞠,他馬上把符紙放回原處。「果兒呀!你好心狠手辣,居然要我冒誅九族的危險去謀殺九王爺,你那麼想當寡婦嗎?」

  「第一,我和你沒什麼關係;第二,你是孤兒皇上誅不了你九族。」再加一道炒河粉好了。

  瞧她說得多事不關己,宛如初識的少魂少魄。「果兒,你還在生氣嗎?」

  「我該生氣嗎?」筍悶竹雞應該是一道好菜,待會得到後院挖根新筍。

  「你是在生氣。」輕歎了一聲,他幫著剝豆子。

  「好吧!就算我在生氣又如何,你要去畫張消氣符給我嗎?」看也不看他,她掏米一洗。

  「有這種符?」不行,他不能畫符,因為他是陰陽師肩上負有天命。

  「沒有。」她冷淡地挑著爛菜葉。

  還好.否則他就難看了。「我知道你在氣天香公主那回事,我已經盡量在避了嘛。」

  他說得委屈兮兮,一副求饒的表情拉住她故作忙碌的手。

  「當駙馬爺很好呀!有兩位公主癡心相守,哪天路過揚州別忘了來喝碗豆腐腦,我少收你五文錢。」她抽回手,開始切肉絲。

  張果兒曉得自己這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控制不住心口直翻的酸液,像是千百條蟲子在喉管爬著,不是味道。

  當她看見那兩位干金嬌女一為他爭風吃醋,另一含情脈脈地直瞅著他,有種想殺人的欲望一下破繭而出,她讓自己過於駭人的情緒嚇壞了。

  不想讓妒意左右自己的理智,她試著—一抽離好不容易獲得的感覺,希望心不要那麼澀然。

  但是她做不到,嫉妒像張著牙的戾猛狡倪,舞著爪子要將人生吞活剝,一寸寸吞沒她的理智,像要挖出她的心。

  氣他不該教會她喜怒哀樂,人若沒感覺就不會心如亂麻,扎得她微微泛疼,必須咬著牙根才能舒緩胸口的悶痛。

  也氣自已感情下得快,盲然的信服一個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原本以為他是江湖中人或是世家子弟,沒料到他是個官,還是個官位不小的大官,平民如她似乎不怎麼高攀得起,她只是個賣豆腐腦的。

  喜歡和愛,愛與喜歡,她已經分不清了,不知不覺中兩者融合為一的愛上他。

  「別說反話來惱我,我不愛聽。」表情沉鬱的玉浮塵從她背後環著她。

  她停下動作,手資上他放在腰間的大掌,「我不喜歡改變,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一時的恐慌是自然的事,一切有我,我永遠會在你身邊。」而他越來越貪戀她的溫暖。

  「你長得太美了。」禍水。

  又來了,難道真要他自毀容貌。「是俊俏,別再用美形容我。」

  「手如柔責,膚如凝脂,領如招擠,齒如瓢犀,綜首峨眉,巧笑情兮,美目盼兮,你覺得如何呢?」他是如此美男子。

  「花為貌,鳥為聲,月為神,玉為骨,冰雪為膚,秋水力姿,詩為心,是謂美人,你又意下如何呢?」她才是不染纖塵的月宮仙子。

  她忽地一笑,柔如流水。「咱們在比美嗎?」

  「是你先起的頭,我不過附和。」喚著淡淡髮香,他以唇貼著她雪嫩玉頸細細啄吻。

  「別老像個登徒子愛偷香,讓爹瞧見了你就不好過。」素手輕輕一推,她鑽出他雙臂調粉好勻肉。

  三口人的灶房本就不大,狹小的空間多加他一人更加擁擠,取個鹽巴拿根蔥都很難不碰到。

  「你爹早默許我們『私通』,他有酒有肉萬事足。」他故意不齒的一嗤。

  「用詞修飾些,虧你還是個御史。」她真懷疑他這御史官兒是靠「美色」獲得的。

  「不生氣了?」未來娘子嘛!多哄幾句準沒錯。

  她怔了一下,杏眼一瞪,「你真狡猾,難怪有那麼多姑娘中意你。」

  「天地良心呀!我從來沒去報惹過她們,人長得俊俏就是麻煩。」他舉起手,指天立地的發誓。

  「為什麼我覺得你很得意呢?」他的眉在笑,眼在笑,無一不笑。

  「因為你是我的,只屬於我。」他將她轉過來面對他,愛看她羞紅的粉頰。

  「甜言蜜語。」她輕噴著,眼中載滿甜蜜。

  「真想馬上娶你過門。」額抵著額,黑眼看進她眼底。

  「我不會騎馬。」眨眨眼,她一臉正經地看不出在開玩笑。

  「你……」他悶笑地搖一搖頭,「你讓我愛慘了,小娘子。」

  「我……」

  不管張果兒的未竟之語是什麼,他暫時是聽不到,轟隆似雷的聲音倏地傳來,好像有重物倒塌,地面還動了一下又一下。

  嘈雜的人音由隔鄰傳來,雜沓的腳步聲似有很多人走動,可是隔壁人家只有二老和一名幼子。

  「怎麼回事,外頭宛如千軍萬馬行經。」地像快裂開似,是地牛翻身了嗎?

  「我們出去看看。」

  顧不得灶上正滾著米湯,兩人狐疑地走到前院,一眼瞧見張家老少搬了張長凳坐在樹下蹺腳,一盤嗑了三分之一的瓜子擺在中間。

  順著他們視線瞧去,張家東側大約七、八蜒平房正在拆除,上百個工人抬進抬出拆屋的廢料及建屋的新材。

  「爹,是哪位大戶人家要搬遷嗎?」看來似乎很急,一邊拆屋邊建屋,速度極快。

  「誰曉得,我們看看熱鬧就好,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只要敲下的牆別壓壞他家屋頂。

  張老爹吐著瓜子殼,腳抖呀抖的看人忙,指指點點像街口的三姑六婆。

  陡地——

  「姐,你在煮什麼?」

  一陣焦味傳來,張果兒「哎呀」一聲往屋裡跑,結果那晚張家吃了一鍋鍋巴飯,粒粒皆焦黃。

  而他們居然說……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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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惡夢呀!怎麼會是她們?

  俗語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短短兩天在動員上千名工匠的日夜趕工下,一座新漆未干的莊院赫然落成,大門兩旁的石獅子雄偉嚇人。

  並非開玩笑,一般大戶人家的石獅口中大約是咬著石球或綵球,而這對獅子是口吐長舌垂地,舌上掛滿了鵝蛋般大小的夜明珠。

  天呀!是哪個不怕賊偷的笨蛋將夜明珠擺在外頭照明,再善良的百姓瞧了也會起貪念,何況是以偷為生的宵小,不出三天成了人家的囊中物。

  也許是太急著完工,朱門上方梁木似乎歪了一邊,「香幽居」三個字看來像「鬼幽屋」,叫人看了毛骨驚然。

  到了第三天真相大白,隔壁果然搬來兩個女鬼,除了頭髮以外身都是白,使得原本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蒼白,活像死了又復活的女屍。

  受到驚嚇的是她們的鄰居。

  「玉哥哥,我做了一道芙蓉桂圓糕,你要不要來嘗嘗看?」

  「我不……」

  「玉御史,本公主吩咐御廚燒了一盤鳳尾對蝦,你快趁熱吃。」

  「我不餓。」他終於能把一句話完整的說完。

  「不管啦!人家專程端了走一段路過來,你非吃不可。」天香公主霸道的口氣依舊。

  一段?一牆之隔能有多遠。「我不能吃蝦,會起疹子。」

  「什麼,你怎麼不早講,害我在御廚身邊等了好半天。」本來她想命跟著她們南下的御廚做牡丹餛飩鴨,可是因為要等很久才作罷。

  沒人叫你多事,他剛喝完好大碗的榮莉魚片湯,魚是溪裡抓的,茉莉是野地摘的,經由果兒巧手一烹煮,真是人間美味呀!

  可惜你們吃不到。

  「玉哥哥,芙蓉桂圓糕不傷胃,我來泡壺茶配著食用。」手一揮,下人搬來茶桌和椅子,當然少不了上等好茶。

  這……天幽郡主幾時變得這麼積極?「我不渴,你們自個兒慢慢喝,九王爺有事找我。」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真留下喝茶不成。

  「什麼事?」

  他故作慎重的道:「國家大事。」

  玉浮塵一說完不多作停留,足尖一點施輕功而去,白色背影俊雅得令兩位鳳凰女眼中又多一分愛慕,心頭亂撞的小鹿都快暈頭轉向了。

  「哇!爹呀!有芙蓉桂圓糕耶!」太棒了,他正餓著呢!

  「嗯!真好吃,這蝦子鮮嫩有餘,甜度夠,不輸皇宮御廚。」丫頭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餓死鬼投胎似的張家老少也不管桌子是誰家的,一坐上華麗的檀木椅就朝自己喜愛的食物下手,不逞多讓的塞了滿嘴佳餚。

  看見旁邊有桂枝溫著的熱茶,二話不說地各倒一杯配著吃,當是普通的茶葉隨便沖沖那一種,十分浪費地一杯又一杯地衝到茶葉失味。

  什麼聞香、觀色全免了,能喝的茶和品監的茶不都是一樣,灌到肚子裡都是水。

  如果他們知道這一兩茶葉等於一百兩銀子,肯定會大叫著坑人,然後把茶吐回杯裡再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喝,心疼一百兩縮水了。

  「啊!你們這兩個刁民敢吃了本公主的鳳尾對蝦。」她寧可倒掉餵狗也不給這家人吃。

  「還有我的芙蓉桂圓糕。」泡淚欲滴的天幽郡主不忍心血白費了。

  春風惱人,羞見陌上花。

  「咦,我家的東西我們為何不能吃?你們管過牆了吧」吃得飽、睡得好,一生沒煩惱。

  張樹頭塞著糕餅直灌茶,「你們不要想搶我家的東西,我全吐了口水。」

  「你……你們……那是我們帶來的。」過分、太過分了,沒有羞恥心的父子。

  「請問這裡是誰家?」一腳往椅子上放,張老爹用小指指甲剔牙縫。

  髒死了。「你家。」

  「請問這院子誰的?」咕嘈咕咯,他再倒一杯茶水漱口。

  「你的。」天香公主的眼中幾乎要迸出恨意,這麼糟蹋上好貢茶。

  「我在我的家、我的院子吃東西關你什麼事,窮嚷嚷地害老頭子我吃不過癮。」再來道酥鴨就更好了。

  「可是……」她一時詞窮不知該怎麼反駁,明明是她們端來的食物。

  「可是完了沒,你們會不會走錯屋子了,年紀輕輕就長了忘性,將來怎麼得了哦!恐怕會嫁不出去到處追著漢子要人娶。」看似關心,實際上是罵。

  「你給本公主住口,不要以為你一把年紀我就不敢治你。」臉色難看的天香公主很想命人縫了他的口。

  「敢問公主,草民哪一句話說錯了,你不是嫌棄我的屋子破,那你幹麼還來自取其辱。」他說話不客氣地一諷。

  可惡的死老頭,,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你好看。「我們是來找玉御史。」

  「運屎?」他挖挖耳垢地往後頭一比。「我家茅坑就在那裡,要多少屎自己挖,整車來運都沒關係。」

  「我說的是玉、御、史,才不是你口中什麼屎,你快氣死我了。」吃多拉多屎尿多,他應該吃自己的屎。

  從來沒受過這麼大氣的天香公主手腳在發抖,自幼生長在皇宮內苑備受寵護,向來只有她可以大聲地責備人,還沒有人敢給她氣受,除非不想要腦袋了。

  今日受了氣卻幾乎無還手能力,她對張老爹的怨氣有多深不言可明,只差沒將整壺茶往他身上一倒,燙得他體無完膚。

  刁蠻任性是宮裡寵出來的,皇上貴妃都不說話,小小的死老百姓有何資格教訓她。

  她喜歡玉御史為什麼不能請父皇賜婚,憑她是堂堂公主的身份下嫁於他是他的福份,多少王公將相想許婚都只能無功而返,還不是因為她只中意他。

  而這老頭的女兒何德何能,配與她搶同一個男人嗎?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梁前燕豈能與鳳凰爭輝。

  「柳州的棺木雖然不錯,我們揚州的魯家棺材鋪也是遠近馳名,回頭我替你訂一口。」氣死了可惜點,就沒人給他們備這糕點佳餚。

  「死老頭,你在說什麼鬼話,你敢詛咒本公主死。」天香公主一氣之下脫了玉扳指要丟死他。

  可是張老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手腕一轉輕輕鬆鬆接下這意外的大禮。「多謝公主賞賜。」

  好玉,起碼值個千百兩銀子。

  「你……你……」她氣得心口發疼,一手撫著胸喘氣。「我要父皇處死你。」

  「天香,你要不要緊?你臉色好白。」天幽郡主趕緊一扶,怕她心絞痛又犯了。  

  「人家穿一身白是飄逸,你穿一身白是鬼氣,試問哪個女鬼臉不白?」動不動就抬出皇上來唬人,他可不是被嚇大的。

  「天幽,你走開,我今天要砸死他,他竟然說我是女鬼。」天香公主氣極了反而心不痛,拿起身邊的東西就砸。

  她砸,張老爹就接,你來我往好不熱鬧,一旁的天幽郡主根本勸阻不了,又怕不小心被砸到會破相,害怕地往樹後一躲。

  老是砸不到人的天香公主氣瘋了,抓起炭爐上半滿的茶壺使勁一扔,張老爹身手靈活往旁一偏,沒料到一道翩然身影出現在門口,眼看著滾水就要襲上那張清麗小臉——

  「丫頭呀!快閃。」



  張果兒很想歎氣.可是在她歎了十八口氣後,她發現歎氣無濟於事,只會讓自己積了一肚子氣,而且找不到人發洩。

  一邊是爹親,一邊是公主,她有什麼資格說他們不是,能說她運氣好躲過一劫嗎?

  人為的劫難。

  「爹,黃豆一斤三十文,地上共有三十斤黃豆九百文,麻煩你一粒一粒的撿起來。」她看著散落一地的黃豆又歎了一口氣。

  要不是她及時以手上的一袋黃豆來擋,這會兒大夫大概有得忙碌,再抹十瓶香膏再怕也回天乏術,她注定一生要和疤痕相伴。

  若要說錯絕非公主一人的過失,爹的性子她還不清楚嗎?一定是他那張愛惹是生非的大嘴巴所引起的,此刻他一臉心虛地乾笑便是最好的證明。

  跟他說過多少次別和尊貴的公主鬥,可他關不住的嘴就是不肯聽話,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出事端。

  真讓他繼續鬧下去,今天是砸桌子拋椅子,明天是不是要拆屋丟瓦,好驗證公主口中的破屋子是名副其實,然後大夥兒再一起睡街上。

  「女兒呀!爹老了彎不下腰,讓乖樹頭來撿。」三十斤黃豆他要撿到幾時。

  一見苗頭不對就藏在水缸後的張樹頭探出一顆腦袋,「不干我事,自作要自受。」

  「死小孩、不孝子,老子是白養你了,改天賣了你換一桌好酒好萊。」他嘟嚷著埋怨養兒不孝。

  「爹,黃豆你可以不撿。」一點悔改之意都沒有,他大概忘了飢餓的感覺。

  「真的?!」他半是高興半是猶疑,女兒今天怎麼這麼開通。

  「反正豆子不夠就磨不出百來碗豆腐腦,我們家少吃幾餐便是。」她說得心平氣和,不像是責備。

  「不可以,我會餓死。」

  張老爹和張樹頭同時為自己的肚皮跳到她面前,表情極為惶恐,像是瀕臨死亡的黃河災民。

  「黃豆一斤三十文,三十斤黃豆九百文……」她換算著米糧價格。

  「我撿。」

  「我來幫忙。」

  兩個怕沒飯吃的父子立即蹲下身拾著黃豆,一粒黃豆一滴血汗呀!

  看傻眼的天香公主驚訝不已,這平民女居然不用揚高音量就能制服那個嘴壞的糟老頭,一張不帶表情的臉不冷不熱,她到底是不是人呀!

  眼見著張果兒要往屋子裡走去,她連忙一個箭步的擋在人家面前,以輕慢的語氣說:「我要和你談一談。」

  談?「你不該找我談.玉大哥又溜了嗎?」

  不負責任的男人,把這種爛攤子丟下不處理。惹她心煩。

  「別跟我提起他,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不需要第三者插手。」她一副要把對方擊倒的模樣。

  「公主是金枝玉葉不必為三餐奔波,請恕民女得為下一頓薄粥盡心去。」張果兒繞過她走入屋內。

  氣不過的天香公主忘了屋子的老舊跟了進去,「本公主准許你走了嗎?」

  「想必公主不曾挨餓過,不曾為了一口飯磨破了雙手還得看人臉色。你知道米從哪裡來嗎?」

  「江南。」江南是米鄉。

  「是農夫辛辛苦苦插秧、施肥、除草、收割才有一好好收成,他們得忍受太陽曬、風雨淋,看老天爺高不高興才有飯吃。」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公主是生來享福的。」她仍是驕傲地不願去瞭解民生疾苦。

  張果兒幽幽一視,「既然如此你何必找我談,公主是無所不能的嬌嬌女,不怕小小的賤民污了你的高貴?」

  「你……你是故意的。」故意找話羞辱她,諷刺她貴為鳳女卻不如民家女。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公主難道不懂這道理嗎?」她不想爭,也沒力氣去爭。

  一切都隨經,她本來就命犯孤寡,何懼矣!

  只是這段值若一旦落空,她會有很深很深的遺憾,恐怕終其一生都不再展顏歡笑,像她孤寂的娘親遠眺無邊的天際。

  無心。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那一家人都該死,我要父皇全賜他們死,叫他們有口不能言。」

  天香公主受了一肚子氣回到香幽居摔杯子砸花瓶的,不甘心被對平民父女奚落,一個人關在房裡生悶氣,連晚餐也吃不下。

  宮女們擔心她的身子會受不住,還沒開口勸她消氣,一隻凶器就砸了過來,使得她們沒人敢靠近她房門半步。

  此時,挑對時機的趙大公子以同仇敵氣之姿前來,氣憤不已地怒責張家父女背信忘義,收了聘禮卻不把閨女嫁人他府中,反而貪富攀貫地妄想勾引御史大人。

  「你說她是你的小妾?!」看看長相不差的趙金鼎,天香公主心裡有一絲疑慮。

  見她不甚信眼,他裝出傷心不已的癡心特。「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愛人,可是我爹嫌她的身份做不來趙家媳婦,因此要我先娶妻後納妾才肯讓她進門。沒想到在我癡守兩人的誓言時,御史大人的出現……我不怪他移情別戀,畢竟御史大人的官職遠高於小小的知府.回飛上枝頭享受榮華富貴吶!」

  「原來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御史大人被她騙了.」哼!她要拆穿她的假面具。

  「沒用的,御史大人不會回頭的。」天香公主單純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心事,叫他一眼看破。

  「什麼意思,你認為他是傻子嗎?」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因為你笨。「公主難道不知道嗎?」

  「有話就說少拐彎抹角,本公主最討厭人東話西說半吊胃口。」她不耐煩地推開一只翡翠祥獸。

  悲慘的命運也因此開始。

  「是。」他故意壓低聲音道:「張果兒擅於畫符,只耍人一喝下她的符就會死心場地的受她控制。」

  「你說的可是實話?」不自覺她放輕了音矚。

  「句句屬實,我的一名手下為了帶回她竟被雷活活打死,後來我問了一位得道高人才知那叫雷公符。」花老虎未到他那兒就死在半路上。

  「沒有辦法好解嗎?」天香公主著急的問,忘了玉浮塵一向待人冷淡,並非因受制符合才對她無意。

  「這個嘛……」他露出為難的表情猛搓手,似有難言之隱。

  「本公主命令你說。」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她要救回心愛的男子。

  是你自找的,別怪我,趙金鼎眼中閃著陰沉,「我不知道靈不靈,大師說……」

  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先除掉障礙,他不信佳人還不手到擒來,嘿……

  瞧他找到一個多好的替死鬼,借刀殺人。



  「中毒?!」

  沒人相信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曾經是那麼意氣風發的美男子,撩動無數姑娘家的勞心,使得男人、女人都癡戀他不已,甘願委身相隨。

  此刻他一身白衣染上烏血,嘴角的暗漬是退不出的毒,氣若懸虛的撐著一口氣微笑,不忍關心他的人暗自飲泣。

  以他中毒的情形早該找閻王爺下棋了,卻因他早已算到這一劫而先作了提防,在發現中毒跡象後,連忙封住七大穴避免烈毒遊走全身。

  吐了不少血,原本俊逸玉面已呈黑紫,虛弱臥床的身影仍有如病西施美得令人動心。

  毒是下在九王爺差人送來的燕窩湯,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凌撥雲哪有可能體恤狗頭軍師的身子好不好,於是猜想是王妃在試新藥時下錯了劑量,王爺可是親身領受過她「高超」的醫術。

  不過雲日初並不知情,反而要求讓她試一試,說不定能解玉浮塵的毒。

  殷鑒不遠沒人敢讓她動手,而且大腹便便的孕婦也不方便。最後眾人只能憂心忡忡地想找出下毒者好解他的毒。

  「我先澄清,毒不是我下的,雖然我非常想毒死他。」張老爹跳出來宣告自己無罪。

  七八雙眼睛同時看向他,隨即又轉開。

  「臭小子,你知道我嘴巴壞卻心地善良,想要你命的話我會直接敲破你腦袋不屑下毒,絕不會讓你苟延喘息。」瞧瞧!他還敢自稱善良。

  他的話惹來道白眼.張樹頭緊張地要他少說一句,他不要當孤兒。

  「爺!老爹是有口無心,你別怪罪他。」玉浮塵有氣無力的說。

  「你少開口多保存一些體力,我不會和一腳踩在棺材底的老頭計較。」凌進雲冷酷無情的道。

  他的溫柔只給愛妃雲日初一人,以及她腹中的骨血。

  「你說誰一腳踩在棺材底?!老頭子我身體比你硬朗。」現在的後輩一點也不壓得敬重老前輩。

  凌撥投雲冷眼一厲,「嗯一一要我送你一塊地好埋屍嗎?」

  一屋子人都注視著不怕死的老者,憂心中微帶興味地看著這場戲,不知這番口舌之爭誰會占上風。

  真正心痛到不能自己的佳人紅著眼眶,忍著不讓難過的淚掉下,雙手緊憧著泛著冷意的大手,希望能為自己所愛之人承受椎心之痛。

  「爺兒,麻煩你們先出去,我有話想對果兒說。」不說怕來不及。

  「最好不是遺言……」口沒遮攔的張老爹在被架出去前回下這一句。

  魚貫而出的眾人不忘帶上門,但虛掩著以防萬一。

  「玉大哥……」修長的食指點在她的唇輕撫。

  「叫我的名字,我多想聽你的小口喚我的名字。」她哭得多傷心呀!他會捨不得的。

  「浮塵。」她忍不住滑下一滴淚。

  他輕輕一沾放入口中一吮。「別哭,生命如浮塵,短暫而渺小,我不要你為我而哭。」

  「不,你不會是一粒小灰塵,你答應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呀!

  無法抑止的淚由張果兒眼眶溢出.像一顆顆珍珠圓潤晶瑩,飽含著對他的深濃愛意,每一顆都在說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的珍寶呵!一生得你傾心死也絢麗,飛揚往扈的塵土是生生不息。」唉!她的哀……

  她立即驚慌地摀住他的賜。「別說那個字,我不愛聽。」

  輕咳一聲的玉浮塵親吻她手心。「愛我嗎?」

  不說話,她以點頭代替,像是回到從前。

  「我有個心願,希望能見你為我披上鳳冠霞峻。」他的眼神似乎飄得很遠,看見她一身紅衣地等著他掀蓋頭。

  輕泣地忍著咬咽,她撫撫他紫黑色的臉。「只要你沒事我們就成親。」

  「真的?!」他的表情太過興奮引人疑竇,但旋即吐出的一口黑血化去了張果兒的疑慮。

  「你不要緊吧!有什麼辦法能解你的毒?」潔白的手絹一再拭去他嘔出的黑血,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師父若能及時趕到……我會沒事……沒事的……」他忽然一口氣提不上來,話說得斷斷續續地安慰她。

  「塵哥,你不要嚇我,我會田的,你不能離開我。」她心口一緊,忘情地呼喊他。

  這小娘子終於開竅了。「不離開,不離開你,我怎麼捨得離開愛哭的小娘子呢!」

  玉浮塵想擁著她一笑,氣血凝室的胸口像受了一記重壓,喘不過氣來的弓起背似要斷氣的膛大雙眼,讓她慌了手腳。

  此時什麼符都派不上用場,符能去邪避厄卻解不了毒,她只能不斷的流淚按住他,一口一口哺著氣渡入他口中,期望能減輕他的痛苦。

  突地,一大口黑血由他口中噴出,驚人的血量迅速染污一床被子。

  「塵哥——」

  他抓握住她的手張口欲言,「果……愛……你……」

  驟然,握住她的手一鬆,臉色轉為灰白的玉浮塵失去氣息。

  「不——」悲吼一聲,眾人急忙推門而人,扶住因悲傷過度而暈厥的佳人。

  她眼角的淚不曾斷過。



  是夜,一道黑影竄進張家大門。

  無月的暗夜顯得特別陰森,四周靜寂地聽不見一絲蟲鳴聲,風也靜止了,宛如是一間鬼屋缺少人氣,只有貓般的眼睛在暗中窺伺。

  黑衣人手中暗紅色的劍輕輕地撬開窗榻,一抹暗香飄入屋內。

  他不冒險,花老虎慘不忍睹的死狀猶記在腦海裡,一位符師的價值重於外在的美麗,若能善加利用不難功成名就,所以她值一萬兩白銀。

  算算時間差不多,足一點他輕躍人屋內,老頭的酣聲大如牛吼,小鬼的呼吸淺薄而短促,但……

  似乎有一絲不對勁,女子的鼻息為何平穩而順暢?剛失去心愛的男人她怎能睡得安穩,應該是輾轉難眠的不安,夢囈不斷。

  不宜久留,他的直覺一向靈敏。

  一踏出房門口來到院子,正要施展輕功躍過矮牆時,忽地大放的亮光,他知道自己著了道。

  「喲!你不是苗大爺嘛!好久沒來人家的歡喜樓喝一杯,姑娘們都想你想得緊吶!」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是哪來的串門老鴇,拉客拉到平民白姓家。不過那所謂的喝一杯是指胭脂茶,歡喜樓也非青樓,而是全由女子掌櫃、泡茶、奉茶的一般茶樓罷了。

  「玉貓兒曲瞄瞄?!」

  「噴噴噴!葛大爺還認得奴家呀!叫奴家好生欣慰。」光聽那軟調呢映,哪個男人不心酥哦。

  一道冷驚的男音忽地響起。「玄漠,帶走你的女人。」

  黑暗中傳來玄漠淡然的笑聲。「爺,她從來就不聽我的話。」

  「是唄!人家幹什麼要走,玉師弟死得好淒慘,我這個師姐能不來弔喪嗎?」她的口氣聽不出一絲哀傷,倒像是嘲弄。

  「你是玉浮塵的師姐?!」葛千里更驚訝了。

  「煩,女人滾遠些。」火光一起,照出九王爺凌撥雲冷厲陰寒的臉。

  數道人影由暗處走出,持火把的紫騎軍退向外圍,插翅難飛的葛千里眼見無任何勝算,乾脆放棄對峙的束手就擒,他不可能贏得了絕情劍尉天詡,以及別離劍應問風。

  而那別離劍應該是天閉宮主所擁有,所以那名淡漠默然的男子必閉宮有密切關係,他一樣得罪不起。

  「漠.你家的爺兒好死相,人家不過想問一聲幕後主使者是誰,我好上門去感謝人家做了一件好事。」

  「娘子,你乖,爺會處理。」玄漠將他妖燒的小娘子帶遠些,以免傷及腹中胎兒。

  陰陽先生算陰陽.果然不出所料.一舉成孕。

  「嗯!逼供的事由你們男人去做,人家怕伯。」她在談笑間彈出一物。

  突覺奇痛不已的葛千里不等眾人逼供,扭曲著臉說出一切,包括公主將毒藥誤以為是解藥的燕窩,還有這全是趙金鼎精心布貨,只為得到張果兒。

  一碗豆腐腦惹出無數風波,怕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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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牛鼻子老道你給我滾遠些,別用你的牛蹄子碰我的女兒。」喝!稍沒注意就使詐。

  「臭乞丐你在說什麼,窩藏了我老婆、女兒十幾年,你還有臉吼我。」

  今天是個好日子,又逢喜事連連,人人臉上都帶著和煦的笑意,見了面互道恭喜。

  原來張果兒真的不是張老爹的種,她的娘是張老爹的師妹,當年帶著女兒來投靠師兄,所以果兒應該姓祈,是退隱的國師之女,亦即是曲喵喵和玉浮塵的師妹。

  關係說來複雜,牽來扯去都是一家人,有緣才能齊聚一堂。

  不過年紀加起來快一百歲的兩位老人是相見眼紅,一個怪對方負心薄倖,一個是罵人老賊強佔人家妻女,吵得不可開交。

  而那個大紅喜字高帖著,像是一種諷刺。

  「死道士你想還俗呀!當年是誰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人,你有臉責怪別人。」害師妹芳華早逝。

  「都說是誤會你聽不懂呀!我哪曉得月霜醋勁那麼大,一扭頭就拋夫棄家。」他心愛的笨娘子呵!可他再也不能當她面罵她一聲笨。

  「你不會解釋嗎?分明是借口,新婦一迎進門就樂不思蜀,哪記得結髮妻子在哪裡。」沒擔當的男人。

  祈老有些心虛。「我哪有迎新婦,你問瞄瞄我可有再娶。」

  不是因為愛上別人而心虛,而是太過自責以為妻子只是使使小性子不打緊,先救人為先,趁此機會能磨掉她的壞脾氣也好,省得老是騎到他頭上。

  沒想到待他回到房裡就沒見到妻女,一紙休夫狀氣得他不肯主動求和,希望她自知有愧的回來求他原諒,夫妻倆再續前緣。

  一個月過去了他無動於衷,兩個月匆匆飛逝他故作無事,三個月後他偷偷地問弟子有無師娘的消息,四個月、五個月、六個月……

  日子一天天的消逝,他由冷靜變得慌亂,接著意識倒她真的離開他,焦躁不安的打算尋人已是一年後的事,身為一國的陰陽師豈會尋不到妻子的蹤影,偏偏她帶走了隱靈石,叫他怎麼卜卦易算都無法顯示卦相,到此他有了絕望的心痛。

  他只惦著自己男人的自尊不容踐踏,卻忘了妻子的性子有多剛烈,一旦決定了就不給人反悔的餘地,寧可抱憾終身也不願委曲求全。

  當初他救的那位女子是他自幼訂過親的未婚妻,因為他先背棄盟約娶了心愛的女子為妻,所以自覺有愧地要全力醫治而忽視妻子的感受,當他心有二意。

  如果知道救了人還反失去愛妻的話,他寧可背負背義之臭名也不願傾力一救,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他的月霜。

  可惜他算盡天下人的命數卻難買早知道,這一別竟是天人永隔,留他一人在世間又有何意義,月霜再也不會活過來笑啐他霸道。

  唉!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呀!

  「師父,你別揪著徒兒的衣領,難看呀!」若曉得他會來,她一定躲得遠遠的。

  「小貓貓,你對這位行將就木的老頭子說明白,師父並未納新婦。」問她最清楚,她打小就被他收養了。

  嘖,要她說好話又不客氣些。「國師府邸是沒師娘啦!可外頭養了幾位就不得而知。」

  曲喵喵,你太久沒被打了是不是?」他舉起手做做樣子。

  「前輩手下留情,貓兒已有身孕在身。」心急的玄漠已先一步將妻子護在懷中。

  「我知道,文、武曲星嘛!」徒弟是他教出來的,難道他會看不懂面相。

  死相的師父,一胎雙胞也給人家算出來。「漠,你別緊張,師父比你更焦急抱徒孫呢!」

  「是嗎?」玄漠看著妻子笑意盈眼,心裡一寬的道歉,「前輩,在下唐突了。」

  「無妨、無妨,娶到我這徒兒是你一生的悲慘,我倒該向你道歉。」教徒無方,小魔女之名天下知。

  一生收徒無數,以貌美者為條件,不外乎多幾個漂亮的小徒孫圍繞膝前,以慰他晚年孤寂。

  「你們敘完舊了吧!別忘了我今天成親。」可以說是咬牙切齒的新郎官放下一屋子賓客前來打斷「親人」的聚會。

  今日的新郎官是一位美女……呃,是沒死成的陰陽先生玉浮塵,頗耐人尋味。

  「要拜堂了嗎?怎麼不早叫我一聲。」第一次嫁閨女要莊重些,一代宗師的風範不能少。

  說穿了就是愛面子。

  玉浮塵笑不出來的臭著一張臉,「你沒瞧見對頭仇人已坐上高堂位了嗎?」

  「啊!這個猴旗子轉世的老乞丐手腳還真快,我可不能輸他。」

  一身紅蟒掛,一頂大紅帽,連鞋子也都是清一色的紅,昔日飄逸的俊公子竟成了今日的丑角,簡直俗不可耐到極點。

  可他有什麼辦法,情勢沒人強,幾個女人一靠近他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誠如在上一次師姐的婚禮被綁成肉粽一樣,差點被一群「人家」的相公打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拜字還沒說完呢!忽聞女子淒厲的慘叫聲一起,嚇得眾人以為又有不死心的姑娘來鬧場,正打算請紫騎軍統領寒詡去處理。

  今兒個上門來阻止婚禮的江湖俠女有十一名,不過一看到玄漠和侍衛們的聲勢,紛紛含淚退出。

  至於進不了門的千金小姐、小家碧玉只能在門外哭成一堆,若非門上掛著喜將紅字,說不定叫人誤以為是誰家死了人。

  好好的一場喜事搞成像喪事,說來也離譜。

  御史府……前身即是香幽居,皇上一聽見九王爺上奏天香公主因愛不成而誤殺官員大為震怒,不許任何人求情下令將她收押大牢,一年後嫁到番邦去,以警惕後宮眾子女不得恃寵而驕。

  因此撥款再修香幽居賜給死裡逃生的玉浮塵以為補償,受累的天幽郡主也被七王爺幽禁,命令出閣前不可擅自離開府昭一步。

  至於趙大公子的下場更是淒慘,皇上出皇榜緝拿,一群「不明人士」不讓他死的惡整他,灰心、痛心的趙知府將他逐出府中不承認有這個兒子,昔日對他奉承、阿議的手下趁機打落水狗……

  總之他的處境非常不堪,連乞丐都不願施捨他一分,拖著要死不死的殘破身子四處逃亡,每天猶如驚弓之烏地賴活著。

  「快來人呀,王妃要生了,快傳產婆呀!還有御醫候著不得有誤……」

  表情已經難看得不能形容的玉浮塵笑得極為駭人。「爺,你抓著我幹什麼,我不是接生婆。」

  「少說廢話,一向是你在幫我拿主意,初兒要生了……」慌了手腳的凌拔雲可謂病急亂投醫,抓了他最信賴的手下和朋友想辦法。

  不就是生孩子嘛!能有什麼辦法,這種事連身為丈夫的人都沒法使上一點力,何況是他。

  「爺,等我拜完堂再說。」一時半刻還生不了。

  「不行,我的小初兒都快生了還拜什麼堂,你沒成過親呀!猴急個什麼勁。」

  凌撥雲的吼聲令上門的賓客大笑不已,除了今日的一對新人。

  在一陣手忙腳亂中,亂中有序的玉浮塵沉忍著氣拜完堂之後不管誰再搗亂一律不理。

  送人洞房。



  一對紅燭垂著淚,兩旁喜字紅得刺眼。

  沒有一股新人該有的喜氣洋洋,兩個剛拜完堂的夫妻冷著一張臉,各坐床頭床尾不交談,一直到新郎官終於忍不住地爆發。

  「該死的莫迎歡,我包的謝媒禮不夠大嗎?她居然因為賺不到我的銀子而找人來鬧場,她簡直惡劣得沒天良,我成親干她什麼事……」

  不想政為武林人士取笑的對象,他婉拒小氣財神的好心腿議,將宴席的採辦交由管事去處理,「不敢」勞煩她來費心,免得荷包嚴重失血。

  就因為看過太多慘痛的前例,所以他下定決心不讓她插手,寧可多花一點小錢也不願淪為全揚州城的笑柄,觀禮得交銀子,親疏不分。

  成親是個人的事,不用動員全城百姓來看戲,而從第一位上門鬧場的姑娘開始,心中的喜已漸成了怒,揚起的笑臉維持不到一個時辰。

  基於在場的長輩眾多他不好發作,可此刻積怒成塔的他若再不發發牢騷,恐怕會先發瘋,對不起他一心迎娶的美嬌娘。

  「果兒娘子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和我一樣氣壞了?」他輕手取下風冠,溫柔地為她揉揉頭皮。

  祁果兒的表情冷淡無波,彷彿從不識七情六慾的石頭人,兩眼淨空找不到一絲屬於人的情緒,事不關己似地望著堂上紅燭。

  玉浮塵見狀暗然一驚,干笑地瞧瞧新房內有無不妥之處,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今晚將會有一場叫他難挨的洞房花燭夜。

  「呢,娘子,你很生氣嗎?」他端起了合杯酒餵她一口。

  羽睫一掀,她清冷一瞟,「你認為我在生氣嗎?」

  「是。」他無可奈何的點頭。「而且是很生氣,巴不得我再死一回。」

  「素有『陰陽先生』之美名的你怎會輕易死去,掐指一算便知近日有無劫數。」她說話的語氣淡而無味。

  啊!慘了,該不會……「娘子有所不知,我是算出近日有一劫,但是卻無法算出正確日期和方式,所以……」

  「所以裝死騙我?」聲音更空泛了,好像是少了靈魂的回音。

  「絕無此事,你千萬別聽外人撥弄;我真的差一點就.撐不住,你要相信我。」他是中了劇毒。

  七步斷魂草並非尋常毒物,一入喉便藥石枉然,他因算出有此劫而隨身攜帶解毒丹,雖不能解七步斷魂草的毒,但能抑製毒性擴散,將毒血退至臉上,因此面上才會泛著紫黑。

  另一方面他飛鴿傳書請來師父解毒,算算腳程應該能趕得及,因此他才有恃無恐地演了一場戲,騙出心上人的真心話。

  「相信你在我眼前斷氣,隨即又死而復活。」淡冷的語調中出現一絲火氣。

  大難臨頭的他只能傻笑,「是你想體驗喜怒哀樂的感覺,所以我才特意為你安排一下。」

  他能說一口氣上不來是為了逼毒嗎?其實看她暈厥過去的蒼白面容,他的心也不好受。

  「有必要表現得這麼逼真嗎?」聲音壓沉了,可見她這回真的動怒。

  「娘子,為夫的是想你開心嘛!不要老是皺眉地說你不懂,然後困惑不已。」這下她全懂了。

  「看來我該感謝你的犧牲。」她低下頭在懷中找了一下。

  當玉浮塵看見她拿出一張黃符大驚失色,「娘……娘子,這不是天打雷劈符吧?」

  「不是。」她催動符咒。

  「等等,我是你相公,你不能對我太殘忍。」不行,他要爭取該有的夫權。

  「不能嗎?」手中將紙一揚,一道無形牆形成。

  「娘子,我……哎呀!好疼.這是什麼鬼東西?」他額上腫個包的慘叫著。

  「生人迴避符。」

  「生……什麼——」她在開什麼玩笑,生人迴避不就是要他死了當鬼。「娘子,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她脫掉霞被外衣僅著單衣掀被上床。「那張臥椅看來很舒服你就委屈一晚吧!」

  「不,娘子……」肩膀一垮,他伸出的手得不到回應,悲苦地皺著五官。

  該死的莫迎歡,你不玩死我不甘心呀!


  在花園一角,兩位相談甚歡的女子大啖蟹腳,啜飲梅子茶,睨向紅燭未滅的新房。

  「嘖!你這女人真沒良心,誰認識你誰倒霉。」雁鳥見了她都得裝死,所以才有「落雁」一說。

  「誰叫他不讓我賺銀子,死不足惜。」冷哼一聲,她心痛呀!

  反觀新郎官的悲苦,此地此刻的歡樂氣息正濃,和銀子作對的人都該付出代價。

  春色呀!過門而不入。

  浮塵若世,神算天機,卻差了一著。

  陰陽先生觀陰陽,觀不出女人的心機。

  起風了。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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