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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木頭良人(揚州三奇花外傳 人間奇俠之一)】《完》

木頭良人(揚州三奇花外傳 人間奇俠 1)作著:寄秋

誰叫揚州名勝太出名,美人如她都滯銷,
日子無聊唄,只好殺出江湖,
要世人別忘了她響噹噹神算玉貓兒的名號,
順便找到未來良人讓她玩玩好解悶,
可這冷面夫婿怎麼越玩越悶?
當街暖玉溫香送滿懷他不要,
奉茶捏背美女陪入浴人家也不領情,
她都犧牲閨譽自己送上床他還忍得了,
這塊朽木實在大大污辱了她的美,
瞧瞧,這會兒還當她是廟祝算免錢命,
捉賊、雪家醜都靠她神指一掐,
想逢凶化吉就要她和老天爺套交情,
罷了罷了,看來她還沒玩死他,
她的七十壽就折得活不過三十歲了……

第十章

    不用說該受的懲罰一定逃不過,席慕秋和她那一夥人中了奇毒,夜夜蝕骨難寢,如今全關在衙門地牢裡等候秋決。

  十三皇子得知可不敢來為手下求情,因為他又懼又畏的「皇姑」又來了。

  天闕宮宮主自覺老了想把棒子交給長子,可是玄漠只要了屬於他的那一把天闕劍,將宮主之位讓予二弟,帶著他的風騷小娘子回威遠侯爺府。

  待了十幾年有了感情,何況他知道貓兒的性子是待不慣嚴謹沉悶的天闕宮,為免她毀了先人的家園,先帶她離開方為上策。

  不過冷天威以養病散心為由,跟著他回侯爺府,似乎還不打算接下宮主一位,有意要說服他重新考慮。

  人家是八月十五團圓夜,這威遠侯府硬是與他人不同,過了十五才齊聚一堂,柚子、月餅一樣不差地擺上桌,在大白天賞日。

  這會兒寒翊歡天喜地的擁著青梅妻吃酸梅子,九王爺凌撥雲以口哺餵他的愛哭娘子,兜著算盤的應嘲風最命苦,一邊算著帳一邊還得剝柚子皮請他銀子老婆笑納。

  最輕鬆的當是尉大堡主及他的賊夫人杜丫丫,各自飲著茶吃著月餅,興味正濃地瞧著某人賣弄風騷。

  「哎呀!好熱呀!那來的騷蚊子,你不覺得穿太多了嗎?」

  睫毛眨呀眨的曲喵喵嬌嗔著軟音,「丫丫,我曉得你嫉妒我比你美,我原諒你的自卑。」

  「你這傢伙還是一樣令人討厭,早知道就不借錢讓你開歡喜樓。」她和歡歡可出了不少心力,一個提供「贓銀」,一個負責收集美女。

  結果呢?妓院卻開成茶館,賣起遠近馳名的胭脂茶,還搶了「莫氏奉茶」的生意,差點沒氣死小氣財神。

  好在賊貓兒懂得安撫,營利的銀子全給了歡歡才平息她的怒氣。

  「喲喲喲,好酸的味兒,難不成你想來我樓裡當一天姑娘。」她鄙視的一瞧那張平凡姿顏,「等你變美了再說,我最怕醜東西了。」

  「你……你儘管風騷吧?女人是禁不起歲月的洗禮,看你能風騷幾年。」早晚老成雞皮鶴髮。

  一聽此言曲喵喵可不安了。「漠哥哥,你瞧瞧我可有變醜,沒染風霜吧?」

  「你很美,無人能及。」放眼看去,眾女之中當數她容貌最出色,行為也最放肆。

  其他人雖是親暱卻不造次,不像她直接賴在他懷中,一手勾著他的肩膀與他唇碰唇地分食柚子。

  「聽到沒,我家漠哥哥說我是天下第一美女,你酸到死吧!」哼!還是她美得老天都嫉妒。

  杜丫丫嘲笑的一嗤,「你問看看在座的男人,有誰承認你美過他們的妻子,情人眼中出西施呀!你能指望一根木頭有多少鑒賞力。」

  「賊婆子,你敢瞧不起我舉世無雙的美麗?!」她不依,她要漠哥哥教訓小賊婆。

  「騷蹄子,你不知道美女的行情已被咱們揚州名勝給破壞掉了嗎?」她一手拍開丈夫由後探入前襟的魔指。

  「你……你……我要跟你絕交,咱們切八段。」她再也不理這個醜人。

  杜丫丫「哈」的一聲,「我們幾時成了朋友,上回由屋頂跌下糞池摔壞了腦子呀!」

  兩人一來一往的拌嘴,看在雲日初眼中有點急。「你們不要……吵……」

  「不許哭——」

  杜丫丫和曲喵喵不吼不打緊,吼聲一出她當場淚流滿面,哀哀切切地哭得好不傷心,惹得所有人都顰起眉,猜測她會哭多久。

  但愛妻如命的九王爺俊顏一沉,「你們吃飽了撐著,前院的燈籠還沒掛,有空去爬爬柱子消耗一肚子污水。」敢讓他的云云哭!

  「你等到死吧!我是來作客的。」哼!妻奴。杜丫丫心情不好的口一張,尉天栩馬上餵她一口茶。

  嘖!美人不做鄙事。「漠哥哥,你家王爺好凶哦!人家怕得心口卜通卜通的直跳。」

  「爺,你別嚇著了小貓兒,小心她在你茶裡放毒。」他有義務警告大家,貓兒爪利。

  凌撥雲會意的一勾唇,似笑非笑地吻去愛妻的淚。

  冷天威忍不住插嘴,「曲姑娘,我大哥姓冷名天闕,你別再喚他漠哥哥成不成?」嗲得他渾身冒小紅點。

  「唔——人家漠哥哥就愛我喊他漠哥哥嘛!你孤家寡人嫉妒我們恩愛是不是?!」死相,就愛跟。

  他打了個冷顫,晴天無風怎一身生寒?!「呃,我是認為大哥該回到他原來的地方……」

  「欸,你的認為可不是我們所有人的認為,那天不該勸你進食的,好後悔哦!」曲喵喵一副大感救錯人的模樣直歎氣。

  「你到底有沒有下毒?」冷天威到現在仍一頭霧水。

  誰說她沒下毒來著,噬骨丹煉來不用她當寶呀!總要找人試試效用如何,而有現成的人願意犧牲她何必客氣,整整灑了一整包,足以毒死一溪的魚蝦。

  「你說呢?小——威——威——」媚眼一送,她喊得可親熱了。

  可是聽得人卻是汗流浹背。「大……大哥,你好歹約束約束她的行徑。」

  「毒下在酒菜裡。」約束?需要嗎?

  「嗄?!什麼?」冷天威怔了一下,「你是指酒菜裡真的有毒,但是我們並未有中毒跡象呀!」

  一道女聲不耐地響起,「以毒攻毒,笨蛋。」真受不了,吵得她沒法子數銀子。

  莫迎歡拎起柚子皮就往冷天威身上扔,看能不能變聰明些,別像個摔壞的月餅難見人。

  「以毒攻毒?」他吃下兩種毒?

  「咯……小歡歡真是知音吶!我真愛死你了。」一句話點出重點。

  莫迎歡不理會的勾起算盤一盤,「少給我嘻皮笑臉,這個月的營收若沒有超過上個月,你等著去窯子裡掛頭牌當第一名妓。」

  嚇!曲喵喵的笑臉當場僵住。「這……不關我的事吧!是姑娘們不盡心不盡力賣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叫那群懶姑娘在你手底下做事。」好好的妓院給我開成茶樓,枉她叫一群乞丐四下收集美女的苦心。

  「歡歡吶!你也是出錢的大金主,有本事你叫那群姑娘去賣。」一出口她就知道自討苦吃。

  「小貓貓,你的美真是人間少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三笑天下男人死光光,你來賺男人銀子最適當……」

  「鳳儀公主請自重。」冷冷的男音截住莫迎歡的賣友勾當。

  「冷面玄,要不是看在你的婚禮能為我帶進大把銀子的話,這只騷貓你是帶不走。」嗯哼!你敢得罪我?

  太好了,她正愁沒人帶路逛江湖呢!

  曲喵喵的表情可是心疼不已。「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何必扯破臉。」

  「誰跟你是自己人,沒有銀子沒交情,好自為之。」她是認銀子交朋友,無銀免談。

  始終不得其解的冷天威擔心體內留有殘毒,不得不謹慎地壓低聲音請教,「呃,請問你的毒怎麼下的,怎麼我們一點事也沒有,席三娘他們卻中毒不輕?」沒道理同飲一桌酒卻有兩極化的反應,再說銀針測試也並未有毒呀!

  「酒菜無毒,只不過回風草的汁液若混上熏香便成了致命之毒,而誰叫他們事前全吃了解藥,本來應該沒事。」呵呵!她有點壞心。

  實在受不了她的催魂笑聲,杜丫丫啐了幾句,「所以換她下毒,解藥成了毒藥,毒藥成了解藥,因此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全中了招,真是卑鄙呀!」

  「你說誰是該死的?」分明說她。

  「看誰活膩了,動不動就逆天折壽,你乾脆拿那把天闕劍自刎了事,省得危害人間。」上吊也成,房裡的麻繩可以借她一用。

  一提起「折壽」兩字,所有人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許多,沒人希望見到紅顏香消玉隕。

  但,總有個走錯路的衝開一時僵凝氣氛。

  「哎呀!大家都在呀!乞丐頭子剛送了我一袋柚子,夠咱們吃到月底了。」

  全然無知的俊美男子剛由江南歸來,興匆匆的扛著一袋柚子往地上一擲,根本沒察看在場的有誰,吆喝著就要分柚子。

  直到一道非常嗲的聲音傳來,他的背脊瞬間僵直了不敢回頭,心想絕對是幻覺,他聽錯了,卦文上說他近日有喜,絕非是她。

  那是一場惡夢呀!

  「小塵塵,見到師姊不用打聲招呼嗎?你的規矩哪去了。」呵!終於逮到你了吧!

  「我在作夢、我在作夢,我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他筆直的走出眾人視線,不曾回頭。

  如果他肯回頭一看可能尚可逃過人生的第七劫,可是他毫無所覺的向前走,錯過了氣極的曲喵喵和怨妒「美色」的莫迎歡交換了個詭異的眼神。

  在場的男子全都心驚地凝了神色,抱起自個的娘子開溜,以免遭受池魚之殃地被兩人「毒害」。

  剩下的當然是八風吹不動的玄漠,以及忙於攢銀子孝敬妻子的應嘲風。

 
  鑼鼓喧天,鞭炮聲隆隆,哪家的閨女要出閣,街頭巷眉吵得熱鬧非凡。

  但仔細一瞧,哪來的鑼鼓、哪來的喜氣長炮,根本是一群叫化子敲著竹筒、菜刀,腳後跟還綁著一串叮叮咚咚的木塊拖著走所發出來的聲音。

  花轎一路由歡喜樓抬到威遠侯府門口,圍觀的百姓成千上萬,其中有一大半賓客全是男人,就衝著玉貓兒曲喵喵而來。

  也不曉得是哪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放出去的消息,說新娘子要親自下場陪酒,十兩銀子一杯貓兒酒外加美人香吻一個,附近三十個鄉鎮的男人無一缺席,湊足了銀子等著一親芳澤。

  不用說新郎倌是氣黑了一張瞼,調來紫騎軍驅趕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百姓們,好不容易拜了堂送進洞房,方能應付一干來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人士。

  「可憐的玄漠,他怎麼好死不死的得罪愛計較的小氣財神呢?」一直搖頭的尉天栩是看笑話的成份居多。

  「玄漠跟了我好些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有『面無表情』之外的神色。」置身事外的凌撥雲只求自保,他的銀子快被挖光了。

  笑不出來的應嘲風面帶憂色,「你們會不會覺得情況有異?」

  揚州名勝的丈夫們站在高樓往下瞧,只見身著大紅袍的新郎倌疲於奔命,各大門派的高手都要求見新娘子一面,不瞧上一眼不死心。

  門口堆積如山的不是禮品而是銀子山,看得來來往往的下人眼睛發直,可惜有幫臭乞丐坐在銀子上,想摸一把都不成。

  「聽你一說我也覺得奇怪,丫丫今天一大早就沒見人了。」

  「云云也說幫要新娘子化妝,莫非……」

  不好。

  三道人影縱身而下,抓住新郎倌手臂在他耳邊低語一陣,四人同時抽身朝新房奔去。

  門一開,見著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子「安份」的端坐著,眾人心口頓生不安,她不可能如此文靜,活像良家婦女。

  玄漠照著規矩來,以秤桿掀開紅蓋頭,入目的絕艷面容叫人面上一紫,恨不得宰了某人。

  「陰陽,你幾時當了女人?」

  有口難言的玉浮塵拚命眨著眼睛暗示他被點穴了,可是沒人理會他,個個急著追妻子去,生怕她們溜遠了。

  但是應嘲風還是認為不太對勁,踅回扯下他的霞帔,欺霜勝雪的光滑身子只著一件肚兜,上面寫了兩行字——

  借新婚子一用。

  揚州名勝留

  「哈……好個迎歡娘子,你讓為夫的佩服。」有時美麗也是一種詛咒。


  遠處傳來三名女子的明朗笑聲,以及嗚咽的女子哭聲,在歡喜樓的狐狸窩,她們笑成一團。

  追妻而去的男子們個個低咒不已。

  聽說八十年後,有對老夫少妻坐在樹上觀星,白髮紅顏配叫人稱奇,丈夫叫玄漠,妻子是曲喵喵,恩愛恆常地送走他們在世間的最後一對朋友。

  只見那位小娘子風騷地朝天一笑。

  我就是要逆天怎樣,你勾不走我的魂。

  天回以無奈的流星雨,一陣又一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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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床上面容乾癟的白髮老者真是他記憶中永不倒下的強者嗎?

  淡淡的酸澀模糊了他的眼,難以置信的玄漠俯望著瘦骨嶙峋的病榻中人,凹陷的雙頰不見一絲血色,高聳的顴骨像具路邊骷髏,沉靜地像在等待死亡到來。

  或許,死才是他唯一的解脫。

  為二弟解了毒,迅速恢復的體力證明藥丸無誤;而喵喵由憐兒口中探知的秘密是多麼叫人心酸,一宮之主竟然被枕畔人所害,淪落成神智不清的垂危老人。

  想必三弟一定不知三娘為幫他鋪路而謀害親夫吧!若是他得知定不肯接受她為他安排的未來。

  一夜夫妻百日恩是笑話,席慕秋那女人下起手毫不心軟,一天一點地噬心散整整七年,慢慢腐蝕掉人腦變成癡憨,最後四肢僵硬直到腦被掏空為止。

  原來,當年他拒絕三娘的求歡導致她惱羞成怒,趁著五娘欲與初戀情人私奔之際迷昏她,然後將人搬至他房內脫得一絲不著。

  那天他喝了一杯桂花釀之後頭昏沉沉的,心想他真醉了嗎?怎麼全身像著火似需要找個人抱,跌跌撞撞回到房裡立即鎖上門,怕自己做出人神共憤的事。

  可是實在熱得受不了,他索性光著身子上床睡一覺,心裡暗忖著也許是酒的後勁太強了。

  只是他碰觸到的不是平時慣用的涼被,而是柔軟細嫩的女人身體,一時血氣方剛的控制不住自己—雙手自有意識地爬上白玉胴體。

  他幾乎是像頭野獸般急於宣洩,美麗而白皙的女體就在眼前,那股火熱直往下腹燒,恨不得立刻衝入美妙的濕地。

  這時,身下的女子嚶嚶醒來,當她發現覆在身上的人是他時,倏地尖叫喚醒他僅存的理智,勉強要離開她的身體,然而那股強烈的需求讓他幾乎想一刀了結自己。

  正當他打算自點穴道以維護五娘貞節的那一刻,聞聲而到的父親看到兩人肌膚相親的一幕,頓時失了理智地罵了一句「孽子」,狂性大發的朝他胸前擊上一記足以致命的旋風掌。

  「爹,你那一掌差點要了孩兒的命,你真那麼喜愛五娘嗎?為了她不惜手刃親兒。」

  那一刻他真寒了心,為何向來信任他的父親不肯聽他辯解、查明真相,反而狠心的痛下殺手要他一命歸陰。

  擁有五名妻妾的男子有可能為了女子而弒子嗎?爹這麼一個明理、正直的強者,一向以他為此生最大的驕傲,豈會自毀一手栽培的親生兒?!

  這一掌的結果是自誤誤人,眾叛親離,不知誰比較痛心。

  唉!天命難違。

  「別再在我耳邊咳聲歎氣好不好?他沒救了可不是我無能,命數到了就該走。」救活了也是半個廢人,何必費心思。

  「逆天向來是你的拿手把戲,難道你不能努力一次?」至少讓他得回應有的清白。

  曲喵喵生氣地往他硬胸一捶,「你知不知道逆天會折壽,我已經折了二十年的壽,你打算讓我活不過半百嗎?」

  「你從來沒說過……」他愕然地看著她,驚訝她此刻的憤怒言語。

  「因為你從來沒問過,像根木頭地只等著別人對你好而不付出,你甚至連我的生辰都沒問,難不成你只想記我的忌日?」

  她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今日是七月十五,她出生的時辰,可是她卻得為一位垂死之人折壽,想想都覺得不值。

  姑娘家的脾氣就是來得古怪,老是由她順著他真是太不公平了,偶爾也該順她一次心意,可他什麼也不說,木頭似地以為冰雪聰明的她自會瞭解他的真心。

  哼!心在哪裡,她怎麼感受不到,一頭熱的火遇著冰也會冷卻,要她猛吃暗虧只有三個字——

  辦、不、到。

  「喵喵……」他不豫地板起臉,神情緊繃地不准她詛咒自己。

  「別叫我,是我自已笨、自己蠢,愛上根木頭有什麼辦法,除了自認倒楣還能畫符避邪嗎?你……你真是我的報應。」她是陰陽師不是道士,不畫符。

  瞧她氣到手指發顫,玄漠輕輕的擁住她,「我是愛你的,聰慧如你豈有不知之理。」

  「要不是我曉得你心裡有我,早八百年前我就燒了你這塊爛木頭。」瞧她多沒志氣,人家一句甜言蜜語就消了她的氣。

  嗟!她就是愛聽嘛!他早說不就沒事了,害她氣得又老了一分。

  「委屈你了,貓兒。」他是不善詞令,無法時時刻刻地說出心底的話。

  她拿喬的噘著香菱小口,「你要對我好一點,不要老是使喚我。」

  「抱歉,我是根愣木頭,不懂得逗你開心。」不管何時何地見她總發現她美得驚人。

  「你?!」她發出不齒的嗤音。「免了、免了,靠你我還不如早點投胎,木頭的責任是當好木頭,別害我變醜就好。」

  他很想笑。「相信我,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沒人及得上你的一半。」

  「真的?!」她巧顏媚笑地撫撫光滑如脂的瞼蛋,神采因他這番話而顯得亮麗動人。

  「真的。」

  「即使我活到五十歲,在棺材邊爬呀爬的也一樣美?」反正她活不過六十是事實。

  「我保證你的棺材邊一定有我。」他會與她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曲喵喵樂了,撒嬌的玩著他衣襟。「漠哥哥,你愛我有多深?」

  「很深。」深不見底,無法量。

  「你以前愛過多少個女人?」女人的傻氣就愛問,其實心裡有數。

  「一個。」

  「一個?!」貓兒眼瞇成一條線,她狠狠地揪起他的前襟。

  「你。」同樣的話老要他重複,真是愛玩的小娘子。

  她笑嘻嘻的鬆開手,一副不小心弄髒衣服似地輕拍。「漠哥哥好壞哦!你調戲我。」

  「我調戲……」她說了算。「我不只要調戲你,我還要吻你。」

  一俯身,他吻住她嬌媚朱唇,無視一旁手指微動的老父流下動容的淚,直滴入竹枕不見濕痕。

  須臾,密合的唇瓣才緩緩分開。

  「其實要救你父親並不難,頂多我折二十五年壽,活三十來歲算是夠本了……」一根指頭點住她的唇。

  「我不要你犧牲一命,若我知道逆天會折壽絕不會任你妄為。」人的命運不該由旁人左右。

  一方面希望她能傾全力救助父親,不惜一切地想讓父親多活幾年,即使癡傻一生亦無妨,這是為人子女的私心。

  但是,身為男人豈能讓心愛女子為父折壽,一想到紅顏無法與他白頭到老便心痛如絞,他怎捨得下她獨活男人的自私。

  命運無法逆轉他只能從中擇一,而每一個決定都令他椎心刺股、疼痛萬分。

  愛她也算是個劫吧?可他甘願承受。

  「人活在這世上不求長久只求認真的活過,你真不要我救他?」死並不可怕,生才是一門學問。

  「貓兒娘子,你甘心只當我二十年不到的妻子?」他愛憐地反問她。

  這根木頭太討厭了。「時候到了我拖你一起下地獄,咱們閻王面前做對快活夫妻。」

  「嗯,我陪你……」同行。

  「折我的壽吧,讓我替他承受一切。」無怨無尤的聲音驀然響起。

  兩人回頭一瞧,玄漠怔愣了一下,隨即眼神一暖地低喚。

  「娘!」



  曲喵喵難得貼心一次,悄然的退出門外為他們母子倆守門,分離了十二年自有說不完的話,她何必杵著當另一根木頭。

  門內的兩人可說是淚眼相對,感慨萬千。

  咚地一聲,玄漠雙膝著地。「娘,孩兒累你操心了,真是不孝。」

  「不,是娘的錯,娘沒及時顧全你。」冷夫人身一彎的扶兒子起身。

  「娘,你老了。」四十出頭的她竟有一頭白髮,臉上儘是滄桑,而全身看得見的肌膚無一處完好,滿是抓傷過癒合的疤痕。

  「傻孩子,你都這麼大了,娘能不老嗎?」拭著淚,她貪心地看著他。

  他更高了,也變強壯,她盼了十二年的兒子終於回到她面前,她此生已足,了無牽掛。

  「娘這些年可好,沒人為難你吧?」他指的是三娘的惡意陷害。

  「沒什麼不好,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想你想得緊,你呢?沒吃苦吧?」她碰碰他的手、他的瞼,清清楚楚地看了一遍。

  「還好,孩兒承受得住。」過去的事不值得再提,他不想母親自責。

  冷夫人口氣微重的道:「都怪你爹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你一拳,那個老不修只重女色而不顧兒子死活。」

  一想到此事她就氣憤不已,為兒子蒙受的不白之冤感到痛心,一個小妾而已難道及不上兒子的重要嗎?

  要不是那一天她正好出門上香,闕兒也不會被他父親一掌打成重傷,丟棄至索魂林?害她一回來遍尋不著他的蹤影,以為被狼群叼走哭得死去活來,從此不再理會懊惱後悔的丈夫。

  「爹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過往的事就當風雲散去吧,」為人子不言父之過。

  「他呀!是報應,小妾一個接一個娶,如今才落得這般地步,他活該。」能不怨嗎?

  丈夫納妾,妻子永遠是最後一個知情,昔日的恩愛已隨一個個入門的小妾而消逝,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最愛的人是她,可她對他已心灰意冷,不存一絲愛意。

  看他無語的躺著是心痛也是幸災樂禍,畢竟夫妻一場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但是又怨他薄倖多情,有了嬌妻還要美妾。

  女人是園中花,栽了牡丹要芍葯,嫌紫薇顏色太深又要種芙蓉,不栽滿一園子的花總嚷著春色不足。

  惱了夫君,怨了夫君,恨了夫君,到頭來發覺愛的人還是夫君。

  「娘,你的病好了嗎?」他關心的一問。

  她摸摸自己的手苦笑,「好得差不多了,不礙事,是讓蟲蟻螫了。」

  「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宮中只有天威知道此事。」他很意外娘親的到來。

  她眼含慈母的笑意。「這些年來我一直派人打聽你的下落,你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回報。」

  「莫非連著兩年的書信都是娘的主意?」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是最有可能的人。

  「嗯。」她點了點頭,「自從你爹病倒以後我就察覺不對勁,席慕秋暗地裡老是和些外人來往引起我的疑心,所以我查了一下。

  「或許她認為我不成氣候,因此沒像殺你二娘那樣地殺了我,畢竟我的兒子不在身邊,威脅性不大。」

  「娘,你查到什麼?」二娘是受子所累,三娘擔心她以子為貴成為當家主母,故先下手為強。

  「不少,她私下和盜匪私通,在你爹的飲食中下藥,收買人心想獨攬大權……」她將收集來的所有秘密全告知兒子。

  一件件、一樁樁的醜陋罪狀都證實了最毒婦人心,為求穩固地位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包括殺夫奪權。

  「我老了,不想再爭了。」她站起身從丈夫床鋪下的暗櫃取出一把劍。「但天闕劍屬於冷天闕,誰都不能奪走我兒子的東西。」

  「娘——」原來失落的天闕劍是娘藏了起來。

  「以後的事就交給你,娘累了。」她只想好好的安度餘年。

  「孩子會處理的,娘大可放心。」玄漠扶著母親坐上床頭。

  「那姑娘是你娘子吧?」看似輕佻卻隱含睿智之光,不失慧黠之色。

  「孩兒將會娶她。」他的風騷娘子,「呃!娘不會介意她的好玩性子吧?」

  冷夫人豁達的笑了,「別當我是你老眼昏花的父親,我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

  「謝謝你,娘。」他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不過最讓我感到愧疚的是憐兒那丫頭,我對她真的是太不厚道了。」也是唯一虧欠的。

  當年丈夫迷戀年方十七的五娘,對她而言無疑是在傷口上抹鹽,有苦說不出的她,暗地裡掩面飲泣,一生的指望全寄托在兒子能成材。

  誰知兒子和五娘的事讓丈夫震怒,憤而逼走了她唯一的希望,在兩面都落空的情況下,那亡母的小幼女便成了她洩憤的對象。

  說起來她是怨恨五娘的受寵,新婚一年幾乎獨佔夫君的寵愛,讓她如守活寡般痛苦,因此才遷怒憐兒。

  此時想來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怎能因女人家的妒恨而傷害個可愛的孩子,憐兒是她盼了多年卻未出的女兒呀!

  「娘,我想憐兒會原諒你的,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和喵喵比起來簡直是個……小可憐。

  「姑娘?」對呀!那孩子快十三了吧!也該為她找個婆家……咦!是她看錯了嗎?「闕兒,你聽,是不是你爹開口說話了?」

  玄漠神情一正的扶起父親的上身一探。「貓兒,你快進來。」

  「叫魂呀!外面蚊子多叫那麼大聲,你不怕人家知道你在這裡呀!」豺狼環伺還拚命喳呼。

  「你來看我爹是否有清醒的跡象?」他看見爹的眼皮眨了幾下。

  曲喵喵低頭一視,「迴光反照啦!有什麼遺言就快交代。」她抽出銀針往老人頭頂一插。

  倏地,一雙闔上很久的老眼慢慢的張開,茫然的視線緩緩集中,在他看見等待已久的面容時,哭了。

  蠕動的嘴唇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爹。」兩行淚滑落玄漢眼眶,父子連心的天性是斬不斷的。

  一旁的冷夫人也為之動容不已,唯獨直喊無聊的小貓兒在心裡嘀咕著:多愁善感的蠢木頭。



  火劫避過了,再來呢?

  眼前明擺著是一場鴻門宴,一張大桌子坐滿二十餘人,除了少數幾張熟面孔外,其餘不是帶刀就是帶劍,全是席慕秋的心腹,仗著人多就能取得優勢嗎?

  天真不算病,但是用錯地方可就可笑了,想奪權也不該擺這一陣式,一網打盡的算盤早砸爛了,拼湊的蠢主意真叫人不知該笑還是同情。

  這會兒曲喵喵不急著強出頭,人家的家務事由著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她悠哉悠哉地當她風騷小娘子,多勾引幾個離死不遠的蠢男人,算是他們在人間的最後樂趣。

  「用菜呀!大家甭客氣,都是自己人。」天闕劍一出,席慕秋再自欺欺人就顯得不智。

  玄漠就是冷天闕,如今他回來天闕宮了。

  「三娘,酒菜裡沒加料吧?我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禮多必詐。

  她表情僵了僵地先夾起一塊肉再喝口酒。「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三娘怎會加害自己人呢?」

  「不予置評。」嗅了嗅酒的味道,玄漠以銀針一探,讓她當場難堪。

  「大少爺的防心可真好笑了,自個人吃飯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試毒嗎?」她語含譏誚的道。

  「沒聽過最毒婦人心嗎?大哥不試一試怎成,三娘可是毒娘子。」銀針沒變色,可食。

  可惡的冷天威。「現在試了沒事吧?早說過你們太小心眼了,我哪敢得罪堂堂的大將軍,人家可威風,有九王爺當靠山。」

  「誰曉得你藏什麼心機,老愛耍陰招剷除擋你路的人。」冷天威懷著恨意的眼怒視著她,想起他橫死的娘就難掩悲憤。

  「冷天威,記得你在和誰講話,好歹我是長輩,多少尊重些才活得長。」她冷笑地一視。

  「值得尊敬的我自然必恭必敬,可惜有人的黑心是包不住,就要被人掏出來了。」他要劃下第一刀。

  神色一慍的席慕秋舉起杯,「干呀!別仗著你大哥回宮就敢大呼小叫,天闕宮不一定是姓冷的天下。」

  「姓玄的可以嗎?」沒辦法完全按捺不動的曲喵喵小小的插了一下嘴。

  聞言,玄漠露出淺淡的微笑,「你真吃得下?」

  「吃呀!為什麼不吃,人家的好意若拒絕是件失禮的事。」她夾起一筷子的菜放入玄漠口中要他吃。

  冷天威著急的要阻止她。「別吃呀!你想自殺別拖大哥下水。」

  「漠哥哥你要相信我,酒菜裡真的沒有毒。」不吃才會有事。眼一眨,她淺酌了一小口酒。

  「不會喝酒就別逞強,我相信你酒菜沒毒。」玄漠取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大哥,你怎麼跟著她一起胡鬧,她的話不能信。」真是害人不淺的小妖精。

  「天威,你動箸吧!相信貓兒對你有益。」他意有所指的暗示,而且他絕對不相信席慕秋口中所言的「無毒」。

  冷天威心一橫,「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做鬼也要踩你們倆的頭。」哼!吃就吃,誰怕死。

  他大口的吃著菜,狂猛的飲著酒,像是和人作對似。

  「呵……沒想到你們還真的不怕死,也不枉我費心準備這一桌毒酒毒菜了。」席慕秋的眼中閃著得意的陰笑。

  不知該咽還是該吐的冷天威瞧向那對狼狽為奸的狗男……呃,會罵到自個大哥,是無視毒發危險的鴛鴦大啖毒,他無奈地賭一口氣的吞下。

  真會被他們害死,人家都言明了有毒還面不改色的進食,他豈能落於人後,泰山崩於前的從容態度是找死吧?要命一條。

  「酒菜再毒也毒不過婦人心,當年你不也是如此的設計我和五娘。」人心最險。

  一提起十二年前的事席慕秋滿面春風。「誰叫你太不識相了敢拒絕我。」

  「因為我是人,不行畜生之舉。」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五倫不可亂。

  「呸!死到臨頭你還一口假仁假義,當年的我不美嗎?你裝什麼正人君子、柳下惠。」他是她唯一使盡手段卻得不到的人。

  十五歲及笄嫁入天闕宮,次年生下兒子天麟,本該是滿足的小婦人,她也一心期盼地與夫君享受畫眉之樂,誰知他竟在她做月子期間又納入新婦,四娘還是她情同姊妹的陪嫁丫鬟。

  這等於是雙重背叛,她與表姊爭夫,丫鬟有樣學樣地趁她不能行房時,勾引酒酣的夫君而受孕,因此才入了門。

  不過那孩子沒生下,在沒人察覺的手段下流了產,從此不孕地只能當個侍寢小妾,永遠也別想爬到她頭上。

  忍了幾年,遭背叛的陰影始終存在,五娘的進門讓她忍無可忍。而冷天闕已長成偉岸健壯的體魄勾動她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潮,一時難耐空虛地抱住他強吻,逕自寬衣解帶地尋求一時快慰。

  「我就不信你能清高到幾時,一杯加了春藥的桂花釀就讓你喪失理智的像頭禽獸發浪,可真便宜五娘那騷蹄子。」要不是當時她已和胡東止搭上,真想自己嘗嘗他的剽悍勁。

  拳頭一緊的玄漠冷沉著臉,「想必五娘也是著了你的道吧?」

  「呵……那個笨女人以為我是好姊妹呢!什麼事都來找我商量,別看她一副三貞九烈的模樣,隨便一煽動就想跟舊情人走。」想來就好笑。

  五娘的死腦子開不了竅,她當然要推波助瀾一番,不讓她有絲毫猶豫的機會,人永遠是不知福,得不到是最好,眷戀著舊時情。

  五娘有婦人產後的憂愁善感,想念昔日的美好時光,她稍稍敲敲邊鼓就水到渠成。

  「相公還當她是寶捧在手心呵護,當初他娶我的甜言蜜語全用在她身上,這口氣我可嚥不下去,五娘的滋味不差吧?」

  「你……」玄漠鬆了鬆拳頭目光鷙冷,「因此你連爹都害,在他飲食中下噬心散。」

  席慕秋先是一驚,隨後想到他已中了毒而毫無隱瞞的道:「活著的人他不珍惜,鎮日失魂落魄地想著死去的人,既然如此我成全他早日下黃泉去與五娘團聚不好嗎?畢竟他和廢人無異。」

  「秋兒,你當是恨我至此還是權欲薰心,我待你並不薄。」耄耄老者由冷夫人及冷天憐攙扶著走出。

  「你……相公……你……你還沒死!」她一直以為他已斷氣了。

  席慕秋雖然震驚,但不及玄漠驀地瞠大的雙目,冷不防瞥向身旁一臉悠哉的小貓兒,她從來就不是聽話的丫頭,還是行了逆天之舉。

  「二夫人何辜,四夫人何辜,五夫人更是無辜,所有的錯都是我一人造成的,你該報復的人是我。」他的不專情害慘了他生命中的女人。

  她怒極反笑,「我不是正在做嗎?你最愛的女人死了,你最在意的天闕宮已在我手中,連你最得意的兒子也差點命喪你自己手裡,我的報復是讓你一無所有。」

  嚇!好陰毒的城府,不直接奪人的生命,反而毀去其心愛的一切,叫他如遊魂般生不如死。

  「你錯了,五娘並非我最愛的女人,我承認是迷戀過她一陣子,你不認為五夫人和年輕時候的浣兒很像嗎?」他低頭看看依然不理會他的愛妻。

  是他錯判了女人的嫉妒心,以為浣兒有容人之量,因此娶了救命恩人的獨生女以報其恩,沒想到夫妻情份卻日漸淡薄,等他要挽救已來不及了。

  席慕秋的介入是意外,當時他得不到妻子的諒解而意志消沉,她的溫柔慰藉適時地填補他一時失意,以至於有了肌膚之親,不得不迎她入門。

  至於四夫人則是酒後亂性,他必須負起男人的責任納她為小。

  「你說她是表姊的替身,你對她好是因為她酷似表姊?!」原來到頭來他執著的仍是最初的那人。

  「你當她為何執意要走,想必她仍有羞於啟齒的閨房之事未告知於你,只因我在與她交歡時喊的是浣兒的名字。」他對不起她。

  這些年來他的不管事是自惡,明明不愛的女子卻娶進一堆,真正喜愛的人卻無法親近,眼見正室日漸疏遠而不再帶著當年剛入門的幸福表情和笑意。

  當他撞見五夫人和兒子亂倫的一幕會氣急攻心,是因為他把她和浣兒的面容重疊了,心愛女子正受著歹人侵犯,故而毫無保留的擊出一掌。

  「在我心目中最愛的是浣兒,而傷了闕兒是我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所以我無法寬心地像行屍走肉般活著,只因我傷了世上對我最重要的兩人,我的妻、我的子。」

  冷宮主的一番言語叫人心動,讓原本鐵了心的冷夫人摒棄成見握了握丈夫的手,昔日的恩愛回到她猶是美麗的眼中。

  可是席慕秋卻大受刺激,為何她總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不甘心。

  「少在我面前裝深情,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走,我要你們命喪於此。」她要他們全都死。

  「喲喲喲!大嬸好愛說大話,在毒祖宗面前下毒可謂班門弄斧,你還沒發覺自己的手臂已出現紅斑嗎?」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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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夜深人靜,依約前來的頎長身影躍入方窗正啟的私人樓閣,四周風聲悄悄,月兒隱約探出半邊瞼,連蟲鳴聲都靜止了。

  屏風隔開的花廳中同樣立了道人影,有著單薄身子的人眼中盈滿淚光,不知等待了多久,手腳因露重而發冷,看來更加羸弱,如風中薄柳般隨時有可能往後倒。

  兩人一會面相對無語,直到片刻之後,瘖啞的呼喚拉近了彼此距離,曾有的疏離也由陌生油然生起一股手足之情,天性是無法抹滅的。

  他們是親兄弟,同父異母的親手足。

  激動的情緒讓千言萬語梗在喉中卻不知如何紆發,欲言又止地含在口裡久久難以成句。

  分離太久了,再相見恍如隔世,滄海桑田,人事全非,昔日稚嫩的孩童已然是卓爾男子,各自為著一連串波折而飽受生、離、死、別之苦。

  十二年是一道界線,跨越了便不再存著橫溝,心是緊緊相連的,誰也拆不散。

  凝情不語空所思,兄弟倆別後多年竟只能凝視,千頭萬緒的湊不出完整一句,心裡的欷吁幽然歎出。

  「你怎麼發覺是我?」若在路上錯身而過,他肯定認不出眼前男子是二弟。

  「大哥,你離開十二年,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等得好辛苦。」他怎有可能不識親手足。

  那年大哥十五,他十歲,三弟天麟六歲,而憐兒甫出生不久,若有人對大哥容貌謹記在心非他莫屬,他向來以崇拜的眼光追隨著他。

  除了好武成癡,大哥的少年得志一直以來是他所羨慕的,無時無刻以他為榜樣鞭策自己,不敢或忘的努力學習和追趕。

  可惜他太急切了,反而落得一場空,處處受制於人難反抗,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娘親。

  「委屈你了,天威。」再多的話也枉然,玄漠只能用一句感謝道出心中意。

  冷天威的眼眶紅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兩人並肩而坐,濃濃的親情一觸即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天闕宮像是易主似的?」他表情嚴肅的問。

  「這該由你出走之後說起,一切頓時有了極大的轉變,爹他……」他哽咽的道出過往。

  十二年前那件事發生的當晚,父親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心灰意冷,鎮日望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竟做出幾近弒子的行為,恍恍惚惚的像遊魂一樣。

  天闕宮頓然失去依靠的亂成一片,大娘適時出面安撫,並以婦人之力撐起全局,暫時穩定下浮動的人心。

  但是沒幾年後,大娘染上了怪症,全身長滿紅色斑點,奇癢無比,一身肌膚抓得慘不忍睹,不敢見人而躲在房內指揮大局。

  三娘是她唯一接觸的人,多次命令皆由她代傳,次數一多難免有了私心,開始籠絡人心,發展自己的勢力,以蠶吞的方式一步步控制天闕宮。

  「那時我年紀尚幼,她以我不足以擔當大任而否決大娘的要求,獨攬天闕宮向外的活動,而宮內尚有大娘作主,因此她不敢做得太明顯……」

  直到他過了弱冠之年,死忠一派的天闕宮弟子極力簇擁他接掌大任,三娘逼不得已才釋出一點權力,暗地裡卻仍不當他是一回事的掌控全局。

  「白天我未直接與你相認是因為她在我四周布下眼線,稍有動靜她馬上知曉。」所以她能迅速的出現。

  「她的勢力範圍有多大?」玄漠一臉冷靜,沉著地評估眼前局面。

  「你無法想像的大,大部份的弟子都聽命於她,僅有小部份的人堅持維護冷家的血統。」他與傀儡近乎無異。

  「你沒辦法阻止她的勢力擴張嗎?」總有一絲力量存在,不然怎會得知他易名玄漠,現居威遠侯爵府之事。

  他苦笑地咳出血絲。「你瞧我這身子有如風中殘燭,誰相信我還撐得了幾年,是人都會選擇較有利的一邊靠攏。」

  「你不會有事的,我會為你找來名醫診治,不許你自已先喪失了鬥志。」他心裡已兜上了幾位神醫之名。

  但,排除了另一個醫術神奇卻極為愛哭女子。

  「大哥回來我就安心,以後天闕宮就交給你了。」他又重咳了數聲。

  玄漠以掌送氣護住他的心脈,說不出口他並無長住之意。「爹呢?他真的撒手不管事了?」

  「渾渾噩噩過了七、八年後,大娘一巴掌是打醒他了,可是那時爹也已欲振乏力,大約一年左右忽然病倒,從此神智時好時壞地認不得人,只……」冷天威鼻頭一酸地抽了抽氣。

  「只什麼?!他真病得那麼嚴重?」在他記憶中,爹是打不倒的強者,江湖中鮮有人能與他為敵。

  「爹的病情每況愈下,幾乎已到了彌留狀態,口中呼喚的是你和五娘的名字,他說對不起你們兩人。」聽久了真叫人難受。

  玄漠偏過臉,不叫他瞧見自己眼中的痛楚。「五娘還好吧?爹沒有為難她吧?」

  「五娘在你離開的次日清晨就懸樑自盡以示清白,如今墳頭的小樹已成蔭了。」遺憾始終掛在每個人心頭。

  「嗄?!她……她死了!」天哪!他早該猜到是這樣的結局,五娘向來貞婉賢淑。

  難怪憐兒會乏人照料,爹親長年沉浸於自己的悲傷中不問世事,娘親又因自縊而亡,兩位兄長雖在身邊卻年幼無心,根本沒人想得到她。

  「死了也好,省得活在別人猜忌的目光下,聽說那晚她打算與情人私逃出宮……」卻發生另一件叫眾人措手不及的事。

  是嗎?「我娘還好吧?」

  「大娘近年來深居簡出,身上的怪病好了一大半,可是……唉!」仍然避不見人。

  「二娘和四娘沒去勸勸她,好歹姊妹一場。」

  「四娘在七年前不慎落水過往了,而我娘她……她在兩年前也已仙逝。」說到傷、心處,男兒淚不由得流出。

  「這……她們全死了?」玄漠錯愕的瞠大眼,一時間消化不了接踵而來的惡耗。

  「本來我以為是人生中必經的生老病死,但是我娘的死因離奇得讓我起了探究之心,終於發覺內情並不單純。」

  「三娘所為?」為鞏固勢力剷除異己。

  「八九不離十,我在我娘的耳後發現一根長三寸的銀針,針身上全是黑血。」證實是有毒。

  忍住悲傷,玄漠轉頭望著他,「所以你才想辦法要聯絡我?」

  「我?!」冷天威略顯驚訝地睜大雙瞳。「不是你自個想通了要回天闕宮?」

  「我以為是你……難道不是?」玄漠著實有幾分訝然,低頭思索到底是何人所為。

  冷天威搖搖頭露出不得其解的神色,「宮裡發出尋你的訊息?」

  「嗯,我確實收到幾封自天闕宮來的書信。」自兩年前起。

  咦?那不正好是二娘出事那年,莫非另有隱情?!

  兩年前他剛隨侯爺南下回程之際,一封印有天闕宮浮印的密信射上他床幃旁的樑柱,當時他不予理會地放入燈油中燒燬,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後來持續的有信來到,平均每兩個月一次,不一定時間不一定方式送達,煩得他一再想起那曾經的不堪和傷害,不得不拆開其中一封看個大概。

  說他無情吧!內容他是看了卻無動於衷,心如止水般地起不了波濤,若非此次為追趕盜匪來到舊地,恐怕天闕宮一詞將被他遺忘在過去。

  只是沒想到那一夜竟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世事全非如一盤棋,未下到最後一步不知誰輸誰贏。

  或者每一個人都是輸家,人人手上皆無棋。

  「大哥,你想這是宮裡某人求助的信函還是刻意安排的陰謀?」巧合不一定全然無害。

  玄漠思忖著,「三娘並未立即認出我,可能不是她所為。」

  「就算她先前不識,但是此刻她八成猜出你的身份。」三娘並非愚昧之人。

  「接下來她想對付的人應該是我。」他正愁沒藉口宰了她。

  「大哥……」淡淡的憂慮攏上冷天威眉間。

  「別為我擔心。對了,憐兒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他總要弄個明白。

  他慚愧的面一紅,「是大娘和三娘的傑作,都怪我一時疏忽……」

  「我娘?!」玄漠不相信的訝然一呼,向來嫻雅溫柔的娘親竟然下得了手虐待一個小女娃?

  「自從你被爹打了一掌丟至索魂林,以為你死去的大娘心性大變,認為是五娘的錯,所以將氣出在憐兒身上。」總不能挖墳鞭屍吧!

  「娘她……」席慕秋,都是你造的孽。

  「大哥,你看憐兒是不是知道了一些秘密不敢說?」她對三娘的懼怕絕非昔日的責打所造成的陰影。

  「她跟著我們的時候曾遭遇三次的追殺,可想而知這些年她的日子並不好過。」一副瘦骨伶仃的身形叫人瞧了心憐。

  「是我對不起她,如果我肯多用心關照五娘留下的骨血,也許……」她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

  「不能怪你,這是她的命,當前要務是派人守著她,免得讓人有機可趁。」錯過一次是教訓,當是警惕。

  「是,我會注意,不過要不要順便保護一下與你同行的女子?」她的大膽作風令人難以苟同。

  「不必。」一提起曲喵喵,玄漠淡冷的表情出現一絲絲暖意,似在微笑。

  「大哥不怕她發生意外?」難道大哥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安危?

  他似笑非笑的道:「她不帶給別人『意外』已是意外,在她周圍三尺內的人才是該憂心之人。」

  「大哥和她是……什麼關係?」冷天威小聲的問,不希望是他所臆測的那般。

  「喵喵她是……我的娘子。」篤定了,絕不可能改變。玄漠說得意滿志得,像是獲得一件稀世珍寶。

  「她是嫂子?!」不,簡直是青天霹靂,那種輕佻妍媚的女子怎麼成為下一任的宮主夫人?

  「別看她外表風騷放蕩,她只是愛玩、愛戲弄人,做些無傷大雅的小挑逗。」該有的分寸她拿握得宜。

  無傷大雅?大哥未免太縱容她了。「大哥,我不認為她適合你。」

  「天威,看人不能只看一面,你能看出三娘骨子裡的淫蕩和放浪嗎?」這世上沒有誰適合誰的道理,規矩是用來打破的。

  自從遇上凡事不按常理行動的小貓兒之後,很多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都一一被推翻,冠上她離經叛道的怪異說法頗有另一層深意。

  若在以前說他會在意一個如此隨性的女子,恐怕他會是第一個嗤之以鼻的人,然後將說的人揍到半死丟置一旁,嘲諷他的異想天開。

  但是一相處下來反倒是他離不開她,小貓兒的樂觀天性和愛玩的小把戲深深觸動他的心,讓他自覺還像個人,擁有人性。

  他越來越無法把持住自己不去碰她,心裡的渴望日趨強烈,幾乎到了一點小小的火花擦出便威脅引爆的地步,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

  盡早娶她入門是當務之急,否則她會成為「失貞」的新娘子,在洞房花燭夜之前。

  「嫂子對大哥很重要嗎?」怎麼看他都覺得大哥是吃虧的一方。

  「重於生命。」他幽然的在心裡多加了一句:我愛她。

  「你不怕她不安於室、紅杏出牆,不時讓你戴綠帽?」想想多寒心呀!

  玄漠淡然的一笑,「她本就不安於室,不過她不會做出委屈自己的事,我相信她。」

  委屈自己?他怎麼越聽越糊塗。「你相信她?」

  「喵喵不是在接受正常禮教下成長的姑娘,你不能以一般世俗眼光評論她。」小心她整得你灰頭土臉。

  「喵喵?!」等等,這名字好生熟悉……啊!難道是……「嫂子是玉貓兒曲喵喵?!」

  「嗯,是沒錯,她說是不見經傳的小名號,你怎會得知?」難不成貓爪子早伸向夭闕宮?

  冷天威臉色忽地慘白。「大……大哥,你被騙了,她可是惡名遠播的『小磨女』。」

  「小魔女?」她是嗎?

  「是折磨的磨,她擅長把男人磨成灰,是狐狸窩的第一把交椅。」太……太可怕了,她竟然會出現在天闕宮。

  「狐狸窩?!」好生有趣的比喻……咦?他怎學到她一絲玩性。

  「你不要以……」以為玉貓兒是簡單人物。

  但他未言盡,玄漠忽地一喊,「誰?」桌上的杯子早當武器擲出。

  「哎喲,漠哥哥莫非瞧我生得不夠美,打算毀了我的容好另娶不成,你好狠的心吶!」

  ☆☆☆

  蝶一般的身影由半開紙窗外飄入,烏玉雲絲披在肩後如瀑輕瀉,晃呀晃地隨著輕踩蓮步慢移,嬌嗔的笑聲咯咯,媚態橫生。

  不是她愛當樑上燕偷聽人家兄弟相認相泣記,實在是夜黑風高容易「深閨」寂寞,一個人睡不安穩,想找個人來月下談心、喁喁私語。

  唉!她真的不愛跟蹤,只不過是順路而已,反正月兒也害羞著,咱們就心照不宣來個「刺探」,有好玩的事怎好不去攪和攪和,天還沒亮不是嗎?

  正是做壞事的好時機。

  瞧瞧她這回收穫多豐盛呀!原來木頭也會裝蒜,所有的情緒全藏著心窩裡,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十足的偽君子。

  但這樣的他正合她胃口,人活得太千篇一律挺無趣的,偶爾也該學她和老天小玩一下。

  「吶,漠哥哥夜裡偷香是否走錯了路,兩個大男人私下幽會可是很讓人傷心的。」好歹找她來掩護。

  「喵喵,你沒睡?」他該記住貓兒是夜行性動物,專鑽耗子洞。

  她淺笑斂眉地往他大腿一坐,不管冷天威爆出的抽氣聲。「人家想你想得睡不著嘛!」

  「又貪玩了,誰是你貓爪下的犧牲者?」肯定有人遭殃了。

  「哪有,人家恪守婦德,安份守己地待在房裡繡花縫衣……」嗯?誰在咳嗽。

  「小貓兒,別害冷公子病情加重。」她這番說詞沒人信,只覺好笑。

  他沒法想像她拿針縫衣的情景,要她一刻安靜不動恐是難如登天,她並非當賢妻良母的料。

  「喲!我當是哪來的病癆鬼,冷公子還沒走呀?」她一臉嫌棄地一啐。

  「曲姑娘大概忘了一件事,這兒是我的寢居。」冷天威眉頭一斂,她的舉止真叫人無法接受。

  一見他沉鬱臉色,曲喵喵似有意和他別苗頭地蹭蹭玄漠的胸膛。「漠哥哥,人家在趕我們耶!」

  「少鬧了,你來多久了?」玄漠聲一悶地抓住她胡作非為的手,撩撥男人的欲望是她的專長。

  「一會兒。」小指一勾,表示她剛到而已。

  是嗎?「我和冷公子的對話你聽到多少?」她的話十句有十一句是假話。

  最後一句是眼神。

  「不多不少,打從他喊你一聲大哥開始,一直到你大喊:誰,人家差點死在你的『暗器』之下。」玉腕一兜,那只滴水未漏的茶杯就口小啜。

  「貓有九條命,你沒那麼輕易把自己玩掉。」玄漠輕歎一聲,她根本是跟在他身後而來。

  虧他自詡小心行事,不叫人察覺他今晚的行動,再三觀察四周無人監視,謹慎聆聽八方動靜,原以為是天衣無縫。

  瞞來瞞去卻瞞不過貓兒靈敏的雙耳,一個輕心叫她聽了去,幸好是友非敵,否則他難有活命的機會。

  她訕笑的眨眨眼睛,「那可不一定,你曉得作惡多端的人通常會有報應。」

  「你已經得到應得的報應了。」凝視著她,玄漠感受到她心裡的悵然。

  為什麼呢?

  「有嗎?我變醜了還是缺手斷腳?」她連忙取出懷中小銅鏡瞧瞧她無雙容顏。

  愛美的風騷小娘子呵!他取下她的銅鏡微哂的說:「你的報應就是我。」

  「你確定我會很慘很慘?」最好慘不忍睹,世人才會引以為鑒。

  他失笑地撫順她的發。「跟著一根木頭不慘嗎?不解風情。」

  「唉!」曲喵喵大大的歎了一口氣,「聽你這麼一說還真的很慘,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葬送在你手中,可憐的我真該哭上三天三夜。」

  「是我大哥比較慘吧?」不免嘀咕的冷天威當無人聽見他的不平聲。

  「喲哦,冷公子是嫌小女子禮數不周吧?要不要我給你捏個背、捶個腳,讓你通體舒暢?」她輕柔的扳扳手指頭,一根一根的數著。

  一見大哥同情的神色,冷天威心口驚得直跳,「曲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可是人家會愧疚不安吶!你似乎對我有諸多不滿,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讓你嫌棄了?」她輕咬著指頭微嘟著嘴,風情萬種。

  「姑娘誤解了,在下對你的敬意罄竹難書,不敢有絲毫怠慢。」天哪!他終於見識到玉貓兒的磨功。

  可他寧可不要。

  「漠哥哥,他欺負我,他當我愚不可及。」哼!!他從頭到腳都沒生出一絲敬意。

  她這雙媚眼兒可利了,小小的蛛絲馬跡都休想能逃得過她的眼,誠意足不足她心裡有數,論起顛非倒是她是祖師爺。

  「我哪有,我……」冷天威忽地咳了幾聲。

  「天威,你還好吧?」起不了身的玄漠發出關懷的問語。

  「我……」他的「我」不及一張貓嘴快。

  「都說他中了毒哪好得起來,林子外頭那幾棵柳木長得不錯,趁還能睜眼的時候去挑一棵,日後得躺到投胎。」阿彌陀佛,施主好走。

  看在他和漠哥哥的關係,她會吃虧些把樓裡的姑娘全叫來,為他念一場別開生面的玉女經,祝他早登極樂,來生勿為人。

  受罪喲!

  「小貓兒,你能解嗎?」經她一再提醒,玄漠不難發現冷天威的確有中毒跡象。

  不太明顯,像是受了風寒久病不愈,拖久了身體自然而然的虛弱,相當惡毒的一招。

  「每次你有求於我或是我不太聽話時,你都喚我一聲小貓兒,你當真以為我是貓妖還是狐狸精,有大羅金丹可以治百病呀!」這輩子她懶得當神。

  「你能看出他中毒必有其解法,就算幫我一個忙如何?」她比精怪更為神奇。

  她挑挑指甲,眼帶散漫的打著哈欠。「好困呀!做了一夜的賊全身酸軟。」

  「喵喵——」她去做賊?

  「代價呢?」她是很好商量的「積善人家」,有求必應。

  他懂她的意思。「晚上到我房裡睡吧!」

  「睡床?」她似不經心的挑起媚眼。

  「嗯。」

  「和你。」

  「和我。」他苦笑著。明明是他佔便宜,卻怎麼看都像為她所逼。

  曲喵喵笑咪咪的拍拍他的臉,「早要你別逞強了,沒人抗拒得了我的美色。」

  「解藥。」不只是你的美色,因為你是逆天、張狂的玉貓兒曲喵喵,我的魔障。

  「就知道你不愛我只貪圖我的美色,身為美女的悲哀我只有忍受,誰叫我不小心挑中了根木頭,我真是命苦呀!」討厭,就只記得解藥。

  「下回再胡鬧,先把解藥拿來。」他明白了,她做賊的動機原來是偷藥。

  「人家辛苦了老半天也不稍微獎勵一下,我是為誰奔波為誰忙喲!」曲喵喵心不甘情不願的由紫絹中取出一粒青綠色藥丸往上一拋。

  伸手一抓,玄漠看了看藥丸。「你確定是這顆,沒偷錯?」

  「漠哥哥當我是揚州那個賊女什麼都偷?人家可是相準了才動手。」她可不是空有長相的美女。

  揚州的賊女?為什麼他有不好的預感。「你還曉得什麼一併說出。」

  「人家口好渴……」剛喝完一杯茶,她正等人伺候。

  「天威,倒茶。」這丫頭天生是來磨人的。

  哭笑不得的冷天威有萬般無奈,這兩人像打了結的麻花糾纏不清,為何要他這個「病人」倒茶,天道未免不公。

  暗自歎息,他撐起身子倒了一杯茶。那顆青綠色藥丸近在咫尺卻拿不到,大哥不會被她帶壞了,要起壞心眼吧!故意等到最後一刻才肯給藥。

  「嗯,好乖,和小憐兒一樣聽話,一碗五毒湯什麼事都招了。」嗯!她真是一等一的大善人。

  「憐兒?」

  「五毒湯?!」

  蜈蚣、螞蝗、蜘蛛、赤蠍子和蛇而已,五味熬成湯滋補又強身,可惜某人福薄死也不肯嘗一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招供」。

  曲喵喵的娓娓道來聽在兩兄弟耳中心驚肉跳、口齒生寒,張口結舌地不知所云,她的作法真可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說著說著,她勾起絕美的笑靨像鬆了一口氣。

  「終於燒了。」只剩一劫了。

  「什麼東西燒……」一股焦味飄來,玄漠放下她走到窗口一看,「燒了。」

  他和她住的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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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乾坤向西走七步,繞三退一,前進至坎位退兩步,順著直路到離位,反五行化二儀,八八六十四卦卦卦藏卦,互相牽制著。

  看似簡單、實則複雜,步步隱藏殺機,稍有不慎隨即引來殺身之禍,難怪有無數武林高手喪命於此,皆因輕敵錯估陣法的玄妙處。

  幾片葉子由樹梢射出,軟劍一削頓成半葉掉落地面,移形換位的林子撲朔迷離,幾番折騰已花去大半個時辰。

  並非無法可解,而是有人玩得不亦樂乎,故意去觸動機關惹得小可憐一邊閃躲一邊哇哇叫,連累直揮劍的男子為她收尾。

  因為他們三人的行徑實在太囂狂了,在索魂林裡四處破壞機關,發出各種刺耳聲響,繼而引起天闕宮巡邏弟子的注意,驚擾上位的主事者,派出宮裡高手等在林子深處的那一端出口。

  直到兩個時辰後,整座索魂林幾乎被毀了一大半,小小的點逐漸形成一大兩小的三道人影,一票人倏地包圍上去。

  但是,事情總會出人意表之外。

  「四小姐?!你是四小姐天憐?」天闕宮護法之一冷卻認出小憐的樣貌一問。

  「不……我不是,我不是冷天憐,你認錯了,我不認識你,冷卻你走開啦!」

  原本的不確定經由她慌亂的否認而有了肯定,數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其中以玄漠最為震撼,難道她是五娘的女兒?

  記得他離開那一年她剛出生一個月左右,如今都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可是她怎會一身是傷的出現宮外,莫非宮中有人容不下她?

  五娘呢?怎她不出面維護自己的女兒,任由一個小娃兒冒死獨闖索魂林,其中有何不為人所知的隱因呢?

  看來,此時不是他表明身份的時刻。

  「四小姐不是五年前不慎墜崖身亡了,為何……」冷卻的眼神中有著不解。

  「誰告訴你我墜崖身亡,我明明……啊!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問我。」驚覺失言的小憐連忙躲在曲喵喵身後不肯見人。

  「四小姐……」

  原來這麼有趣呀!「她說你認錯了啦!人家的小婢哪是貴宮的小姐,呵……有丑成這模樣的小姐嗎?」

  揚起魅惑的微笑,她有意凸顯小憐臉上、手背上尚未消去的淡疤,明顯地諷刺他所謂「小姐」受到的不堪待遇,指尖兒細細描繪。

  練武之人不難看出小憐額頭上的舊疤是出自鞭打,而手臂的粉紅摺痕是滾水燙過的痕跡。

  照理來講,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就算不受爹娘喜愛,至少為了顏面問題不致傷及身體,頂多冷落不理罷了,待時候一到嫁人了事,哪有可能讓女兒留下一身啟人疑竇的傷。

  舊創新疤數都數不清,若他們在半個月前瞧見小憐一身襤褸,肯定沒人相信她會是天闕宮的四小姐,流膿的傷口抹了十天的百花膏才稍微有些痊癒的跡象。

  大概是她年紀尚小復元得快,又加上滋補得體,因此比預估的收口狀況早了幾天,否則他們見到的仍是花臉小姑娘。

  「你是誰?」不受曲喵喵美色影響的冷卻口氣相當不客氣,防備的目光透露著不歡迎。

  「喲!俊哥哥有必要認識我嗎?你的心思好像全在我家的小可憐上。」只有一種男人不被她引誘,那就是情有獨鍾。

  一抹窘色出現在他眼底,表面卻仍鎮定如常。「她是天闕宮小姐,理應關注。」

  「是嗎?」她含意頗深的道:「沒人會去注意一個下落不明的八歲娃兒,更別提在失蹤五年後、容貌蛻變之下還能一眼認出,真叫人佩服呀!」

  「我是天闕宮弟子,理應效忠天闕宮。」他是十年前進宮習藝。

  剛開始習武很苦,一度他曾想放棄闖索魂林出宮,但是一陣小孩哭聲讓他改變心意,決心用僅有的力量去保護她。

  可是十二歲大的孩子能力畢竟有限,他只能托心地善良的丫鬟姊姊送藥送食物給她,希望能多少幫她一點。

  久而久之他對小小姐起了憐惜之心,總覺得這般小的女娃兒不該受到凌虐,一次他憤而頂撞大夫人和三夫人,結果被罰到天闕宮最僻遠的練武場反省、思過。

  之後,他只能默默的關心她,以微薄心力暗助於她,直到有一天三夫人向眾門人宣佈,四小姐因墜崖意外不慎身亡為止。

  這些年他一直愧疚著,不時回想她受虐的情形,心想如果多幫她一點,她就可能不會發生意外,想多了憐惜積成思慕之心,以致他常幻想她長大的模樣,然後戀上幻想中的她。

  其實四小姐和五年前並無太大差別,頂多添些姑娘家的風韻,稚嫩的外表有了成長的跡象。

  「嘖嘖嘖!好古板的說法,比我家的木頭還硬,你當是騙小孩呀!」看不出來小可憐有勾引男人的本錢。

  玄漠牽動著嘴皮,以眼角斜睨畏畏縮縮的小憐,原來她是他妹子,難怪她給他親人的感覺。

  「我沒必要說服你,身為天闕宮的護法,擅入者都得死。」他亮出的武器是一把冷光四射的三尺青霜劍。

  曲喵喵見狀笑得媚態可掬,「怎麼,你連小可憐也要殺嗎?」

  「四小姐請讓開,好讓屬下除去擅入之人。」他臉上明顯地露出不快,小姐並非小可憐,她是天見猶憐的嬌嬌女。

  「我……」我想讓呀!可是小姐的指頭正勾著她後領讓她無法走開。

  「我們哪是擅入者,麻煩你的犬眼看清楚,是你們家『小姐』邀我們來作客。」她一手勾住了小憐的頸項,狀似親暱。

  「她所言屬實嗎?四小姐。」被人喚成是狗,冷卻自然有諸多不滿。

  望著冷卻剛直的五官,小憐心口小鹿一陣亂撞。「她……呃,這個……我……」

  「何必支支吾吾呢!林子外那四棵柳樹還在,應該用得上。」曲喵喵媚笑的警告叫人心驚膽戰。

  出林是死,她相信小姐若沒玩夠本肯定會找她出氣,而且以小姐的本事要硬闖不是難事,事後的算帳才叫恐怖,她可是親眼目睹多件慘劇。

  所以雖然入宮一樣離死不遠,至少她還有機會博得一成活命的機會,以小姐的個性是寧可自己宰了她,也不會讓她死於旁人手,所以她還是認命點不要反抗較好。

  「冷卻,他們是……我帶進來的。」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果決一點。

  「四小姐當真能過索魂林?」冷卻不太相信的問。

  不等她開口,善變的曲喵喵已一把推開她。「五年前,她不就是活著走出那座陰森的林子?」

  怎麼,夠明確了吧?愛疑神疑鬼的傢伙。

  冷卻的表情倏變,差點要伸手扶住沒站穩微踉蹌了下的小憐。「我先送你們去見夫人和少爺。」

  「等等。」

  「還有事?」他望向那個給人一股冷肅感的男子。

  「據我所知宮主已臥病在床,那麼,現今是哪一房夫人主事?」天闕宮宮主共娶五房妻妾。

  冷卻微訝地一瞇眼。「誰告訴你宮主臥病在床,這是天闕宮的私事。」

  「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你只需告訴我,現在當家作主的是誰?」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位。

  「沒必要告訴你,閣下還沒有資格過問天闕宮的事。」冷卻將他視同刺探宮事的敵人。

  「是嗎?」玄漠冷冷的一眄。

  兩人似有僵持之勢,但一道微弱的聲音由遠處傳來。

  「冷卻,讓他們進來。」

  「二公子,他們是外人。」聽音辨人,冷卻立即喚出對方的身份。

  「無妨,我很久沒見小憐了。」聲音中含有無限感慨。

  「是的,二公子。」冷卻不甘願的接下命令。

  二公子是天威吧?玄漢在心裡猜測著。

  ☆☆☆

  一位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唇紅齒白貌如潘安,一身雪白衣裳恍如雲中仙人,近看才知面有病容,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女子生成如此自是惹人憐愛,但是以一位已過弱冠之年的男子而言,他和七歲孩童一般,毫無抵抗能力地任人一推就倒。

  只是,那眼底的鋒芒令人無法忽視。

  「在下天闕宮冷天威,敢問二位尊姓大名?」問話之人的視線膠著在玄漠身上。

  「漠哥哥他怎麼只看你不看我,莫非我變醜了?」美人的心不平衡呀!

  「你乖,別吵。」玄漠的心裡是激動的,乍見多年不見的二弟,兄弟之情自然湧現。

  當她是貓呀!「我不高興嘛!中毒的人還長得這麼俊美,他一定偏愛男色。」

  「中毒?!」

  「你看得出來?」

  愕然的冷天威和疑惑的玄漠同時問出口,一是驚訝、一是困惑。

  「哎呀!別一起說話嘛,人家好累哦!連一杯茶都沒有。」待客之道真差。

  習慣當奴婢的小憐一聽,身一轉就要張羅小姐的熱茶,忘了她自己也是「小姐」。

  「憐兒,你別忙,我叫下人去泡壺茶就好。」

  一直以來他疏忽了她,總以為她生在冷家必會受良好教養,因此醉心在自己武藝的提升當中,未曾在意她這個妹妹是否過得好。

  大哥的出走加重他肩上責任,於是他更加用心的充實自己,期望有一天能將興盛的天闕宮交還給大哥掌理,而他繼續鑽研更高深的武藝。

  自從三娘告訴他妹妹不慎墜崖一事,爹的身體也漸漸的走下坡,不時有咳血的狀況,勞心過度的他才因走火入魔差點致命。

  之後持續的吃藥身體雖已逐漸好轉,只是不知為何老感覺渾身虛軟,一天不吃藥就無法起床處理宮內之事,難道他真中了毒?

  「呃,我……二哥。」小憐吶吶的一喊,表情是陌生畏縮。

  「以前是二哥沒注意虧待你,今後你不用擔心有人對你不好。」他說得很委婉,話裡有著歉意。

  「不是你的錯,誰叫我打小就不得人寵。」她自嘲的道。

  冷天威的心裡並不好受。「二哥會好好的補償你,你儘管安心住下。」

  他不敢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怕問了自已更愧疚。

  「我不……」看他誠心的表情,她竟沒法拒絕。「謝謝二哥。」

  「憐兒,何不由你介紹兩位朋友與二哥結識。」他順風而下,搭個便利。

  「他們是……」小憐正要大肆宣揚一番,熟悉的媚笑聲響在耳畔。

  「區區小名何必在意,你喚我一聲曲姑娘,我叫你一聲冷公子,至於這根木頭咱們當沒看見。」玉貓兒的名號真的不出名,只是人人聞風喪膽,她可不想少了些樂趣。

  「曲姑娘客氣了,在下不習慣怠慢客人。」威儀震四方的男人居然被個姑娘喚木頭而不動怒?

  想必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喲,剛才貴宮的某人還打算殺我們呢?你的不習慣真讓人受寵若驚。」記恨是姑娘家的習慣,他最好別介意。

  怒目以視的冷卻冷哼了聲表示不屑。

  「一場誤會,敢問兄台貴姓?」冷天威直接看向她身側的玄漠。

  「玄漠。」他回望著,口氣不似平時冷冽。

  「久仰了,玄兄,若有不是之處請見諒。」他的誠懇態度讓人起不了疑心。

  「客氣了。」客氣中他感到一股暗潮在湧動。

  冷天威淡淡一笑,「請問兩位遠道而來是專程送舍妹回來的嗎?」

  玄漠按按身側佳人的手要她稍安勿躁。「一群盜匪逃進了林子裡不見蹤影,特來一問可是天闕宮的人。」

  「這……宮外的人手調派一向非我所管,玄兄的問題恕我無法回答。」盜匪?

  「我該向誰詢問呢?」玄漠的黑眸銳利無比,似在指責冷天威的失責。

  「我。」

  人未至,濃烈的香味先到,一位穿金戴玉、風姿綽約的美婦由後堂走出,舉止端莊、氣度雍容,一股強勢的霸氣迎面而來。

  在沒人留心的情況中,冷天威和支漠的眼底同時閃過一道厭惡的流光。

  「容我介紹,她是天闕宮另一位代宮主席慕秋,我的三娘。」

  三娘?!

  她看是包藏禍心的蕩婦,瞧她相貌主淫,眼挑不勝情的暗勾著人謂之賤,不用懂面相都能看出這婦人骨子裡的騷勁不是一、兩個男子滿足得了。

  瞧她盯著男人的嘴臉像要將人生吞活剝似,彷彿旁的人都不存在,光明正大的顯露出興趣,只差沒當場脫衣與其苟合,求個痛快。

  可惜她犯了一個天大地大的錯,就是挑錯人選。

  「啊!誰打我,好大的膽子。」席慕秋撫著發痛的手背四下梭巡著。

  「路邊的木頭不要亂摸,要摸以前先問問他有沒有主人。」痛吧!這叫下馬威。

  誰的男人都可以偷,唯獨她玉貓兒的男人碰不得,她的爪子利得足以撕裂人。

  「什麼木頭,什麼主人,小小丫頭也敢在天闕宮放肆!」口氣一厲,席慕秋滿眼的殺意。

  天下不該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存在,她不允許。

  「唉!都是人家的娘了就要懂得收斂火氣,不然會老得更快的,大嬸。」想要我的命還得看你的本事。

  她憤然大怒,「該死的賤丫頭,我要你沒命出去,來人呀!打爛她那張嘴。」

  幾名席慕秋的心腹正要一展身手,冷天威以咳聲制止。「三娘,曲姑娘是我的朋友。」

  「是嗎?」她抬起高傲的下顎睨視。「你幾時認識個煙花女子?」

  「你說我是煙花女子……」若非玄漠及時握住曲喵喵出針的手,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並非怕事,而是真相未明前不好生事。

  「曲姑娘請勿動怒,在下為三娘的言語失當向你賠罪。」冷天威態度嚴謹地抱拳一揖。

  人吃三分軟,曲喵喵嬌笑的揚揚手,「罷了,我懶得和個老婆子計較。」

  「你說誰是老婆子?」這賤丫頭美麗的笑臉很刺眼,恨不得將其撕成碎片。

  「這兒一看就曉得是指誰,難不成我的美沒讓你自慚形穢?」曲喵喵大言不慚的讚揚自己的美。

  席慕秋佯裝不在意的咬咬銀牙。「我不過三十出頭,姑娘所指之人自然不是我。」

  「馬兒是不知道臉長,人家今年才一十八,當然要好好瞧瞧像人的馬臉。」娘字輩的還能不老嗎?

  曲喵喵向來是個不肯吃虧的人,有便宜占的事一定不遑多讓,論起口舌之爭,世上沒幾人能與她打和,她可以把尖酸刻薄說得有如雲淡風輕,但每一字每一句酸得對方開不了口。

  一開始她就和這女人看不對盤,不看面相光憑女人的直覺,她席慕秋已被她定在「死」的格子內翻不了身,她最討厭假正經的人,表面端莊骨子騷。

  「天威,你最好教教她懂得規矩,天闕宮可不是你一人作得了主。」他的命隨時捏在她手上。

  受了威脅的冷天威只是眼一沉。「三娘的教誨天威瞭解,你何不回內院休息?」

  「你在趕我?」飛不高的雛鷹,一根一根的毛我會慢慢的拔。

  「不敢,三娘是長輩,我怕你太辛勞了。」早算著她會急於掌控。

  「辛勞一點也是應該的,老爺子身子骨不是很好,偌大家業總不能放著不管,沒個男人真是不方便。」她隱諷著家中沒男人,得靠個婦道人家擔起所有責任。

  「三娘儘管放心,天威不會叫你失望,我會代替爹照顧整個天闕宮。」冷天威已習慣她的冷嘲熱諷。

  席慕秋冷笑的一瞅他病弱的身體,「那也得你活得夠久,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常有的事。」

  「你……」一口氣忽地上不來,他猛烈的咳個不停,像要斷氣似的青了雙頰。

  一隻大掌貼上他的背,適時的運氣衝散他胸口的冷痰,將紊亂的脈絡導正。

  「玄兄,謝了,你救了我一命。」也許,他真中了毒。

  「沒事了嗎?」玄漠關心之意溢於色。

  「老毛病,好些年了。」不過最近有加劇的情形。

  「沒找大夫瞧瞧嗎?你的氣很亂。」不穩定,難集中,練武者之大忌。

  他看了一眼三娘。「吃了藥會平靜一會,不礙事。」

  那一眼讓玄漠看出了端倪,他瞪向席慕秋,「你沒替他請大夫?」

  「小……小毛病幹麼要請大夫,久了自然就好了。」他的眼神冷得令她心驚。

  奇怪,他似乎像某人,一時間想不起來。

  「你真自私。」現在他知道天闕宮是誰在當家作主。

  席慕秋惱怒地一拍椅臂,「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不平人管不平事,你的作法太可恥。」他不齒的露出鄙夷。

  就是這神色讓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生起一陣寒顫,可是是誰呢?「你的名字?」

  「玄漠。」

  「玄漠?!」沒聽過。

  「我家漠哥哥可是位將軍,住在井底的老蛙婆怎會聽聞他的鼎鼎大名。」嗯哼!總算讓她看出一點興頭。

  難怪生性冷漠的他會出手幫人,原來是這樣呀!害她干飲了一缸醋,以為漠哥哥偏愛那種快死的美男子,幸好、幸好。

  「將軍管的是社稷大事,幾時插手江湖事了?」真見不慣她的妖媚樣。

  曲喵喵嬌媚地偎在「木頭」上。「偶爾管管當消遣,不然會老得和你一樣快。」

  「你……」席慕秋忍住氣忍不住諷刺,「堂堂將軍和個放浪女子在一起,簡直是敗德傷俗。」

  「人家漠哥哥就是喜歡我嘛!你在不服氣什麼,難道想和我搶男人不成。」她一臉驚恐不已的抱著玄漠不放。

  熟悉她的人皆曉得這是小惡的開端。

  「我……」她是想要他,那一身健壯的體魄肯定能與她消磨一整晚。

  當初她是看上夫君的人品及家世才肯屈就為妾,原以為入了宮會得到他的百般寵愛,誰知她空有一身狐媚本事,卻栓不住男人的好色之心。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可是獨守空閨的寂寞誰能明瞭。

  並非她有意背叛自己的夫君,當身為丈夫的人無法滿足他的女人時,夜半無人的喘息聲總叫人心癢難耐,她才會一時忍不住爬了牆。

  尤其夫君已整整十二年未碰過她,這些年來若不找些男人來止饑,恐怕她是撐不過來,偷人也是情勢所逼。

  咦?等等,十二年……

  眼前冷狷的男子和十二年前那個少年極為相似,難不成是他要回來爭地位?

  「冷天闕——」她是故意試探。

  結果慌張出現的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人,小憐在她現身後一直躲在冷卻的寬背後。

  「大哥在哪裡,大哥在哪裡,他回來了嗎?」她有救了,她有救了。

  「憐兒,你回宮了?」很好,省得她派人去殺。

  小憐一臉心驚地抓住冷卻的手臂。「我什麼都沒聽見,真的,我沒聽見。」

  她的欲蓋彌彰反引起眾人側目,怪異的問出——

  「你聽見什麼?」

  可她什麼也沒說的直搖頭,下一刻便昏倒在冷卻懷中。

  ☆☆☆

  是夜。

  「怎麼辦、怎麼辦?他好像是冷天闕,他回來了,我要怎麼辦?」

  雲鬢散落的美婦在房裡走來走去,不安的心揪得死緊,半褪的羅衫可見依然白嫩光澤的肌膚,三十來歲的女人猶如二十出頭的少婦,美艷得叫人想一口吞了。

  她的著急不是沒有緣由,策劃了十多年的計謀即將成功,為何他會突然回宮,是意外還是巧合?

  憐兒那丫頭好像和他是一道的,可她怎會不知那是自個的親大哥,莫非她想多了,疑心生暗鬼的將那個十五歲少年想成今日的大將軍?

  當年的冷天闕年少風流,挺拔的身軀讓深閨寂寞的她起了邪念,背著夫君想辦法要與他歡好,可是被他疾言厲色地拒絕,並說逆倫之事他不屑為之。

  沒錯,他當時的眼神和現在名為玄漠的將軍極為相似,因此她才將兩人看成一人,她只是心虛的自己嚇自己,應該不會有事。

  但是難保憐兒不會將她的秘密洩露出去,她得先下手為強才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小心肝,你又想到什麼害人的詭計要我實行,瞧你笑得眉飛色舞。」身形高大的男子由後抱住她。

  「你哦!盡會給我找麻煩,他是不是追著你而來的?」將軍除了帶兵打仗就是捉捕盜匪。

  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胡東止親著她的耳朵。「不用擔心,秋姊,他是拿我沒轍。」

  「哼!大話別說得太快,沒轍你幹麼要帶一堆兄弟往我這兒鑽。」她嚶嚀一聲地拉著他的手往胸前一罩。

  「想念你喏!秋姊可是我第一個女人。」難忘她豐腴的胴體。

  「第一個女人又怎樣,男人最沒有良心,有了新人就忘舊人。」嗯!她調教得真好,全身都快酥了。

  他不安份地扯著兩人的衣服。「哪有,十二年來我不是一直都當你的檀郎。」

  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沒一刻正經,你那伙兄弟能不能用?此事不能牽連到天闕宮。」她可不想引來官兵圍剿。

  「我和他也有一筆債要算,出了事有十三皇子這座靠山,你還怕什麼?」若不是姓玄的,他怎會淪落成為盜賊。

  當初他是聽命十三皇子的銀騎軍,一次奉命誅殺九王爺未果反被他砍了一劍,告上了朝廷丟了官,不得不隱退為寇,暗地的追隨被皇上貶到邊境的十三皇子。

  畢竟是父子,皇上並未將十三皇子調至險峻的北方,反而是平靜無波的東海沿岸,照樣能享受到身為皇子的特權,美女、財富一把抓。

  只不過這一次得意忘了形,一個不注意越過界搶起九王爺封邑內的百姓財物,因此才引來追捕事件,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說的也是,不過我要你多殺一個人。」他的女人。

  他淫笑的抱著她往繡床一丟。「沒問題,但是先給我甜頭嘗嘗。」

  身似何郎貪傳粉,心如韓壽愛倫香。

  紅被裡浪潮翻滾,好個男盜女娼,一場雲雨惹來無數殺機,是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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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嘖,漠哥哥,你以後可不能嫌我不夠含蓄,你瞧小可憐的吃相……」活像餓了一百年放出鬼道的餓鬼。

  「小可憐?」玄漠微挑起左眉,不解的望著曲喵喵。

  「她姓小名可憐,我取的名兒,好不好聽?」她最愛聽人家的讚美了。

  他不理會她的滿臉期待,冷淡的丟下一句,「爛名字。」

  「漠、哥、哥,你認為小可憐會比愣木頭難聽嗎?」她威脅地敲著筷子,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甜。

  這叫笑裡藏刀。

  「別眨你的眼睛,太輕佻。」他不喜歡週遭投射而來的癡迷目光,尤其是針對她。

  喵喵的美貌本就世間少見,不管走到哪都會引人注目,若非他冷峻的性子帶給旁人極大的威脅感,恐怕一路行來會有惹不完的禍。

  偏偏她老是改不了愛玩的天性,一雙美麗的水瞳四下轉呀轉,見人為她的美麗傾倒時,不忘拋個媚眼嫣然一笑,迷得對方神魂顛倒,三魂七魄全離了體。

  他只能暫時制止她的行為卻無法根除,令人頭疼得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唔——人家睜著眼睛你說存心勾引,眨著眼睛又說我輕佻,難不成你要人家閉著眼睛不成?」喲,愣木頭也會吃味呀!

  「最好。」不要露面,他在心裡念著。

  笑聲清脆的曲喵喵用筷子戳他,「承認吧!漠哥哥,你是愛上我了。」

  「喵喵,別玩,專心吃飯。」他夾了筷清蒸黃魚去刺放在她碗中。

  「光看小可憐的吃相就飽了,誰還吃得下。」七顆大饅頭、一隻燒雞、半斤涮牛肉,而她還在不停地塞食物進嘴裡。

  看她小小的個兒真不曉得那些料要裝在哪裡,想一次補回全身的肉嗎?

  「別叫她小可憐,很失禮。」不知為何,憐兒讓他有種親人的感覺。

  「叫你愣木頭不是更失禮,要不要人家賠禮呢?」她眼露晶亮的光芒,一副狡性正濃的表情。

  「喵喵,安份些。」他不安的挪挪身子,躲避她直貼過來的醉人香唇。

  「人家還不夠安份呀?今天少勾引了五人吶。」一說完,她朝他身後的某一點翩然一笑。

  是四人。她是天生的狐狸精。「當著我的面亂拋媚眼叫安份?」

  「咯咯……漠哥哥,我是你的什麼人?」她就不信他說得出口。

  玄漠的表情起了些微變動,冷視著她似要宰了她。「別玩得太過份。」

  「唉!你不肯給人家名份又不許人家勾引男人,這樣人家會嫁不出去的。」而且她會少了好多樂趣。

  都沒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她的人生意義都消失了,好沮喪哦。

  「喵喵——」她夠陰險,用他曾說過的話激他,她有可能讓他不娶她嗎?

  「人家的心都受傷了,你忍心見我芳容憔悴嗎?」嗯,壞心腸的男人,早晚逼出你的真心話。

  「噗!」小憐噴了一口湯。

  曲喵喵用力一瞪,「你是什麼意思,看我比你美所以嫉妒?」

  「沒……沒有啦!小姐,你還是一樣美得令胭脂失色,絕對沒有憔悴。」難道美人都愛悲春傷秋?

  「唉!我這叫閨怨懂不懂?你要多學著點,就算碰上一塊石頭也要點化它。」她喜歡聽人家讚她美,多悅耳。

  「可是你說將軍是愣木頭……呃,我什麼都沒說,我吃飯。」即使快撐死了,她也要努力。

  自從跟了美麗的小姐之後,她才明瞭了一件事,美人多怪癖,小姐的怪在於愛招蜂引蝶,展露令人無法抗拒的風情,動不動就發出酥軟人骨頭的嗔音,連同是女人的她都覺得她美如天仙下凡。

  比起小姐的多變,將軍的性子就明顯沉悶許多,總要小姐一再撩撥才起一些反應,不然靜得像……木頭。

  小姐的形容太貼切了,害她有時候也會忍不住的喚出木頭將軍,結果一個笑得樂不可支,一個瞪得她全身發冷,全然兩極化的反應。

  不過看來看去兩人真的很相配,小姐愛胡鬧、愛使性子,將軍無一絲怨言的給予包容,默然地縱容她有著拂逆禮法、世人眼中容不下的行為,這般的兩人何嘗不是一對佳偶呢?

  看得出來小姐雖老愛追問將軍愛不愛她,其實戲弄的成份居多,主要是令他發窘,沒法子一個勁地冷然少言。

  「聽到沒,漠哥哥,不是只有我說你是根楞木頭,小可憐都贊同我的見解。」

  斜睨著她的玄漠以眼神示意她的胡鬧適可而止。「安靜吃完你的飯,咱們待會還得趕路。」

  「東邊嗎?」她發現提到東邊這兩個字,小可憐的手顫了一下。

  饒是有趣,她身邊的人懂得提供她無上樂趣。

  「先從林子查起,我擔心那批盜匪與十三皇子有關。」不可不防。

  「哎!我說過的『徒勞無功』你倒是忘個精光,何必查呢!直接往東方走去。」省事些。

  「你也提過『在劫難逃』,真的難逃嗎?」她不該受他牽連。

  眼露興味的曲喵喵勾起媚人笑波,「你在擔心自己還是憂慮我無自保能力?」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別太過自信。」陰陽曾說術師無法算自己的命。

  可他不曉得她是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陰女,不在此限中。

  「漠哥哥在關心我吶!小貓兒好生安慰,原來木頭也有心。」她的笑語中含著調侃。

  「正經點,丫頭。」動不動就往他身上蹭,絲毫不在乎他們此刻身處之地是茶樓酒肆。

  「你也曉得人家的性子沒法正經,漠哥哥多包涵了。」她撒嬌地夾了一塊嚮往他嘴裡送。

  口中有物少念阿彌陀佛,她修得可非神仙道,用不著吃齋念佛、忌口舌,人當活得自在。

  其實所謂的劫已因小可憐的介入化解了一大半,三人成眾,意味著有個強大的人庇護著兩個弱女子,她們何憂來哉。

  因此多個人跟著她才未計較,歡喜樓可不缺打雜的姑娘,拜某人所賜,她手底下的姑娘只多不少,讓她越來越煩惱自己像在開善堂。

  得找個機會將她們一併踢出去,畢竟尋常燕都能飛入富貴家,落難野雁不難找個窩吧?除非天底下的男人全死光了,那她含淚收容也無妨。

  「你喔!簡直是只小狐狸。」他淡漠的口氣出現一絲笑意。

  「才不是呢,漠哥哥污衊我,人家立志當個煙視媚行的狐狸精,讓所有男子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她要當受人唾罵的壞娘子。

  她成功了。「貪心。」只有她敢說出這種駭人聽聞的話。

  「人家本來就貪得無厭,你……」突地一道銀光劈來,斬斷她未竟之語。

  只不過人家目標是她對面的小可憐,小憐一張小臉刷地慘白無比。

  「小賤人,看你要跑到哪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終於找到這死丫頭。

  「你們欺人太甚,我……」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說不出我跟你們拚了之類的話。

  「老子先砍了你再說……」可一把劍卻橫著,怎麼使勁也動不了,原來是兩指纖纖素指正夾著。

  「喲喲喲,怎麼沒王法了,大哥的劍叫小女子好生害怕,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她才適合當被追殺的人。

  美女多災劫嘛!挑個小丫頭豈不是不給她面子。

  「哪個大膽的騷……小娘子別多事,小心刀劍無眼傷了你。」一見芙蓉面,男子的氣勢當場消弱許多。

  「哎喲!大哥孔武有力,這把劍看起來很值錢,能不能借小女子把弄一下?」媚聲兒一柔,石頭都能立時穿孔。

  男子馬上現寶的送上前,「別弄傷了你的小手,劍很沉。」

  「是嗎?我瞧瞧。」反手抽劍一刺,笑容依然停留在曲喵喵嬌美的臉龐上。

  「你……你殺了我?!」臉猶不敢相信的男子驚瞪自己胸前湧出的大量鮮血。

  「哎呀呀!抱歉、抱歉,小女子一時失手。」劍一抽,血流得更急。

  小憐驚訝的張大嘴巴,她是曉得小姐功夫不弱,可沒料到她的功夫好得令人咋舌,竟能如此輕易的解決追了她好些年的殺手之一。

  本來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敢奢望小姐會出手救她,而將軍似乎也無動於衷地剔著魚送往小姐碗裡,好像沒事發生一般。

  他是漠不關心還是太信任小姐了?

  「你竟敢殺了我兄弟?!報上名來。」另一魁梧的巨漢面一橫,先前的驚艷一掃而空。

  曲喵喵裝作畏懼地縮起小手。「意外嘛!人家哪曉得那劍這麼利,害人家心口直跳。」

  另一個人惡聲的一吼,「你是哪個道上的人物,哪一門哪一派?」

  他們不想得罪錯人。

  「這要問我師父了,他現今沒門也沒派,你要幫他造個門嗎?」最好大過皇宮的承天門。

  「你在戲弄我們?!」男子的吼聲雖大,仍無法控制自已不受她美色影響,略微失神了一下。

  她慵懶地輕搖小玉指,「大哥英明神勇、力拔山河,小女子哪敢心存褻瀆之心。」

  只是看他們不順眼而已。

  「小娘子休要插手此事,這丫頭是本宮的逃婢,我們奉命帶她回去受審。」

  此時,一位穿著較體面的年輕人出面斡旋,精銳的小眼睛看出曲喵喵身手不凡,不宜正面起衝突,說得婉轉像個正派人士。

  可惜眼底的邪氣騙不了人,一身的血腥味濃厚,打著正義旗幟行雞鳴狗盜之事。

  「我不是逃婢,我不是!小姐別聽信他們讒言,他們是……他們是……」小憐急著解釋,可話說了一半卻遲遲沒了下文。

  「是什麼呀?小可憐。」曲喵喵的口氣非常輕、非常柔,輕柔到使人失去戒心。

  「我……我……」她含怨帶憤的眼蓄滿了淚,「他們是壞人。」

  「壞人的定義有很多種,你總要說個一、二讓我明白。」不夠壞她會沒興致。

  「他……他們非常壞。」小憐有所隱瞞的不說出真相。

  「唉!這位小哥,我家小婢說你是壞人,你要不要辯解辯解?」瞧!她不聽信片面之詞,多理智呀!

  漠哥哥老是說她缺點一大堆,其實她是怕表現太多的優點,一干魯人會無顏存活於世,她是在積功德。

  「賤婢之言不足以採信,請容在下帶回教訓。」他一說完以眼神示意其他人出手帶人。

  「等等,」神情嬌媚的曲喵喵甩玩著手中的劍,「人家還沒點頭呢!」

  「姑娘何必為難在下,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他看她身側的男子並無異樣表情,遂改口喚她姑娘。

  美色當前,很難不動心。

  「要帶走她也可以,不過呢……」她不高興的看著猛往她碗裡塞魚肉的玄漠。

  「姑娘直言無妨,在下定當記下這份恩情。」他連忙打手勢要一旁的人準備。

  她笑容可掬地指指悶不吭聲的大木頭,「等先問過我相公,他才是當家作主的人。」

  我是嗎?在心裡回應的玄漠估量他出手的可能性,她一個人足夠擺平了。

  「他是你相公?!」詫異和一絲小妒怨掠上年輕男子眼底。

  「自幼家裡窮三餐不濟嘛,貪財後娘將我典於他為妻,我的命好乖舛……」她拉起袖子假意拭淚。

  「喵喵,你編得太誇張了。」他不認為她是「逆來順受」的小孤女。

  她不把後娘推進火坑已是大恩大德了,誰敢對她起邪佞之意,無異是挑著扁擔賣兒,卻把自己給賣了。

  她展顏一笑的嬌嗔說:「哎呀!叫漠哥哥看穿了,了無新意是不是?」

  下回要撰個合情合理的情節,為母治病下嫁於人,或是代兄償債甘願委身,不然就說被媒人騙了,花轎抬錯了門。

  以她的美人智慧還怕想不出好理由嗎?而且他若不說破誰又知曉她哪一句假來,哪一句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奇妙人生。

  玄漠將碗推向她。「吃。」

  嘖!餵豬呀!「人家胃口小,吃不了一碗魚肉。」

  「吃。」

  這根呆木頭,也不會餵她好顯出濃情蜜愛。「你餵我好不好?」

  「自個動手。」大庭廣眾之下,她就是不懂收斂,變本加厲地賣弄風情。

  「討厭啦!不解風情的木頭。」她巧笑地朝另一邊勾著媚眼,「小哥,你要代勞嗎?」

  一獲美人青睞,年輕男子自是喜不自勝。「在下樂於為姑娘效勞。」

  才一趨近,倏地出鞘的軟劍讓他眼前白光一閃,削掉他半片手掌。

  「你……」難掩劇痛,年輕男子倒退了數步,點住腕間穴位止血。

  「你沒資格碰她。」玄漠聲音冷淡,若無其事的並未抬起頭。

  年輕男子忍痛的道:「大膽狂徒,你可知我的身份?」

  「人不仗勢就見不得人嗎?」他不屑的一嗤,貴如公主他都不放在眼裡,無名之徒何足掛齒。

  「得罪天闕宮你離死不遠。」亦正亦邪,天闕行事,生人勿近。

  「天闕宮?!」黑眸一閃,黯沉的冷肅使眸色更為陰沉危險。

  「怕了吧,快自行了斷,免得死無葬身之地。」年輕男子以為他退怯了,懾於天闕宮威名。

  「你惹上天闕宮的人?」玄漠詭譎的利眼掃向擔心害怕的小憐。

  她哀容一黯的道:「我……我是身不由己。」

  ☆☆☆

  好個身不由己,在解決了一干自尋死路的瞎耗子之後,三人前進的目標改為天闕宮,一個古老且神秘的門派,叫人探查不到正確位置。

  多少年來江湖人士上門挑釁都未能如願,更增添它無數的傳言,至今仍是口耳相傳的邪門歪道,只因它從不與外界來往。

  其實天闕宮並非正處於東方,稍微偏向北北東方位,周圍一座設有五行八卦陣式的林子阻止外人的侵入,致使無人能全身而返,鬼魅之說因此盛行。

  慘淡的風颯颯,交錯的呼嘯聲似鬼泣,幽幽地環繞林子深處,一道道不明的陰影在樹後竄動,像是躲藏著千魂百鬼欲索人命,風中儘是濃腥的味道。

  「小姐、將軍,小憐不需要你們為我討公道,我們別去了好不好?」她真怕有命進,沒命出。

  「我不是為你而去。」玄漠不帶一絲人氣的道。

  笑聲連連的曲喵喵則開心不已,「你找公道我們找樂子,一舉兩得,何樂不為呢?」

  「你們……」小憐急了一頭汗。「天闕宮不是好惹的地方,你們別拿命開玩笑。」

  百感交集的玄漠聽不進她的勸阻,望著眼前曾使他差點命喪的索魂林,當年他被狠心地丟棄於此,就立誓絕不再入林一步,如今卻自破誓言。

  也是該他作個了結的時候,逃避了十二年終將得到他應得的交代,平白背負的污名總要一一洗刷,不能再任某些人隻手遮天、玩權弄術。

  當時歷練未深的他太容易相信自家人,以至於疏於防備的中了計,導致父子反目,親人相殘的人倫悲劇。

  多年的磨練叫他學會冷酷,不近人情的與人疏離,他不再輕易相信人心,處處提防著有不軌之意的人親近,索魂林斷了他的過去,賦予他一個新的生活。

  「咯……小可憐,你看我和漠哥哥是好欺負的人嗎?杞人憂天記得帶把油傘。」絕對派得上用場。

  小憐傻不隆咚的問:「什麼意思?」

  「等天垮了好接呀!傘面一翻剛好接天,人生難得一回。」她一直想瞧瞧天闕宮長什麼模樣。

  聽說不如眼見為憑。

  「嗄!」小憐雙肩一垮笑不出來,「小姐,你還有心思逗人開心。」都快煩死了。

  「瞧你不像十三歲人的個兒,這眉頭皺得像小老兒,天塌了有漠哥哥撐著,壓不到咱們。」儘管墊高枕頭安睡到天明。

  「我該謝謝你的瞧得起嗎?」玄漠可不確定林裡是否如舊,暗藏的危機可是重重。

  不過他又很放心,因為有她——一個集大惡於一身、無視天地存亡的小風騷。

  「不客氣,漠哥哥,自己人何必言謝,生死都有我作伴。」反正夫妻同命嘛!一起走比較不寂寞。

  「生死都有我作伴」這句話讓他為之動容,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顧好自己,不許分心。」

  「真是的,還是一根木頭。」也不會回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笨笨笨,笨死人了,怎麼教都不開竅,活該當一輩子木頭。

  「你對五行八卦陣的瞭解如何?」他故意忽略她的抱怨,手心緊握著她軟綿綿小手。

  她哈了一聲,「漠哥哥存心逗我發笑呀!你聽過不耍大刀的關老爺子嗎?」

  嘴裡吃著魚還問人會不會捕魚,真是多此一舉。

  「你來瞧瞧這林子的機關和我說的可有一致?」多一份確定少一分擔心。

  「考我呀?漠哥哥。」哎呀!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小娃兒的把戲還勞動她來瞧。

  當兩人在林子外圍解說障法的破解時,一旁的小憐是急得快跳腳,心頭慌慌地想拉他們離開,甚至考慮該不該棄他們而逃。

  她不要再回去人間地獄受苦,八年的凌虐她受夠了,即使被追殺也好過日夜不休的折磨。

  「小姐,天闕宮真的很恐怖,越是美麗的女子越是死得淒慘。」她打個冷顫抱著胸。

  嗯,她是美得不像話。「小可憐,我可沒追問你的過去吧!」

  「咦?」小姐的笑容明明很美、很無害,為何還有一股寒意自五臟六腑竄向四肢。

  「既然人家說你是天闕宮的逃婢,好歹由你來帶路。」多好的主意,引路鴿。

  「啊!我……我不要……索魂林有很多……鬼……」當初她嚇個半死才逃出來的。

  不懷好意的大美人朝她眨眨眼、「有沒有嘗過五馬分屍的滋味?」

  「小……小姐……」她有沒有選擇的權利,她還不想死。

  「這棵、那棵……還有那一棵,剛好五棵柳樹,你算死得其所。」沒馬拿樹來湊數。

  「小姐,人家對索魂林不熟啦!你放我一馬。」她是誤打誤撞才闖出林子。

  「喔?一馬就好呀!」曲喵喵揚手一橫劈,其中一棵樹攔腰而斷。「只剩下四棵了,斷四肢也好。」

  哪有這樣算的,小姐賴皮。「小姐,你功夫好棒哦!何不把整片索魂林的樹木全給劈了。」

  「說得真合我心,可是……」她一臉為難的笑道:「只有那一棵不在五行八卦陣內,我自然除得順手。」

  明明她是個凡人,怎麼人人都當她是神膜拜?

  「嗄?!」小憐的表情頓時一片空白,她被小姐騙了。

  「小貓兒,別玩她了,做你的正事。」當她的丫鬟不是件易事。

  「漠哥哥心疼她不成?」她可不依,他的心裡只能住著一個她。

  玄漠將眉往上揚,「我是擔心你把人玩死了會玩到我頭上。」

  「讓人家玩一下有什麼關係,你不讓我玩想跟誰玩呀?」她拉起兩人交握的手在他手背上狠咬一口。

  那一口小憐看得心驚,捂著胸口直喊疼,但是玄漠沒有任何不適表情,還低頭輕啄佳人粉頰。

  「過癮了嗎?」

  「死相、死相,你好死相,隨隨便便輕薄人家,至少要調戲對地方。」嘟著嘴,她根本不知害羞為何物。

  「喵喵,有人在。」他搖搖頭,表示可一不可再,適可而止。

  偏偏她習慣得寸進尺。「小可憐,把眼睛閉上,不然漠哥哥會不好意思。」

  小憐立即聽話的闔上眼,等了許久不見動靜,一時好奇地瞠開一條小眼縫偷看,下一刻一張嘴大得足以塞下三顆蛋,他們……他們……嘴碰嘴……

  沒想到看起來冷冰冰的將軍是一爐悶炭裡子燒,熱在心。

  哎呀!好羞人哦!怎麼看得人臉發燙,害她也跟著害羞起來。可憐的將軍一定是受小姐強迫,不然他哪會滿臉痛苦的表情,一直要拉開老住他身上蹭的小姐。

  「啊!誰用石頭丟我,我……呃,小姐,你不欺負將軍了?」她才看了一半。

  曲喵喵賊兮兮的舔舔唇瓣,「你哪只眼看見我欺負他了?」

  兩眼。「我什麼都沒看見,小姐要石頭嗎?我幫你撿。」

  「小姑娘不學好,小心長不大。」她上下的一瞄稍微長點肉的小丫頭……唉!有待加強。

  小憐什麼也不敢說,一雙無辜的眼東飄西蕩,驀然視線停留在某一點,驚叫出聲——

  「小姐,你好狠的心吶,居然打腫了將軍。」天吶!肯定很痛。

  兩人順著她視線瞧去,隨即曲喵喵爆出無可遏止的大笑聲,手兒直搖地笑岔氣;表情古怪的玄漠輕拍著她的背,不作任何解釋。

  他能說因為受不了挑逗而「腫」了嗎?

  無語問蒼天,為什麼他會招惹上愛玩的風騷娘子呢?

  唉!

  是債。

  上輩子欠她的。他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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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是女娃兒?!」

  尖叫聲幾乎刺穿眾人耳膜,幾個紫衫男子倉皇地由簡陋浴房衝出,一臉尷尬地拿著長衫、短襦,赤紅的耳朵都快可以燙菜了。

  遲來的意外,人家一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全叫男人看光,該不該挑一個紫騎軍來負責呢?

  誰會料想得到一身污穢的小傢伙竟然是個女娃兒,在玄漠一聲令下,十二個紫騎軍分工合作的拾柴、燒水,以及和小娃兒奮戰搶衣服。

  拉呀扯的漸漸覺得不對勁,隨著臭衣服一件件飄落,屬於姑娘家的特徵隱隱約約地突顯,沒人敢再脫下那最後一件褻褲,全失措的奪門而出。

  闔起的門內只有一桶熱水和半裸的女娃兒,不怕她跳窗逃走,畢竟一身家當(幾件破爛衣物)都在人家手上,想跑也不成。

  因此,一行人站在門外等著,也許老天嫌他們日子太過苦悶,送個驚喜來震撼一下。

  「嘖,咱們是撿到寶還是撞上麻煩,一個女娃兒要怎麼處理,送到青樓接客嗎?」貓似的雙眸閃著興奮。

  「喵喵,我不會讓你涉足煙花之地,你最好打消腦子裡的鬼主意。」她不需要再學習、觀摩什麼。

  「哎呀!漠哥哥說到哪去了,人家是溫婉賢淑的婦德楷模,思想純正得足以寫一本《貞女傳》流傳後世。」

  世上敢公然指日為月,道黑是白的,莫過於此刻「正氣凜然」的女子。瞧她纖指花俏的劃來比去,一副不勝羞又怕人知道她「善行」的嬌媚模樣,一旁眾人由於吃過不少苦頭,當然沒人有膽子露出譏誚神色,一個個忍得很辛苦不發半個音,翻了又翻的白眼都快成鬥雞眼。

  「喵喵,你去拿根掃帚來掃一掃。」神情淡漠的玄漠冷然的道。

  她眼睛一睜,似乎在說:你有沒有搞錯,我是美人兒耶!

  「是你惹出來的雞皮疙瘩自已掃,別害人滑倒了。」嚴肅臉色底下透著一絲笑意。

  下一刻一陣笑聲哄然響起,但是很快地化為輕咳,咳得像老人家斷氣前的掙扎,在兩道如冰的眼刀劃過之後。

  「漠哥哥喲!你可看過木頭開花,一坨絞碎的豆腐由後腦勺爆出來一定很壯觀,省了買碗豆腐腦,將就吃也行。」別以為他是她相中的相公,她就不敢下手「整治」。

  話語一歇,旁邊傳來嘔吐聲,逞英雄未吐的人則一臉蒼白。

  「姑娘家別太心狠手辣,小心嫁不出去。」眉頭一沉,他想像著令人作嘔的畫面。

  曲喵喵揚眉輕笑地點點他胸膛,「你敢不娶我,小貓兒就鬧得你雞犬不寧。」

  「拆房子嗎?」玄漠抓住她的手,不自覺的寵溺溢滿黑色瞳眸。

  「不,我拆人骨。」她整個身子都偎上去,將全身重量交給他。

  「紅顏面容蛇蠍心,你的生平恐怕比我還豐富。」虛長了二十七年,歷練不及二九佳人。

  「啐!人家不過愛玩些,傷天害理之事多少做一點,還不算大奸大惡之徒。」蛇與蠍她拿來熬湯、油炸,味道可是鮮美無比。

  小狗般的嗚咽似有若無的傳來,聽得眾人不知所措,紛紛將信任的眼神投向統領和將軍,希望他們能作個處理。

  自然,最後關愛視線全落在在場唯一的女人身上。

  「你們看我幹麼,不要指望我做下人的工作,這雙白玉柔荑是用來享福的。」瞧,滑細如凝脂,叫人寵愛有加。

  玄漠輕撫著她的手,「或許你能試著開導她,待她淨完身再作打算。」

  「呿!你們幾個大男人全少了一張嘴呀!我既不是官來又非衙門捕快,她的死活不歸我管。」她涼涼地找塊大石子當椅坐下。

  「木頭沒有蓮花舌。」十幾張嘴不如她轉不停歇的腦子。

  「少說奉承的話,要是她長得不好看就別留,影響我的食慾會有很多人遭殃。」醜話說在先。

  「嗯,讓寒翊帶回去當小妾好了。」省事。

  寒翊聽了直瞪眼,「屬下家有妻小,將軍正好缺個鋪床的……」

  一道嬌聲陰惻惻地傳來,「寒大統領,你眼中沒有我的存在嗎?」他死定了。

  「曲姑娘誤解了,在下的意思是鋪床打掃的下女。」顧著前頭有狼,忘了身後有虎。

  嚇出一頭冷汗。

  「算你拗得有理,暫且饒了你這回。」透骨銀針可以收起來了。

  「多謝曲姑娘手下留情,在下該告辭了。」時辰差不多,他們也該起程了。

  「告辭?!」她瞄了瞄一言不發的冷峻男子。

  「將軍沒告訴你我們將立刻回轉京城嗎?」

  美麗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早走早好,省得老是在一旁妨礙我和漠哥哥培養感情,我早就想一人踢一腿,送你們去投胎。」

  「咳……將軍,我們先走了。」再不走就沒命走,他還想和小兔兒廝守一生。

  「嗯。」玄漠漠然的一點頭。

  一行人像背後有鬼追趕似連忙往驛館外溜,這時哀戚的哭聲傳入曲喵喵耳中,她驀然一驚。

  「喂!等等,你們好歹留下一、兩個人好處理裡面那一個呀!」美人兒是不做事的。

  她不喊則已,一喊眾人跑得更快,人人爭先恐後的逃離她的視線,只留下一片無雲的天與她對望,四周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怎麼回事?太不尊重人了吧!好歹她是未來的將軍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美人不值錢了嗎?

  她不由得咬牙切齒地恨起壞了美人行情的那三個女人,貌不驚人還能嫁到顯貴的夫婿,簡直是老天沒睜眼,錯牽了怪姻緣,最該有報應的人是她們。

  不氣、不氣,免得氣壞了身子容易老,美人最怕遲暮了,她得多採些養顏的花花草草備著用,這年頭黑心的土匪真不少,搶了就跑還不給銀子,叫她要錢去追月山莊的地底挖。

  哼!信他才有鬼,真要敢去挖肯定斷手斷腳,何大、白二兩位高人的武功深不可測,銀子和命她選擇後者。

  不像某人嗜銀如命。

  「漠哥哥,你的屬下好無情哦!他們拋棄貌美如花的我,人家傷心欲碎。」她掩面低頭哭泣。

  玄漠大掌罩著她腦門,「要我幫你補補心嗎?」

  「怎麼補?」抬起頭,她眼眶中沒有一滴淚珠,清明似湖。

  「這樣補。」低下頭,他順應渴望多時的心吻住她驚訝無比的唇。

  木頭也是會開花的,朽木適合養嬌貴的蘭,尤其是不沾陽春水的風騷貓兒蘭。

  多餘的十二騎走得剛剛好,瞧他多認真的相濡以沫,一口香涎都不放過地吮入自個口中,還貪心的喊著不夠一吮再吮,吮腫她美麗桃瓣。

  誰說男兒不多情,只是欠春風。

  人對了,哪管得天時地利,天雷勾動地火是謂危險萬分,一不小心火燒上身,要滅不易。

  「哎呀!死相,你補過頭了啦!害人家見不得人了。」好痛吶!他吻得可真重。

  「腫了。」輕搓著桃心瓣,玄漠的眼底有著不自在的愛憐。

  「還說呢,你是八百年沒吻過女人呀!害人家差點喘不過氣來。」幸好她雪蓮吃得多,內力深厚。

  「我是沒吻過女人。」她們不值得他用心,純粹是一時的宣洩管道。

  「真的假的?」她拉開兩人距離,狐疑的眼神直往他身上瞄。「你不可能沒碰過女人。」

  「何以見得?」這種事由外表看不出來吧!

  她嗤笑地一握他下顎繃緊的皮肉。「我會看相你忘了嗎?!」

  「這麼厲害?」回頭問問陰陽是否真有此事。

  不過,是該先通知他逃走免得被碎屍萬段呢?還是自私點看喵喵痛快的宰了他?

  「你以前的女人有我美嗎?」女人愛計較的天性千古不變。

  「不記得了。」沒有一個能有她的千分之一。

  「是不願記憶還是真的記不得?我翻舊帳的功夫可是一等一。」誰都別想逃。

  「儘管翻,你會看面相、觀天文不是嗎?」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荒蕪。

  曲喵喵玩著他的大掌一一描繪掌中細紋。「你有個複雜的過去,感情牽絆只有一人,會是誰呢?」

  她的口氣聽似試探,實則是逼供,要是真有那人的存在,她會跟他沒完沒了。

  「我只記得你,沒天沒良的玉貓兒。」她是叫人一見便難忘的獨特女子,並非她的容貌。

  任性、大膽、逆夭、無惡不作、羞於行善,她只做她自已,活得如同她的封號——貓兒一樣,野性難馴、絕不溫順,爪子隨時磨得又尖又利準備趁機劃人一下。

  可是,她的激進性子卻深深影響到他對事物的觀點,讓他起了邪惡之心,甚至戲弄起寒翊,明知道他對小兔兒的情是專一不別戀。

  「呵……漠哥哥,你該不會說來討我歡心吧!」就算是花言巧語也開心。

  「有必要嗎?」實話不需要討好。

  這根笨木頭、蠢木頭,故意在興頭上潑她冷水。「你不懂順著話尾講呀!誇獎我的美是你情不自禁。」

  「喵喵……」她在強人所難。

  「早知道你是一根木頭不該指望太多,我的命運怎麼那麼乖張?」眾裡尋他千百度,原來是杵在身後的大木頭。

  「喵喵……」是他運氣比較不好吧!被貓女纏上。

  「想我生來美貌無雙、聰敏過人,居然會碰上一根爛木頭,小氣的老天這樣待我太無情。」頂多她少做逆天之事。

  「喵喵……」上蒼對她是厚愛,不然怎會有個拿她沒轍的他。

  曲喵喵恍若未聞。「一根木頭正在和我講話耶!幹麼還長得像人呢,不乾脆就當木頭好了。」笨死了,連回嘴都笨拙得要命,要是少了她,他肯定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喵喵……」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她若是再漠視他的存在,他有得是辦法治她。

  「唉!木頭就木頭,算我命中倒楣,人家是銜金含玉,我只有木頭。」蓋房子巴!

  玄漠受不了了,「曲、喵、喵,你埋怨夠了吧?!」木頭有什麼不好,總勝過一攤泥。

  她滿含委屈地掐掐他的臉。「我被木頭凶了,我好可憐。」

  「你不可憐,我才該是叫屈的人。」該死的丫頭,敢用兩泡淚水壓搾他。

  「嗚……你嫌棄我不夠美……」刀子呢?她要再劃一刀。

  在他臉上。

  別又來了。「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沒人比得上你。」

  「哇嗚……廢話嘛,人都沒了當然我最美。」她故意挑語病。

  她……她太可惡。「你給我閉嘴,不許哭。」還越哭越大聲。

  「連一根木頭都不許我哭,我真的真的很可憐。」尚未成親就有了閨怨。

  「你再囉唆我就吻你。」一說出口,他後悔無比,他果然被她逼得失去理智。

  破涕為笑的曲喵喵舉高手捧住他下巴,「就等你這句話。」

  早說嘛,害她哭得好累,聲音都有些啞了。

  「你能不能含蓄一點?」換他要淚灑英雄襟了,他快瘋了。

  「小漠漠,你還在等什麼,人家好心焦哦!」他再不行動就別怨她不知矜持。

  可遇上她誰能不瘋呢?

  無可奈何的玄漠放開拘謹的個性,頭一低覆上迎向他的微啟香唇,他能不認栽嗎?

  但——

  是誰在哭?

  小貓兒的甜唇香舌已含在他口中,怎還會有淒淒切切的哭聲傳出……

  驀然,神智回到他腦中,接著輕緩地離開令他眷戀不已的唇。

  「小貓兒,我們忘了裡面那個娃兒了。」真該死,他又被她迷惑了。

  「什麼?」曲喵喵猶帶茫然的噥音問。

  ☆☆☆

  都是這個小鬼的錯,誤了她美好的享樂時光,她要剝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做成元宵花燈供人賞玩,誰叫她敢讓她玩得不過癮。

  不需要玄大將軍的提醒,怒字當頭的曲喵喵一腳踢開浴房的大門,距離一尺之遙的指著蜷縮在角落的髒娃兒。

  「你給我洗得乾乾淨淨,不准留一絲污垢,不然我打斷你的腿,拆了你臂膀,照三餐餵你喝毒湯,聽懂了沒?」

  女娃蠕動了一下,一雙哭紅的眼直瞅著她。

  「怕羞呀!你有的我哪裡沒有,像我這麼美麗的人都不怕你髒了我的眼!」

  「我……」細如蚊鳴的聲音有氣無力。

  「你死人呀!快給我跳進去,水涼了就浸到得風寒,別想我燒桶熱水。」哎!她的脾氣變壞了。

  「沒……沒力氣……」小小的黑木炭爬到木桶邊卻跨不上去。

  「哼!真是個麻煩。」曲喵喵踢了張小凳子過去。

  噗通!才進浴桶,一個腳滑,小黑木炭便滅了頂。

  一桶快冷掉的水裡載浮載沉一個人頭,曲喵喵卻打死也不肯伸手撈一把,眼見著桶裡的人為求活命而掙扎,好不容易構住桶沿才得以喘息。

  不過那桶水也黑得差不多了,能洗淨身子才是不可思議,但剛要發育的身形已見白皙肌色。

  「後背搓一搓,皂石別忘了抹,耳朵順便摳一摳,一頭和枯枝差不了多少的頭髮給我用力洗,就算不能有我一半的美麗也好歹要能見人。」

  嗯!瞧她瘦歸瘦倒是有副好皮相,瓜子臉蛋是滿清秀的,和歡喜樓的姑娘一比雖善強人意,但該還有發展空間。

  「我叫曲喵喵,你呢?」嘖!那雙大眼睛夠勾人了,加以訓練前途不可限量。

  「小……小憐。」她怯生生的回答。

  小憐?小蓮?「哪個蓮?」

  「可……可憐的憐。」」想起自己的處境,她悲從中來地紅了眼眶。

  「不許哭,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哭,那就是我。」她很自然的限制別人哭的自由。

  「嗄?!」鼻頭一抽,她當真把淚眨了回去。

  「姓什麼?別告訴我你是石頭蹦出來的。」一根木頭夠折騰人了,再來顆石頭她乾脆死給他們看。

  「我……我不能說……」她有口難言。

  「算了,你不想提我也懶得問,幾歲了?」不說正好,少了一層顧忌。

  「十……十三。」她說得很小聲。

  「什麼?!你不會誆我吧!」曲喵喵不相信的一喊,再次審視她沒長肉的身子骨。

  「我……我真的……十三歲了。」脖子一縮,小憐略顯害怕的吞吞口水。

  「說話別支支吾吾的,脖子沒洗乾淨。」怎麼看她都只像十、十一歲左右。

  十三?!

  見鬼了,丐幫那群徒子徒孫都長得比她好,她是餓到長不大嗎?

  「曲姊姊,你們會抓我去官府嗎?」她不是有意偷住驛館。

  「少跟我攀親帶戚,趕快將身子洗乾淨,沒人有閒工夫丟你入官府。」憑她那雙枯枝小手能偷什麼,鳥蛋嗎?

  「真的?!」聽到不用坐牢,她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咦,怎麼覺得她眉宇間和某人很像?「打哪來,要去哪裡?」

  「我……我想去找我大哥。」只是,她不曉得他人在何處。

  小憐表情哀傷,有一下沒一下地搓洗身體,回想起過去在宮裡的生活,簡直和活在地獄沒兩樣,沒有一日不受鞭打和責罵。

  她從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大娘和三娘似乎非常恨她,對待她比下人還不如,從未給過她好臉色,三餐只有冷飯冷菜吃。

  天冷了不許她加衣加被,天寒地凍她受了涼也不肯為她請來大夫,是娘親生前的丫鬟見她可憐才送衣送被,偷偷熬了湯藥幫她渡過難關。

  出生甫一個月娘親就過世了,聽說爹爹偶爾會來看看她,但是每看一回就歎氣一回,最後索性不來了,放任她自生自滅的受盡凌虐。

  直到她八歲那年,聽見下人提起她還有位被趕出宮的大哥,當時她實在受不了那些沒理由責打,心想大哥必與她同病相憐,或許肯接納她,因此收拾包袱準備離家。

  就那一夜,她竟發現有樁更大的陰謀在進行,驚得輕呼出聲而被人發現,因此引來一連串的殺機,更加深她欲尋找到大哥的決心。

  只是她太天真了,人海茫茫根本無從找起,五年來她不僅要躲避宮裡派出的殺手,還要努力在殘酷的世界中求生存,絲毫分不出心力找人。

  少有人來的驛館成了她最佳的落腳地,一住住了三年,本以為只要她藏得好就不易叫人發覺。

  可是近來一群穿紫衫的人闖入嚇壞了她,連著好幾天她都不敢隨意外出,靠著兩顆硬掉的饅頭撐到現在,直到餓得受不了想逃出去的時候,一條平空出現的繩子捆住了她。

  「找到了嗎?」

  嗄?!「誰?」

  「洗糊塗了,小可憐,你大哥呢?」水不熱呀!蒸不暈。

  小可憐?「我不曉得。」

  「名字。」

  「咦?」她不是說過了。

  「你大哥的名字,人總不會無名無姓吧!」可憐哦!人如其名,傻妞一個。

  「我……我不能說。」小憐囁嚅地垂下頭。

  又是不能說,她的秘密可更多。「我要你說。」

  「不……不可以……大哥會……有危險……」她不能害了大哥。

  「一個字,要找人也方便。」可別是阿貓阿狗之類四處可見的名字。

  「闕。」她只能透露這麼一點。

  闕?嗯,不難找,明天吆喝個乞丐去找姓連的傢伙幫忙。「哎呀!稻草樣的頭髮好歹梳一流。」

  「我沒有梳子。」她都用手抓一抓就順了。

  「嘖嘖嘖!姑娘家寧可餓死梳子也不可以離手。」曲喵喵萬般心疼地從懷裡拿出一隻晶瑩剔透的玉梳。「喏,借你梳一會,給我小心點梳,梳缺了齒賣你到青樓還債。」

  小憐惶恐的捧著梳子輕輕刷著自己的發,遇到打結的地方硬用手指扯斷,怕傷了價值連城的玉梳子。

  「姊姊,我以後可不可以跟著你?」她是五年來唯一善待她的人,她不想再孤獨一人。

  「我說過不許和我攀親帶故,天大地大我獨大。」叫她姊姊分明把她叫老了。

  「那我可不可以跟著你?我會很多事絕不會拖累你。」她著急的道。

  曲喵喵斜睨了她一眼,「小可憐,你還不出來呀!打算浸那桶污水到地老天荒嗎?」

  「我……沒有干……乾淨的衣服。」漲紅臉,小憐羞愧地咬著手指。

  「麻煩、麻煩、真是麻煩。」她朝外面一喊,「漠哥哥,丟件衣服進來,我的。」

  過了一會兒,一件較素面的女裝擲了進來。

  「漠哥哥是誰?」小憐手忙腳亂地拿了衣服閃向桶子另一邊穿上。

  「啐!你還怕我看呀!漠哥哥是我相公,那個嚇得你說不出話的愣木頭。」雖然這小可憐不成威脅,不過防著總沒錯。

  「是他?」她不是被嚇到,而是他長得和爹好像,她一時難以適應。

  「他叫玄漠,個性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冷漠,沒事別去招惹他。」否則她會死得很快,死在貓爪下。

  嫉妒、吃味是人的本性,別怪她翻臉不認人,殺人對她而言和摘豆子沒兩樣,輕輕一擰就去頭去尾。

  「喔!我知道了。」她努力地和衣服抗爭著。

  沒耐心的佳人開始踱步,「你好了沒?我最討厭等人。」

  「我……呃,衣服太大。」她怎麼拉也拉不攏,衣服只能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

  「出來讓我瞧瞧……」曲喵喵猛地發出笑聲。「天哪!你還真嬌小。」

  她真是名副其實的包袱——整個人包在裡面。

  「我……」

  「過來。」

  小指一勾,小憐乖乖地走上前。

  曲喵喵手一伸,撕掉衣擺過長的部位搓成繩綁住她垂垮的肩胸,指間射出一銀光割去拖地的裙下擺,這樣整治後,小丫頭看起來也較有人樣了。

  「啊!衣服……」那麼柔軟的衣料她還是第一次摸到,毀了好可惜。

  「新的不去,舊的不來,一件衣服而已。」她從不在意身外物。

  「可是……」

  「少喳喳呼呼了,小可憐,這瓶藥你拿去擦。」天山雪蓮露?想得美哦!

  有百花膏就該偷笑了,她不成仙也不成佛,繼續為惡人間是她的天職。

  「我不叫小可憐。」哇!好香的味道,小憐感動地直想落淚。

  「我說你叫小可憐就是小可憐,不許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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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喵喵,你也幫我測個字如何?」

  玄漠的要求換來曲喵喵一聲輕嗤,不予理會地專注在棋盤上,先打人一巴掌再說人很乖誰會接受,也該換她拿拿喬。

  先前她應寒翊的請托破他娘子的天命,教他破解不可避免的血光之災之法。

  首先,她要他在八月十五的前三天開始準備雞八八六十四隻,以八卦的方位灑滿雞血,三日內不可中斷,每兩個時辰換一次新鮮的血。

  其次以龍引草磨成灰放在熏台中連燃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第一道曙光射入方可熄滅。

  雞血是阻止陰使探路,拘捕時辰到了的冥府子民,使黑白無常無法前進索魂。

  龍引草的味道特甘,會遮蓋住受劫者的人氣,即使閻王親自來到也只會被熏醉,難以察覺屋內有人,等到雞一啼照樣無功而返。

  最重要的一點是避得了天災不一定避得了人禍,既然注定有血光之災就得見血,因此她命寒翊在床底挖個大洞讓受劫者躲上三天三夜,然後弄個死刑犯偽裝成受劫者代為受劫,此事方能圓滿。

  當然,她也因為此事又折壽了十年,七十八歲的天年只剩下五十八年,若再繼續折壽下去,她可能過不了三十歲,甚至是雙十年華。

  本來她是不在意生命的長短,施法逆天根本不當一回事,折壽救人也算是行善,她還壞得不夠徹底吧!

  不過現在她的心似乎自有主張,一日一日地偏向愣木頭玄漠,開始有了眷戀世間的念頭,捨不得太早離開他,她會想念。

  真是糟糕透頂,她怎會犯下這種錯呢?半修行的人就該清心寡慾,心一動就會離不開。

  「寒翊,你確定要走這一步嗎?」欺敵之術向來好用,而他這盤棋下得有些心神恍惚。

  「這……我再考慮考慮。」他將一步好棋移至次等的位置。

  「別考慮太多,我擔保你的娘子不會有事,至少十日內無恙。」現在才八月初二,還早得很。

  寒翊抬起頭,眉宇間是無法散去的焦慮。「我能安下心嗎?她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聽到沒有,愣木頭,你該向人家多學學,別老是不解風情的當呆瓜。」沒見過像他這麼冥頑不化的人。

  下著棋,曲喵喵看似是在對著棋盤說話,但是大伙都心裡有數她口中的愣木頭是誰。

  「我是為你的閨譽設想,男女共枕有悖禮教。」真怕了她。

  「哼!少來這一套,是你沒把握當柳下惠吧!」她可沒說要失身,是他的大床看起來比她的「小」床舒服。

  不過話又說回來,床小是小了點,但睡兩個人還剛剛好。

  玄漠臉上一訕,輕咳了幾聲。「你該知道自己有多麼叫人無法自持,我是男人。」

  「我有叫你忍嗎?分明故意讓我難堪,你嫌棄我長得不夠美。」兩指間的棋子一擲,輕易地嵌入他面前的石桌。

  好俊的功力。「你若不美,我想天下沒有一個女人稱得上是美女。」

  寒翊搖頭,「咳!將軍,你的意見不代表我的意見,曲姑娘是美得日月都失色,但我的兔兒也不差,足叫百花沒了顏色。」天下最美的女子是他愛妻。

  「哈……誇張,寒大統領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難怪你瞧不上我這個庸脂俗粉。」他是唯一不受她美色勾引的人,定力十足。

  「曲姑娘的美貌是世間少有,在下可沒膽子和將軍爭。」瞧玄漠的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紫的,八成不快曲姑娘的「遺憾」。

  「你說那個塊頭大卻沒什麼腦的傢伙呀!他的眼睛叫屍水糊了,根本分不出美醜。」

  「喵喵。」她一張嘴足以毒死西湖的魚。「你別再挖苦我了,我從來沒有說過你不美。」

  哼!他又瞧不起她。「你也沒說我很美,你不曉得愛慕虛榮是女人的天性嗎?」

  寒翊在心裡回道:不包括我的兔兒。

  「你的美還需要別人讚揚嗎?目未盲的人都看得出你的天香國色,人間少有。」再高層次的好話他不會說了。

  「你最好每天準備三句讚美好養我的虛榮心,否則我保證你餐餐有料吃。」不怕她下毒的話。

  嗄?!未免強人所難。

  玄漠轉個方向,「寒翊,你睡著了嗎?一盤棋由黃河下到長江還下不完。」

  「是的,將軍,屬下會很快的贏……」一句輕哼讓他適時改口。「打平。」

  「你想有多快呀!是不是認為婦道人家棋藝不精是應該的。」他要敢點頭,她馬上讓他少只耳見人。

  「不,曲姑娘已是在下生平難得遇上的高手,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寒翊是睜眼說瞎話。

  她棋術中上,但棋品奇差,輸不起又愛計較,一盤棋若沒下個半時辰就是瞧不起她,還不許他放水,害他贏得好辛苦。

  「雖然你說的沒一句真心話,可是聽在我耳裡就是開心,不像某人……」悶葫蘆打水——咚一聲就悶不吭氣。

  那個某人已經哭笑不得。她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又沒人要她跟著他不放。

  「將軍是不擅言詞,但他絕無一絲虛情假意。」只除了看不見。

  「叫他把心拿出來看呀!肯定是黑不隆咚。」看了也是白看。

  「嗄?」心能取出嗎?人還能不能活?

  玄漠搖頭苦笑,「寒翊,專心你的棋盤,某人正偷了你的馬。」她實在……太沒品了。

  咦?真的少了一隻馬。「曲姑娘,你要在下讓一馬儘管開口,將軍今日不上馬。」

  棋子一落,他當場將死她,贏了這一局。

  「你……」可惡。「觀棋不語真君子,姓玄的,你是小人。」

  「不叫我相公或是漠哥哥了?」姓玄的?聽起來不太順耳。

  能屈能伸女丈夫,「喲!我說玄大爺,你近日哪兒發財呀?買好墓地了吧!幾時讓我去上個香?」

  他為之失笑。「喵喵,你可以幫我測個字了吧!」

  「沒空,我手酸。」玉指一捻,她忙著嗑瓜子,吐瓜子殼。

  玄漠不曉得該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子,說她性子開放卻十分小心眼,一丁點的小事都記掛在懷,無時無刻不忘拿出來提醒人家幾時犯了小過小錯。

  一下子可以是嬌媚無比的妖嬈女子,一下子像個孩子般任性、耍脾氣,變化莫測的性子叫人無從捉摸。

  她的美絕非筆墨能形容,連聖人都會動心,何況他只是凡夫俗子,很難不去受她一顰一笑的影響,進而多看她一眼、兩眼、三眼……

  她不只狡猾而且奸詐,明知道鮮少有人能逃得過她布下的迷魂術,可她悉數的全用在他身上,動不動膩在他身上磨磨蹭蹭,找著機會就吻他,反客為主地佔據他所有思緒。

  他真是被她害慘了,變得不再冷漠寡言,少了令人寒顫直打的冷鷙,這樣玄漠自己都覺得陌生。

  「本來有好玩的事想讓你插一手,現在看來是多事了。」人,都有其弱點。

  果真,她兩眼倏地發亮。

  「漠哥哥,你說有什麼好玩的事?人家好久都沒動了。」她馬上巴了過來,語氣和神色恢復嬌滴滴的模樣。

  「手不酸了?」

  曲喵喵立即甩甩手,蹭呀蹭向他臂膀。「哎呀!人家開個小玩笑你也當真,奴家可捨不得漠哥哥失望。」

  這丫頭諂媚的功夫真是一流。他暗歎。

  「我寫個字,你來測,不為難吧?」他瞧見她眼裡在罵他小人,可是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是迥異。

  「不不不,我最喜歡幫人測字,你儘管用力的刻,人家一定幫你有命算到無命。」她笑得非常的甜。

  「嗯!你說什麼?」他是拿筆不是握刀,用力刻什麼刻。

  「沒有啦!人家是說漠哥哥的字蒼勁有力,一看就知道功力雄厚。」好玩的事是什麼呢?真令人期待。

  貪玩的性子叫她靜不下來,表情的雀躍令人莞爾,通常只要和她扯上關係的事,小事會變成大事,終釀成無法收拾的禍事。

  玄漠命人取來文房四寶,略微思索了一下,巧施腕間力道寫下一個「玄」字。

  「漠哥哥要測什麼,婚姻,感情,事業?」這個字可好可壞。

  「就測這次追捕盜匪的結果。」守了三天仍不見動靜,他的心中滿是疑惑。

  她看都不看地只給他四個字,「徒勞無功。」

  「什麼意思?」十幾個人連連追了七、八天竟是徒勞無功?!

  「你瞧你的玄字是頭重腳輕,先前很重,到了最後一筆卻顯得輕描淡寫,意味著虎頭蛇尾,只為結束而結束不具意義。」

  「你是說我們被耍了,不可能將危害鄉里的惡人繩之以法?」他不接受這種失敗。

  「繼續追下去當然可以,只是……」咬咬下唇,她猶豫著說與不說。

  「別再吞吞吐吐,不像愛玩的小貓兒。」她似乎有些不安。

  她吐了一口氣,「在劫難逃。」

  不想說的,這個字玄妙無比,若不用心很容易走入曲徑裡做了相反的解釋,一是吉來一是凶,看似否極泰來卻隱含殺機,吉中帶著大凶。

  玄字加上目乃是眩,眩指目光迷亂看不清楚真物,暗暝無光,加上火便成炫,同樣因光彩奪目而受到惑亂,人的肉眼將無法直視,錯過真相。

  一明一暗之間就是透露了玄機,生與死於一線之間,稍有疏失命喪當場。

  「喵喵,劫是指我的嗎?」他大概猜得到是有關於哪方面。

  還有我。「玄的頭你下筆時按得特別重,墨汁都滲透紙張,表示你身上壓著一股很沉重的氣,怎麼也抒發不了,日積月累的壓抑在心頭。」

  上頭一點在一的正中央,以人而言泛指心口所在之處,點有多重,心的承受力就有多重。

  墨透紙,人透心,終日鬱鬱寡歡難展顏。

  「我該怎麼做,就此放棄?」要他半途而廢有違他處事之道。

  「看你的意願喏!這是你的問題,與旁人無關。」她刻意指出此事攸關個人,勿牽連他人。

  他瞪著紙上的字,久久才開口一問:「東方嗎?」

  「玄字下頭是個麼,指的是不管路徑如何歪斜、曲折,麼字的開口永遠朝著東邊。」她明確的指出。

  無路可走,退亦無可退,只能朝東。

  「還是東方,是老天的意思嗎?」淡然的苦澀微微勾勒在他唇邊。

  「漠哥哥,你要不要聽聽我的建議?」她略帶興趣的眼中閃著光芒。

  「不要。」通常她的提議會非常「好玩」,但損失慘重的是他。

  曲喵喵一惱的發出嗔音,「唔,漠哥哥好小氣,人家為你分憂解勞,你就不能體諒我勞苦功高嗎?」

  「你做了什麼事勞苦功高,就為了測個字?」他不以為然的目一橫。

  「人家傷神嘛!練武的人該知元神重於肉體的修練,你一點都不關心人家的死活,你好壞哦!」她趁機在他曲中穴紮了一針。

  他吃痛的一擰眉,「喵喵,把針拔掉。」

  「人家心痛嘛!你當然也得感同身受。」她總有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眨著水媚的清澈眼眸,她的表情硬是無辜得緊,彷彿她剛做的是理所當然的事,不該受到任何責難,她才是對的。

  顛倒是非是她的拿手把戲,少有人能與她相提並論,若想和她辯,只有甘敗下風的份。

  「寒翊,停止你的竊笑。」發窘的冷音狠狠射向偷笑的男子。

  寒翊的眼角是瞇著的。「將軍,屬下並未發笑,屬下在練習夾蚊子。」

  「你猜我信是不信?」好大的一隻蚊子,礙眼極了。

  「屬下無法猜測將軍的心思,屬下愚昧。」連他都覺得此話假得可笑,將軍怎會信服。

  只是看見將軍對曲姑娘的惡行無力約束,實在是令人捧腹,他怎好不捧場。

  「寒翊,你明天就回侯府。」既是私事就不需要勞師動眾。

  「嗄?!」他錯愕地以為自己聽錯了。「將軍該不會是開不起玩笑的人吧?」

  惱羞成怒,公私不分。

  曲喵喵可不想錯過興風作浪的機會,在玄漠嘴未張之際偎向他,咯咯的笑聲沁人脾胃,叫人忘記煩憂。

  「虧得寒大統領是過來人,豈不知漠哥哥開了竅想和人家獨處培養感情,你們這些殺風景的大個子還不滾了去。」破壞別人的姻緣三代窮。

  「喵喵,別胡說。」一抹靦紅抹上了玄漠的臉。

  「漠哥哥是想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奇是吧!人家會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她故意張開薄絲手絹擋在面前以示不見、不聽。

  「頑皮。」他無可奈何的低歎。「寒翊,我要你回去的用意,是你有更重要的人要保護。」

  恍然大悟的感激讓他心口一陣暖。「多謝將軍的成全,我將紫騎軍留給你調度。」

  「不用了,把他們也帶回去,累了幾天就放他們去看看家中大老,接下來的事由我處理。」太多人跟著並無助益。

  「可是……」他有點不放心。

  玄漠曉得他的憂慮所在。「有個陰陽術師在我左右,你想我有出事的可能性嗎?」

  「說的也是,是屬下多慮了。」曲姑娘與玉先生師出同門自是足以依賴。

  兩人含著興味的眸子同時望向粉頰一鼓的絕美佳人。

  「你們當我是什麼,大羅神仙還是救命仙丹?真要出了事,我才不救一根愣木頭。」讓他遭逢火燒水淹土埋好了。

  真氣人,居然叫一位千古美人為陰陽術師,太讓人傷心了。

  「曲姑娘,口是心非可是不好的行為。」木頭至少可以劈了好生火,用處不少。

  不懷好意的曲喵喵勾起小指頭輕笑。「寒哥哥——試過瀉肚子的滋味嗎?」

  「我不……」當場他的寒毛全豎了起來。

  「喵喵,別玩得太過份,他是有家室的人。」至少留他一息尚存。

  「我會斟酌……誰!」她嬌聲一喝。

  話一落,兩道黑影已破窗而出,但是身手還是不及一條紅繩快,纖手一捲是包衣服,而且還是破爛衣服。

  不,衣服還會動,莫非是松鼠、狐狸之類?

  一顆頭顱忽地鑽出破布堆,圓滾滾的大眼睛正骨碌碌的轉著,面露驚慌之色。

  是個人,而且是半大不小的賊。

  ☆☆☆

  「這是哪來的髒小鬼?我當是脫毛的狗兒。」一身的髒污真是臭。

  「拿開、拿開,別靠我太近,我最受不了醜陋的東西。」嘖,那層污垢是幾年沒刷了?

  捏著鼻子,曲喵喵一口氣跳得老遠,指著寒翊手中拎起的小東西,表情嫌惡的連退數步,看能不能少聞一絲腐臭味。

  瞧她做了什麼蠢事,人家釣魚鉤蝦她釣個人,還搶先一步將人捲進屋裡,害自已差點沒被熏昏了,簡直是提燈籠賞月反絆了腳,自找倒楣。

  說那小鬼丑還真貼切,一頭狗啃的發亂七八糟地還沾黏糾結噁心東西,過大的衣服包著瘦不拉嘰的身子,十指髒得找不到指甲,一張小臉滿是坑坑洞洞的傷。

  不用說肯定是受了凌虐,一個人偷溜出來討生活又過得不好,使得原本受傷的部位更加嚴重,潰爛化膿的爛瘡真是慘不忍睹。

  全身上下唯一尚且可取的是那對眸子,看來大而有神,這小鬼稍為整頓一下應該不難看,至少不會丟了她的面子。

  倒是那一身傷可就難治了,沒個三、五個月是還不了原來面目。

  「喵喵,你的話傷了他的心。」玄漠蹲下身以指輕觸小孩面頰。

  他縮了一下,怕疼更怕陌生人,縮著身子緊抱著雙腿不放,一副惶恐驚懼的模樣防備著人。

  「哎喲!漠哥哥你別碰他呀!待會記著要淨手,不然我可要吐了你一身。」惡!真是太醜了,像她這種美人絕是難以消受。

  他要敢用那一雙碰了髒東西的手靠近她三步之內,她一定毫不考慮地斬了它,美人的身上是不容許有瑕疵,怕污了她的美。

  真是的,明明和溝渠中的老鼠沒兩樣,漠哥哥幹麼又摸又捏地測著小傢伙的斤兩,莫非要剁了他好做三杯人肉嗎?她也不敢吞呀!

  「他身上有多處潰爛的傷處,你的天山雪蓮露可以派上用場。」不知為何,這孩子的眼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你……你在開什麼玩笑,那是我的養顏美容聖品。」曲喵喵的聲音微微發顫,一手撫向曾經受過傷的嫩頰。

  之前敢大膽的往臉上劃下一刀,主要原因是她有一瓶千金難得的天山雪蓮露,採集雪蓮的晶白汁液加上百種療膚花卉蜜釀而成,嘗起來如同早春的花蜜味。

  那既可外敷治療深及見骨的傷口,促其生肌養膚,加速復元到原來肌色甚至更白嫩,另一方面輔以內服的話,足以治療重創的內傷,有起死回生的效用。

  平時她自個都捨不得用太凶,一次一滴便心疼上好半夭,上回才用三滴治療他的手臂,她足足揪著心難受到今日呢!

  若是用來治療這小鬼實在太不值了,少不得用去一半存量,而極品的雪蓮十年才開一次,要等到下一回採集得再過三年左右,哪能隨便浪費,自用都不夠。

  不給不給,說什麼都不給,沒道理要她讓出這珍貴的寶物,而且是給只小老鼠用,她怎麼也不甘捨棄一滴滴。

  「喵喵,你不想知道後續好玩的事嗎?」瞧她臉色都發白了,給個藥而已,真有那麼難嗎?

  曲喵喵絕美的容顏有一絲恨意。「你不要逼我,我會恨你的。」

  「將軍,先問清這位小……小客人的來歷也不遲。」他沒辦法把一個渾身髒污的小孩稱之為賊。

  何況驛館內也沒什麼好偷,大概是娃兒把這裡當是破廟棲身,肚子餓得受不了才出來找東西吃。

  那大到叫人忽視不了的腹鳴聲可見他餓了很久,小小的年紀要討生活不容易,不是當乞兒就是偷兒。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玄漠蹲下身,高大的身軀讓小小人兒身子縮得更緊。

  「漠哥哥,人家不想理會你吶!你還是去淨淨手把他丟回溝渠吧。」天生天養嘛!

  「少說一句,我在問他話。」他沒好氣的一回,為她的冷血言語有些不快。

  「哎!好心沒好報,我以為你知道自己的長相呢!」他八成一段時間沒照過水鏡了。

  「直截了當的言明,別拐彎抹角。」他的長相哪裡不對了?

  嘖,求人的口氣真臭。「雖然你非厲鬼卻也一臉冷惡,尋常百姓見了你都怕,且不論他只是個娃兒。」

  「我倒沒考慮到這一點。」他站起身以眼神示意寒翊上前問話。

  「我?!」要他面對這個滿面驚慌的娃兒會不會太為難了?「將軍,我只會帶兵遣將,這……我不行。」

  「寒翊!」他敢不行?

  「呵……你們兩個大男人也未免太可笑了,連個小傢伙也擺不平,傳出去會笑掉人家的大牙。」喲喲喲!有趣極了。

  「別幸災樂禍。」她還越笑越大聲,這丫頭得了寸就直接踩在尺上。

  「曲姑娘,你別嘲笑我們,抓拿盜匪我們駕輕就熟,而……」唉!無能為力。

  「少來了,不過是個毛娃兒有何難,我手底下的姑娘們不都被我治得服服帖帖。」大氣不敢吭,頂多背後罵她沒人性。

  「是嗎?」兩人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

  她馬上銳了雙眼。「想都別想,我絕對不會靠近他一尺以內。」

  「喵喵。」

  「曲姑娘。」

  「休想,沒得商量,我不與髒小鬼有任何接觸。」哼!誰也別想攀交情。

  「如果把他洗乾淨了?」她的怪癖真多,一個娃兒而已。

  「再換上一身新衣服,最好抹上一層砂搓去污垢,我最討厭髒了。」一絲絲都不成。

  「曲姑娘,還要不要再灑點香粉?」用砂去搓不去一層皮才怪。

  「寒大統領,信不信我有本事讓你出不了門見人。」她的手挑捲著烏絲斜睨他。

  寒翊的表情頓時皺成一團。「我剛才沒開口說話,最近身子骨微恙。」

  「嗯哼!算你識時務,可惜了我的噬骨丹沒人試。」下回吧!總有機會用到。

  「噬骨丹?!」光聽名字就知道是一種毒。

  「喵喵,你還有研製害死人的毒藥?」玄漠的心裡有著擔心,怕她反被毒噬上身。

  又來了,玩玩嘛!「喲!小鬼,你想去哪裡?」

  一道暗光閃過,正想悄悄溜走的小娃兒撲倒在地,雙膝雙肘全磨破了皮,但忍著痛不哭不出聲。

  這一幕讓曲喵喵起了很淡很淡的惻隱之心,一個倔強的小鬼肯定很好玩。

  「喏,還不把人丟進水裡泡一泡,真是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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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相公,喝茶嗎?」

  「哼!」

  「相公,你餓不餓?」

  「哼!」

  「相公,捏背好嗎?」

  「哼!」

  「相公,我幫你扇風。」

  「哼!」

  還哼,看我怎麼整你。

  「相公,要不要和我一同共浴?」

  「哼……」玄漠哼了一半忽地嗆了一下,「你……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羞恥心一斤多少?在哪兒賣?奴家去為你買來。」跟她談羞恥心豈不好笑。

  茶他不喝她喝得可起勁,一盤盤點心瓜果全入了她的胃,捏背呀!沒問題,她買了兩個丫鬟捶捏著發酸頸背,兩名小廝在一旁扇著風。

  從來她就是個善待自己的人,絕不讓自已受一點委屈,有好吃的、好喝的絕不錯過,說起玩她是跑第一,不許人掠美。

  是他不屑哦!不是她不肯善盡妻子的責任,再說好茶不趁熱喝會失味,配著茶點剛剛好滑口,服侍的丫鬟天生命賤,她享受享受不為過吧,人生當及時行樂。

  春風不解情,她又何須費事多獻慇勤。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何必憂心到手的鴨子飛了,她最討厭費心思想新玩法,那會叫她疲倦地鎮日無神,只想和周夫子下盤棋。

  人要有自知之明,若無自知之明就教會他,曲喵喵三個字代表不可抗拒。

  「相公,你還要氣多久?氣壞了身子人家可是會心疼的。」哈!好累呀!真想睡覺。

  臉色全黑的玄漢冷冷一瞟,「你還有臉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

  「相公,人家記性不好,勞你提醒一下。」媚眼兒一拋,她順手拎了蜜梅往口裡扔。

  他恨不得忘個精光,哪肯一再重溫那如惡夢般的一幕。「你讓你、我丟盡了臉。」

  「唉!真不曉得你在氣什麼,吃虧的是我又不是你,何必惱怒到現在還消不了氣。」她都釋懷了。

  「女人的貞操重過於生命,豈可視同兒戲。」他還是氣得想掐死她。

  「人若活不下去還要貞操何用,不過虛名而已。」她咯咯的笑了起來,滿是諷木不。

  「這是禮教賦予女人的使命,你只能遵從。」她的口氣讓他大為不快。

  曲喵喵將梅核準確無比的吐到他臉上。「禮教誰定的,不就是你們男人嗎?怎麼沒見男人也必須守貞這一條,難不成男人都是無情無義的畜生,只許自己縱慾享樂的自私鬼。」

  「這……」

  「什麼七出的休妻條件,無子能怪得了女人嗎?說不定是男人自己不能生;淫亂亦是過?女人也是人呀!也有七情六慾得排解,怎麼就活該被男人當成洩慾、生孩子的工具,那你們幹麼還得喚女人一聲娘,何不直接叫老太婆……」

  哪個女人不多嘴,三姑六婆怎麼沒人去罵她們多口舌;看著丈夫納妾娶小誰有度量不妒恨,除非她是死人;盜竊之事歸官府管,休妻尚有理。

  「……說到惡疾才可笑,夫妻本該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妻子染上惡疾就可以休離,那麼反過來丈夫染上惡疾是否可棄養?畢竟女人家是弱者,養不起終日臥床又死不去的無用丈夫。」

  「你……你簡直是強詞奪理。」玄漠他的口氣強硬不起來,「七出」確實是對婦人不公。

  可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治家法典,他無能為力改變,沒人會質疑古人的智慧之萃,只有她。

  「相公,你不生氣了?」臉色好多了,不像剛才黑成烏石。

  怔了一下,他發覺上了她的當。「你故意東扯西扯扯上一堆無關緊要的事,你想我是善忘的人嗎?」

  「喔!被你識破了。」她伸伸小粉舌一舔唇邊的蜜汁,毫無愧疚之意。

  要命,她絕對是存心的。「不要誘惑我,惹火我的下場你承受不起。」

  「師父說我從小愛玩火,我能怎麼辦呢?大不了失身給你。」她已經有所覺悟了。

  唉!為何你不發一次火讓我瞧瞧鮮呢!我膩了老看別人抱頭鼠竄的驚慌樣,偶爾也換別人來放放火才有趣。

  「姑娘家不應該說這種話,你不想找個好夫家嗎?」真該有人教教她何謂潔身自好。

  「我找了呀!」他不見她正準備以身相許嗎?

  他該覺得高興才對,為什麼情緒忽然低落?「是誰?」

  「你喏!相公,人家的眼光好不好?」瞧他都嚇呆了,肯定是太高興了。

  「我?!」他露出荒唐的表情。

  「奴家可是欣喜若狂地巴上個好夫君,你不能拒絕哦!」也不容許他拒絕。

  天意難違。

  「我尚無成親的意願,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她的欣喜若狂造就他的幽黯灰晦。

  「哎呀!別姑娘、姑娘的叫,我是玉貓兒曲喵喵,你呢?」姑娘聽起來怪刺耳的。

  「你姓玉?」他眼神古怪的一睨。

  「我姓曲,你可以喚我一聲喵喵,玉貓兒是我在江湖走動的小名號,不怎麼響亮只是湊合著用。」她還滿謙虛的道。

  其實在江湖上她比鬼見愁還讓人恐懼,一聽見她的名諱大家趕緊腳底抹油先溜為快,以免和她碰上面。

  精於易容、使毒,功夫也還算不錯,至少沒打輸過,而愛玩的性子簡直到了成妖成魔的地步,玩到人人見「貓」變色,恨不得爹娘多生一雙翅膀好逃生。

  道上的人都喚她「小磨女」,並非鬼字魔哦,而是她實在是刁鑽又美得讓人生不了氣,只得任由她磨呀磨,把人磨得不見稜角才甘願放手。

  由於她不常在江湖上走動,武林人士都不敢將她的名字掛在嘴上以免招來禍事,以至於玉浮塵未收集到她的資料,列入武林譜裡。

  「你有沒有認識姓玉的人家?」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的氣場與某人十分相似。

  她陰陰的一笑,「沒空認識。」

  她當那人死了。

  「沒空認識是什麼意思?」似乎有個影兒呼之欲出。

  表情一變,曲喵喵搖手一揮讓伺候的人下去,笑中帶蜜的起身坐到他的大腿上。「相公,你的名字呢?」

  「下去。」這女人的大膽已到無法無天的境地。

  「名字。相公,我總不能自稱是無名氏之妻。」無夫人?多怪呀!

  「玄漠。你可以不要貼在我身上嗎?」而且抵在他最脆弱的部位。

  她一笑地朝他耳朵吹氣,「漠哥哥,別當我是食人貓,你在磨牙吶!!」

  「我在考慮要不要掐死你。」她讓人生氣,而且……不安份的小手正撫摸著他的胸膛。

  「你捨不得的,沒人橫得了心傷害我,你也一樣。」曲喵喵輕偎著他,愛探索的小手數著他新長的青髭。

  他真恨自己被她說中,她的表裡不一叫人有深深的無力感。「你在幹什麼?」

  「相公,你感覺不到人家在取悅你嗎?」輕撫慢蹭,一點一點的挑情。

  「曲姑娘,你逾矩了。」她到底從哪裡學來這折磨男人的手段?

  她佯裝不高興的咬咬他耳朵,看他全身忽起戰慄。「喵喵,人家喜歡你叫我喵喵嘛!」

  嗲聲一起,她的聲音更具有勾魂魅力,令人神魂癡迷,渾然忘我。

  「喵喵,你上哪裡學的伺候男人的本事?」他的意志力越來越薄弱,幾乎要克制不住想要她的欲望。

  「青樓呀!」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回答的是小茶樓單純的地方。

  「什麼?!」他整個人突地清醒的站了起來,似有人朝他後腦狠敲了一棒。

  「哎呀!!你差點摔著人家……」嚇!他眼睛瞪那麼大幹什麼?

  「你去青樓?!」他不可能看走眼,她身上明明沒有風塵味。

  「相公,你嫌奴家學藝不精呀!我再去學習好了。」燕嬤嬤的胭脂坊不知還在不在?

  她實在很討厭那幾個名勝,沒姿色卻獨具特色,煩都煩死人了。

  「你敢再去試試,我會先打斷你的腿。」居然任性到自在出入妓院。

  曲喵喵在心裡笑開了,「漠哥哥,莫非你認了我這個『不安於室』的娘子?」

  以他死不認帳的態度看來,似乎管過了界。

  「我……」他壓下心口浮動的巨石問:「你到青樓為了何事?」

  「我以為你會問我在青樓待了幾年呢!」他不一樣,果然是她挑中的男人。

  「是不是煙花女子由眼睛看得出來,你有一雙太純淨的眼。」玄漠的耳根子微發著燙,避開擾亂他心緒的明媚水眸。

  「漠哥哥,你喜歡上我了。」好現象,她可不想一頭熱。

  「別……別岔開話題,你去煙柳之地做什麼?」他穩下紊亂的心情,迎向她含笑的眸子。

  她是個容易得寸進尺的小陰謀家,必須時時刻刻提防。

  他真有趣,故作沉穩。「如我先前所言,是去學習順便觀摩。」

  「觀摩?!」玄漠無法不揚高音調,她的行為太驚世駭俗了,非一般女子所為。

  他敢用玉陰陽的人頭打賭,她上妓院的用意絕不單純。

  「小心咬斷了牙,有個無齒(恥)相公很丟臉吶!」怕怕,要打雷也不先通知一聲,害她心口猛跳了一下。

  「說說你『觀摩』的用意。」玄漠很不想承認他的情緒的確被她牽著走。

  她非常善於謀略,搞昏他、迷昏他、煩死他,無所不用其極的讓他喪失應有的判斷。

  「相公,說起這件事你一定跟我一樣憤慨,我為了她們上妓院去觀摩人家辦那檔事,她們居然說我有逼良為娼之嫌,推人入火坑……」

  「等等,她們是誰?」至於觀摩細節不用詳細描述,他很清楚過程。

  「還不是我底下的姑娘們,個個貌美如花,年輕有本錢,而為免人老珠黃我替她們找了個包賺錢的行業……」

  不多不少,剛好二十三位,有甜美、嬌俏、愛笑的啦,冷若冰霜、艷如桃李、清靈如水的也大有人在,若肯下海撈一筆,肯定人人後半生生活無虞。

  誰說女人得仰賴丈夫鼻息過一生,有「一技在身」勝過家財萬貫,她又不會害她們,個個竟矜持得像黃花大閨女,雖然她們是。

  但是家道中落了嘛!大家為了掙一口飯吃勉強犧牲一點,至少可以振興家業,做個三、五年,再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好過看人臉色還得遭調戲、玩弄。

  同樣是賺錢,一個任人摸免費的還得陪笑臉不可生氣,一個隨人揉有大筆銀子進帳,不高興時還能擺擺譜說不接客,換人來送金送銀好生呵護著。

  「你說嘛!賣茶和賣笑有什麼兩樣,同樣是應付客人,可收入卻是天壤之別,我這麼為她們著想,她們竟然叫我老鴇!」

  很想笑的玄漠仍是一臉淡漠,可想而知她的「用意」絕非尋常人可以理解,太過駭人聽聞了,她根本是以好玩的心態去推斷別人的感受,以為人家和她一樣都覺得當妓女好過倒茶的。

  而她的作法的的確確像老鴇,一口嬤嬤經的念著人家多無情,也不反省自己在做什麼,不是每一位姑娘都能無視世俗的眼光。

  「漠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難得一次好心腸要做善事幫助別人還被嫌。」曲喵喵楚楚可憐的表情讓人心憐。

  「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你的作法是錯誤的。」她不值得同情。

  她不高興的噘起嘴,兩手往他身上掛。「你是我相公耶!應該站在我這邊。」

  「你會為錢出賣自己嗎?」他是幫理不幫親……親?!

  他果然暈了頭,居然當她是親人!

  再和她糾纏不清下去,也許他真會認命地娶她為妻,因為被逼瘋,失去對事情的判斷力。

  他好壞心,沒為她說話。「漠哥哥,我若自己掛牌來撈一定生意興隆,你要不要來當龜公?」

  憑她的手段,男人准讓她迷得茫酥酥的,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她身上砸,只為博佳人展顏一笑,想想那盛況多風光呀!

  可惜美夢向來最易醒,一聲獅吼壞了她的好夢。

  「你敢——」龜公?虧她說得出口。

  堂堂的玄武將軍屈就妓院做小跑堂,她未免太過低估他了,還妄想把自己賣掉激怒他,她真懂得傷男人自尊的法子,好個狡猾貓兒。

  偏偏自己無法不去在意她,越是想排斥她越是掛念在心。

  「相公,你好凶哦!」凶得好有個性,合她的胃口。

  表情一凝的玄漠扯開她的手,「別再叫我相公,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你知道嗎?我非常歡迎別人對我不客氣,可是不知為了什麼,後來他們都變得好客氣。」曲喵喵說得輕快無比,眼中閃著興奮之光。

  他苦笑著,「喵喵,你把人家怎樣了?」

  「你何不親身體驗,我答應你不下毒。」對他不錯吧!有特權。

  「毒?」他想起街上那名好色之徒的死狀。「喵喵,你是誰?」

  「玉貓兒曲喵喵。」現在才想到要追查已經來不及了。

  好,他換個方式問。「你和底下的姑娘做何營生?」

  「茶樓,有空來喝杯胭脂茶,奴家親自為你添水。」夠禮遇了,皇上都沒此等款待。

  「樓名呢?」

  她用奇怪的眼神一瞄,「歡喜樓,在揚州城外三十里處的姊妹坡。」

  「揚州?!」他幾乎不敢問出口。「揚州名勝聽過沒?」

  「嗟!我又不上揚州,管他什麼名勝不名勝。」怪人倒是認識三個。

  「喔!還好。」他鬆了一口氣。

  曲喵喵勾起惡意的笑容往他身上貼去,「漠哥哥,你要對我不客氣了嗎?」

  「嗄?!」他反應不過來地扶著她的腰,免得她靠得太近,有損女子閨譽。

  「你不反對我對你不客氣吧?」她用著非常嗲的語氣迷惑他。

  「什……什麼?!」誰要對誰不客氣?

  「那我就不客氣了。」繼續暈頭轉向吧!

  送上香唇,她再一次「偷襲」了他,男人真的很好騙,嘻嘻!

  「將軍,我查到盜賊的下落……」噢喔!看來他來得不是時候。寒翊無端冒了一陣冷汗。

  「你叫他將軍?」嗯哼!這下更好玩了。

  ☆☆☆

  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寒栩覺得自己兩面不是人,一個怪他來得太遲,一個怨他到得太早,他實在很冤枉,也很難兩方不得罪。

  驛館是簡陋了些,平常疏於打理,因此雜草叢生,幾名紫騎軍整理了大半天才能住人。

  本來他們打算投宿客棧,但是某人的口無遮攔,店家不肯讓他們一行人住進觸霉頭,害他們不得不另尋他處,暫居這快荒廢的驛館。

  說實在的,對她先前的測字他一直耿耿於懷,若是受傷的人是他倒還無所謂,可要是他心愛的娘子會遭逢血光之災……心亂如麻正是寒翊此刻的心情。

  追捕滋擾封邑的盜匪是他份內職責,九王爺不在府內他更要盡一份心,即使擔心地夜不成眠,仍得極力追查出盜匪的下落,好早日回去守著他的小兔兒。

  「呃,將軍,屬下可以稟報了嗎?」他希望能活著見娘子最後一面。

  「我有阻止你開口嗎?」玄漠的口氣非常冷,像冬天提早到來。

  沒有,只是用眼白眄我。「我和幾名手下追蹤盜匪的馬蹄印到東方林子裡。」

  「又是東方?」

  他看了一眼彷彿沒事人的小懶貓,她正拿著一根細針打草人,上面寫著——寒翊。

  「將軍,再追下去是十三皇子駐紮的邊防,我們要繼續前行嗎?」他擔心十三皇子會伺機報復。

  東邊再過去一點是邊防要地,同時也是天闕宮所在地。「等兩天看看再作打算,你很急嗎?」

  「呃……沒有,但……」寒翊欲言又止的表情引起曲喵喵放肆的嘲笑。

  「血光之災、血光之災呀!我測出的字從未失誤,嫂夫人過不了八月十五日。」好淒涼哦!月圓人不圓,守著孤墳哭別離。

  「你……」

  玄漠伸出手制住他的拔劍相向。「道聽途說不足以信之,她是隨口說說罷了,有口無心。」

  「別不信我,你輸不起一條命……噢,算錯字,初字加二點應該是兩人,一屍兩命哦!」她可不是在危言聳聽。

  除了她愛收集「美色」為徒的師父外,沒人比她更有靈性能悟透天機,不相信她就等著收屍,反正死的不是她底下掙錢的姑娘們。

  「你說兔兒有了身孕?」寒翊先是喜揚眉梢、樂不可支,隨即倒抽了一口氣,臉上滿佈驚惶之色。

  「喵喵,別信口開河,不許你拿別人的生死開玩笑。」他不相信她有玉陰陽的術數本事。

  「好吧、好吧!當我瞎說,不想救人我也不為難,破天機我可是會折壽的。」從出生到現在她已折了十年壽,她自個算得出來。

  修行之人有七七四十九劫,如今大劫小劫破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後兩大劫等著她去闖,看開了生死才能痛快的玩,誰曉得自己幾時會死。

  而且她愛逆天行事的作法叫人頭疼不已,師父暗地裡雖布了不少陣保她平安,但她死性不改地仍然故我,恐怕她的一生會比別人短很多。

  所以漠哥哥娶了她不吃虧,很快地就能娶新婦、納小妾,而她在地下只能咬牙祝福,省得大伙說她凌虐他太多,早該受報應。

  「曲姑娘,你有破解之法?」不管是假是真,有備無患方為上策。

  曲喵喵瞄了瞄正望著她的黑臉男子,「算了吧!人家不信我有偷天換日之術,何必自找無趣。」

  「將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玉先生的術數不也印證在你身上?」他沒有本錢賭愛妻的生死,他愛她如命。

  「喵喵……」

  曲喵喵搶先說:「等一下,你指的玉先生是誰?」不會剛好是那個沒種的傢伙吧!

  玄漠代替他回答,「玉陰陽。」他習慣如此喚玉浮塵。

  「喔!陰陽呀!算他好狗命。」不是他。

  「怎麼了,你和姓玉的有仇?」玄漠略微不安的問,她和府裡那位姓玉的有關?

  她冷笑地將一枚銅板擲入木樑三分。「沒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他為了保持童子身逃婚,令我想啃他的骨、吃他的肉而已。」

  童子身?!玄漠和寒翊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起某個「守身如玉」的男子。

  「他和誰有婚約?」

  「我。」她比比自己,「那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恥辱,他以為我希罕嫁給他呀!一個沒毛的渾小子。」

  「你在生氣什麼?」玄漠很不是味道的一問。

  她當場換上夜叉的嘴臉。「他怎麼可以搶走我逃婚的機會,害我被師父訓了兩年,怪我平常欺負他太多,所以他才離家出走。」

  拜託,她當年才幾歲,能欺負他到什麼地步,頂多要他冬天去湖裡鑿洞供她享受垂釣樂趣,叫他空手挖雪堆裡的蟲做餌。

  夏天天氣熱嘛!他虛長了她七歲力氣比她大多了,上個雪山扛塊千年冰巖不為過吧!好歹她也有分他吃一碗冰糖蓮子湯呀!他還有什麼不滿。

  當初師父見兩人美色相當就異想天開,以為兩個「美人」成婚會生下小小美人供他娛樂,千方百計地欲湊他們成一對。

  哼!當時是她抗議不要他,而他竟敢找機會偷溜不帶她出來見見世面,自私、膽小又懦弱,她從頭到尾的唾棄他。

  「呃,喵喵,你的意思不是怪他悔婚,而是他沒良心地忘了帶你開溜?」玄漠將心底的猜測說出。

  「沒錯,那個沒義氣的傢伙準死在荒山野嶺,屍首任白狼群分食而光,死無葬身之地……」

  氣憤的美人兒拉拉雜雜罵了一大堆讓人心驚膽跳的惡毒言語之後,寒翊才戰戰兢兢的插一句話。

  「請問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她已經不屑用嘴巴念出他的名字,只用鼻音哼出三個音。

  玉、浮、塵!

  ☆☆☆

  哈啾!

  奇怪,要變天了嗎?怎麼會有一股冷意襲來,整個背像鬼附身一樣的涼颼颼,由腳底一直涼到骨子裡,猛然的衝上頭頂。

  可是不對呀!近日觀星並無異常,秋老虎照樣肆虐即將收成的土地,莫非他太敏感了?!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他一大清早兩眼都跳,到底是財還是災,待會得回房算上一算,看看該如何趨吉避凶,以保平安。

  「玉爺、玉爺……」

  「嗄?什麼事,是你叫我嗎?」玉浮塵一回頭,是一位妍美清麗的年輕少婦。

  「呃,玉爺,我想問翊哥幾時會回來?」含羞帶怯的徐兔兒有一樁天大的喜訊準備告訴夫君。

  他想了一下,「你是寒統領的小兔兒。」

  「嗯,是的。」小兔兒是翊哥對她的暱稱。

  「你放心,我算過了,他近日內即將返回。」他用的是「他」而不是他們,表示此行將少一人。

  「真的?!」她高興地露出將為人母的喜悅。

  「不過……」這話不好啟齒,她的面相太沉,恐有血光之災。

  「不過什麼?」

  他以咳嗽掩飾輕憂。「沒事、沒事,你先回去休息。」

  接下來是他的事,他得想辦法逆轉她的天命,否則寒翊會怨死他。

  如果是那個人應該能輕鬆辦到吧!畢竟她最擅長的就是與天抗爭。

  玉貓兒曲喵喵,他少年時期的惡夢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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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爺子此言差矣,小女子哪敢和你搶飯碗!人家是怕你算不準才好心出口相助,你怎麼反指我婦道人家不懂得天文地理,不過是算個命嘛!有必要和我拚命嗎?」

  唉,年紀大了就要知本份,稍一動怒就臉紅脖子粗的,也不怕一口氣上不來僵了四肢,白眼一翻上姥姥家要糕餅吃。

  聞道有先後嘛!朝聞道夕可死矣!她不收束修免費傳授還不滿足嗎?

  瞧瞧老人家動手動腳多難看,要不是師父有交代她要尊重老人家,一粒小石子就能要他的命,何必苦口婆心的勸他寬心。

  吹鬍子瞪眼她是不會啦!寬衣解帶倒是拿手,畢竟天天都得淨身,誰不會脫衣服呢!她就撩下一角讓這老人家臨死前一飽眼福。

  喲喲喲!好大的一口喘氣,她是美得沒天良,好歹嘴邊的唾液抹一抹,看戲的比演戲的還入戲,她這是算成功還是失敗?

  真是的,她就是太無聊了,讓人家玩一下有什麼關係,年過半百一腳踩在棺材裡的人還那麼愛計較,小氣巴拉地說她妖言惑眾。

  若非她不愛招搖,天下第一神算非她莫屬,哪容得下這老頭兒混口晚年飯吃吃。

  唉!好無聊、好無聊,為什麼沒人肯讓她玩呢?

  「你……你傷風敗俗、不守婦德,光天化日之下袒……袒露……呃……」以下說不出口的話是在嚥口水。

  曲喵喵嬌媚地撥撥如雲髮絲。「老爺子好死相哦!這麼大把年紀還約人家花前月下。」

  一陣笑聲因她的嗔音而響起。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哪有……你……你簡直是淫賤蕩婦。」害他一把年紀還把持不住。

  「呵……呵……」她掩著嘴輕笑,眼神利如刃。「莫非老爺子生了色念,對人家的身體起了覬覦之心。」

  老人家當場漲紅了臉。「我……我是學道之人……你不要胡亂……編派。」

  「修行在於心,可我看老爺子你六根不乾不淨,恐怕難以成佛。」連入魔道都來不及了。

  眉短氣弱耳外翻,眼神濁濁氣味澀,此乃大限將至之相,他算不出自己的死期還敢幫人算命?

  「你是來搗亂不成,我好好的在這裡為人看相,你沒事插什麼手?!」黃口小兒,不成氣候。

  她咯咯的笑了起來,「哎喲!人家是聽了好笑,奇怪你怎麼盡挑好聽話阿諛,這位姊兒明明是尼姑命,你卻恭喜她今年紅鸞星動,這不是騙人嗎?」

  一心茹素的小姑娘在一旁瞪大了眼,她的確有意出家,常伴佛祖座前潛心禮佛,可是身後的娘親不允,做了幾回媒不成就來此問問姻緣。

  小姑娘身後的大娘不悅的道:「姑娘,你的心腸未免太狠毒了,幹麼詛咒我女兒是尼姑命。」她可不想養個老姑娘。

  「大嫂言重了,令嬡的面相是有菩薩緣,你怎麼算她的命也沒用,她是當定尼姑了。」除非她願意幫她改。

  命犯孤鸞,姻緣今生無望。

  但是世上可有不少孤鸞命者,只要上月老廟借來姻緣線一綁,照樣能有另一半相守到老,只不過不能有子嗣,否則會亂了千百年後的輪迴。

  「我聽你在胡言亂語,改明兒我家閨女就嫁給你看。」那大娘不服氣的拉著女兒就要走。

  曲喵喵掐起蓮花指一點,「小心呀!大嫂,你只剩三年的命,多行善積德也許能拖一段時間。」

  「你……你還咒我死,我非活得長長壽壽讓你看。」其實她心裡已經忐忑不安起來,打算要開始做好事積點德。

  這些人好奇怪哦!說的話也匪夷所思,嫁不嫁、活不活和我有什麼關係,何必要我去看呢!真是傷神吶!

  小指微翹,她做出個相當撩人的動作,似在思考地撫著唇瓣,看在男人眼中是風情萬種、嫵媚多姿,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有美人兒在的地方一定有惡霸出現垂涎其美色,果不其然,一位自命風流的登徒子笑著走上前,一手執起她細緻柔荑輕撫。

  「小美人,你來為本公子算算,我能娶幾房妻妾?」哇!近看更美,人都快酥了。

  曲喵喵嬌笑地推推他胸膛,輕而易舉地抽回手又讓對方心花怒放。

  「公子的面相看來是多妻多妾命,不過……可惜呀,」她輕歎一口氣朝他一吹。

  他整個人都快軟成泥了。「可惜什麼?」

  「有妻無丁,無人送終。」她保留一句「晚景淒涼」。

  「誰說的,我兒子都快五歲了。」他頓時清醒地給予反駁。

  男人最重傳承了,承受不起人家笑話他沒「種」。

  她又笑了,略帶輕佻。「公子該回去問問你府上的五姨娘,送頂綠帽給相公戴的感覺如何?」

  「你說什麼?」他氣急敗壞地欲抓住她問個明白,誰知她腳下一旋,劃了道美麗影兒就閃開了。

  「白白疼了人家兒子五年,你也真寬宏大量,玩人者人恆玩之。」誰叫他老愛搶別人的女人呢!

  玩了這麼久,怎麼還是覺得無聊?!

  「你……你臭婊子,仗著一身美色誘惑眾生,我今天非抓你回去為民除害不可。」說穿了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再以聲音大好轉移眾人譏笑他老婆偷人的眼光。

  「哎喲喲,人家好怕哦!原來惱羞成怒是這樣呀,可又不是人家要你的小妾去偷漢子。」

  美人兒銀鈴般的笑聲如在眼前,可是沒人能抓得住她誘人的身形,她像只羽翅斑斕的蝴蝶遊戲在草叢間,處處可見卻有些飄忽。

  她的一雙蓮足似乎不沾塵,像是踩在半空中非常輕盈,男子怎麼賣力追趕總是撲了一場空,滿頭大汗的扶住算命攤子氣喘吁吁。

  最後他一火大,加上她那不時的揶揄嘲笑,氣極地隨手抓了包東西往前拋,意在警告她別跑,否則對她不客氣。

  只見曲喵喵虹影一倒來個鷂兒翻,玉足側踢將偷襲物踢上了天,落個天女散花好不壯觀,猶如八月十五的煙花。

  「喲!下起白米雨了,公子好生浪費,那一包米砸在小女子身上多疼呀!」總算有一點不無聊了。

  不過這要讓她家的那些姑娘知道恐怕又有得念了,鐵定說她為非作歹、不務正業、欺負良善、不學無術,唉!做個討人喜歡的主子還真難。

  咦?他不追了,幹麼趴在地上口吐白沫,敢情是報應來了,閻王來勾人。

  對了,除了「晚景淒涼」四字保留,她忘了加上「可惜命薄」四個字。

  「你們誰想來算算命,本仙姑第一天開張,算是結緣不收一文錢。」

  不然起價十兩怕是沒人算得起。

  「你還說不是來搶我生意,當著我的面拉客算什麼?」老人家怒拍自己的算命攤。

  真沒風度,不威不重的小老兒。「不然咱們找個人來算算,看看誰的本領能見人。」

  黃河呀黃河,不見你,心不死。

  「比就比,我擺了三十年的攤子看盡天下蒼生的命,豈會輸你這個娃兒。」他非拿出看家本事讓她知難而退。

  「好吧!就你。」曲喵喵順手拎了個看戲的路人。

  「我不行……我不……」被抓的男人忽地失去聲音,整個定住不動。

  「安靜多了,人家可不想再玩你追我跑,很累吶!」她故意拎起粉巾拭拭香汗。

  眾人雖然看見一旁有人躺下,仍是興致勃勃的不肯走,色不迷人人自迷。

  「老人家,由你先來。」師父呀!徒兒夠禮讓了吧?讓他先丟人現眼。

  擺了三十年的算命攤,到了今時今日還沒被拆了招牌,可見老人家舌燦蓮花的本事高得很,一翻起天書是報喜不報憂,盡拿好聽話講。

  狗改不了吃屎,瞧他胡吹亂蓋一通,讚揚人家相貌好,天庭飽滿有仕途,只不過一時時運不濟,要有耐心等待機會。

  「呵……老爺子好生風趣,你怎麼算來算去沒算到個爛命,真要好命就不會隱於市井之中。」早已飛入大宅大院了。

  「沒長牙的娃兒少在一旁放肆,相書上就是這般說的。」他刻意地翻到與男子相貌相似的一頁黃書。

  照本宣科難成大器。「人有七魄,老爺子可知是哪七魄嗎?」

  他一愣,「你提到這個幹麼?」

  「屍狗、伏屍、雀陰、吞賊、輩毒、除穢、臭師乃是道家所云的七魄,亦即是七濁鬼。這位小哥面上帶陰分明是濁鬼未除,再怎麼也難以出頭天,而且只要他身上的濁鬼一直不除,他的運氣會背到進棺材,這輩子休想翻身了。」

  「你……」老人家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別你呀我的,小心一口氣上不來,和那位公子一起躺下了。」不知道有沒有買一送一的棺木大賤賣。

  「姑娘何必欺壓老人家,我都一把年紀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他是老了。

  曲喵喵粲笑如花,當場迷死眾男人。「獻醜了,小小的賣弄上不得抬面……喲!好俊的爺兒,你缺不缺娘子?小女子願毛遂自薦。」

  「我……我已娶親。」驀然被抓住衣襟的寒翊臉色微紅。

  好個傷風敗俗的女子,當著眾人的面投懷送抱……

  「爺兒在心裡罵我無恥是吧!我會看相記得嗎?」小玉指在他胸口劃呀劃的。

  「姑娘請自重。」他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一臉嚴肅不可侵犯的表情。

  「嘖!好個正人君子,我幫你算算仕途如何,很準的喲!」終於有個好面相的讓她玩。

  「不了,我……」寒翊本來想說她踢翻的米灑了他們一身,可是沒來得及開口。

  「爺兒可是當差的,官位還不低,統領千驍騎護邊防,目前正在追捕游盜?」

  嗄?!她……她怎麼算的?「敢問姑娘是如何得知此事?」

  「客氣了。」曉得她的神算功力了。「寫個字來測測吧!」

  寒翊依言當場用老人家算命攤上的筆墨揮毫一寫,寫了個「初」字,要測他們追查之匪徒的下落。

  「不好。」

  「是說我們追不到人?」不可能,紫騎軍尚無失手之紀錄。

  「我是指你家中不平靜,近日內必有血光之災。」唉!她不得不多添了句可惜。

  他的臉當下沉了沉。「說清楚。」

  「爺兒的字好得沒話說,可是太剛直,通常人家寫『初』這個字是少了一點成示,偏偏爺兒多添了一點變成衣字……」

  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似衣服,衣字表示他家裡的女眷,初字分開來解便是女人身邊一把刀,刀光起必有血光落,近期間遭逢大劫當頭,是凶兆。

  「喂!喂!!喂!小女子還沒說完呢!你走那麼快……」啐!當她是鬼怪來著不成,避之唯恐不及。

  她氣惱地一跺腳,怪寒翊太不給面子了,又不是不能解何必逃命去,她最愛拂逆上天的美意,可是人家偏是不給她機會。

  想她玉貓兒的名號在江湖上響叮噹也好些年,多少人求她一算她都不肯吶!只有不識相的蠢男人當是山魅食人,沒個耐心聽完下文。

  算他和她無緣吧!!不管他死活了。

  曲喵喵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抹詭笑消失得徹底,面對眾人又是一張迷倒眾生的媚態,蓮足生波地一步步走來,美目盼兮。

  「誰要算命呀?」

  檀口軟語叫人情不自禁,雖然不愛聽她的「實話」,可是為了一親芳澤,男人一個個像急色鬼似的蜂擁而上,爭著要搶第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美人兒杏眼一挑,笑咪咪地不見眼底流波,香口一噘動人心弦,纖纖素手磨搓著紅艷下唇,似有無限煩惱考慮要誰先來。

  忽地,美顏倏變,濃淡有致的細眉拉成一條弓,目光似蛇地纏上人群中兩道炯炯有神的銳光。

  呵……這才叫有趣,原來卦文上的「宜遠行」指的是他呀!看來是不寂寞了,夠她玩一輩子,這回可不能再逆天而行。

  手兒一撥,一群男人自動地讓開一條路,眼露癡迷的色慾。

  但是,下一刻鐘個個便傻了眼,目瞠口張地呆若木雞,美若天仙的玉人兒居然已是使君有夫,而且是個一臉冷漠的魯漢子——

  「相公,你來遲了,奴家等得你好心焦,以為你不來了。」一等一十八年呀!

  好漫長……

  他注定要讓她玩到死,算是他的不幸,遇上她整死人不償命的玉貓兒曲喵喵。

  接招吧!我可憐的相公。

  ☆☆☆

  望著飛奔而來的美麗倩影,腦中一片空白的玄漠只覺大禍臨頭,一點也沒有暖香溫玉抱滿懷的竊喜感,所以接下的反應是推開她。

  越美的女人越凶殘成性,也越有致命的壓迫感,壓得他胸口沉重,呼吸不順暢。

  可這姑娘是石頭做的嗎?怎麼推都推不開還死命的環著他的腰,看在外人眼中未免太不成體統,真誤以為他們是一對不知羞的夫妻。

  他從來沒有這麼困窘過,像有人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根繩子,拉也拉不開地勒住頸喉,既不要他的命也不要讓他太輕鬆,輕輕地扯弄著。

  「姑娘,你我素昧平生,當街認親有失姑娘家清譽。」她是練家子。

  假正經。「嗚!相公有了新人就不要糟糠妻,叫奴家好生難過。」

  「我想以姑娘的容顏,沒有人捨得棄你就新人。」若非看慣了陰陽的「絕色」,他肯定自己的一世英名將盡喪於她手中。

  瞧她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小巧的鼻樑挺直秀氣,一雙水靈的眸子像是春天的桃花,既媚且能勾人魂魄,流轉著慧黠狡光。

  她很美,相信有目共睹的人不會否認這一點,她的美中帶有一股慵懶,嬌媚的笑中浮現著純淨。

  看似輕佻風騷,其實眼中泛著任性的調皮,以整人為樂地戲耍週遭的人,輕浮的舉止像是出身青樓的女子,但是聞不到一絲風塵味。

  她一定和揚州名勝之首一樣不好惹,不是他沾得起的狠角色。

  光看躺在地上口吐白涎的男子便知他身中劇毒,或因出口不遜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直到死前仍不知為何而死,眼睜睜的凸出雙瞳斷氣。

  「嗚!莫非相公嫌棄奴家長相過於招蜂引蝶,那奴家毀了去也好。」曲喵喵動作極快的在自己無瑕面容上以指尖挑出一條血痕。

  當然她沒機會抓出第二條破壞美麗容貌,剛冷的快手已擒住她欲作亂的細腕,怒目以視她的乖張手段,無法相信她狠得下心自毀容貌。

  一下子他成了千夫所指的萬世罪人,為了新歡不顧嬌滴滴的舊愛,四方攻訐語句不斷湧進他耳裡,人牆圍困得他動彈不得。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眾人其實只是嫉妒心使然,為他的幸運而集體心有不甘,想藉謾罵出一口氣而已。

  真是場無妄之災!玄漠低頭一視正嗚咽出聲的女子,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陷入什麼樣的泥淖中,她根本珠淚未滴,反而用帶著嘲弄的眼神朝他眨眨眼。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快擺平這一切。」玄漠小聲地蠕動兩片嘴皮。

  「只要你承認是我的親親相公,天下自然太平。」嗯!好聞的男人味,她喜歡。

  「別當我是可以任你擺弄的棋子,我不接受威脅。」他一副冷沉凜然的模樣。

  曲喵喵笑得胸有成竹,「要不要賭賭看,我先用色誘這一招如何?」

  她把衣服拉得更低,香肩微露地遮不住一片春光,若隱若現的乳線引人遐思,一點也不在乎合不合禮,任胸前風光讓他一覽無遺。

  沒人抗拒得了美色,玄漠亦不例外。

  曲喵喵聽見一聲細微的抽氣,然後是一句低咒。

  「相公,你罵我……」受傷的神色馬上浮現,她驚慌的啜泣著。

  「我沒有罵你。」見鬼了,她喚相公關他什麼事,幹麼順口回應。

  他面無表情地將她的衣服拉回原處,高大的身軀有意無意地遮住她撩人風姿。

  怎麼能作踐自己的身體不以為意,故意以輕佻的姿態魅惑人心,她是存著什麼心,當真豁達地不在意世俗眼光?

  不知不覺中,他伸手拭去她臉上血漬,動作之輕柔令一旁的寒翊看得忘了憂愁,莫非玉先生所指的好戲是這一樁?

  「嗚……恩愛時萬般美好,一翻臉視同灶下炭不值錢,相公何其忍心奴家夜夜獨守空床?」她趕緊沾了兩滴口水掛在眼眶下。

  該死的陰陽,卜什麼爛卦!「你夠了沒?丟人現眼不急於一時。」

  因為玉浮塵的卦文,此刻他的心情不可能完全平靜,或多或少的受了影響,無法無動於衷的漠視她的一舉一動,無形中更牽動了他陌生的感受——想掐死她。

  她根本把他當成聖人考驗,裝瘋賣傻的本事一流,軟嗲的噥音訴說怨婦的心聲,人心要是不被煽動才有鬼,她表現得活脫脫的就像怨婦。

  「這位爺兒幹麼欺負女人家,小嫂子麗質天生、嬌美婉約,你若嫌她不如新人討喜,何不讓賢?在下必再三疼惜。」書生模樣的男子打躬作揖道。

  是嘛、是嘛!多些人來一起玩才有意思。「公子,你別說了,我家相公脾氣不好。」

  「小娘子勿驚,且待哥哥為你討個公道。」多標緻的小女子,西湖的美不及她一半嬌俏。

  哥哥?!他好大的膽子。玄漠的眼底閃過森冷寒意,沒人可以當他的面調戲他卦文中的女人。

  「不好啦!公子,我相公他武藝過人,打起人來很疼的。」曲喵喵左手有意地一撫右手,眼神一縮的像個小媳婦。

  「什麼,他還打你,簡直是豬狗化身。」書生露出心疼的表情欲上前一探。

  她作勢一跌地跌入「相公」懷抱。「哎呀!相公別再打我了,我沒有和他勾三搭四,你千萬要相信我。」

  「你……」太會作戲了。

  這會兒他已淪落成人人喊打的禽獸畜生,來不及辯解便定了罪。

  「我真的不能再小產,大夫說這一胎再被你打掉就很難再受孕,我那六個未出世的可憐孩兒……」她哭得好不傷心,雙肩一上一下的抽動。

  她在笑,他很清楚。「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相公……」

  玄漠火大的抓住她肩頭一吼,「我不是。」

  「你……你又不要我了……嗚!我好命苦,嫁了個性好漁色的丈夫……嗚……我活著還有什麼用……孩子,娘來陪你了。」

  手一伸,她抽出他腰際的軟劍,泛著寒光的劍身擱在脖子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欲自裁以求解脫。

  「等等,你到底想玩什麼把戲?」她真的瘋了,連命都拿來玩。

  不是他太緊張,是他太瞭解玄陰劍的鋒利,輕輕一抹,神仙也難救無命之人。

  「相公,你要不要認奴家為你唯一妻室?」一雙淚眼中閃著得意。

  無比的掙扎,他覺得自己也快要不正常了。「纏上我有什麼好處?」

  「好玩喏!」她大言不傳地用無聲唇語告知。

  「好玩?!」他一定要掐死她,一個大禍害。「如果我不認呢?」

  「那等著幫我收屍好了,永別了,相公。」手臂一舉高,粉頸與劍近在寸間。

  「嘩!」

  一陣驚恐聲迭起,劍上已沾了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地上,蔚成鮮紅血窪,好不驚心。

  不過呢,圍觀的男人倒是鬆了一口氣,幸好流的不是佳人的血。那個忘恩負義、薄情寡愛的男人死有餘辜,誰叫他不懂珍惜嬌妻的美好。

  「你敢傷我?!」不該心存婦人之仁地想救她,看她堅決的眼神真以為她一心求死。

  沒想到……

  一臉不知發生何事的曲喵喵眨眨無辜眼眸。「相公,你受傷了。」

  「是呀!拜你所賜。」玄漠發狠奪回軟劍,無視臂上血流沁沁的傷口。

  「相公的劍好神奇哦!知道我是你娘子不好意思傷我。」哼!誰叫你那麼壞心不陪我玩。

  她還手下留情了幾分,心窩離左臂真的不遠,要失手很難。

  「你我心知肚明,少裝天真。」一股氣驅使他轉身離開。

  想走?!

  沒那麼容易,我曲喵喵瞧上的男人哪走得掉。「相公,你東西掉了。」

  「嗄?!」他回頭一看。

  軟不溜丟的粉唇在眾目睽睽下印上他的嘴,這下他可賴不掉了吧!看你能走到哪裡去。

  貓兒是遊戲的好手,只要她說開始,沒人能隨便叫結束,而她的興致正濃呢,哪捨得輕易放手,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是需要被寵愛的,如同一隻永遠也學不會溫順的貓兒得好好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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