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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方旖坐地鐵回到小區附近,又徒步在馬路邊慢走,有點心不在焉地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滿腦子都是江任許和周洛琛的事。

    不是沒想過周洛琛這樣的男人會有怎樣的過去,也不是沒想過那樣一個對女人很有手段的男人會有過多少女人,可真碰上了,卻覺得自己並沒辦法像她想的那麼坦然。

    “哎……”忍不住長歎了口氣,方旖走進所住小區,拐了幾個彎來到單元樓下,卻看見了熟悉的人。

    周洛琛站在他的車旁邊,單手夾著根細長的香煙,安靜地望著她這兒。

    他瘦瘦高高的身材被黑西裝包裹著,挺拔如青松般的身影幾乎沒入黑暗。

    方旖停在原地,上前也不是,退後也不會,干脆僵在那不動了。

    周洛琛掐了煙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裡,隨手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煙灰,慢條斯理地走到了她面前。

    他微微挑眉,目光撩人地望著她:“還在生氣?”

    方旖抿唇不語,蹙眉看著他,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周洛琛莞爾一笑,嘴角彎曲的弧度帶著蠱惑人心的色彩,這樣的律師到了法庭上,恐怕就和演藝圈裡太過漂亮的演員一樣,讓人覺得像個花瓶,空有外貌,沒有真才實干。

    然而他不是那樣的,他是有真材實料的,也正因為此,他變得那麼稀有和珍貴,讓那麼多女性為之沉迷。她何其有幸,成為他此刻為之駐足的那個人,但這份殊榮可以持續多久?一旦失去,她又該如何自處?

    “這麼生氣,說明你很在意我啊。”周洛琛雙手抄兜,看起來心情挺好,並不擔心方旖的怒火,“你就這麼愛我?”他用難辨情緒的話語緩緩說道,聽不出調侃,但還是叫人臉紅。

    “誰愛你!”方旖瞪了他一眼,越過他想走,但他拉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緊緊握在了手中。

    方旖有點不自然,想扯回來,可力道卻敵不過他,只好開口道:“放手,我要回家。”

    周洛琛轉過身去面對著她,人是細細長長的,臉也英俊得不行,活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不過他的肩膀很寬,方旖也曾有幸目睹過他襯衣後那優美的肌肉線條,他這種外面看著清清瘦瘦,其實裡面很有料,長腿細腰,身材高挑的男人,再穿上阿瑪尼的經典款西裝,做著一份體面又充滿智慧的工作,莫道是她和事務所那一眾女孩,即便是名媛千金,恐怕也抵抗不了。

    “別生氣了。”周洛琛輕巧地開口,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楚了,“江任許是嚴肅的人,跟我只是曾經的上下級關系,外人亂想也就算了,你也不信我?”

    “嚴肅的人?”方旖詫異地望著他,“不會吧?我聽陳助理說過江任許的事,我怎麼覺得,她和嚴律師……不太搭……”

    周洛琛輕嗤一聲,卻並不是反駁方旖的論調:“當然不搭。”他單薄的衣衫站在臨近十二月的寒風裡,卻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冷,說話很平靜,“酒後亂性,誰說得清是不是她處心積慮,不過她總歸是個女人,吃虧的不會是男人,也就那麼回事。”

    方旖覺得頭有點大:“我聽不太懂。”

    周洛琛用很遷就的語氣說:“她那種人辦出來的事,你這種人自然想不明白。”

    方旖不太理解:“我是哪種人,她又是哪種人?”

    周洛琛彎下腰湊近她的臉,毫無預兆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語調磁性而富有魅力:“她是什麼人不必費心討論,但你是我喜歡的人就夠了。”話畢,他看見方旖又害羞了,才輕描淡寫地說,“兩年前事務所聚餐,嚴肅喝的有點多,第二天起來就打電話告訴我,他和江任許出了點事。本來這事兒拿一筆錢也就解決了,可後來江任許懷了孕,死活要生下來,嚴肅不喜歡她,更不想這麼早有孩子,所以找我出出主意。”

    “原來這就是她失蹤的原因?”方旖感慨道。

    周洛琛頷首道:“孩子是肯定不會讓她生下來的,她也算挺厲害了,拖到懷孕六個月才松口去做了引產,後來就一直休息到現在,期間嚴肅不好直接接濟她,怕她再有別的想法,但良心上又過意不去,所以……”

    “所以他就拜托你把錢給她?”方旖干巴巴接話道。

    周洛琛從善如流地點頭,眼神悠遠地凝視著她,不再言語。

    方旖沉思許久才說:“懷孕六個月,孩子都已經差不多成型了,這樣還要引產,和殺人其實也沒太大區別。”

    周洛琛沒有發表太多看法,僅僅是:“錯誤的結晶來到世上也不會幸福,與其痛苦一生,還不如沒開始就結束。”

    方旖不敢苟同,畢竟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但這事兒不是她和周洛琛的事,他們沒必要因此爭論,所以她轉了話題:“那嚴律師應該不希望江任許回來上班吧,她為什麼又回來了?”

    方旖說著話,實在看不過去周洛琛只穿著單薄的西裝站在寒風裡,竟然解開了自己的大衣扣子,要把外套給他。

    周洛琛一怔,看著帶著她體溫的大衣披在自己肩上,尺寸那麼小,根本不合適,但他心裡卻異常溫暖。

    “我不冷。”他摘下大衣又給她披上,“你別著涼就好。”說完,像怕她拒絕,立刻轉了話題,“我和嚴肅都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回來,大概是不甘心吧,總之這件事跟我沒關系,別人的看法我並不在意,你清楚就行了。”

    方旖歎了口氣,暗歎這黑鍋俠他當的也倒毫無怨言,挺講哥們義氣的。

    “這事我還是裝不知道吧。”方旖道,“這算是丑聞了,嚴律師肯定不希望第四個人知道。”

    周洛琛、嚴肅、江任許,這是三個人了,方旖是第四個,她得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

    周洛琛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柔聲道:“真懂事兒。”

    方旖羞澀地躲開沉默下來,周洛琛卻說:“這事兒算是說清楚了吧。”

    方旖抬眸望著他,雖不解他這話用意,卻還是點了點頭。

    周洛琛意味深長道:“那麼,你今天冤枉了我,還把我一個人丟在餐廳,該怎麼彌補我?”

    方旖得感謝此刻黑暗的天色,否則她這通紅的臉蛋可要丟死人了。

    見方旖不說話,周洛琛又拿老賬出來算:“我之前還幫了你那麼多忙,你又要怎麼報答我?”

    方旖咬咬唇說:“我攢了不少錢了,我拿給你……”

    周洛琛似笑非笑地問:“你覺得我缺錢麼。”

    錢,周洛琛自然是不缺的,那她能給他的,就只有那麼些東西了。

    方旖低下了頭無法面對他,他將她的一切舉動盡收眼底,心下已經了然。

    “看來你已經想到彌補和報答我的方式了。”周洛琛再次彎腰吻了吻她,這次是她的耳垂,他在吻她時輕輕耳語道,“二十一號我生日,晚上去我家。”

    方旖沒拒絕也沒答應,但沉默有時候有著另一個意思,那就是默認。

    周洛琛又親了親她,雖然現在不是光天化日,卻也是大街小巷,這樣子實在不成體統,所以方旖漸漸開始躲避。

    周洛琛見此,方才慢條斯理地站直了身子,與她道別:“我先回去了,晚上早點睡覺。”

    方旖點點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麼怕我。”周洛琛聲音有點沙啞,“生氣的時候怎麼那麼英雄呢。”

    方旖下意識反駁道:“我哪有生氣。”

    “好,你沒有。”周洛琛摸摸她的頭,柔聲道,“真得走了。”

    方旖看著他,他英俊的五官與溫柔的表情落入她眼中,他表現出來的那份感情,令她心裡滋生出深深的不捨。

    “你回去開車小心點。”方旖情不自禁地上前主動擁抱了他,在他懷裡窩了好一會,才依依不捨地退開,然後猶豫片刻,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角。

    周洛琛自始至終站在那裡任由她抱著和親吻,臉上一直滿是情意。等她的吻結束,他沉默半晌,才開口說:“你這樣我都不想走了。”

    方旖無奈推他:“快走吧!”

    周洛琛用眼神快速將她全身掃了一遍,諱莫如深道:“還有不到十天。”沒頭沒尾地說完,他轉身跨上了車,與她道別後開車離去。

    方旖在門口又站了好一會,才捨得回家去。可她才走進單元樓,就發現母親倚在那裡,有些目瞪口呆地站著。

    方旖立刻皺起了眉,不知道母親看見了多少,只好試探性地問:“等我很久了?”

    方母望向女兒,躊躇片刻,點頭。

    方旖抿了抿唇,道:“那就上去吧,回去洗洗澡睡了,累。”

    方母看著方旖沒事兒人似的上樓了,也不好再在這裡呆著,跟在後面進了電梯。

    時間已經不早了,電梯裡就她們母女倆,方旖沉默,方母卻有點沉不住氣了,忍不住開口問道:“旖旖,你不是說和同事吃飯嗎,怎麼是個男的,你們還……”

    “男同事。”方旖只說了這麼三個字。

    方母面露憂慮,方旖從電梯倒影裡看見她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道:“你不是也說我老大不小了,該找個男朋友了嗎?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方母點頭,卻又搖頭,有點為難道:“可是那個人,看著很厲害的,你和他……”

    “不找個厲害的,也降不住你老公啊,你說是不?”方旖反問她。

    方母怔住,僵了半晌,直到電梯門打開才說:“是他?”

    看樣子方母是聯系上了之前接濟繼父的人,方旖也沒隱瞞,坦然道:“就是他,不過我暫時不希望繼父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那肯定就是你說的,你是我媽,不管你以前做過再多錯事,我心裡也還是敬你的,只是這次不一樣,如果你再……那我也不想再忍了。”

    方母明白她的意思,久久沒有言語,方旖看了她一眼,走出電梯進了家門。

    翌日,方旖帶了母親做的甜點到事務所,打算中午趁著大家離開吃飯的時候,拿去熱了給周洛琛吃。不過有人並不希望這件事發生,直到一點多,江任許仍然像根釘子一樣釘在座位上,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打算,連洗手間都不去一趟。

    方旖無奈,只好把東西放到桌上,准備下午下班給周洛琛。

    不過很不湊巧,下午的時候,周洛琛忽然離開了,行色匆匆,一邊走一邊打著電話,方旖沒聽錯的話,他像提起了“公安”兩個字。

    難不成是案子出什麼問題了?不能吧,要真是這樣,那周洛琛今年可真夠倒霉的,手裡的案子已經第三次出問題了。

    所幸,並不是案子的事,方旖因為擔憂他而給他發了短信,他告訴了她緣由以免她擔心,原來他去了瑞亨投行中國總部,他是那裡的法律顧問,去那兒無可厚非,所以雖然他沒提及具體什麼事,但她也安了心。

    周洛琛這一趟走了,下班時都沒回來,方旖知道他在忙,也沒敢打電話打攪他,到了下班時間就自己離開,准備回家了。

    不過,她在朝地鐵口走時,“巧合”地遇見了開著紅色跑車的江任許。她從車上下來,摘了墨鏡,不算熱絡地和她打招呼,她卻只想給嚴肅打電話。

    “回家嗎?我送你吧。”江任許作勢替她打開車門。

    方旖面色如常地說:“不用了,我坐地鐵就行,江小姐不順路的。”

    江任許觀察著她的表情,猜測著她內心的想法。她知道嚴肅肯定不會讓周洛琛把她的事告訴第四個人,所以她認為方旖什麼都不知道。那也就說明,周洛琛在她這解釋不清,她應該還在生氣的。可是現在看著,怎麼好像一點怒氣都沒?

    江任許略略思忖,笑著說:“不會啊,我順路的,我就住在你家對面的小區,和周律師同一個。”

    方旖眉頭輕不可見地一蹙,卻不是因為吃醋,而是因為明白了她的目的。

    她這是故意要挑撥他和周洛琛的關系啊,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要不是周洛琛賣了嚴肅把所有事都告訴了她,那她這會兒肯定真的會很傷心。

    可惜,她什麼都知道。

    方旖沒有露出江任許想象中的神傷,讓江任許有點疑惑,不過很快她就沒心情疑惑了,因為她被方旖的奇葩言論驚呆了。

    “江秘書,你覺得你還可以在事務所做多久?”方旖歪著頭說,“我覺得最多一周,你就會再次失蹤了,只是這次不會有人再給你留檔了。”她略顯傷感,“其實啊,你和周律師的事我是挺傷心的,不過誰讓我喜歡他呢,他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只喜歡一個女人?我啊,只要他心裡最喜歡的那個人是我就夠了。”

    江任許嘴角抽搐道:“想不到你這麼大方。”

    “可能周律師就是喜歡我大方吧,你以後也大方一點,別那麼嫉妒我,說不定他就會對你稍微好一點,不那麼急著趕你走的。”方旖淡淡地說完,走進地鐵口,連道別都沒跟她說。

    江任許站在冬日的街道上停留了很久,才很不甘心地離開了這裡。而另一頭坐上地鐵的方旖,正拿著手機刷微博,心裡冷笑地想著,不就是比不要臉,反正也沒外人,就她們倆,誰怕誰?

    周洛琛正忙著幫朋友抓一個綁走他女友的家伙,沒精力分給方旖,所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他第二天把事情做完了,回到事務所上班,就看見自己的辦公桌上放的甜點盒子。盒子上還貼了張便利貼,是方旖的字跡。

    他不由拿起電話,撥通她的號碼,等她接起後便問:“溜進我辦公室了?”

    方旖壓低聲音說:“不是你給我的鑰匙嗎,後悔了?”

    周洛琛拖長腔調說:“你放的是什麼?”

    “我媽做的甜點,你嘗嘗吧,不是想吃麼。”

    “那真是多謝了。”他抬手打開盒子。

    “說話不方便,先掛了。”方旖匆匆說了句便放下了電話,並不是不想跟他聊,而是真的不方便,因為邢肆就站在旁邊跟陳君瑜說話,她很擔心被他聽見。

    不多會,邢肆便轉頭望向了方旖,開口說:“方旖,提前准備一下,周一跟我出差。”

    方旖一怔,下意識問道:“去幾天?”

    邢肆略微思忖,道:“大概一周吧,有問題嗎?”

    方旖為難起來,沒幾天就是周洛琛生日了,要出差一周,那不是得耽誤了?

    見方旖一臉猶豫,邢肆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如果有事,你可以提前回來,但前期你必須在。”

    領導都這麼說了,方旖還能有什麼辦法?她只能曲線救國:“是要去穎都嗎?”邢肆最近在辦那邊的案子,如果是的話,那很近,實在不行就當天打車回來,白天再趕回去。

    邢肆點了一下頭,這一個點頭讓方旖轉憂為喜:“好的,我會准備好一切資料。”

    邢肆淡淡地掃過她喜形於色的臉,沒有說話,直接回了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他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彎腰看了看台歷,稍稍想了想,就知道過陣子是周某人的生日。他們怎麼也做了那麼久的兄弟和合伙人,他的生日他多少還是有印象的。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但邢肆就是非常不希望那天給方旖假期。不過其實他也清楚,不管他給不給,周洛琛都有辦法達到目的。

    方旖去出差了,江任許也沒辦法煩到她,她雖然忙碌,但心情還不錯。

    唯一讓她不高興的,就是沒辦法給周洛琛過生日。這是他們在一起後他第一次過生日,沒辦法好好陪在他身邊,她心裡很過意不去。

    不過,周洛琛生日當天晚上,方旖接到了他的電話,那個時候她還在酒店。

    “方旖。”電話裡,周洛琛的聲音更動聽了,他那邊非常安靜,他說起話來,帶起了一股與他外貌形象很不符合的反派味兒……怎麼說呢,就是挺矛盾的。

    “什麼事啊?”方旖有愧與他,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周洛琛嗤了一聲,像在嘲笑她的膽小,他很快說道:“我在你隔壁房間,出門左拐,等你。”說罷,直接掛了電話。

    不得不說,當他告訴她,他就住在她隔壁房間的時候,她真是既高興又非常……緊張。

    有些事,避開了那麼多次,終於還是會來到。這就像太陽每天早上都從東方升起,即便時間會有不同,卻永遠不會改變方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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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左邊住的是老周,右邊是老邢,呵呵,這晚上,估計消停不了,老邢會讓你這麼簡單得逞嗎( ﹁ ﹁ ) ~→ 不過老周也忍了那麼久了,夜裡折騰一下,最後還是會讓他抱得美人歸的,我真是老周的親媽

    下面啊,穎都這個案子,和老周家有關系哦,不過是查出來的,不是明面上的,劇個透,咱們開始進攻公婆家啦!看公婆騎著摩的!高速公路上始終和我保持零距離!他伸出拳頭!要和我比一比~~~!比就比!誰怕誰!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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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因為是來穎都出差,並非游玩,所以方旖他們住的酒店也不算頂好的,只是離法院很近,比較方便。至於其他方面,就存在一點小瑕疵,比如隔音效果,就稍微有那麼一點點不完美,雖說是單人套房,但也依稀可以聽見隔壁的電視音量,正常的說話聲倒問題不大。

    方旖沒在自己房間聽到過隔壁的聲音,所以滿心以為那沒住人,誰知道周洛琛竟不知何時住了進來。

    她遲疑了一下,打開行李箱把衣服都翻了出來,挑選著今晚要穿的。出差前是打算回家一趟給周洛琛過生日的,所以方旖在行李裡帶了幾件還算漂亮的衣服,不過因為是冬季,衣服再好看也不如夏天輕薄飄逸,是以效果還是沒那麼完美。

    仔細思考了一下,方旖決定還是穿薄點,反正又不出門,只在酒店裡,穿裙子應該沒事,外人又看不見。

    決定之後,方旖將一條一字領的黑色裙子穿到了身上,對著鏡子一照,漂亮的鎖骨剛好露在外面,再戴上一條項鏈,穿好絲襪,就可以大功告成了,效果一定不錯。

    跑到梳妝台邊把項鏈戴好,方旖隨後又補了妝,她在化妝時需要坐下,這讓她感覺到穿在身上這條裙子有點短,因為坐下之後裙邊會收到大腿的部分,不過……就這樣吧。

    搞定一切之後,方旖披了條披肩就出了房間,敲響了左邊房間的門。

    在等待開門的時候,方旖心裡七上八下的,等房門打開時,她這一顆心差點都跳出來。

    “進來。”周洛琛側身站在裡面,抬手示意她進去,黑白分明的眸子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

    她走進去,回眸看他,他西裝革履風塵僕僕,黑色的皮鞋、筆直的西裝褲,一絲不苟系著的領帶,英俊的五官,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整齊的黑發,放在常人身上十分普通的打扮,換成了他卻那麼儒雅斯文,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魅力。

    果斷關上了門,上了安全鎖,周洛琛這個意思是,今晚不准方旖再離開了。

    方旖看到他那個動作,紅著臉別開頭道:“你生日還要你跑這麼遠來,真過意不去。”

    周洛琛淡淡地講:“沒關系。”話說完時,已經到了客廳,“來。”他提高音量道。

    方旖慢吞吞地從入口挪到客廳,那裡放著個很小的蛋糕,還有幾盤菜和兩雙筷子,非常簡單。那盤子方旖看著眼熟,應該是酒店的,看來是他到了之後直接讓酒店送的。

    走到他對面坐下,由於裙子短的關系,方旖疊起了雙腿,兩條被絲襪包裹著的修長美腿姿態優美地落在他眼前,他眨了一下眼,摘掉眼鏡擦了擦鏡片,可那鏡片明明干干淨淨。

    “就這麼簡單嗎?”方旖有點自責道,“要不我們出去吃吧,這太簡陋了。”

    周洛琛搖頭說:“我已經很久沒過生日,這樣已經很隆重了。”略頓,他又道,“再者,你穿成這樣,我怎麼可能帶你出門。”

    方旖紅了臉,低頭看自己,嘀嘀咕咕道:“我穿成什麼樣了啊?”

    周洛琛抿唇不語,從口袋取出打火機點了三根蠟燭,方旖看見樂了:“三歲啊?”

    周洛琛一本正經道:“是啊。”

    方旖笑得更開心了,其實她知道,三根就代表三十歲,至於零頭,他給省略了,如果真的插滿正確年齡的蠟燭,那這小蛋糕基本可以報廢了。

    “我還是覺得太簡陋了。”方旖看著閃閃發光的蠟燭說。

    周洛琛頭也不抬道:“去關燈。”

    方旖應下來,起身去關燈,屋子裡黑下來後,回眸看見周洛琛時,讓她有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

    生日蠟燭的光芒給他俊美硬朗的面部線條描繪了金色的邊緣,他慢條斯理地脫掉西裝外套扔到了床上,見她走回來,又扯掉了領帶,眼睛一直隔著眼鏡片睨著她,眨都不眨。

    方旖不由自主拉緊了身上的披肩,走回他對面坐下,吸了口氣說:“祝你生日快樂。”

    周洛琛從容笑道:“謝謝。”

    “許個願吧。”

    本想拒絕,因為並不相信這個,不過看她那麼熱忱的眼神,周洛琛也便順從了。

    注視著周洛琛閉上眼三秒不到就睜開,方旖有點懷疑他是否真的許下了願:“你許願了?”

    “嗯。”他惜字如金。

    “什麼願望?”她很好奇,因為她不覺得他真許了。

    周洛琛平靜說道:“說出來就不靈了,吹蠟燭吧。”他招呼她一起吹蠟燭。

    方旖總覺得他們進行的好像太快了,他就跟趕時間似的,從她進房間到現在沒多久,這一眨眼,竟然都該吹蠟燭了。

    雖覺得有些倉促,但也不得不跟從,方旖陪著周洛琛吹了蠟燭,又哼了幾句生日快樂歌祝福他,他就那麼安靜地在黑暗中看著她,她幾乎感覺到他眼睛發亮。

    “我去開燈。”方旖起身想要去開燈,可周洛琛卻拉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拉到了身邊。

    “不必了。”他貼著她平坦的小腹,手撫上那夢寐以求的美腿,低聲道,“別浪費時間了。”語畢,就橫抱起她朝床的方向走。

    方旖驚呼一聲,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恰好這時,她放在包裡的手機響了,於是她趕忙說道:“等一下,我手機響了。”

    周洛琛不耐煩道:“不管它。”

    “不行,可能是我媽,我今天還沒給她打電話。”方旖也不知是真的怕母親擔心,還是有點懼怕即將發生的事。

    周洛琛長舒一口氣,將她放到了地上,站在原地粗魯地解開襯衣領口的扣子,聲音沙啞道:“給你一分鍾。”

    方旖一路小跑到客廳拿出手機,看看上面的名字,居然是邢肆。

    平復呼吸後,方旖接起電話,卻是邢肆讓她送資料去他房間,傍晚時她送去的資料錯了。

    公事上犯了錯,方旖有點內疚,掛了電話就對跟出來的周洛琛道:“我把給邢律師的資料搞錯了,現在得送對的過去,你在這等我一會。”

    周洛琛擰緊眉頭道:“錯了?”

    方旖無奈道:“下午滿腦子都是你,把資料送錯也情有可原啊。”

    似乎被“滿腦子都是你”這話給取悅了,周洛琛臉色沒那麼陰沉了,他抬手指了一下門,道:“五分鍾。”

    方旖匆忙應下,跑出房間回了隔壁,在文件夾裡翻找邢肆要的資料。

    可是,似乎老天爺偏要她著急,她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東西在哪,這時候已經過了不止五分鍾了,恐怕十五分鍾都有了。

    擔心周洛琛因為等太久而生氣,方旖決定不再把時間浪費在翻找上,打開電腦連了房間裡的打印機,打算重新打印。

    不過,這都需要時間,等她好不容易給邢肆送完了資料,道了歉,准備回去時,邢肆又開始挑別的錯了。

    其實往常方旖做的資料都難免有些用詞不當的地方,畢竟她不是專業學法的,專業詞語不恰當可以理解,也無傷大雅,只要稍微改一下就好。

    只是這次邢肆沒有自己改,反而讓方旖拿回去重做,好像故意不打算讓她脫身一樣。

    其實誰都不傻,方旖那身衣服,那個精心的妝容,是為了誰只要用腦子想想就知道。邢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理智告訴他要瀟灑放手,但感情讓他無法順應理智。

    方旖窩在辦公桌邊的沙發上改用詞,對著電腦屏幕的精致臉孔上滿是焦躁和急切,連邢肆一直在看著她都沒發覺。

    邢肆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旁若無人地注視著方旖,直到她改好資料,站起身打算去重新打印。

    他這才慢慢收回了視線,沒有被她發現。

    “邢律師,我回去重新打印一下。”方旖這樣說道。

    邢肆道:“去吧。”

    方旖點點頭,離開了他的房間,邢肆掃了一眼自己房間角落的打印機,走過去把它拆下來放進了櫃子裡。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了原位置,拿著方旖之前交的那份資料,就那麼看了起來。

    真的,改不改都無所謂,愣要她改,是不甘心在作祟。

    回到自己房間的方旖並不知道領導已經在用那份“有錯”的老文件,還在努力打印新的文件。

    她看著打印機慢慢地吐出一張張紙,心急得快成八瓣兒了。

    住在她左邊隔壁的周洛琛這時已經等了近一個小時,仍不見她回去,怎麼可能不采取措施?

    他略略思忖,拿了公文包、外套和領帶,直接走出去敲響了隔壁的門。

    方旖聽見門響,還以為邢肆等不及來催了,抱著一堆資料跑到門口,打開門想要交給他,誰知一抬頭就瞧見了衣衫不整的周洛琛。

    方旖滿臉呆滯地望著他,他卻十分淡定,舉止優雅地越過她進了屋,然後在屋裡說:“不用給他送了。”

    方旖抱著資料走回屋裡道:“那怎麼行,我剛給他的那份用詞不對,他明天上庭要用的。”

    周洛琛把自己的東西丟到沙發上,然後一點點解著襯衣紐扣,看都不看她道:“難道你的用詞打錯了,律師就會照著念錯的?你當他是白癡?”

    方旖不知該怎麼說,周洛琛抬眼望向她,柔聲說:“不用去了,我很了解他,他不會怪你。”

    方旖還是有點猶豫,周洛琛卻全部無視,直接進了她房間的浴室:“洗個澡,等我。”說罷,關上了門。

    方旖看著洗手間那扇門,想象著周洛琛在裡面寬衣解帶地沐浴,心跳就越發急促。

    她把資料放回桌上整理了一下,左思右想,還是給邢肆送了過去。

    這次邢肆沒有再為難她,匆匆說了句“回去吧”便繼續工作,方旖松了口氣離開他的房間,卻沒發現他在她出門時,寫字的鋼筆把手下的紙張劃破了。

    方旖回到房裡時周洛琛還沒洗完澡,她想起隔壁的蛋糕,還一口沒吃呢,打算去拿過來讓周洛琛吃一口,可她沒他的房卡。於是她只有在房間裡等著他,而酒店房間就那麼大,能在哪等呢?自然是床上。

    周洛琛洗完澡出來,披著寬大的浴袍,黑發還有些濕潤,水珠順著他修長的脖頸滑下來,那是一幕畫似的場景。

    看見坐在床邊等待的方旖,周洛琛微微勾唇,低聲說:“你要洗澡麼。”

    方旖喉嚨發干地點點頭,也沒多想就朝洗手間走,她進去前難免與周洛琛擦肩而過,感覺到他周身的水汽與無比撩人的目光,她徹底明白了自己今晚無處可逃。

    既然逃無可逃,那就安心接受吧,這是方旖洗澡時的想法。她沒故意拖延時間,洗完了,把頭發吹了半干她就准備出去。不過她進來前因為心思太亂所以忘記拿換洗衣服,她又不好意思也穿睡袍,所以只能穿著洗澡前的衣服走了出去。

    黑色的裙子包裹著曼妙的身材,大腿處在她走動時偶爾露出絲襪漂亮的蕾絲花邊,嫵媚動人的姑娘在燈光下一路靠近,周洛琛躺在床上看著,喉結輕不可見地滑動了一下。

    “關燈吧。”方旖站在床角對周洛琛說。

    周洛琛從善如流地抬手關了燈,只留了床頭按鍵的微光,既不會刺眼,也足以讓人看清腳下,不至於跌倒。

    方旖慢慢走到周洛琛這邊,遲疑片刻,坐了下來,抬手撫向了他的臉,問他:“會不會過了今晚你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周洛琛微微瞇眼,臉上的表情復雜又誘人:“擔心我不負責?”

    方旖坦然地點頭,眼中有深深的憂慮。

    周洛琛攬住她的肩將她抱到床上,親吻著她的耳垂,沙啞低沉的聲音如煙、如霧,似有若無……

    他說:“那你就,摸摸我的良心。”

    方旖懵懵地看著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了。

    這一夜,他得償所願;這一夜,她有了新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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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差不多三千字的福利章,是完全免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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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身體像做過劇烈運動後虛脫了一樣,第二天醒來時渾身疲乏。方旖掃了一眼緊緊拉著的窗簾,遮光的布料讓陽光照不進來,現在幾點了?鬧鍾還沒響,應該還沒到時間。

    方旖試著動了動想起來,但壓在她身上的胳膊很重,她回眸一看,她正背靠在周洛琛的懷裡,兩人不著寸縷,發絲糾纏,姿態曖昧。

    方旖一下子不敢動了,怕驚醒周洛琛,但其實,他早就醒了。

    毫無預兆睜開的眸子修長漂亮,黑白分明的眼中沒有一絲睡意,他靜靜地看著她,沉默地攬住她的腰,被子將兩人從脖子到腳蓋得嚴嚴實實。

    “要起床了……”方旖抿著唇說,“今天邢律師要上庭,我要跟他去。”

    周洛琛語調平靜,帶著一絲早晨剛開口的沙啞:“你能上庭?”他意味深長地問。

    方旖對手指:“我不能,我在外面等,我只是給他們資料……”

    “哦。”周洛琛簡單應了聲,道,“他需要的東西我早上已經給他送去了。”

    方旖僵住,轉過身面對著他:“你給他了?”

    “你的資料都在房間裡,我順手幫你整理了送給他,怕我弄錯嗎?”他微勾嘴角,笑容親切深情卻怎麼看都有點滲人。

    “不是……只是由你送去,那他不是知道你在這了?”方旖眉頭緊蹙道。

    “他一直都知道我們在一起。”周洛琛這樣說。

    方旖沉默下來,像在思索其中的利害關系,周洛琛看了她一會,松開了她:“如果你真想跟著去就去吧。”

    方旖眼神復雜地望著他,周洛琛繼續道:“只不過時間來不及了,現在已經十點了。”

    方旖下巴直接掉在了床上,她在床頭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機,打開一看果然都十點多了。

    “我怎麼睡這麼久?不對啊,我定了鬧鍾的。”方旖打開時鍾,看見七點半的鬧鍾被人關閉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

    一聲不吭地看向他,周洛琛從容不迫道:“是我沒錯,你昨晚那麼累,總要休息一會。你是我的女人,我幫你理一理資料,請個假而已,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他說得合情又合理。

    方旖歎了口氣:“你說邢律師早就知道我們在一起了,那這個‘早’有多早?”

    周洛琛掀開被子下了床,他只穿了條黑色西褲,連腰帶都沒系,光著腳踩在地毯上,赤著精瘦白皙的上身,讓人根本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真是羊脂玉似的一個人,不止臉蛋白皙好看,連身上也那麼細致如瓷,就好像精雕細琢的冰雕一樣。

    “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周洛琛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襯衣套上,慢條斯理地系著紐扣,“早餐在桌上蓋著,洗漱一下過來吃吧。”

    方旖已經沒了睡意,她抓緊被子慢慢爬起來,那小心翼翼擔心走光的舉動令周洛琛玩味地挑了挑眉。

    “我回避。”他說罷,轉過了身去。

    ……只是轉了個身嘛,算什麼回避呢?盡管如此,方旖還是舒了口氣。她沒矯情,麻利地拿過被疊在床頭的衣服,快速穿了起來。

    這是她行李箱裡另外一套職業裝,大概是周洛琛早上起來時給她放到這的吧。他應該早就預料到了她醒來會是這樣,所以才放這一套衣服,真體貼。

    心裡本來因為無法跟邢肆出庭而產生的一點負罪感緩和了不少,方旖穿好衣服下床,洗漱完畢後走到客廳的沙發邊坐下,仰頭看著已經穿好襯衣在系皮帶的周洛琛。

    昨晚他那麼急切,他們那麼放肆,讓她一時腦熱忘記了避孕的問題,但周洛琛是個成熟的男人,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克制,他在最後一刻釋放到了外面,為方旖解決了後顧之憂。

    見方旖一直盯著他看,周洛琛開口說道:“你今天是要跟我出去逛逛,還是要跟邢肆去工作。”

    方旖陷入沉思,周洛琛凝視了她一會,主動道:“我回港城。”說罷,去衣架邊拿領帶。

    方旖看著他的背影道:“你有事?”

    周洛琛背對著她說:“你想去工作我就有事,你想跟我出去我就沒事。”

    那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方旖仔細想了想,覺得她和周洛琛時間很多,還是先把工作穩定下來才好。昨晚邢肆那麼奇怪,今早周洛琛又替她去他那請假送資料,他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那你回去吧,路上開車小心點。”方旖掀開蓋著早飯的蓋子,裡面是面包和咖啡,她拿起面包撕了一片放在嘴裡,想問問周洛琛要不要吃,不過他已經走了過來。

    站在桌子邊,周洛琛緩緩彎下腰,一邊系領帶一邊對她說:“喂我。”

    方旖叼著面包的動作一頓,無辜地看了他好一會,然後默默地在盤子裡又拿了一塊面包送到他嘴邊。周洛琛微垂眼瞼掃了掃,側開了頭。

    “要你……嘴裡的。”他語調溫柔如水,說完便啟唇咬住了她嘴裡沒有吃完面包,將她撕下的本就不多的面包一分為二,吞咽入腹。接著,他領帶也系好了,將領帶結朝上一推,站直了身子,全程動作行雲流水,氣度斐然。

    “咳。”方旖掩飾性地咳了一聲,說,“你回港城要忙什麼?”她其實並不是真的要知道他忙什麼,他要忙的事說了她也不一定聽得懂,她只是想轉移話題。

    周洛琛卻似乎不想多說這些,沉默了好一會才說:“見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方旖“哦”了一聲,喝了口咖啡,道:“那我就去工作吧。”

    周洛琛微微頷首,戴好手表,道:“我不吃早飯了,先走了。”

    方旖聞言站了起來:“你不吃了嗎?味道還不錯。”

    “你吃就好。少吃點,一會該吃午飯了。”他說罷,轉身朝門口走,方旖不捨地看著他的背影,急急跟了上去。

    “那你路上開車小心點……”她很想反悔,想讓他留下,讓他陪著她,可他腳步匆忙的樣子又讓她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回去吧。”周洛琛走到門口轉過了身,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抬腳離開了。

    方旖靠在門邊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心裡空落落的,吃東西的心情也沒了。

    她回到房間拿出手機,約莫著時間發了短信給陳君瑜,問他現在是不是在法院。陳君瑜好一會沒回短信,方旖等得實在著急,打算打個電話過去時,就接到了那邊的回信,只是回信的不是陳助理,是邢肆本人。

    短信很簡單,就四個字:你回去吧。

    回去?方旖一怔,按理說出差怎麼也還有幾天,怎麼忽然讓她回去了?難道是因為周洛琛?

    方旖焦急地撥通邢肆的電話,邢肆好一會才接起來,她跟對方打了招呼,就直接問道:“邢律師,您的意思是讓我回事務所嗎?”

    邢肆語調冷淡道:“隨便哪裡,回事務所也好,回家也罷,這裡不需要你了。”

    方旖感覺心上像壓了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聲音都啞了:“是因為我哪裡出了錯或者有失職的地方嗎?”她低聲問。

    邢肆那邊沉默很久才說:“你沒有出錯,也沒有失職,是我暫時用不上你了,回去吧。”說罷,掛了電話。

    方旖的心徹底沉了下來,幾乎可以確定邢肆不高興了。至於不高興的原因,必然有她和周洛琛在一起這一點。

    昨晚周洛琛就在她房間,今早他又去給邢肆送資料,也不知和對方說了什麼,有沒有刺激到他。從她到事務所來,邢肆就和周洛琛不對付,他不止一次提醒過她小心周洛琛,可她還是不聽勸告繼續前進,現在更發展到這個地步,邢肆不高興是必然的吧。

    看了看房間裡的東西,方旖開始整理行裝,准備回港城。既然上司都開口了,她再留在這只會讓他更不高興,何必那麼不識時務。

    該給對方的文件早上周洛琛都送過去了,她現在只要收拾了她的行李和公司電腦,就可以直接走人了。這一切加在一起不過花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時間,方旖拉著行李箱拿著房卡去退了房,隨後在酒店外打車前往車站。

    而此刻,邢肆這邊第二次休庭。他看著手表,心算著時間,估計著方旖此刻走到了哪裡,猶豫著是否要去送她,但最後的結果肯定是不去。

    先不說時間不允許,就是理智也不允許他這麼做。早上與周洛琛匆忙的一面,兩人雖未言語,但昨晚的事作為男人都已心知肚明。他們發展到這個地步,他要再做什麼也沒意義了。

    陳君瑜看邢肆沉思不語,以為他在想案子,便道:“邢律師,我想跟你討論一下。”

    邢肆看向他,問:“怎麼?”

    “月麟世佳的陸一鳴因涉嫌殺害中舟國際總裁楊建錦而被刑事拘留,但他被拘留後舉報了楊建錦涉嫌走私,數額特別巨大,那楊建錦如果還活著,判刑是遲早的事。也因此,陸一鳴就算平日裡和楊建錦不對付,也沒必要急於一時去殺人,把自己搭進去。我在想,殺楊建錦的真正凶手知不知道這個情況?如果知道,又是誰在明知他會出事的情況下,仍然想害死他,又嫁禍給陸一鳴呢?”

    邢肆蹙了一下眉,道:“你已經有看法了吧。”

    陳君瑜笑道:“邢律師真了解我,我覺得這事兒沒表面看著那麼簡單。楊建錦被害當晚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陸一鳴的,陸一鳴和我們說他接了那個電話後楊建錦根本沒出過聲,只不過掛了電話後又發短信讓他去找他,這樣就造成了陸一鳴在楊建錦被害當晚曾出現在楊建錦所住小區的證據,你說這個讓楊建錦發短信打電話的人,是不是就是凶手?”

    邢肆點頭道:“有可能,不過我們拿不出陸一鳴的不在場證明,楊建錦小區的監控錄像裡又沒發現過別的可疑人物,公訴方的人證物證都在,我們沒辦法。”

    “是啊,這太詭異了,陸一鳴的確沒作案動機,可現場為什麼會有他的頭發呢?難不成他身為大公司總裁,竟然意氣用事到連一時片刻都等不了,沖動地去殺害所有人都知其跟他有過節的對手?”陳君瑜皺起了眉。

    邢肆淡淡道:“我本來就不覺得陸一鳴是真凶,一個人的眼神不會騙人,如果真是他,我也不會接這個案子。真正的凶手肯定是既和他關系密切,也擔心楊建錦被抓後威脅到其安危的人。現階段我們只能盡快找到蛛絲馬跡,把案件發回重審。”

    “我們這次有多久時間?”陳君瑜問。

    “這個案子很懸,我們……”他的話沒說完,就已經沒了聲音,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撥打了酒店前台的電話,要了一份他們出差前一段時間發行的報紙,等回酒店後看。

    “邢律師要老報紙做什麼?”陳君瑜不解地問。

    邢肆搖搖頭沒說話,因為他想到的事涉及到他們都認識的人,一定要弄清楚才能講出來,免得給誰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又或者……打草驚蛇。

    方旖回到事務所時已經是下午,她自己提前回來,讓事務所的同事都很不解,但大家也沒問,畢竟那是人家的事。

    方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裡也暫時沒什麼活,於是便找出了前陣子留宿周洛琛家第二天和他吃早餐時他看的那張報紙。她還記得他看報紙時臉色不好,只是最近一直很忙,所以沒時間去看那上面到底是什麼,現在既然閒了,就拿出看看吧。

    從抽屜裡翻出報紙,方旖憑著記憶找到周洛琛那天看的版面,仔細瀏覽了一遍,竟然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公司名字。

    月麟世佳?這不是邢肆這次的委托人陸一鳴的汽貿公司嗎?

    方旖皺著眉將新聞認真看了下,上面大概是說,在國內著名進出口貿易公司“致衡能源公司”舉辦的融資酒會上,月麟世佳汽貿總裁和中舟國際運輸的總裁大打出手,揚言不會讓對方好過,十分失態……

    這新聞報道倒也是事實,方旖也算了解陸一鳴的案子,他的確和中舟國際的總裁楊建錦有過節,因此在楊建錦被害後,警方調取被害人小區監控錄像發現陸一鳴時,才會加大他身上的嫌疑,現在更是在證據充足的情況下起訴了他。

    那周洛琛對著這條新聞皺眉,是因為她當時在參與這個案子嗎?

    不像。

    方旖又將報紙整個版面看了一遍,其他的新聞都很沒意思,不可能是周洛琛會感興趣的,那就只能是這條了。

    方旖腦子忽然靈光一現,放下報紙在電腦裡搜索了“致衡能源公司”的資料,這一搜,便敏銳地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致衡能源有限公司的現任董事長姓周,叫周致衡,而周洛琛他也姓周。

    方旖覺得自己可能是自己多心了,進出口貿易公司融資是常有之事,開酒會也屬於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這位周致衡董事長和周洛琛有關系,那也不會是致衡公司有問題,必然是他擔心她才會那樣的吧。

    這樣說服了自己,方旖也安心了許多,她摸出手機想給周洛琛發個短信,看他在不在事務所。她也沒提自己回來的事,想著這雖然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對他來講應該還不錯吧?

    只是,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信息發出去不久,周洛琛的辦公室就打開了門,她一開始還以為對方知道她回來了,所以才打開門露個臉,誰知等她滿心甜蜜地抬頭看過去,就瞧見了背著雙肩包笑瞇瞇走出來的周漫漫。她身後跟著的,不是周洛琛是誰?

    到這會兒,離她給他發短信已經過了十來分鍾,他沒有給她回復,但她看見他的手機就攥在手裡。

    似乎感受到了方旖炙熱的注視,周洛琛很快朝她這邊望了過來,見她坐在位置上,眼神依舊平靜,只是眼底暗了一暗。

    方旖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面對電腦,心想,原來他趕回來要見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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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周漫漫一直在看周洛琛,所以也看到周洛琛轉開視線。

    她想順著看過去那裡有誰,但周洛琛阻攔了她:“我讓人帶你去吃飯。”他說。

    周漫漫皺起眉道:“你不陪我去嗎?”

    周洛琛看了看表,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今天很忙。”

    周漫漫抿抿唇,點頭說:“好吧,那我自己去。”

    “我讓人陪你。”他忽然露出一個十分迷人的笑容,望向坐在不遠處的江任許道,“任許,帶我妹妹去吃個午飯,她來得太急,午飯還沒吃。”

    江任許愣住了,受寵若驚地站起來道:“好的,周小姐想吃什麼?”

    周漫漫若有所思地觀察著周洛琛對江任許的態度,見他語調溫柔表情和緩,神色變得很壓抑:“吃什麼路上再說吧。”她轉身大跨步離開,“還不走?”遠遠丟來話,是在催促江任許。

    江任許穿上外套拿起背包,和周洛琛道別便離開,在一眾同事面前挺胸昂首,氣場很強。

    周洛琛看著一大一小兩位女性離開,隨手扶住江任許的椅子把它推到桌子裡,嘴角始終帶著柔和的笑意,像有什麼高興的事兒一樣。

    只是他眼鏡片後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卻撲朔迷離。

    “周律師。”

    林姿低低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周洛琛回眸一看,發現她看上去不太好。

    “周律師,我想請個假,早走一會。”她抿著唇說,“我家裡有點事。”

    周洛琛略一思索道:“去吧,把工作交給……”他抬手指向方旖的位置,“交給方旖吧,邢律師還沒回來,她應該沒事做,至於江任許,她今天下午回不來了。”他勾唇淺笑。

    不知怎的,林姿總覺得,周洛琛這個“回不來了”很不懷好意。但其實不管是否真如此,和她關系都不大了,真正有關系的人,是接替她今日工作的方旖。

    “好。”林姿應下來,著手整理東西,動作間一直恍恍惚惚,出了不少錯。

    周洛琛瞧了一會,便抬腳往回走,還不等他走到門邊,事務所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先生請您等一下,我幫您叫林秘書出來……等一等先生,您別亂闖啊!”前台急切地追進事務所裡,看著沖到辦公室中的高大男人,無奈地望向林姿那邊道,“林秘書,這位先生找你的,也不等勸,非得往裡闖,你快過來。”

    林姿見到那個男人時渾身都僵住了,她下意識回頭看了周洛琛一眼,周洛琛表情淡漠地站在那沒有回辦公室,因為他覺得那個男人來者不善,林姿一個女孩子,還是他的下屬、事務所的員工,他有責任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那男人看見林姿,果然直接沖了過來,他過去時路上有兩個男律師要攔住他,但他力氣非常大,直接把人推開了。

    “林姿!”那男人沖到林姿身邊一臉戾氣道,“辦辭職了沒有?”

    林姿臉色蒼白地看著他說:“你馬上給我出去。”

    那男人冷笑一聲:“我出去?你確定?”

    林姿抿抿唇說:“你先走,我一會就下去。”

    那男人見林姿很介意她身後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所以望了過去。這一看,他表情更陰沉了:“您就是周洛琛律師吧?”他意味不明地說。

    周洛琛掃了一眼他握著的拳頭,正要開口,林姿就擋到了他面前:“岳強你別鬧!下去等著!”

    周洛琛好像沒看到局勢很危險一樣,淡淡地問林姿:“我怎麼不知道你要辭職的事?”

    林姿面色愈發難看了,事務所的男律師們都聚集到了周洛琛身邊,似乎怕那個叫岳強的人對周洛琛不利。

    周洛琛推開身邊的男律師,示意對方沒關系,他這樣自滿的行為激怒了岳強,岳強直接拉開林姿一拳揮向了他。

    方旖一直在角落裡圍觀,此刻瞧見這副場景頓時驚恐起來。她立馬打電話叫保安上來,放下電話後就沖過去想要幫忙,不過她可能多慮了,岳強揮向周洛琛的拳頭被周洛琛攥在了手中,周洛琛稍轉手腕便將岳強摔倒在地,兩人身高差不多,但周洛琛西裝革履看著清瘦些,岳強則膀大腰圓有些偏胖,這樣的“翻盤”讓人有些吃驚。

    方旖來到周洛琛身邊時,岳強正被摔倒在地,她的腳尖不小心被岳強的身體砸到,痛呼一聲抽回了腳。

    周洛琛望向方旖,抬手將她拉到身邊護著,低頭問她:“砸疼了吧。”

    方旖搖搖頭說:“沒事。”

    周洛琛想蹲下去幫她看看腳,絲毫不介意事務所裡其他同事們都在這。倒是岳強阻止了他做這個惹人非議的動作,他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朝周洛琛揮拳,不出意外地又被周洛琛制止。

    “這位岳先生,你再這麼沖動我就報警了。”周洛琛盯著那人道。

    岳強道:“呦,律師很牛氣啊?你報吧,趕快報警,看警察來了是不是只抓我一個人,我臉上這傷也不知道是誰弄的。”他指了指剛才因為被周洛琛摔在地上而擦出的傷口。

    周洛琛一邊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一邊平靜說道:“岳先生好像不知道法律上有一種行為叫正當防衛。”

    岳強聽了更生氣了,又想沖上去打人,恰好保安趕到,將他拉到了離周洛琛很遠的位置。

    “對不起周律師!”保安隊長道,“這人上去的時候沒異常,沒想到是個鬧事的。”

    周洛琛搖搖頭示意無妨,手下握住了方旖有點發抖的手,眼睛卻看向了林姿,林姿哭得淚流滿面,臉色蒼白如紙,他三思片刻問:“你自己處理,還是事務所出面。”

    林姿吸了口氣說:“周律師,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這是我家裡給我找的男朋友,我快要結婚了,所以……”她彎腰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信封,雙手執著遞給周洛琛,紅著眼圈道,“所以,我要辭職了。”

    岳強看見林姿的行為,怒火消散了不少,遠遠說道:“早這樣不就行了,結了婚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要再惦記著別的男人。”

    林姿滿面怒氣地望向岳強吼道:“你給我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我是喜歡周律師,從上班第一天就喜歡他!可他從來沒喜歡過我!一分一秒都沒有!你能不能不要鬧了!”

    岳強被她吼得一愣,一時竟真的沒再說話,好像是無語了。

    方旖看著現在的林姿,不知怎麼就覺得自己將來會變成她一樣。

    看來,她雖然和周洛琛在一起了,但他們現在的關系令她十分沒安全感,精神上一直保持著“隨時准備被拋棄”的狀態,太累了。

    事務所的同事們都驚呆了,雖然大家早就看出了林姿的心思,可一直都心照不宣,畢竟周律師似乎沒那個打算,就算有也不會讓他們知道。現在聽到林姿這麼直接地吼出來,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他們是不是現在都轉身走開,以後跟周律師相處才能自然點?

    周洛琛應該是最平靜的一個了,說來也對,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事可以讓他不平靜,他沉默了一會,直接從襯衣上方口袋取出鋼筆,在林姿的辭職信上簽了字。

    簽完字,周洛琛便將辭職信交還給林姿,林姿愣愣地接過去,聽見他說:“溫娜,給林姿辦手續吧。”語畢,他走到辦公室門邊打開了門,回頭看著圍觀的眾人,“都去工作吧,謝謝徐隊長了,把岳先生放開吧。”

    保安隊長聞言便讓人放開了岳強,岳強揉了揉肩膀,不屑地瞥了一眼周洛琛,走到林姿身邊道:“要我幫你拿東西嗎?”

    林姿不吭聲,傻站在那看著周洛琛,眼神充滿不捨。周洛琛沉默片刻疏離官方地說說了句“祝你過得幸福”,只這六個子就讓林姿淚如泉湧。

    方旖站在她和周洛琛中間覺得很不適,抬腳想回座位,但周洛琛卻開了口。

    “方旖,到我辦公室來。”說罷,他先一步走了進去,沒再理會林姿極度不捨的眼神。

    方旖無視一切調轉方向進了周洛琛的辦公室,周洛琛在她進來後松了松領帶道:“把門關上,到我身邊來。”

    方旖順從地關上門,走到他身邊,一直都沒有表情的臉開始有些恍惚。

    周洛琛將她的變化一覽無余,從桌子抽屜摸出雪茄,夾在手裡沒有點燃。

    “是我爸讓漫漫來的。”他面不改色地陳述事實,“家裡有點事,需要我回去一趟,最近很忙,沒接到他電話,所以他派了人過來。”

    方旖發覺到他在跟她解釋,於是輕輕“哦”了一聲,說:“你不用跟我解釋的,她是你法律上的妹妹,來找你也屬於正常。”

    周洛琛微微瞇眼:“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他把雪茄放回盒子裡,關上抽屜道,“在穎都時我是打算留下來陪你的,見她可以推後。不過你當時很想去工作,我也就回來了。”略頓,他語調低沉下去,“至於沒告訴你見的是誰,是因為沒必要。我和她常年不見一次,這次說點事她就會回去,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你又不在這,所以沒必要告訴你我要見誰,白白讓你心裡不舒服。”

    方旖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道:“你說得對,你安排的很好,只是沒想到我會忽然回來。”

    周洛琛攬住她的腰讓她坐到他腿上,見她不自在地掙扎也不放手,柔聲問她:“怎麼忽然回來了,邢肆為難你了?”

    方旖抿著唇說:“沒有,只是說不需要我了,所以讓我先回來。”

    周洛琛有一會沒說話,半晌才道:“穎都的案子沒那麼簡單,他得十二月中旬才能回來,他不在的時間你就負責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方旖犯了難,“你的事情那麼多,我怎麼弄得清楚……”

    “林姿會來辦交接,你跟她學學。”

    “不是還有江……”

    “嚴肅傍晚會來事務所,他會帶江任許離開。”周洛琛打斷她說道。

    “她們都要走了?”方旖有點失神。

    周洛琛瞧出了她的擔憂,他覺得有點可笑,輕嗤了一聲說:“你覺得唇亡齒寒嗎?何必非把自己當做和其他人一類的角色?你們明明不一樣,你非要那麼以為,是懷疑我的感情?”

    周洛琛的質疑讓方旖微微蹙眉,她低聲說:“沒有,就是有點被嚇到。”

    周洛琛卻不相信她的話,徑自說道:“不用否認,魯迅說過,懷疑不是缺點,缺點是總是懷疑卻不下斷語。我不介意你懷疑我,女人總是多疑的。只要你早點下結論,確定我是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就好。”

    方旖回眸望向他,歪著頭有點迷茫,像在權衡他到底是不是。周洛琛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輕巧笑道:“難過和糾結都是自己給自己的,很簡單的事情,女人卻總是想得很麻煩,不累麼。”

    方旖坦白道:“的確挺累的……”

    周洛琛好像突然來了興致,似笑非笑地問她:“你都怎麼懷疑我的?覺得我心裡人很多,而你心裡就我一個,所以很不公平?”

    方旖驚呆了,怔怔地看著他不說話,他一挑眉道:“被我說中了?”

    方旖紅著臉低下頭,否認道:“才沒有,你想多了。”

    周洛琛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抱緊,下巴擱在她肩上,她則坐在他膝蓋上,挨得他那麼緊,親密無間。

    “其實那話應該反過來。”他說。

    方旖疑問:“什麼話呀?”

    “你心裡的人多,我心裡就你一個,這才不公平。”他聲音悠遠低沉。

    方旖抓著他放在她腰間的手道:“胡說。”

    周洛琛似乎笑了一下,道:“沒關系,不用怕,我不介意。”

    “不介意?我心裡人多你不介意?”方旖側眸睨著他,也笑了起來,因為他明顯是在逗她。

    周洛琛“嗯”了一聲道:“講出來肯定是這麼講,真正的想法不能說。”

    方旖不由問道:“為什麼不能說?”

    周洛琛放開她,她便順勢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

    周洛琛也系上了西裝紐扣,疊起雙腿靠到椅背上說:“因為我不想你覺得,我沒你不行。”

    方旖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面上若有所思,周洛琛被她看了好一會,終於開口說:“進來這麼久了,怎麼不怕人說閒話了?出去工作吧。”

    方旖聞言思索了一下,走過去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這才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周洛琛抬手輕撫過額頭,收回手時發現指腹有口紅的顏色。他將指腹湊到鼻息間聞了聞,然後彎曲手指,摩挲了片刻。

    江任許真的沒有再回事務所,她的東西是當天晚上嚴肅來了以後收拾帶走的。他和她見了個面,也沒多說什麼,事務所是三個合伙人的地方,誰能不能在這工作他們可以決定,至於這個女人,拿錢解決是最妥當的。

    江任許看著嚴肅給她的銀行卡,靠到車椅背上沉思了一會,撥通了周洛琛的電話。

    周洛琛料到她會打電話過來,很快接了起來,隨口道:“幾點的飛機?”

    江任許對他的料事如神沒有感到驚訝,當她和周漫漫一起吃上飯,感覺到那個女孩的尖酸刻薄以及極盡惡毒時,她就知道他什麼意思了。

    禍水東引,把本該被嫉妒和傷害的人從方旖換成了她,他也是用心良苦。

    江任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翻盤了,事務所也回不去了,到了那最後一刻,她也沒跟周漫漫解釋自己和周洛琛的關系,因為她覺得,那是她最後一絲和他的聯系了,她不解釋,那至少在他妹妹眼裡,和他在一起的就是她,而不是方旖。

    “明天早上的,回老家。”江任許坦然道,“周律師,其實我找過方旖了。”

    周洛琛寫字的手頓了頓,放下筆問:“你和她說了什麼。”

    江任許笑出聲來:“周律師大可不必那麼緊張,反正女人對你來說,不都那麼回事嗎?”

    “哦?女人對我來說是怎麼回事。”

    江任許說:“方旖都跟我說了,她說她心裡清楚,你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只喜歡一個女人,她只要你最喜歡的人是她就可以了,你對女人那麼有辦法,把她□□的那麼大方,我真的很佩服。”事實上,若不是他不肯給機會,她甚至也是……樂意的。

    周洛琛想象著方旖說這番話給江任許聽時的表情,心道,這是他把事情提前跟她說了,要是沒說,她還指不定得多難受呢,哪還有這種胡言亂語的本事?

    好半天沒得到周洛琛的回話,江任許遲疑地繼續說道:“周律師,你真的是那樣的男人嗎?”

    照顧了她兩年,雖很少見面,卻每月都按時打錢過來,安排了保姆,把她的生活規制的井井有條,這樣滴水不漏、進退得當的男人,真是方旖口中說的那種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渣男麼?

    對此,周洛琛並沒解釋,只是平平淡淡地說:“嗯,我就是那種人。”說罷,掛了電話。

    江任許看著忙音的手機,打開車窗,將抽完的煙蒂丟了出去,開車離開。

    林姿走後,她的工作暫時交給了方旖。方旖雖是邢肆的秘書,但邢肆正在出差,方旖在家也沒什麼事做,來幫一下兩個秘書都走掉的周洛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接觸了周洛琛的工作細節,方旖才發覺周洛琛的工作和邢肆的區別有多大。她忙得不可開交,許多地方都不是很明白,問林姿又覺得她在家的處境不方便,所以出於對同為女同胞的同情,她便經常去問周洛琛,反正兩人現在是直接的上下級關系,經常碰面也沒什麼不妥。

    只不過,周洛琛雖然樂得親自教導她,享受這份樂趣,卻也不是總有空。

    這天周洛琛打了電話出來,讓方旖給他訂兩張去穎都的機票,一張是他的,另一張是……她的?

    方旖驚訝問道:“怎麼我也去?”

    周洛琛溫聲說:“我回去解決家裡的事,如果方便的話,帶你回家看看。”

    方旖的心情頓時混亂起來,既高興又忐忑,吞吞吐吐了半晌,還是沒說一句連貫的話。

    周洛琛耐心地聽了一會,果斷道:“先工作,晚上吃飯再說。”語畢,掛了電話。

    方旖放下電話已無心工作,她在想,雖然他們已經這樣那樣了,見父母是他對她負責任的態度,但是女人的直覺讓她無法忘記那張報紙上的新聞。

    周漫漫特地來找周洛琛,說的“家事”會不會和那件事有關?邢律師那邊的案子會牽扯到周家嗎?哎,但願那個致衡能源公司的周董事長,和周洛琛的父親只是同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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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女配領便當,下面是男配的戰場了,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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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穎都緊鄰港城市,是國內著名的國際化大都市。方旖上次和邢肆來時,因為公事繁忙根本沒心思欣賞這座城市,住的地方也是臨近政府辦公區域的普通酒店,周圍景色很一般。

    這次換了跟周洛琛來,就有了許多閒情逸致。因為這人明顯不著急,車開得慢,一路走一路向她介紹周圍的景點,連典故都說得頭頭是道,方旖聽得很認真,因為他講得特別有意思。她沒想到,能言善辯的周律師連講故事都這麼棒。

    “周律師……”方旖開口想和周洛琛說話,可周洛琛卻抬手示意她停下,她疑惑道,“怎麼了?”

    周洛琛瞥她一眼說:“還叫周律師?”

    方旖一怔,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便咳了一聲道:“不叫周律師叫什麼啊。”

    周洛琛擺出一副思考的模樣:“別人談戀愛時都叫什麼?叫老公?”

    方旖聽見“老公”倆字就笑出了聲,道:“不要臉,想得美!”

    周洛琛似乎很遺憾的樣子:“不叫老公,那就叫名字吧。”

    方旖遲疑了一下,試著叫他:“洛……”不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叫不出來,總覺得……特別害羞。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改名字叫周洛了。”周洛琛目視前方,面色如常地開車。

    方旖尷尬了一下,片刻後柔聲道:“洛琛。”

    周洛琛將車停在紅燈前,長達一分鍾的紅燈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凝視她。

    他似乎在回味她的呼喚,過了幾秒後說:“再叫一遍。”

    方旖的手不自覺探過去輕撫了一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收回來之後道:“不就一個名字嗎,以後有的是機會叫,先和你說事兒。”

    周洛琛似乎有點不高興,但還是從了她,道:“什麼事?”

    “邢律師也在這,我們要不要和他見個面?”方旖皺著眉說,“我總歸還是他的下屬,我和你的事一直以為他不知道,也瞞著他,誰知你早就告訴了他了,我是不是該給他道個歉?”

    周洛琛發動車子說:“你想多了。”

    “會嗎?”方旖自言自語了一句,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安靜地到達一片別墅區,林立的奢華建築讓人眼花繚亂,方旖看得出來這裡是住宅不是酒店,所以心裡有點不安,難不成周洛琛直接把她帶回家了?

    因為擔心,方旖便問他說:“這是哪裡?”

    周洛琛將車子停在一片花園外,旁邊是一間三層歐式別墅,他將車子熄了火,道:“我家,下車吧。”說罷,先一步跨下了車。

    方旖以為這個“我家”是他和家人的家,頓時緊張起來。她跟著他下了車,來到後備箱看他取出行李,糾結地抿著唇。

    周洛琛發覺了她的不自然,他稍稍啟唇,打算說什麼,可又眼神一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抹淺笑,什麼也沒說,拉著兩人的行李箱上去打開了花園外的鐵門。

    門開後,他側身讓路,請她先進:“歡迎光臨,三生有幸。”他微微傾身,彬彬有禮道。

    方旖走到他身邊,想進去,可還是沒邁出去,她如臨大敵道:“真要讓我進去啊?”

    周洛琛好看的眼睛凝視著她,終是沒忍心繼續看她不安,和緩地解釋道:“這是我的房子,家人不在這住,不用怕。至少目前,我暫時不會讓你跟他們見面。”他頓了頓,別開頭似乎自語般道,“我要……再安排一下。”

    方旖一下子松懈下來,拉緊大衣領口笑道:“你早說嘛,把我嚇壞了。”

    周洛琛看見她那個笑容,就覺得今天的天氣也沒那麼冷了。他遇見過很多人,沒人讓他有過想要一個伴侶的念頭,除了她。其實她未必是最好的,也不一定是最合適的,但她是最必要的。就像人一生要吃很多東西,在吃其他菜的時候總覺得少點什麼,就像到過世界上很多地方旅行,卻沒有一個地方值得他留戀駐足,但當她出現了,一切都圓滿了。

    “外面冷,進去吧。”周洛琛說話時會有白氣彌漫在周圍,因為天氣太冷了。方旖跟在他後面,看他拖著兩個行李箱的背影,感覺無比的可靠。

    他一身黑西裝,外面穿著件長及膝的黑色呢子大衣,雖然也算是過冬的打扮,可比起棉服加身還圍著圍巾的方旖,仍然有些單薄。大概男人都比女人抗凍吧,方旖這樣想著,跟周洛琛一起走進了別墅。

    歐式的外觀,內裡也是典型的喬治亞風格,方旖想起周洛琛的辦公室也是這樣的風格,便確定了這是他的喜好。她摘掉圍巾搭在手臂上,自然地接過他脫掉的風衣搭到不遠處的衣架上,回眸時發現他從他的行李箱裡拿出了一個精致漂亮的盒子。

    方旖回到他身邊時,周洛琛便把盒子遞給了她,輕描淡寫道:“送你。”

    方旖接過來疑惑地問:“是什麼?”

    周洛琛抿了抿唇,半蹲著收拾行李,似是漫不經心地道:“內衣。”

    方旖看著包裝盒上“la perla”的英文字母,打開盒子瞧見裡面的黑色性感內衣,臉紅了。

    比起這個牌子的內衣,victoria\\\'s secret是得靠邊站的。當然,方旖並不知道這些,如果她知道,恐怕除了臉紅還要心疼。拿白花花的鈔票換來就這麼幾塊布料,沒什麼品味也不追求奢侈品的她是沒辦法理解的。而正因為不知其價值,方旖沒有拒絕這份禮物。她心想著,一套內衣罷了,貴也貴不到哪去,收著也沒什麼。他買都買了,她不要,難道要他拿去送別的女人?

    周洛琛見她痛快地收下,不疾不徐地補充道:“今晚穿給我看。”

    方旖僵住,臉色不太好地沉默了一會,才說:“不方便。”

    周洛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神深邃,方旖被他看得心頭發虛,又見他似乎不打算讓步,才無奈地說:“大姨媽來訪,這種內衣不適合穿。”

    周洛琛推了推眼鏡,表情看上去有點失望,又有點慶幸。失望大概是要有一段時間才能看到美景,慶幸大概是……還好他行動的早,不然又要等至少一周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方旖上前捏了捏他的鼻子,挑著眉問。

    他們雖然已經交付了彼此,但她一直都不怎麼敢在他身上造次,這麼親密的舉動還是第一次,周洛琛看上去也有點不習慣。大概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方旖是頭一個。

    “哦。”周洛琛發出一個語氣詞,道,“沒什麼。”他直起身說,“走吧,上樓看看。”

    方旖見他轉身朝樓上走,總覺得他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她暗歎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周洛琛那樣的人會覺得尷尬嗎?才怪。

    當天晚上,周洛琛沒和方旖一起吃飯,回了父親那裡。方旖可以理解,因為他這次回來是因為家事,一頓飯而已,她可以自己解決。

    不想在家裡開火,方旖便出門溜達著找個面館解決了晚餐。吃完晚餐,時間還早,這附近的風景不錯,天氣也還算不那麼冷,方旖便升起了散步的心思。

    她記憶力不錯,還記得回去的路,不過也沒因此就走很遠,就順著吃飯的面館外的馬路沿街走,看著周圍大大小小的建築,以及不斷駛過的車輛,想著若是周洛琛帶她去見他的家人,她要怎麼介紹自己,才能讓他們滿意。

    其實,面對現實來說,周洛琛的家人不可能滿意方旖。姑且不論周洛琛的自身條件,就說他的家裡,只猜測便知道不簡單,否則怎能培育出周洛琛這麼出色的人?

    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男人固然是好事,可對方過於優秀,自己又不夠般配,那就不能算是一等一的好事了。

    走著走著,方旖忽然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她,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除了一對兒情侶和低頭玩手機的路人,沒有可疑人物。

    有點奇怪,方旖不再想別的事,暗暗感覺著身後的動靜,又經過一段路後,她認定真的有人在跟蹤她。

    方旖頓時緊張起來,大晚上的,陌生的城市,誰會來跟蹤她?難不成是壞人?這個想法讓方旖很擔憂,她開始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繞過馬路往回走,裝作無意地回眸看剛才走過的地方,那裡沒有人,跟蹤她的人要麼是走了,要麼就是……還在她後面!

    方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拉緊大衣快步朝前走,就差悶頭快跑了,但身後如芒在背的感覺仍然沒有絲毫消散。

    她緊張極了,前面的路也沒看怎麼仔細,見了彎就拐,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生怕被後面的人跟上。這樣的結果就是,她不小心撞到了人,還是個熟人。

    “方旖?”邢肆蹙眉看著懷裡的女孩,她臉色蒼白表情難看,活像是身後有鬼在追她似的,他一向敏銳,在護住她的同時,朝她身後望了過去。

    兩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見此一幕不由轉了個身,面對著面像在聊天,好像他們只是過路的普通人,可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邢肆拉住方旖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回頭,跟著我走。”

    方旖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真的有事,當然不會拒絕。她順從乖巧地握緊他的手往反方向走,兩人來到人群聚集的花園廣場,在摩肩接踵的人中鑽來鑽去,很快走進了一條小胡同裡。

    邢肆回眸看了一眼身後,那裡沒人。他沒有遲疑,拉著方旖從胡同轉彎進了一條寬闊的路,接著沒走多久就到了停車的地方。

    他帶著她快速來到他的車邊,打開車子將她塞進了車裡,自己也跨了上去。

    進入車內,邢肆打開空調,鎖了車,這才有時間觀察方旖。這一看就發現,她有點發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你怎麼會在這?”邢肆問出口,卻又不需要回答,徑自道,“是我多問了,你來這能有什麼理由呢,無非是跟周律師過來罷了。”

    方旖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片刻之後,她覺得這樣不妥,於是開口道:“邢律師,剛才的事謝謝你。”

    邢肆把車裡的空調都調成朝她那邊吹,頭也不抬道:“小事一樁,那些人看著不好惹,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跟他們扯上關系的?”

    方旖吐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

    邢肆想想就明白了,點點頭說:“那就是因為周律師了。”

    方旖尷尬了一下,沒有說話,邢肆看了看表說:“你住在他家麼?我送你回去。”

    方旖默認,窩在車裡小心翼翼地觀察邢肆,等車子行駛一會了,她終於低聲說:“邢律師,對不起。”

    邢肆眼神一暗,好久沒說話,等車子進了周洛琛住的別墅小區,他才漫聲道:“你沒有對不起我,說這個干什麼。”

    方旖咬著唇說:“你一直提醒我和周律師別走太近,但是我沒聽你的話……對不起。”

    邢肆忍不住笑了,他說:“沒什麼需要道歉的,過去也是我誤會他了,現在看來他對你不錯,你也算沒看錯人,這是好事。退一萬步講,你跟我也沒什麼關系,聽我的是信任我,不聽我的也合情合理。”

    方旖松了口氣,那副終於解開心結的樣子讓邢肆有點失神,他說:“你很介意我的看法?”

    方旖遲疑片刻,說:“邢律師是很好的上司,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錯誤讓你失望和不高興。”

    她這話說得很漂亮也很真誠,邢肆聽在耳中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他把車停在周洛琛的住所門口,對她說:“在穎都不要單獨外出,最近周家有事,你小心點。”

    方旖聽到“周家有事”精神就集中了起來,她問他:“周家有事?周律師家裡出了什麼事?”

    邢肆瞥了她一眼說:“你不用那麼緊張,和周洛琛沒關系,是他家裡的事。這件事他會處理的很好,他自從當律師起就一直在處理這種事,他最在行了,實在沒必要擔心。”

    方旖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因為這些話而感到心安,但她必須得下車了,因為周洛琛的車子停在了他們對面,遠光燈開著,照得車裡的他們睜不開眼。

    “其實我今天來這附近就是想來找他。”邢肆忽然開口說,“只是沒想到會遇見你。”略頓,他壓低聲音,“我沒想到他會帶你來。”他又是一笑,“是我把他想得太不負責任了。”

    方旖沒有言語,因為對面的車燈滅了,她看見周洛琛從車上下來,站在車門邊,目光如炬地望著車裡坐著的他們。

    邢肆先一步下車,下車前對方旖說:“我去跟他解釋一下。”

    方旖也跟著他下車,來到周洛琛身邊,親耳聽見周洛琛在邢肆想要解釋一下時十分冷漠地說:“不必說什麼了,送她回來了就走吧。”

    邢肆其實也懶得解釋,他這麼說他就干脆不說了,直接開車走人。

    周洛琛和方旖在寒風中一直站到邢肆的車消失不見,兩人都沒說話。

    許久之後,方旖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說:“我出去吃飯,路上遇見人跟蹤,往人多的地方跑時遇見了邢律師,是他送我回來的。”

    周洛琛收回望著別處的目光,看向她說:“我猜到了。”

    方旖驚訝地看著他,他抬腳去開了門,又回來拉住她的手,說:“回家。”

    不知是不是方旖的錯覺,她總覺得周洛琛這趟回來心情不太好,身上的氣息也很冷然。其實她一直有一種感覺,在她和他更進一步之後,他們並沒有更加親密,只是象征性地多了一些情人間才會做的舉動,而感情上,言語上,都仍然十分客氣,甚至愈發冷淡了。

    他送她東西,對她噓寒問暖,也願意帶她走近他的家庭,一切都是把她放在心上的表現,但……可能,所謂的客氣冷淡真是她的錯覺吧,否則他這些行為怎麼解釋呢。

    想不通這些的方旖放棄了思考它們,她問周洛琛:“晚上吃飯了嗎,要不要我做飯給你吃?”

    周洛琛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隨手打開房間門,牽著她邁了進去,然後便放開了手,外套都沒脫便直接進了廚房,有一會兒沒出來,也不知在做什麼。

    他這種話少周身氣壓又那麼低的情況讓方旖不怎麼想靠近他。她有些煩惱地坐到沙發上,拄著頭發呆,心裡思緒亂七八糟,以至於周洛琛從廚房出來,走到她身邊她都沒發覺。

    周洛琛坐在方旖對面,手裡拿著熱水壺和兩個玻璃杯。他將這些放到茶幾上,從大衣口袋取出一袋紅糖,執起剪刀剪開,倒進玻璃杯裡一些,然後用水壺裡的熱水沖開,讓紅糖水在兩個玻璃杯裡來回地調轉,等感覺溫度適宜時才遞給方旖。

    方旖看著這杯紅糖水,沒有很快接過,周洛琛一直古井不波的目光漸漸溫和下來,語調也溫柔了許多:“來月事時要保暖,天這麼冷,出去吃飯也就算了,還在外呆那麼久,我要怎麼罰你?”

    他嘴上說著罰她,其實根本只是說說罷了。見方旖默默地接過了水杯,周洛琛又在空著的另一個玻璃杯裡倒了些紅糖,沖了另一杯,放到她手邊。

    “都喝完。”他做完這一切,才開始脫大衣,身上仍舊帶著外面的寒氣。

    “事情不順利嗎?”方旖輕聲說著,唇瓣抵著水杯。

    周洛琛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忽然歎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坐下,攬住她的肩膀,靠在她頸間道:“對不起,最近有些事讓我很苦惱,冷落了你。”

    方旖側首看著閉眸靠在她身邊的周洛琛,心軟得一塌糊塗。她把水杯放下,回抱住他柔聲說:“心裡有事可以跟我說的,我可以幫你的。”

    周洛琛緩緩睜開眼,眼神深邃,像在思索她到底能不能行,方旖見此急忙道:“我可以的,你相信我,之前江任許找過我,我都沒上她的當。”她看上去很驕傲。

    周洛琛聽見這話可算露出一個笑容,眼裡染上了些溫度:“那事兒我知道。”

    “你知道?”方旖漂亮的眼睛緩緩睜大。

    “她來問我,我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周洛琛又端來杯子,示意方旖把糖水喝完。

    方旖接過糖水卻沒心思喝,急切地問:“你怎麼回答的?”

    周洛琛面不改色道:“我說是。”

    方旖變得十分尷尬,半晌才窘迫道:“我是故意那麼說的,你別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周洛琛勾唇一笑:“你知道了?”

    之前他還在讓她把懷疑早點下結論,現在這麼問,自然是指那件事。

    方旖笑起來,臉頰兩邊露出可愛的酒窩,她湊到他臉頰邊親了一下,說:“知道了。”

    周洛琛擁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摩挲了一下,心裡在想剛才和父親見面時對方說的話。

    除去父親公司遇上的棘手事之外,他還從周漫漫那知道周洛琛交了女朋友。雖然此女友非彼女友,但在周父這引起的效果都差不多。

    周父對他說:“你這個年紀也該找個女朋友了,但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男人不能把愛情擺在第一位,以後就算你結婚生子,也要把感情事處理好,不要感情用事,否則你的出息也就到此為止了。”

    現在,周洛琛美人在懷,耳邊是她真切地關懷和擔憂,他緊了緊抱著她的力度,惹來她輕呼,但她卻也沒有拒絕,她就是這樣。

    周洛琛很早就知道他的父親睿智有遠見,但他也知道,他在做丈夫和父親方面有很多缺陷。

    對周洛琛來說,照著父親說的那樣理清一切感情,將事業與其分開固然可以避免感情用事,但真正做到這樣的人,到最後的結果往往都是既沒了出息,也失去了別人的感情。這就是周父目前的狀態,周家的公司陷入危機,而他本人也很早就失去了原配妻子,甚至連現在續弦都岌岌可危了。

    周洛琛並不想成為那樣的人,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該怎麼處理方旖的事,又該怎麼在家裡的事解決前保護好她,他其實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這種遲疑導致他在看見她時,腦子裡已經顧不上別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未來,對她的態度不說不好,卻也稱不上稱職。

    “方旖。”周洛琛忽然開口,鄭重其事地叫她,卻不准她後撤身子看到他的臉。

    “怎麼了?”方旖不解地問。

    周洛琛垂眼睨著她漆黑柔順的黑發,安靜了許久,開口說了三個字。

    他對她說:“我愛你。”

    這樣她會高興吧?雖然沒說過,但只要她高興,他願意學著訴說。

    方旖並沒有機會為周洛琛這句話作出反應,因為他說完以後就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便匆匆離開了。

    方旖可以肯定,他這次真的是落荒而逃。

    有意思,周洛琛這樣的人,總覺得不管做什麼都會很自信從容,他竟然也會有羞澀的一天。

    方旖帶著一種很難訴說的心情上了二樓,她去臥室的路上經過他的書房,這時她想起他說的苦惱,不由想為他分擔一點,所以腳步一頓,走了進去。

    她發現他的電腦放在桌上,旁邊有個u盤,u盤下是一堆資料,文件夾凌亂的很。她走過去著手整理,然後打開電腦,把u盤插了上去。

    她用過周洛琛一個u盤,裡面都是資料,她接手他的事後常會拿來幫他存檔文件,和這個一模一樣,所以她就以為這就是那個u盤,可是……

    當她打開他的u盤,滿心好意地要給他理一理資料時,卻看見了一個視頻文件。

    偌大的u盤裡就那一個文件,這讓她有些狐疑,不自覺打開了視頻。

    接著,她看見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畫面上,是她很早之前住在他家那間客房時的監控錄像。

    錄像裡,她正在……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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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老周現在說的我愛你是真心,卻還不夠刻骨,經過接下來的一些事,老周與兔子的感情會刻骨銘心,深深切切。現在他們的現狀的確是客氣有余親密不足,其實就和我文裡寫的那樣,男人的精力有限,老周最近遇上事兒了,又得好好考慮怎麼安置方旖,保護好她,難免會累和壓抑,精神上肯定會疲憊,沒辦法顧慮太多。這個時候的男人其實最希望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對他說,我可以幫你了,雖然也沒指望方旖幫上忙,但心理上的安慰是大大滴有。

    咳,說這麼多,其實也就是想說,老周也是人,也會累,從小爹不疼媽早死的,日子過得不咋地,成長事業荊棘多,現在爹捅了簍子又來找他,孩子一般都親近媽,更不要說老媽早逝了,所以老周也很苦惱,到底管他還是不管他呢……哎,托腮,世事難料,年關難過啊,老周,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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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方旖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這種發現。她很茫然,以至於周洛琛的腳步聲傳來時,她才恍惚地拔掉u盤,合上了電腦。

    周洛琛換了寬松的襯衫和褲子,踏進書房時望向坐在椅子上發呆的方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他將毛巾搭在肩上,推了推眼鏡,目光落在位置變動了的u盤上,臉色沉了下來。

    這是種很奇妙的相處模式,兩人誰也不先說話,誰也不看誰,好像在各自沉思,但在少頃之後,又對視了。

    方旖無言地打量著周洛琛,他個子很高,皮膚好似羊脂玉般白皙無暇,即便上身穿著寬松的白襯衣,卻依舊不妨礙別人看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他的腰線很細,雙腿筆直修長,那麼長的腿,走一步路的距離得是方旖的兩步。

    他看上去文質彬彬,斯文儒雅,是個風度翩翩的學者,這也是他在她心裡一直以來的形象。只是,剛剛在電腦上看到的東西顛覆了方旖的認知。

    那是他們還沒在一起時的畫面,她想不出他為什麼錄下那些,若只是家裡有監控,那還情有可原,畢竟做律師的,還是他那樣的律師,小心點沒錯的。只是他把這段單獨剪輯出來,還放到u盤裡隨身攜帶,就讓她無法理解了。

    唯一可以解釋這種行為,就是他是個偽君子,他過去表現出來的紳士和矜持都是他用來偽裝本性的面具,她其實早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就像蜘蛛一樣,一點點把獵物包圍起來,不動聲色,不緊不慢。而她還特別蠢地撲進他的網,把自己送上了門。

    見方旖神色復雜,周洛琛終於緩緩開了口。他走向她,仿佛什麼都沒發覺一樣,露出一個非常溫柔的笑容,問她:“要去洗澡麼?”

    方旖收回打量他的視線,遲疑了一下,點頭說好。

    周洛琛側開身給她讓路,口中體貼地說:“我幫你准備了干淨的浴袍,在浴室裡。”

    方旖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說:“我帶了睡衣,謝謝了。”說罷,踏出了房間。

    聽聽,都道謝了,多客氣?

    周洛琛看著她消失在書房門口的背影,來到書桌邊坐下,拿起了那枚u盤,眉頭微微蹙著。

    他在那坐了好一會兒,似乎在苦惱什麼事。而在浴室的方旖也根本沒洗澡,正衣著完整地坐在浴缸邊搜尋著什麼。

    沒錯,她在找攝像頭,經過肉眼地尋找,她沒發現可見的攝像頭,不知道有沒有針孔的。

    方旖覺得有點心累,她不想承認自己一直看錯了周洛琛,現在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已經得到了她,讓她在這個時候發現他的“秘密”,真的令她感覺到曾經自以為是的自己多可笑,並且也不得不懷疑,他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長歎一口氣,方旖脫掉了外套,准備洗洗頭洗洗腳,今天就不洗澡了,雖然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但她現在真的不想洗。

    方旖從浴室出來時濕著頭發,手裡拿著外套,沒有換過衣服的跡象。周洛琛在臥室裡的椅子上坐著,旁邊放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開著文檔,是致衡能源最近的賬目。

    聽見方旖進來了,他把文件關閉,換成了其他案子的資料,但也沒有再看,放下鼠標轉過了身。

    方旖睨向他,他疊著雙腿靠在椅背上,微勾著嘴角,笑容很淡。其實那個表情也稱不上是笑容,很難形容,有點涼薄又諱莫如深,往日裡他只是情緒不外露,此刻卻讓人覺得他看上去除了猜不透之外,還有點危險。

    “今天晚上……”方旖開口想說什麼,但周洛琛替她說了。

    “我今晚要忙點事,你先睡,我去書房。”他這樣說完,站起身雙手抄兜離開了臥室,走時還不忘記幫她關上門,這是在無聲地告訴她,他今晚不會回來了。

    方旖看著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想跟出去找他談談,可又覺得羞於啟齒。

    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一定很想了解他的一切,可有些事,真的不如不知道。

    方旖苦惱地把毛巾摔到一邊,鑽到被子裡把自己蓋住,翻來覆去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又在臥室裡找攝像頭。

    一如在浴室時那樣,她一無所獲。她心裡想著,是因為這裡基本沒人來住所以沒按呢,還是按得很隱蔽,她看不見?

    哎!為什麼非要找這些東西?事已至此,說那麼多還有什麼意義?她人都是他的了,難道因為這個就和他分手嗎?那不是更得不償失。人都丟了,再去追究那些無意義的東西,那才是最愚蠢的。她心裡很明白這些,可目前仍然無法如常地與他相處,他明顯也看出來了,否則也不會去書房,那她就……暫時順其自然吧。

    書房裡只亮著一盞復古台燈,燈下是沒有開啟的電腦,以及沉思的周洛琛。

    周洛琛看著一處,眼神沒有焦距,手上捏著鋼筆,慢條斯理地敲打著桌面。他想了一會方旖的事,又想了一會家裡的事,然後又想了想自己,沒有半點頭緒。

    其實他自己也了解自己,在方旖沒有出現以前,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可以長情的人。但當你遇見了那個人,你就會知道,你可以。

    他最近手上的事實在有點棘手,有限的精力和無限的煩惱令他有些焦躁,這讓他放松了警惕,被方旖發現了秘密,可從內心裡,他卻感覺到一陣輕松。

    沒有秘密可以隱瞞一輩子,現在被發現,也不見得是壞事。

    深夜時,周洛琛依舊沒睡,方旖也沒有。

    本來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別墅裡忽然響起門鈴聲,門鈴按得那麼急切,好像等在外面的人出了什麼大事。

    方旖剛有些睡意就被門鈴搞得神色清明起來,她下了床出了臥室想去看看,但在路上碰見了已經下樓的周洛琛。

    周洛琛頭也不回道:“回房間呆著,不管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

    方旖問他:“是誰來了?出什麼事了?”

    周洛琛回眸望著她,他站在樓下,她站在樓梯中央,這樣的高度差讓他第一次需要仰視她。她那麼漂亮,纖細的身體依著欄桿,像完美無缺的維納斯。

    周洛琛沉澈道:“聽話,回房間。”

    方旖攥緊了拳,盯了他好一會,見他堅持不肯退讓,十分煩躁地轉身回了屋。

    她回去了,周洛琛才不緊不慢地打開房門穿過花園去開鐵門。

    鐵門外站著的,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是什麼魁梧的人,只是個身高不高的小姑娘,圍著可愛的兔子圍巾,正在往手上哈氣。

    “哥,你怎麼這麼晚才來開門。”周漫漫不滿地嚷嚷道,“快讓我進去,冷死了。”

    周洛琛站在鐵門裡面無表情道:“看看現在幾點。”

    周漫漫噎住,卻也能屈能伸,呵呵一笑說:“好啦,是我錯了,這麼晚來打攪你不對,外面真的好冷,你就讓我進去吧。”

    周洛琛別開頭看著一邊,冷淡道:“有什麼話在這說吧。”

    周漫漫臉上沒了笑意,還有點委屈:“這麼晚了,這麼冷的天,你就讓我站在外面?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妹,可也在一起生活過幾年,你就這麼對我?”

    周洛琛沉默不語,好像她話裡說的人不是他一樣,十分不痛不癢。

    周漫漫沒辦法,咬著唇說:“我來是想跟你說句話。”

    周洛琛這才看向她,無聲地用眼神問她要說什麼。

    周漫漫說:“今晚跟蹤方旖的人是我找的,我知道她就在你家裡,我也沒打算把她怎麼樣,就是想請她喝杯茶,誰知道她跑那麼遠,還和一個男的摟摟抱抱,這事兒你知道嗎?”

    周洛琛依舊不語,周漫漫看他表情淡漠,有點著急地說:“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不是個好人,你不要和她在一起了,你還為了她拿江任許模糊我的視線,還真是在乎她。”

    周洛琛的身影隱在黑暗裡,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要和誰在一起不用你來教。”他看著周漫漫,活像站在鐵門外的人不是他的繼妹而是仇人,“以前你對我的女人做過什麼我不想過問,從現在開始,別再讓我知道你動她。”

    周漫漫愣住了,一臉可笑地問:“你說她是誰?你的女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念書時身邊圍著那麼多女孩子,我怎麼對她們你從來沒管過!”

    周洛琛淡淡道:“那是因為我不愛她們。”

    “你說什麼?”周漫漫一臉震驚,“你的意思是說,你愛上那個方旖了?那個窮光蛋,剛畢業的毛孩子?”

    “你連業都沒畢。”

    “我是我,不要拿我和她比!”周漫漫激動地說,“周洛琛,你是不是傻了,找那麼一個女人做伴侶?你的伴侶應該是可以跟你一起站在船頭迎接風浪的人,你再不濟,也不該找個毫無用處也就算了,反而還會給你帶來風浪的人吧!”

    周漫漫這話說得很糙,但理不糙,方旖現在的確達不到與周洛琛般配的標准,她這話說得也算客觀,這是躲在花園裡聽他們對話的方旖的想法。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配不上周洛琛,可愛情不就是這樣麼,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卻還是沒辦法管住的自己的心,不知不覺地就陷進去了。

    周洛琛後來什麼也沒說,直接轉身朝回走,把周漫漫丟在了原地,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話也觸動到了他。

    方旖見他回來,匆忙跑回了屋裡,上樓回了房間。

    靠在房間的門後,方旖眼前仿佛看見了一條布滿荊棘的路,這路上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但她不希望那種事發生。

    她一向不是個遇事便退縮的人,既然已經選擇了周洛琛,那就繼續走下去,不管多麼不般配,都要努力去博得一個好的結果,如果最後真的無法達到她的目標,那再放棄也不遲。

    做了決定,方旖便說服自己忘記在他電腦裡看到的東西。他在面對周漫漫時說的話她都聽見了,他心裡是真有她的,既然如此,那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事情走到這種地步,再追究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作為女人,方旖算是比較果斷的,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就自己這麼一個人,不管最後的結果多糟糕,她會失去的也只有這些了,所以她的顧慮沒有多少。

    然而作為一個男人,周洛琛有太多的顧慮。周漫漫的話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這個人。這個女孩年紀不大,人卻很瘋狂,什麼事都辦的出來,今天她可以找人跟蹤方旖,明天說不准就會來潑她硫酸了。

    他這次帶方旖回來,本來是打算帶她在他出生的城市轉轉,然後去墓地看看他母親,但他沒想到周漫漫這麼沉不住氣,他父親又捅了那麼大簍子。

    父親的事,他本已決定不管,可他到底姓周,父親低聲下氣地來求他,他又能如何。在業界,他本就是出了名的被告席代理律師常客,如今雖說父親還沒被送上被告席,但那也是早晚的事。他身為兒子,不聞不問才違反常理。

    月麟世佳的陸一鳴是邢肆的委托人,從父親的只言片語裡,他已經明白了陸一鳴並不是殺害中舟國際總裁楊建錦的真凶,他雖沒問詳情,但等他真成了父親的代理律師,他就必須知道一切。

    法律上規定,不管犯了什麼滔天的罪,嫌疑人都有獲得辯護的權利,而民事訴訟法裡也說了,嫌疑人可以委托親屬作為辯護人。硬性條件上,他找不到可以拒絕家裡的理由。

    等法院把陸一鳴的案子發回重審,邢肆針對陸一鳴的辯護也算暫時告一段落。周父的意思是,讓邢肆之後不要再管陸一鳴的事,否則他們在一個事務所,案子有聯系,並不合規矩。

    邢肆這邊,之前的案子撞車,是周洛琛退出了。那這次換他退出,他應該也不會拒絕。而關於父親,周洛琛從心底裡偏執地認為,他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是他對除了事業以外的任何人和事都冷情薄幸的代價。

    他真的不想管,可他又不能不孝。仔細算下來,他能為父親做的,也只有在合法合理的情況下盡量為他做輕罪辯護,至於父親所希望的類似消滅證據等方面的違法行為,他雖不是什麼正義人士,卻也不會知法犯法。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當務之急是送方旖回去,他暫時沒時間也沒精力去管周漫漫,那把方旖放在穎都就非常危險,送回港城的話至少還隔著一段路,周漫漫想做什麼也沒那麼容易。

    是以,第二天早上方旖收拾好心情想要和他好好談談時,周洛琛卻告訴她收拾東西回港城。

    方旖愣住了,問他:“這裡的事處理完了?”

    周洛琛沒回答,提著箱子下樓梯,頭也不回道:“送你回去,我再回來。”

    方旖說:“我可以在這陪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可以幫忙。”

    周洛琛背對著她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這種案子,她何必扯上關系呢,她最適合的還是跟著邢肆,做正義律師的秘書,然後安安全全,舒舒服服的。

    她最近還是少和他扯上關系為妙,月麟世家的陸一鳴也不是吃素的,雖然被關著,可他遲早會被取保候審,他必然也料到周父出事後會找他辯護,那對方也不會放過這個可能會影響他判決的不穩定因素,方旖跟在他身邊很不安全。

    “你沒什麼能幫上忙的。”站在房門邊,周洛琛回過頭時已經面無表情,“下來吧。”說罷,提著箱子出去了。

    方旖站在原地思索著他這麼做的理由,她想不出來具體的,只能大概估計著。

    難道他是被周漫漫最後那句話說動了,不想要她這個累贅了?

    方旖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將門關好,穿過花園走出鐵門,側首看著等待鎖門的周洛琛,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從穎都開車回港城市需要兩個小時左右,這一道兒上,她竟然和他沒有任何對話,連一個字都沒說。

    方旖很佩服自己能這麼沉得住氣,她原本以為她會非常傷心。

    等車子進入港城市地界,方旖才望向了開車的男人。他眉頭緊鎖,一身黑色風衣,外表冷峻,眼神銳利,坐在他身邊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溫柔,反而覺得畏懼且無法接近。

    方旖舒了口氣,忍耐許久,說出了上車後第一句話:“我們現在算什麼?”

    周洛琛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啟唇要說話,但方旖搶先道:“等等。”她語氣有些急促,“我先說,你先聽我說。”

    周洛琛放緩車速“嗯”了一聲。

    方旖看著他道:“其實走到現在我也不奢求什麼了,你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遇見最好的人,你還幫了我那麼多,也……愛我,我很知足了……”

    周洛琛抿唇看向她,眼神有些難以遮掩的情感,但方旖低著頭沒敢看他,並沒發現。

    “我的意思是說……”方旖咬著唇道,“你可以專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我可以等你。”

    她把話說得很含蓄,卻是願意原諒他過去的所有,並寬慰他安心了。她這樣好,讓周洛琛很慚愧,也顧慮更多。

    這次他要面對的人不是胡攪蠻纏,就是心狠手辣。已經去世的楊建錦的家人不會讓他白死,不是真凶的陸一鳴不會甘心當冤大頭,眾矢之至的周致衡又是他的父親,也即將是他的委托人,他是最中間的人物,受各方限制。

    他孑然一身的話還好,他有能力自保。但別人也不是傻子,隱藏再深的感情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而且他們在他身上找不到突破點,為了自身的利益,必然會去找那些曾在他手下工作過的,例如江任許、林姿這些人利誘、威逼。

    到那時,若被他們問出來,方旖和他都會有麻煩。在切身利益面前,任何弱點都可以成為致別人於死地的利器,她一個工作不到一年的小姑娘,怎麼跟他們斗?而他們若真設個圈套把她拉下水,再以此來要挾他,他還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商人永遠不會滿足於現狀,如果將來真走到那一步,說不定他們還會貪婪地連致衡能源公司都想吞下,他也不會甘心。他得趁著陸一鳴還沒出來,抓緊時間堵住江任許和林姿那些知情人的嘴,再想個理由把周漫漫送出國,這樣會說出他和方旖關系的人也就沒有了。

    他倒不擔心邢肆,因為他不但聰明,還是個真正的君子。

    至於他們兩人……

    周洛琛把車停在路邊,他們已不知不覺到了方旖住的小區外。方旖看著熟悉的景色,心情越發緊張。

    周洛琛沉吟片刻,說:“今後一陣子我會很忙,我們恐怕不能常常見面,你有個心理准備。”

    方旖點頭。

    “回事務所之後,我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他接著道。

    方旖並不知道周家的事多復雜,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她所已知的就是周漫漫那些話,所以現在聽他這麼說,難免會誤解。

    “為什麼?是我不夠專業,還是……”方旖猶豫地沒說完話。

    周洛琛抬手揉亂她的長發,惹來她一個哀怨的眼神,隨後總算露出今天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溫和說道:“別胡思亂想,你很好,只是我這段時間都不會在港城,你始終是邢肆的秘書,不能一直跟著我,不是麼?”

    方旖想了一下,覺得他說的對,但她十分擔心:“伯父的事很嚴重嗎?你臉色不太好。”

    周洛琛短促地說了句“不嚴重”,然後很快就說:“回去吧,我到事務所跟哲彥見個面,說說案子的事。”

    方旖看得出他趕時間,也沒再磨蹭,順從地下了車,拿了行李走到了路邊。

    周洛琛自車裡看著她目送他的身影,長長地吐了口氣,開車離去。

    方旖看著他車子的背影,也松了口氣。她看得出來,周洛琛這次遇上的事很難辦。她幾乎可以確定,周洛琛的父親就是致衡能源的董事長周致衡,周家的事和月麟世家汽貿的總裁陸一鳴有關。否則在穎都時,邢肆不會莫名其妙去找周洛琛,還在路上遇見了被跟蹤倒她。

    他說周洛琛善於處理這種事,那就是說周家會做被告了,那周洛琛這次,可以像過去一樣大勝而歸嗎?為什麼她總覺得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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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周洛琛這一走,直到邢肆回來了他都沒回。周家的案子還沒正式到他手上,他目前正處理著別人的案子,剛好也是穎都的,倒也算方便。

    邢肆回來後,一切工作如常,沒再出現在穎都時讓方旖先回來的情況。唯一不平常的,大概是他言詞間的意思是,他不會再繼續為月麟世佳的陸一鳴辯護。

    從確定周致衡是周洛琛的父親開始,方旖就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她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面色如常地工作,回家,休息,安靜地等待元旦來臨。

    邢肆對方旖平靜的表現非常佩服,以前傅蕾也喜歡周洛琛,對周洛琛的事那麼關注,什麼都要摻一腳,好像生怕周洛琛不知道她多在乎他似的,現在方旖也喜歡他,但她沒那麼做,她那麼安靜,悄無聲息,這讓邢肆知道了,她為什麼可以博得周洛琛的青眼了。

    周洛琛那種男人,必然最喜歡這種不聲不響,乖乖跟他保持地下情的漂亮女孩了。

    方旖的母親在她這也住了不短的時間了,一直都安安靜靜沒什麼問題,方旖剛開始還保有的警惕漸漸松懈了。

    這天晚上,方旖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上網,用手機跟周洛琛視訊,他那邊亮堂堂的,書房裡開著燈,人就端坐在電腦後面,一本正經地讓她看。

    方旖瞧了瞧周洛琛的社交軟件頭像,是原始圖標,等級也沒多高,看樣子是為了跟她視頻新注冊的,真難為周大律師了。

    “最近咋樣?”方旖問他,“看你好像瘦了啊。”

    周洛琛沒回答,但卻開始解襯衫扣子,看得方旖目瞪口呆,叼在嘴裡的面包掉在了被子上,惹來方母好奇的注視,湊過來想瞧瞧她看到了什麼。

    方旖趕忙把手機轉開,朝母親笑了一下,對電話那邊的周洛琛說:“你干嘛?”

    這時周洛琛已經解開了所有的襯衫紐扣,精瘦白皙的胸膛在畫面上展露無疑。那麼好的身材,那麼優美的腹肌線條,簡直讓人流鼻血。

    “你不是說我瘦了嗎,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周洛琛低沉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方旖咳了一聲,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身邊的母親,心道,還好她戴了耳機。

    摸索著下了床,方旖鑽進廁所裡鎖好門,坐在馬桶上對他說:“今晚不用忙嗎?居然有時間跟我視頻。”

    周洛琛歎了口氣,好像在為什麼苦惱,再開口時聲音低迷沙啞,像吟誦著情詩:“想你了,想看看你。”他這樣說著,微垂下眼,因為光線和角度問題,她並沒發現他眼角的不自然。

    方旖有點臉紅,但又覺得很高興,她朝視頻那邊的人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兩頰現出可愛的酒渦,水潤潤的唇瓣那麼誘人,看得周洛琛食指大動,卻又沒辦法做什麼,十分遺憾。

    “嚴律師說元旦要組織出去玩。”方旖轉移了話題,表現出一副對出去玩很期待的樣子。

    周洛琛計算了一下時間為難道:“我恐怕回不去。”

    方旖一笑,說:“沒事啊,我跟他們去,我都沒怎麼出去玩過,這次反正不要錢,去開開眼界也好。”

    周洛琛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他好像對她無語似的,盯著電腦屏幕凝視了好一會,才不緊不慢地說:“元旦應該在家陪你母親,不要出去亂跑。”

    方旖遲疑片刻,說:“可是我媽說元旦前她就回去了,家裡那個人讓她回去。”

    “回去?”周洛琛像是想到了什麼,問她,“她有沒有說回去干什麼。”

    方旖搖搖頭說:“我不太關心,不想問。”

    周洛琛隨口道:“那你關心什麼?”

    “關心你啊。”方旖下意識道。

    周洛琛表情空白了幾秒,冷峻的外表漸漸柔和下來,再次開口時,動聽的聲音仿佛染上了蜂蜜一樣淳甜:“這麼聽話,那作為獎勵,你母親走後我回去看你。”

    聽了這話,方旖以為自己會很高興的,但其實也就那樣。

    她看著周洛琛英俊的模樣,伸手觸碰了一下,只觸碰到冰冷的屏幕。周洛琛看著電腦上她的動作,也沒多想便跟著抬起手和她對上了手指。

    接著,兩人從手指相碰換作手掌相碰,方旖用的是手機,周洛琛用的是電腦,本來尺寸很難搭合的視頻效果,卻也沒有阻攔他們的親密。

    “哎。”方旖片刻後收回手,托著腮對周洛琛說,“你回來我是很高興的,可我也不太高興。”

    “不高興我回去?”周洛琛反問道,“難不成是我不在的時候,有誰替代了我的位置。”

    方旖失笑道:“什麼啊,周律師什麼時候變得像女人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了。”

    周洛琛也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有那麼點不好意思,他側過頭,推了推眼鏡,好看的眸子彎著,柔聲問:“那是為什麼?”

    方旖嘟著嘴說:“能為什麼啊,還不是你老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跟我說,還有很多事瞞著我,比如……”她沒說出是什麼事,但兩人心知肚明,“我怕你這次回來,又什麼也不跟我說,我猜你猜的那麼累,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忘掉猜你的事了,你一回來我肯定又想起來。”她如臨大敵,“那我又要發愁了,你都不知道你回穎都之後我過得多艱辛。”她苦著臉說,“簡直就像紅軍兩萬五千裡長征。”

    周洛琛安靜地聽她訴說,等她說完了,他才和緩地安撫她:“這次回去,想知道什麼就問我,我會告訴你的。”他好像歎了口氣,說,“其實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只是你從來不問。”

    方旖一怔,好像還真是這樣,她上次問他什麼了?好像問了他那天深夜的不速之客是誰,不過後來她偷看到了,是周漫漫。除此之外,還問了伯父的是嚴不嚴重,別的好像真沒了。

    啊,好像下意識她就以為他不願意講出來,這似乎有點……嗯,好像真冤枉他了。

    “那你回來我再問你。”方旖摸了摸臉說,“冤枉你了,對不起。”

    周洛琛挑起眉毛,說:“口頭道歉我不接受。”

    “那你想怎麼樣?”方旖問他。

    周洛琛彎腰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禮盒,在攝像頭前晃了一下,說:“回去之後,連帶這個和上次送你的內衣,一起穿給我看。”

    “你拿的那是啥……”方旖非常猶豫。

    周洛琛直接道:“道歉禮物,為你在我u盤裡看見的東西。”

    他居然主動提起那個!方旖吃驚地瞪大眼,小模樣逗笑了周洛琛,他咳了一聲說:“我原以為你會大發雷霆的。”

    方旖別開頭心虛地不看手機,表情十分古怪。周洛琛見她那樣,也不再說這個了,怕她尷尬,只用了三個字做結尾:“對不起。”

    方旖歎了口氣說:“……什麼呀,今兒晚上是怎麼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視頻,怎麼道歉來道歉去的。好啦,我不耽誤你辦公了,你記得早點休息,都有黑眼圈了。”

    周洛琛立刻撫向眼下,皺著眉問:“真的?”

    方旖好奇道:“咦,怎麼感覺周律師好像很在意黑眼圈的事?怕影響形象嗎?”

    周洛琛緘默不語,方旖繼續道:“其實也還好,我這有很好用的眼膠,要我快遞給你嗎?”

    周洛琛瞧著她那副“哇原來男人也那麼注重外貌保養啊”的表情,黑著臉說:“不必了。”隨後便道別,直接關了視頻。

    方旖看著結束的視頻,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啊,不就開個玩笑,真的關了?”

    周洛琛關了視頻後,給方旖發了一句話,字很簡單,卻讓她看了很窩心。

    他說:我很想你,很快就回去看你。

    方旖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的臉頰,回了一句“好的”便出了廁所。

    她把手機揣回口袋,來到床邊卻看見母親還沒睡,滿面愁容。

    “怎麼了?”方旖奇怪地問。

    方母愣了一下,立刻換上喜悅的表情,說:“沒事啊,打完電話了?”

    “不是打電話,是視頻。”方旖解釋著,鑽進了被窩。

    母女倆在一個被窩裡十分暖和,也十分親密,方母隱藏在眼底的愁色也淺了許多,拉住方旖的手,嘮嘮叨叨地囑咐著她在她走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注意什麼,方旖聽得幾乎都要睡著了,方旖看著她困得不行的模樣,也沒再說什麼,關了燈一起睡了。

    因為得到了周洛琛的承諾,方旖就一直在估算著日子,算他什麼時候回來。可一直到臨近元旦,她依舊沒得到他動身回來的消息。

    她瞥了一眼興奮地討論著元旦旅游的同事們,惆悵地翻出手機,給周洛琛發了個短信,字裡行間都透著哀怨:陳助理談戀愛了,問嚴律師這次旅行可不可以帶女朋友,嚴律師說可以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啊?真的受不了陳助理秀恩愛了,好想一把火燒了他。

    周洛琛收到她短信的時候正在上庭,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他的心就好像也跟著震動起來了一樣,連帶著最後陳詞也倉促了些:“綜上所述,請法院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他快速說完便坐下了,從西裝外套口袋取出手機,在桌面下掃了一眼信息,立時就勾起了嘴角。

    周洛琛的委托人看見他這個表情,本來還忐忑的心情瞬間平靜,他以為他這個笑容是表示“贏定了”,並不知道這只是因為一個女孩子的短信。不過也沒事,這場官司周洛琛的確打贏了,合議庭休庭評議後立即復庭,由審判長當庭宣判,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被告大獲全勝。

    與委托人愉悅地分別,周洛琛開車回到別墅收拾東西,准備回港城待一段時間。

    既然方旖想去旅行,那他就跟著去吧,她很少表現出想去做什麼,他不忍她失望。

    收好了東西,周洛琛便提著箱子出門准備離開。但當他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時,卻看見一輛紅色的跑車飛快駛了過來,在他身邊急剎車停下,蕩起許多塵土,弄髒了他的褲腳。

    周洛琛蹙眉瞥了一眼褲腳,銳利的目光很快移到從跑車上下來的周漫漫身上,隨手扣上後備箱走到她面前,雖舉止優雅,卻帶著一絲殘忍。

    “哥,你為什麼要爸爸送我出國念書?”周漫漫急切地跑到他面前說,“大不了我以後不那麼干了,你不至於因為這個就逼我出國吧?”

    “至於。”周洛琛簡簡單單兩個字,打破了周漫漫最後的希望。

    周漫漫紅著眼圈道:“你就一點都不看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妹感情嗎?”

    周洛琛冷漠地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輕蔑,薄唇輕抿著,怎麼看都是一張薄情寡義冷情冷性的臉:“行了漫漫,什麼叫兄妹感情啊?你對我有嗎?”

    周漫漫愣住了,隨後紅了臉,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我當然有,我……”

    “好了。”周洛琛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我不會改變主意,家裡也不會,你這次必須離開,一刻也別想多呆,我會找人盯著你。”說罷,他直接跨上車,揚長而去。

    周漫漫看著他車子的背影,跺了跺腳,十分不滿。可就算不滿,她也必須走了。她在周洛琛離開穎都的第二天就被周致衡強行送上飛機出了國,周致衡這次之所以這麼迫切和堅決地送她走,是因為這是周洛琛開出的為他辯護的唯一條件,他沒理由也沒辦法拒絕。

    雖然僅僅離開港城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周洛琛卻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離開了一年。

    駛入城市時,他看了看表,時間是下午,這會兒方旖應該在上班,那他就給她個驚喜吧。

    周洛琛沒有立刻回事務所,而是先去了一趟花店,定了九百九十朵粉玫瑰,讓花店的人快遞到事務所交給方旖,然後才開車慢慢往回走,估算著她已經收到花時,才踏進大廈。

    事務所裡,方旖已經在萬眾矚目下簽收了那一大捧粉玫瑰,那麼漂亮的花,她還是第一次見,以前追她的人都直接被她拒絕了,別說送花了,就連多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這次……會是誰送的呢?

    其實方旖有猜到是周洛琛,但又覺得他那麼忙,不會有時間做這種事,可當她看見花裡的賀卡上落款是eric時,就已經確定了是他送的。

    eric是周洛琛的英文名字,他怎麼忽然想起送花給她了?難道是他回不來了,買來道歉的?

    有了這個想法,方旖收到花的興奮和高興都減少了許多,她把花放到一邊,掃了一眼圍觀的同事們,何晴還在打趣地說:“方旖啊,你男朋友手筆夠大啊,我和你姐夫結婚這麼多年,都沒收到過這麼多花。”

    方旖道:“那肯定是因為何姐你不要,否則姐夫肯定都給你買的堆滿屋子了。”

    何晴掩唇輕笑:“就喜歡你這種會說話的小姑娘!”

    方旖也跟著笑笑,捂住發燙的臉低下頭,示意大家不要再圍觀她了,她很害羞。

    周洛琛走進事務所時,就瞧見她避開大家視線這一幕。他從容不迫地邁著步子,點頭回應著大家的問候,來到她身邊時,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

    方旖驚訝地回眸看著突然歸來的周洛琛,他穿著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裝,外套墨色大衣,頸間系著深藍色斜紋領帶。大約是外面太冷了,他清俊如玉的臉龐有些蒼白,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雖然被眼鏡片遮擋著,但也能看出他眼中彌漫的血絲。

    這是熬夜加班了吧,太辛苦了,好心疼。方旖咬唇看著他,眼神特別憐惜,這一幕讓周洛琛深深覺得他們倆劇本拿錯了,那眼神不是應該他來表達的嗎?

    “方秘書收到花了?”周洛琛靠在方旖的辦公桌邊淡淡講道,“真漂亮,很高興吧?”

    方旖咳了一聲說:“高興……特別高興。”

    周洛琛優雅一笑,與陳君瑜打過招呼後對方旖說:“高興就好,那送你花的人目的就達到了。”

    方旖紅著臉只知道“嗯嗯嗯”,周洛琛正要再說什麼,嚴肅就從辦公室裡出來了,一路快步走到他身邊,勾肩搭背地把風塵僕僕的周大狀拉走了。

    “哎……”方旖惆悵地歎息,心道,我這女朋友還不如嚴肅呢,他都可以正大光明地拉他走,她何時能那麼干呢?失望。

    嚴肅拉周洛琛進屋是說江任許的事,江任許最近似乎過得不咋地,一直在想辦法和他聯系,只是他都沒理會。

    周洛琛靜靜地聽著嚴肅的話,面上無波無瀾,心裡卻冷笑了一下。江任許找嚴肅,並不是日子不好過,只是因為他找過她,做了一點點警告罷了。那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誰能保證她會不會和他的對手合作算計他和方旖?他得搶在對手前面,這樣才能沒有後患。

    “放心吧。”周洛琛安撫嚴肅,“沒事,我找她談,保證她不會再煩你。”

    嚴肅感動得不行:“真是好兄弟,以後你遇見這樣的事我保證替你鞍前馬後!”

    周洛琛嘴角抽了一下,低語了一句“只有你才會遇見這種事”,嚴肅正激動著,沒聽清,問他到底說的什麼,他也不說,只是道:“你年底又安排了公費旅游?”

    嚴肅點點頭說:“今年大家表現都很好,年終了,我打算帶大家去儷川,那邊是古城,景色也好,四季如春,不用穿得像個球,你覺得怎麼樣?”

    周洛琛點點頭說:“挺好的,就這麼安排吧。”

    “你忽然問這個,該不會是也要去吧?”嚴肅驚訝地問。

    周洛琛繼續點頭,面不改色道:“訂酒店時不必訂我和方旖的。”

    “什麼意思?你們要單獨去別的酒店住?”

    “你今天怎麼這麼聰明?”周洛琛問他。

    嚴肅尷尬了半晌,說:“你和方旖來真的?那邢肆……”

    “你操心太多了,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周洛琛打斷他的話出了門,一出來就看見方旖的背緊繃了起來,這是聽見他的開門聲了。

    周洛琛無聲地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個禮盒,在路過方旖身邊時巧妙地放到了她桌上,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向他的辦公室,開門、進屋、關門,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瀟灑非常。

    方旖小心地瞥了一眼陳君瑜,他正忙著沒注意這邊,於是她打開了小小的禮盒,看見了裡面黑色的天鵝絨上,躺著的一條漂亮項鏈。這是他那天在視頻裡給她看的那份禮物,那份要求她和睡衣一起穿給他看的禮物……不過這禮物只能戴。

    方旖拿起項鏈看了看,鏈子很漂亮,也很特別,上面串著的不是什麼項墜,而是一個不算小的鑲嵌著鑽石的鈴鐺,他的品味有點特別呢。

    不過,只要是他送的禮物,她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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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夜裡,方旖送母親去車站坐車。票是昨天定好的,去取了之後候車就行。

    班車夜裡七點出發,凌晨時分可以到達,車站離他們家還有一段距離,要再轉一班車才可以到。想到路上的艱辛,方旖看著好不容易氣色好了點的母親,十分遲疑是否真要讓她回去。

    “要不你就在我這吧。”方旖說,“元旦又不是春節,回不回去也沒太大關系吧,你在我這裡這麼久了,他都沒給你打過一個電話,現在忽然叫你回去,到底想干嗎?”

    方母臉上也有點迷茫,但她還是堅持說:“我總不能一直不回去,總要回去的,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不用擔心我,以前那麼難的日子都過來了,現在日子好過了,難道還會過不下去?”

    方旖淡淡一笑道:“有的夫妻就是只能同苦不能同甘,一直貧窮的人一旦經濟得到改善,什麼煩惱都會來的。”

    方母怔住了,好一會沒說話,等到開始檢票上車才開口說:“快回去吧,天冷黑的早,夜路不安全。”

    “你一定要回去的話就去吧。”方旖歎了口氣,幫她系好圍巾,將手裡的袋子遞給她,“我買了路上要吃的東西,你餓了就吃,別捨不得吃,回去我又不在家,不吃就放壞了。”

    方母接過袋子,紅著眼圈點了點頭,與方旖擁抱了一下,去檢票了。

    臨出門前,方母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大廳裡的方旖,她還沒離開,遠遠望著她,見她轉身,便朝她揮了揮手,那是在跟她道別。

    方母也抬起手朝她揮了揮,吸了口氣踏出了門。方旖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母親這一次回去,不會那麼簡單。

    “送走了?”

    一個熟悉而又富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從身後傳來,把正在沉思的方旖嚇了一跳。她驚悚地回頭望去,見到周洛琛就立在她身後,挨得她很近,她這麼一回頭差點撞到他胸膛上。

    “你怎麼會在這?”方旖長舒一口氣,“嚇我一跳,怎麼走路都沒聲音的。”

    周洛琛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說:“我喊了你三遍,你沒回應我。”

    方旖尷尬了一下,沒料到自己竟然想得那麼出神。她摸了摸頭,轉開話題說:“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麼會在這?”

    周洛琛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朝外走,低沉說道:“本來想去找你,剛好看見你和你媽上了出租車,所以就跟在後面過來了。”

    “那你跟了一路?”方旖有點吃驚,她居然完全沒發現。

    周洛琛沒有回答,汽車站這地方他很少來,因為從來不需要坐班車。這地方人很多,且魚龍混雜,像他這樣氣度打扮的,有點鶴立雞群。

    方旖發現周圍有不少人在偷瞧他們,這會大家都在等車,也沒什麼意思,看熱鬧和說八卦是唯一解悶的事。她不喜歡被圍觀,更不喜歡她的男人被圍觀,所以很快就拉著周洛琛出來了。

    一出汽車站,周洛琛就說:“這地方太亂,下次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去。”

    方旖挑了挑眉道:“那麼遠的路,你開車要開很久,累都累死了。”

    “沒關系,不過如果你介意,也可以坐飛機。”他給出別的對策。

    方旖挽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坐什麼飛機呀,我們那窮鄉僻壤的,沒有飛機場,坐飛機的話只能在附近的大城市降落,那還要再轉車才能回去,還不如直接坐班車,省錢。”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停車場。來到周洛琛的車邊,他抬手為她拉開副駕駛的門,方旖順勢跨上去,不多會後,他也從駕駛座那邊上了車。

    打開車裡的空調,周洛琛摘了圍巾丟到後車座,對方旖說:“既然那麼麻煩,我送你不是更簡單,一路直達,全程高速,包君滿意。”

    方旖愣了一下,心裡那些因為擔心母親而產生的憂慮都消散的七七八八,她樂呵呵地說:“周大狀什麼時候改行當出租車司機了,這拉客的本事真不錯。”

    周洛琛從容不迫地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自如道:“我只載你這一個客人。”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方旖靠到椅背上放松了一下,瞇著眼問他,“你來找我有事嗎?”

    周洛琛目視前方,似乎在認真開車,低迷的話在黑暗中響起:“找你必須有事麼。”

    “當然不是。”方旖凝視著他完美無缺的側臉,他的五官很干淨,肌膚細膩白皙,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極盡優雅,又有些復雜。當然,還很誘人。

    “之前視頻時答應過你,你媽走的時候來看你。”周洛琛轉動方向盤,薄唇輕抿,面容清俊,這副面相,活脫脫的斯文敗類,“所以今晚是我到你家,還是你去我家?”

    嗯,說出來的話也夠驚人了。

    方旖噎住了,好半天沒吭聲,過了許久才蚊子似的說:“那去你家吧,我家……我還沒收拾。”

    周洛琛瞥了她一眼,眼神曖昧地說:“那也得先去一趟你家。”

    “為什麼?去干嗎?”方旖不解地問。

    周洛琛異常淡定道:“拿我送你的東西,你總不會以為今晚只是見面吧?”

    方旖這下徹底沒了聲音,周洛琛抽空睨了她一眼,發現她捂著臉靠在車門上扮鴕鳥,他勾起嘴角,趁著紅燈時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安撫地說:“別怕,我又不能吃了你。”

    “……”有區別嗎??

    雖說十分羞澀且不太樂意,可方旖還是拿了他送的那兩樣禮物,和他一起去了他家。

    二層復式公寓一如既往的干淨整潔,食材齊全。方旖進了屋,就被周洛琛吩咐去做飯,她也挺累的,懶得動,可還不等她開口說“不”,周洛琛就低頭吻了吻她的眼角,說:“有份文件要看,我先去書房,飯好了叫我。”

    於是方旖什麼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多累啊,那麼辛苦,急急忙忙趕回來陪她,現在只是想吃她做的飯而已,她怎麼能拒絕呢?

    母性發作的方旖脫掉外套,挽起袖子,系上圍裙,准備大干一場。她在廚房忙活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去書房叫周洛琛,他當時正低頭認真地寫著什麼,聽到她呼喚便直接放下了筆起身,一點要寫完再走的跡象都沒 。

    “走吧。”他牽住方旖的手和她一起下樓,方旖有點反應不過來地問,“你不用先寫完那點嗎?萬一呆會忘記呢?”

    周洛琛姿態優雅地步下樓梯,脊背挺拔如青松,語氣漫不經心,卻透著毋庸置疑的自信:“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我還沒到轉眼忘事的年紀。”

    方旖慚愧不已:“那為啥我做事不記錄下來轉眼就會忘呢……”

    周洛琛回眸看了她一眼,說:“因為男人和女人的大腦構造不同。”

    方旖和他一起來到餐廳,坐下之後問他:“有什麼不同?”

    周洛琛看著一桌子的菜,面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明顯心情很不錯,所以很善良地回答了她這個沒什麼意義的問題:“男人想著怎麼賺錢,所以工作上的事都會記得很清楚,但女人大多都想著怎麼花錢,那讓她們記住奢侈品的新款貨號,就比記住公事容易多了。”

    方旖心虛地說:“我也沒記住過什麼奢侈的新款貨號啊。”

    周洛琛頭也不抬道:“我也屬於奢侈品。”略頓,加重語氣,“而且是耐用品。”

    方旖忍不住笑出了聲,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誇自己的,不要臉。”

    周洛琛不置可否,安靜斯文地進餐,時不時抬眼看看她,眼神溫柔如水,令人身心愉悅。

    這頓飯周洛琛很滿意,所以吃完後主動幫忙收拾了碗筷。方旖看著他忙碌的身影,腦子裡浮現出那兩件禮物的形狀,一時不自覺地咳了一聲。

    “感冒了麼。”周洛琛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地問。

    方旖搖搖頭,隨後又想起他看不見,所以又開口說:“沒有,你收拾吧,我去洗個澡。”

    周洛琛背對著她揚起嘴角說:“去吧,我……很期待。”他轉過頭,朝她眨了一下眼,那個流淌著濃情蜜意的媚眼極盡挑逗,方旖承受不住,頓時落荒而逃。

    時間如水般流逝,周洛琛過了一會就回到了臥室,他上去的時間不早,離方旖去洗澡已經過了好一會,應該是估算好了方旖洗完的時間,這樣一上來,就能看見美人守候的場景了。

    事情不出他所料,他走進房間時方旖已經等在裡面了,她坐在梳妝台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剛剛洗過的頭發柔順光滑地垂在身後,望著前方的眼神十分迷離,微微翹起的嘴唇豐潤性感,令人很想不管不顧地吻上去。

    最要命的,還是他送她那兩件禮物。昂貴的黑色蕾絲內衣包裹著她曼妙完美的身材,無論是胸前深深的溝壑,還是纖細的蠻腰間平坦的小腹,以及勾著絲襪的白皙長腿,都像是致命的毒藥,幾乎瞬間毀滅了周洛琛的岌岌可危的理智防線。

    靠在門邊,周洛琛雙臂環胸,一手撫過唇瓣,漆黑的眸子透過無框眼鏡的鏡片定在她身上,直讓她覺得渾身都被他瞧得火辣辣的。

    方旖起身想閃躲一下,但她的動作剛好使掛在脖子上的項鏈上的鈴鐺墜發出聲音,那聲音清脆動聽,隨著她的動作不停地響起,仿佛世間最美妙的配樂,惹得周洛琛喉結滑動,深深吸了一口氣。

    方旖無措地抓住鈴鐺墜子,尷尬地拉緊內衣外罩著的黑色薄紗外套,說:“它老響,很煩。”

    周洛琛聞言站直了身子,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應該是壓抑什麼壓抑得太用力,已經沒心情去顧及面部表情。他皺了皺眉,最後仿佛做了什麼決定,直接把門甩上,一邊朝她大跨步走去一邊解著襯衣紐扣,等走到她面前時,不但已經把襯衣脫下扔到了地上,還解開了皮帶。

    “睡覺!”他干巴巴地說了兩個字,便將她橫抱起來丟到了床上。

    之後,一室旖旎,徹夜難眠。

    元旦如期而至,事務所的所謂公費旅行其實就是三個合伙人分攤所有費用,其他人白吃白喝罷了。元旦的法定節假日是三天,但因為嚴肅打算帶大伙去儷川,從港城過去比較遠,來回在路上就得兩天,所以三個合伙人一商量,決定把假期延長到七天。

    上了飛機,落座於周洛琛身邊的位置時,方旖仍在感慨:“我這輩做的最對的事就是來霽安應聘。”

    周洛琛側頭看向她,問:“是什麼讓你有這麼大感慨。”他其實後半句想說“是我麼”,但又想起她總說他自戀,所以就咽回去了。

    方旖笑瞇瞇道:“我覺得領導們太人性化了,公費旅游也就算了,居然還可以為了讓大家玩得盡興點而延長假期,難怪大家都那麼勤懇地為事務所工作。”

    周洛琛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復雜,有那麼點遺憾,又十分贊同:“這是一種收買人心的手段。沒有人可以不付出就得到回報,許多企業中途倒閉,老板不得人心,都是因為太自私。”

    方旖深以為然:“對啊,我有個同學叫邱瑩瑩,她現在上班的公司就是那樣,公司有事了就讓員工以公司為家,為公司付出,可等員工有事了,就說‘你以為公司是你家啊’,太可惡了。”

    周洛琛睨了一眼身後,其他同事都在交談,沒注意他們這邊,所以他快速親了一下她粉嫩嫩的臉蛋,這舉動惹來她怒目而視,他淡定自若道:“系好安全帶,要起飛了。”

    方旖哼了一聲說:“我早系好了。”

    周洛琛別開頭看著窗外,道:“沒有。”

    “啊?”方旖低頭一看,果然,安全帶不知道怎麼就開了,誰干的?

    不過,除了某人能有誰?

    “干嗎解我安全帶?”方旖擰著眉看他。

    周洛琛沒回頭,聲音很輕的飄來:“因為手癢,又不能解想解的地方。”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無賴呢,明明看著那麼斯文儒雅清心寡欲的一個人,私底下竟然這麼……這麼可惡。

    不管怎麼說,方旖還是重新系上了安全帶。飛機如周洛琛說的那樣准備起飛,滑行一段時間後,一點點升上高空。

    方旖只要一想到下飛機後可以到傳說中國內最美麗的古鎮儷川,心情就十分激動。她根本沒心思睡覺,特別想找誰聊聊天,可她這個位置,左邊是靠窗坐的周洛琛,右邊是嚴肅,嚴肅那邊是邢肆,她夾在這本身就挺惹人注目,要是再拉著領導們聊天,或者轉頭去和別人說話,那就更拉仇恨了。

    哎,算了,我忍。方旖吸吸鼻子,跟空姐要了毛毯,靠到椅背上閉起了眼。

    周洛琛回頭看到方旖一副“我還是睡覺吧”的模樣,直起身越過她看向了嚴肅。

    嚴肅發覺他的注視也望了回來,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搞得周洛琛皺起了眉,朝他比了個鎖喉的手勢,他頓時閃開了。

    然後,邢肆的視線就與周洛琛對上了。

    兩個以前是兄弟,後來是情敵,再後來是對頭,現在是什麼關系已經說不清了。他倆就那麼對視著,目光之中似乎碰撞出了火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相愛呢。

    “謝謝了。”周洛琛朝他說話,卻只是口型,但也足夠邢肆搞清楚他的意思。

    邢肆淡淡地收回視線,沒有回應,但他沒有為難周洛琛,就是一種回應了。

    一切事情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希望這不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周洛琛收回視線望向窗外,飛機已經進入平航階段,窗外是雪白的雲層,那麼無暇,就像他身邊坐著的女孩。

    在遇見方旖之前,周洛琛其實過得也不錯,翻雲覆雨縱橫捭闔,他做律師做的如魚得水。可遇見方旖之後,他才慢慢感覺到,過去的生活雖然忙碌優渥,但總像面對著夕陽落下時冉冉升起的黑暗,即便再從容,也一直很壓抑。

    方旖的出現,撥開了他生活中密集的烏雲,她就像午日濃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驅散了他身上腐朽的氣息。與其說是他幫了她那麼多,還不如說是她挽救了走在淪陷邊緣的他。

    重新望向坐在身邊的方旖,她仍在睡著,嘴角微勾,像做著什麼美夢。

    周洛琛莞爾輕笑,無聲地握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我心中有你,願……你此刻夢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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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到達儷川時已經是傍晚了,事務所一行人下了飛機,結伴去拿托運的行李。周洛琛一路走一路低頭看手機,方旖和他肩並肩,總擔心他會不小心撞到路人,但他每次都能在將要撞到人時敏銳地閃開,依舊是頭也不抬。

    方旖好奇地湊過去問:“你是怎麼避開行人的?”

    周洛琛飛快地按著手機鍵,說:“感覺。”

    “感覺?”

    “對。”他快速地解釋道,“迎面過來的人一般都在看我,我能感覺到。”

    “……”真是敏感的男人啊,方旖拉了拉嘴角,扯出一個感慨的笑容,慢慢靠近了一旁說說笑笑的何晴她們,她在飛機上時也挨著周洛琛,下了飛機還和她並肩走,已經引起其他同事的疑惑了。

    “何姐,我們今晚住哪個酒店?”方旖並不知道周洛琛另有安排,還傻乎乎地問何晴。

    何晴回頭看著她說:“我也不太清楚,這次是嚴律師親自定的。”

    “嚴律師親自定的?”方旖有些疑惑,但也沒放在心上,換了個語氣加入她們的話題,“我記得儷川有好多少數民族,這裡應該能買到正宗的民族服飾吧?”

    何晴笑著說:“是啊,到時候咱們一起拍照,你長得最漂亮了,穿上一定好看。”

    方旖有點臉紅,摸了摸頭沒言語,何晴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和其他女孩笑作一團。

    周洛琛安排完公事就發覺方旖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他回頭瞧了一眼,見她走在女同事堆裡,稍稍思索,也走了過去。

    來到方旖身邊,周洛琛沒和她說話,而是和女同事們打招呼:“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何晴說:“周律師難得和我們一塊兒走啊,我們也沒聊什麼,在說衣服呢。”

    另外一個女同事附和道:“是呀,女孩子在一起話題無非就是護膚品和衣服,不過今天是什麼風把周律師吹來了,往日都是嚴律師陪我們走。”

    嚴肅在斜對面聽見這話,尷尬地回頭道:“我今天偏不陪你們走。”

    女孩子們聞言都笑了,周洛琛也合群地勾了勾嘴角,樣子看上去漫不經心,因為他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方旖身上。

    大家一起來到拿行李的地方,等行李的時候無所事事地聊天。方旖見周洛琛沒穿西裝外套,而是搭在手腕間,不免有點擔心。

    “外面天氣冷,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她說。

    周洛琛整理了一下領帶,清俊如玉的臉上眉眼如畫:“儷川天氣要比港城溫暖的多,你穿那麼多一會出去會出汗。”

    方旖說:“一下子穿太少會感冒吧。”她不太確定。

    周洛琛沒再說話,因為行李來了,大家都拿了各自的,准備出發了。

    周洛琛一眼就瞧見了方旖的行李,先替她拿了下來,才提下來自己的,隨後把拉桿拉出來,說:“走吧。”

    方旖點點頭跟在他後面走,何晴正在後面和其他同事一起走,事務所裡有個和她們關系不錯的女律師,她叫傅子欣,她瞧見方旖跟在周洛琛後面,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說:“何姐,我怎麼覺得周律師和方旖他們倆有什麼呢?”

    何晴一愣,隨即看向方旖,方旖低著頭跟在周洛琛後面走,亦步亦趨的,倆人步伐非常一致。

    “不會的。”何晴說,“你看方旖不是才收過男朋友送的花嗎,九百九十九朵粉玫瑰啊,花語是無盡的愛,她和她男朋友感情應該很好的。”

    傅子欣皺著眉說:“可是我怎麼……”

    “別亂講話,周律師的閒話你也敢說?”何晴打斷傅子欣,雖然她不是律師,只是主管後勤部的,但她來的時間早,年齡又比她們都大一點,所以大家都很尊敬她。

    傅子欣看上去有點不樂意,但到底還是閉了嘴,沒再說什麼。

    何晴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和身邊人聊天,余光卻一直在觀察方旖和周洛琛。她忽然瞇了一下眼,因為她瞧見周洛琛剛剛回頭看了一眼方旖,按理說這不是什麼特別的動作,但周洛琛那個眼神裡充斥著尋找和關切,那可不是單純的上司該有的。

    難不成他們倆真有什麼?何晴很驚訝,溫娜和她說了半天話她都沒回復,搞得溫娜莫名其妙。

    “何姐?何姐!”

    “哎!”何晴倏地回神,“怎麼了?”

    “喊你半天不說話,你想什麼呢?”溫娜不解地問。

    何晴一笑說:“我能想誰啊,想我老公唄。”

    溫娜咳了一聲,紅著臉道:“何姐你太直接了。”

    “你小姑娘臉皮薄,我怕什麼。”何晴哼了一聲,繼續和大家聊天,沒再分神。

    到達機場外面,已經有人在等著了,是嚴肅的朋友,他知道事務所要來儷川旅游,特地來招待。

    “老嚴!”大老遠的,一個穿著休閒的高個兒男人就朝他們招手,特別熱情。

    嚴肅快步走過去和那人擁抱了一下,笑道:“等很久了吧,這麼晚了你在家休息多好,我們又不是小孩,走不丟的。”

    那人說:“你們遠道而來,我做東道主的哪有不招待的道理?多少人,我看安排的車夠不夠。”

    嚴肅說:“就是之前跟你說的人數。”

    那人數了一下,道:“剛好夠了,大家快上車吧,時間不早了,咱們去酒店放下行李就找個地兒吃飯。”

    大家聞言都開始在那人的安排下上車,幾輛車子列隊排著,不一會就坐滿了人,只差周洛琛、嚴肅、邢肆還有……方旖。

    方旖想上後面的車,可周洛琛拉住了她的手,想讓她和他坐一起,邢肆站在一邊看著,淡淡地開口說:“注意影響,都看著呢。”

    方旖倏地收回手,周洛琛的手落了空,略皺了下眉,睨了邢肆一眼,邢肆若無其事地別開頭,上了首車。

    “洛琛。”接待大家的男人瞧見周洛琛,喜出望外地走過去和他握了手,“沒想到你也來了,咱們可有好幾年沒見了,你現在飛黃騰達,了不起了。”

    周洛琛與他握手,禮貌地說:“鍾先生過獎了,儷川是塊寶地,鍾先生近年來也發展得很好。”

    “你太客氣了,叫我利陽就行了。”鍾利陽跟他寒暄過後說,“快上車吧,咱們出發。”

    周洛琛想讓方旖跟他走,可他扭頭時發現方旖已經上了別的車,具體哪輛他還沒注意。

    沒有辦法,周洛琛只好矜持地點了點頭,上了首車,與邢肆並肩而坐。

    首車上,開車的是鍾利陽,嚴肅在副駕駛,周洛琛和邢肆坐在後排,倆人平日裡不對付,這會兒挨得這麼近,嚴肅有點擔心他們打起來。

    說來倒也奇了,這一路上周洛琛和邢肆相處得十分和諧,聊天時甚至還搭了幾句話,令嚴肅大吃一驚。

    到了酒店,幾人全都下了車去辦理入住,卻被告知,他們的人數太多,房間卻少定了兩間,根本分不開。

    “哎呀,是我糊塗了。”嚴肅仿佛非常自責地說,“你看我這記性,光顧著忙別的事了,連酒店房間數都定錯了。”

    何晴立刻說:“沒事的嚴律師,我們再現開兩間唄。”

    嚴肅立刻看向前台,朝對方使了個眼色,前台之前跟嚴肅通過電話,非常清楚他的意思,很快面不改色道:“我們已經沒有多余的房間了,十分抱歉。”

    何晴不可思議道:“這麼大的酒店居然連兩間房都沒了?”

    前台淡定地說:“抱歉客人,因為最近是元旦期間,來儷川旅游的人特別多,所以豪華大床房已經沒有了。”

    何晴“哦”了一聲,正要退而求其次開兩間標間,就聽見嚴肅說:“這麼辦吧,洛琛,你帶個人去別的酒店住好了,反正附近有很多。”

    周洛琛從善如流道:“好。”

    嚴肅故作思索地在所有人之間看了一遍,無視其他女同事火辣辣的注視,指著方旖說:“就方旖吧,你跟洛琛去別的酒店住。”

    “其實……”有其他人想“替”方旖去別的酒店,但方旖直接就被周洛琛催著走了,都沒怎麼在這停留,一時有點尷尬。

    邢肆冷淡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漠然道:“我先上去送行李了。”說罷,直接走了。

    鍾利陽的視線還在看著離開的方旖,心想著這姑娘真好看啊,回頭就發現邢肆走了,失笑道:“老邢還是跟過去一樣。”

    嚴肅聳了聳肩:“是啊,邢冷淡嘛,必須名不虛傳。”

    “好了,大家都去放行李吧,半小時後門口集合,咱們吃特色菜去。”鍾利陽拍拍手說。

    有了他這話,大家都歡天喜地地去送行李了,只是這邊跟著周洛琛離開的方旖有點窘迫。他的確是帶她在附近的酒店開房入住了,只是開的不是兩間,是……一間。

    方旖和他一起站在電梯裡等上樓,滿頭黑線地說:“這事兒是你安排的吧?”

    周洛琛目視前方面不改色道:“什麼事?”

    “少了兩個房間的事唄。”方旖努了努鼻子。

    周洛琛這才側首看了她一眼,他好半天沒說話,良久才“嗯”了一聲。

    方旖直接給跪了,她就知道肯定是他安排的!

    “和我住不好麼?”電梯到達樓層,周洛琛和她一起走出去,朝他們的房間號走。

    方旖別扭地轉開頭沒回答,周洛琛勾起嘴角挽住她的手,她先是抗拒了一下,隨後默默地抓緊了他的手臂。

    她這樣的反應讓周洛琛覺得十分可愛,情不自禁地低頭親了她一下,惹得她紅著臉閃躲,他將這一切一覽無余,不由笑出了聲,那清朗悅耳的笑聲,惹得方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

    “你笑得真好聽。”方旖喃喃道,“也好看。”

    周洛琛沒言語,似乎對自己笑得這麼放肆有點不自然。他無聲地用房卡開了房間,然後和她一起進屋放好行李,都換了套衣服之後,回到之前的酒店集合,一起去吃飯。

    鍾利陽安排的是本地特色菜,味道不見得大家都能喜歡,但吃就吃在一個特別和少見。滿桌子的佳餚,讓在飛機上吃了難吃的飛機餐的大家食指大動,都沒客氣,吃得很開心。

    方旖也吃了不少,她還挺喜歡吃這種菜式的,心裡想著回家之後在網上查查菜譜,自己學著做做看。

    要說有誰吃得少,那就是周洛琛了。他從開始吃飯到吃完了飯和大家一起離開,總共夾了沒幾筷子。也可能是菜式大多是葷菜,素菜沒幾個,所以他才沒吃那麼多。

    這次吃飯方旖沒和他一起坐,而是坐在了女孩子中間,因為這一路來他們的親密已經足夠惹人注目了,她不想節外生枝。周洛琛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也贊同她這麼做,只是心裡多少有點不高興。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他才沒吃多少東西。

    離開飯店,一大群人各自回了入住的酒店,周洛琛與方旖在古鎮街上漫步,方旖本以為他們會直接回酒店休息,畢竟坐了那麼久飛機,舟車勞頓的。不過,周洛琛似乎另有安排。

    “去前面。”他拉住了她的手,這裡已經沒外人了,又是外地,不用擔心被誰看見,所以沒關系。

    “去哪啊?”方旖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有一間很古樸的宅子,磚瓦壘成的,門口有好多人。

    周洛琛說:“就那邊,去了你就知道了。”

    方旖點點頭,挽住他的手一起朝那邊走,兩人到達後她才發現,那宅子門口的牌匾上寫的是“月老祠”。

    “哎?”方旖奇怪道,“居然有這種地方。”

    周洛琛沒說話,牽著她走進去,俊男美女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來這裡的大多是情侶,不過像他們這樣男的英俊高大女的窈窕美麗的實在少見。情侶們都不由自主地拿他們和身邊的伴侶相比,男的會覺得自己的女朋友遜色不少,而女的則會更明顯地嫌棄身邊的男朋友。

    方旖並不知道別人的想法,她跑到月老祠裡一棵圍滿了人的大樹邊,從旁邊賣香囊的老板那買了兩個香囊,要了紙分別寫上了她和周洛琛的名字,然後各自塞在了香囊裡。

    “周律師!”方旖舉高手招呼他,看上去特別興奮。

    周洛琛越過其他人走到她身邊,看了一眼她手裡的東西,說:“這個扔得越高就越靈。”

    方旖笑彎了眸子,兩頰的酒窩漂亮極了:“原來你對這個也有研究啊,我還以為你只對法律有研究呢。”

    周洛琛自然不會說出他來之前做了功課的事,只是道:“給我吧。”他把兩個香囊都要了過來。

    方旖注視著他將兩個香囊系在一起,然後高高地扔到大樹的最頂端,那一刻她覺得幸福極了。

    “真好。”她摟住他的胳膊撲進他懷裡,蹭著他寬闊結實的胸膛,聞著他襯衣上散發的好聞的味道,呢喃道,“我們會一直這麼好嗎?”

    周洛琛攬住她的肩膀,扣住她的腰,抱著她說:“會的。”

    方旖又問:“那你會娶我嗎?”

    周洛琛眨了一下眼,卻沒有猶豫,他依舊說:“會的。”

    “真的嗎?”方旖仰起頭和他對視,神情恍惚道,“洛琛,要是以後你說話不算話離開我了,我就當你死了,哪天不小心在路上碰見,我也不會理你,就把你當成長得很熟的陌生人。”

    周洛琛失笑道:“首先,你的假設不成立。再者,城市那麼大,真心要躲一個人,一定可以躲開的,根本不會巧遇。”

    方旖不悅道:“我不管,反正到時候我肯定把你當死人。”

    周洛琛壓低聲音說:“女人都這麼喜歡假設不可能發生的事麼?別說這些了,我不會離開你,也想不到有什麼理由會讓我放棄你。”

    方旖在他懷裡蹭了蹭,說道:“就像你說的,其實放棄不放棄也只是看真心罷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放棄我,那什麼都可以成為理由。”

    周洛琛若有所思地看著神情傷感的方旖,她怎麼這麼不自信?看來還是他給她的安全感太少了。

    他略略沉思,低頭在她耳邊柔聲說:“寶貝,世界那麼寬泛,但我們遇上了,我覺得這是緣分,很不容易。可能你現在對我沒什麼信心,但兩個人的關系靠經營,我們得一起努力。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大家都不知道,但現在我跟你在一起,這就是我人生繼續下去的目標。”

    方旖微微失神,靠在他懷裡發愣,周洛琛屈膝低下頭來吻她,她第一次覺得,被大家圍觀也沒什麼不好,她現在很想和他接吻,情不……自禁。

    布滿紅線和香包、寄托了無數戀人美好期望的月老樹下,周洛琛與方旖旁若無人地接吻,他們的吻並不激烈,只是嘴唇碰在一起,緩慢溫柔地摩挲,持續時間也不長,十分自然地就分開了。

    然而,這美麗的一幕卻落在了不該看見的人眼裡。傅子欣回酒店後覺得無聊,聽說這邊有月老祠,便獨自過來看看,誰知會在這裡遇見事務所的周大狀,還有……邢律師的秘書方旖。

    她吃驚地望著親密無間的兩人,眉頭皺成了川字。很快,她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那邊的人,是傅蕾。

    “喂?子欣?”

    “是我,堂姐。”傅子欣低聲說,“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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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傅蕾粗線是領便當的,這個配角也解決掉基本就沒啥蝦兵蟹將了……她不會影響甜蜜的基調,反而會令兩人更加甜蜜,可以說是神助攻。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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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從月老祠出來,方旖又陪周洛琛去旁邊的素齋吃了點東西。

    晚餐的時候周洛琛幾乎沒怎麼動筷,大家都熱熱鬧鬧地吃東西,也沒發現他沒吃。

    方旖托著腮觀察著斯斯文文用餐的周洛琛,心想道,上天造人真是不公平啊,天下間普通人那麼多,他們所有的好似乎都被上帝放在了周洛琛身上,讓他連吃個飯都那麼優雅動人,像藝術一樣……真是不知道該上哪說理去。

    “老盯著我干什麼。”周洛琛開口,眼也不抬道,“想吃就吃,不夠再點。”

    方旖咳了一聲說:“我不餓了。”

    周洛琛這才抬起眼望著她,問:“那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方旖很想直接回答“因為你好看唄”,可她又有一股莫名的不服氣,所以只是說:“眼睛沒地方放,就看你了,不行嗎?看你要收錢嗎?”

    周洛琛推了推眼鏡,好看的眸子透過鏡片柔柔地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看我是不收錢的,但跟我說話是要收錢的,你也在事務所工作,應該知道跟我咨詢一個小時需要多少錢。”

    方旖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的委托人。”

    周洛琛仿佛現在才發覺,故作恍然道:“對啊,你不是我的委托人,你是我的……女朋友。”

    最後三個字從他唇齒間淌出來,帶著低迷的沙啞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暗示,聽得方旖面紅耳赤。

    “那今晚我要好好行使一下作為你男友的特權,你不介意吧。”周洛琛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角,表示他吃完了。

    方旖有點好奇:“你要做什麼?”

    周洛琛莞爾,雙眸彎成月牙,面容明淨溫柔,與面對別人時的矜持疏遠差了那麼多,若事務所有其他同事在,必然會被嚇一跳。

    “晚上,床上。”四個字說完,周洛琛便起身去結賬,方旖坐在位置上看著他的背影豎起了大拇指,嘀咕了一句,“你體力可真好。”

    現在素齋裡客人不多,周洛琛耳力又好,自然不會聽不見她的話。他回眸看了她一眼,外表那麼冷峻,眉眼間卻盈滿了柔情,讓人不由想要靠近。

    心裡想,方旖就照辦了,跟在他身後陪他去結賬,依偎著他膩味的不行,然後就發現,只不過幾道再普通不過的素菜,就花了好幾百大洋,簡直宰人。

    方旖想說什麼,可周洛琛直接拿卡給人家刷了走人,拉著她不准她停留,於是她還是閉嘴了。

    出了素齋,方旖和周洛琛手挽手回酒店,倆人漫步在儷川布滿星星的夜空下,心裡感慨良多。

    “港城的天空可沒這麼干淨。”方旖仰著頭說,“整天都是霧霾,藍天都看不見,更別提星星了。”

    周洛琛也看了一眼說:“今年是沒時間了,明年如果一切順利,帶你去芬蘭看極光。”

    方旖瞪大眼了眼睛:“看極光?”

    “很美。”周洛琛臉上帶著懷念,“看一次,一輩子都忘不了。”

    方旖也見過網上那些關於極光的圖片,不過如果和他一起去,他肯定會包辦全程,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十分自責。

    “我請你。”方旖說的不是大話,她是做好了攢錢的打算,“一年的時間,我努力攢錢,請你去。”她的話語中充滿了自信,因為她相信現在的自己已經有能力攢下那樣一筆錢。

    周洛琛也沒拒絕,不打算打擊她的雄心壯志,順著說道:“好,那我就期待著那一天。”

    方旖暗暗發誓,一定要完成這個目標,以免被周洛琛小看。她知道,如果被人小看一次,那以後就很難讓人家高看她了。

    回到酒店附近時,周洛琛放開了方旖的手臂,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酒店,離得並不算近,但也不算遠。

    周洛琛先一步走進電梯,他在裡面等方旖,可遲遲沒發現她進來,於是他又走了出去。他目光在酒店大堂一掃,就看見嚴肅那個朋友鍾利陽在門口和方旖說話,他是本該早就回去了的,怎麼又出現了?

    周洛琛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慢慢走到離他們不遠處的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背對著他們聽著那邊的交談。

    這會兒大廳人很少,不是在吃飯就是已經回屋子休息,方旖和鍾利陽的對話清晰地傳入了離得不遠的周洛琛耳中。

    “方小姐晚上沒吃飽嗎?”這是鍾利陽說的。

    方旖回答他:“呃……還行,不過我習慣吃宵夜,所以又出去了一趟。”

    “這樣啊。”鍾利陽說,“我來是打算和洛琛聊幾句的,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方旖想著剛才周洛琛上去了,應該回房間了吧,不過他們住在一個房間,他要是去了不是被發現了?

    想到這個,方旖便說:“沒有,我記得周律師在我之前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干嗎了。”

    “是嗎?”鍾利陽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那只有明天再說了。”語畢,他和方旖告辭,“時間不早了,方小姐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行程去山上呢。”

    方旖笑著說:“好的,那鍾先生再見。”

    鍾利陽點點頭,轉身打算離開,方旖也打算回去,但鍾利陽忽然又回過頭叫住了她:“方小姐等等。”

    方旖不解地回眸睨著他:“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鍾利陽頓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說:“有個問題等不及明天問別人了,想直接問你。”

    “好啊,什麼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方旖友善地說。

    “是這樣的。”鍾利陽的眼神有點遲疑,但還是說道,“方小姐有男朋友了嗎?”

    方旖怔住了,很快明白對方的意思,幾乎沒有遲疑地說:“有。”

    鍾利陽一臉失望:“這樣啊,真可惜。”

    “……抱歉。”方旖有點尷尬。

    鍾利陽笑了:“沒關系,你不需要抱歉,這又不是你的錯。不過我覺得啊,還沒結婚我就還有機會,你不介意我追求你吧?”

    方旖嘴角抽了一下說:“我們今天才剛認識。”

    “哈哈。”鍾利陽笑出了聲,“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小姐這樣的女孩男人看了都抵擋不了的,總之……算了,我還是不要嚇到你,快回去吧,我也走了。”

    方旖受不了鍾利陽那個熱情的眼神,逃似的鑽進了電梯,鍾利陽目送她上樓後,離開了酒店。

    他走後,周洛琛從會客區的沙發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上了電梯,來到了房間那一層。他到達房門外時,看見方旖神情恍惚的等在門口。

    “你回來了。”方旖見到他頓時松了口氣,“剛才上來敲門沒人開,我還以為你又出去了。”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周洛琛拿出房卡開門,也不提自己剛才聽見的事。

    “剛准備打電話你就來了。”方旖這樣說道。

    周洛琛微微頷首,沒有言語,一切都風平浪靜。但,當方旖進了屋,他周身的氣質瞬間就變了。

    方旖被他反壓在門上,他親吻著她的耳垂,不准她反抗。

    於是,令人又愛又怕的深夜節目提前來臨了。

    ……

    翌日,安排好了全部行程的鍾利陽興沖沖地來到酒店接事務所的人出發。他仍然安排了昨天那幾輛車,車子列隊停在門口,每一輛都價值不菲,十分扎眼。

    嚴肅走出酒店後和他擊了擊掌,道:“挺早的嘛,等很久了?”

    鍾利陽說:“沒有,剛到,大家都出來了?”

    嚴肅回頭點了點,說:“還差洛琛和方旖,應該馬上到了吧,我剛給洛琛打電話了。”

    鍾利陽有點期待地望向方旖住的酒店方向,很快就瞧見她和周洛琛一起走過來。

    他們挨得不近,方旖沒穿高跟鞋,而是運動鞋,應該是記得今天要去爬山。她不穿高跟鞋的時候,身高剛好到周洛琛肩膀,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周洛琛偶爾低頭看她,畫面和諧。

    如果……方旖不是一臉苦相的話,那就是真的和諧了。

    來到大部隊面前,方旖沒再滿面愁容,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她看著穿著休閒的大家,拉緊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

    “來了就出發吧。”嚴肅跟周洛琛打過招呼後說。

    周洛琛點點頭,自覺地上了第一輛車,今天沒主動拉方旖一起坐。

    方旖睨了睨他的背影,滿眼的哀怨。這男人太壞了,她明明告訴他了今天要爬山,很耗費體力,他還那麼放肆,完全不顧慮她的身體,可惡至極。

    心裡怨念地上了車,方旖靠在車邊閉目養神,她又累又困,真的哪都不想去,只想睡覺。

    今天傅子欣特地和方旖坐在一輛車上,倆人都在後座,她可以很自然地觀察她。傅子欣在心裡將她和自己的堂姐傅蕾作對比,比完之後發現方旖除了外貌之外幾乎沒有地方取勝,也不知道周律師到底看上她什麼?

    女人和男人的想法永遠差了十萬八千裡,眼光也是。周洛琛為什麼會喜歡方旖,傅子欣肯定想不通,但他自己覺得滿意就夠了。

    到達儷川謫山腳下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這段時間方旖小睡了一會,下車時精神稍稍恢復了一些。

    一堆女孩子站在一起,討論的話是事務所的三位黃金“單身漢”和那位東道主。她們都在說今天那四位鑽石王老五的打扮,方旖順著看過去,瞧見四人的休閒裝扮,還是覺得周洛琛最英俊,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周洛琛今日沒有再西裝革履,而是穿著毛衣加黑色長褲,外面套了件棕色風衣,很有質感。

    想來,他也知道爬山是個體力活,穿西裝皮鞋會累個半死。

    人集合全了,鍾利陽就買了點零食和飲料,招呼大家一起進了山門。

    因為他提前打過招呼,所以山門沒有要他們的門票,大家肩並肩走在上山的台階上,一開始還有說有笑十分愜意,後來就覺得有點累了。

    其中表現最明顯的是方旖,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她實在熬不住了,就靠在一邊的樹上休息,呼吸急切又短促,額頭都是汗珠。

    傅子欣正打算諷刺一下她的體力,就見到鍾利陽殷勤地跑了過來,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喝點吧,看來你平時缺乏鍛煉啊,老坐辦公室不鍛煉怎麼行,身體會早早垮掉的。”鍾利陽擔憂道。

    方旖虛弱地笑了笑,喝了一口已經被鍾利陽擰開的礦泉水,余光流連在不遠處的周洛琛身上,他正看著這邊,英俊斯文,眼神疏離,不易接近。

    “謝謝鍾先生,我歇會就好了,您不用擔心我。”方旖客氣地說完,朝一邊走了。

    鍾利陽見她躲著他,也識趣兒地沒再跟上去,方旖朝一邊走本來是圖個清靜,哪料到卻遇見了邢肆。

    邢肆坐在一棵樹後的石椅上,漫不經心地喝著礦泉水,瞧見她走來時也挺驚訝的。

    “你怎麼過來了?”他隨口問了一句,見她一臉疲憊,起身讓開了座位,上面鋪著他的手帕,“坐吧。”他說。

    方旖真的很想坐,因為她超級累,不過她還是客氣了一句:“不用了,邢律師你坐就好,我站一會就行。”

    邢肆沒說話,直接把她拉過來按在了石椅上,淡淡地轉移話題:“覺得這景色怎麼樣?”

    方旖由衷贊美道:“非常美!看了讓人心情舒暢,就是我這體力不行。”

    邢肆弧度很小地揚了揚唇,喝了口水沒再說話,他很喜歡和她誰也不說話的單獨相處,那讓他感覺到舒服。

    不過,有的人並不喜歡看到這一幕,周洛琛走過來時,是大家都已經出發繼續前進的時候,他是主動來叫他們的。

    “該走了。”他對邢肆說了這麼一句,用眼神催促著對方趕緊離開別磨嘰,邢肆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的深意?他也沒惱,一聲不吭地抬腳離開,沒有回頭。

    方旖勉強站起來,仍有些緩不過勁,但大家都走了,她再歇著也不太合適,所以打算就這麼堅持著。

    周洛琛見她腳步虛弱,也沒說什麼,直接背對著她蹲下,道:“上來吧。”

    方旖有點反應不過來,茫然地問:“什麼?”

    周洛琛沒有回頭,語氣隨意,仿佛在說一件十分平淡的事,他說:“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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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周律師快要憋死了,都要化身東亞小醋王了,而且這荒山野嶺的,jq高發地,很多地方都可以迸發出激情,危險而又刺激的地方,所以敬請期待吧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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