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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短兵相接

  一整個晚上,顧魏都扣著我的手腕,沒問我意見就直接押回了公寓。

  公交車上,三三來短信“塵埃落定否?”

  我看了看一旁閉著眼睛的顧魏,表情鬆散平和,要不是靠在座位上,實在是和坐禪無異。

  遂回道:“定。”

  那天,我剛要離開辦公室。

  “弟妹啊,”陳聰叫住我,“有的事兒,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挺清的。但是就我一個人清沒用啊。”被迫看戲,也是很痛苦的。

  在一起這麼長時間,顧魏的性格,不是會腳踩兩條船的人。但是他對於高浠的縱容,不論是出於習慣,還是出於舊情分,都不是我所樂見的,而這些,只有他才能解決。所以我決定暫時撤離風暴圈,眼不見心不煩。至於顧魏,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幹嘛,就看他處理得效果如何了。

  轉回思緒,我戳戳顧魏的眼睫毛:“這麼困?”

  顧魏低低地哼了一聲。

  “過年前手頭的論文初稿要出來,項目那邊也要多跑。”

  顧魏睜開眼睛:“我又得孤家寡人了?”

  我趕緊順毛:“你是過來人,你懂的。”

  顧魏出離憤怒了:“你還真是放心!”

  今晚的醫生,情緒起伏比較大。大的結果就是,這廝懂得要福利了>_<!

  晚上,狼變的人一口咬在我耳骨上:“我怎麼就找上你了呢?我怎麼就找上你了呢!”

  “明明我是受害者……”

  “那我呢?嗯?你就那麼直接走掉!”

  這連本帶利的,也不能一天就收掉啊。

  我鼻尖擦過他滾燙的鎖骨,整個腦子都快燒成漿糊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醫生,細水長流,方為真理。”

  第二天早上起來,醫生很是淡定:“臉紅什麼?”

  我悲憤地砸枕頭過去:“不準耍流氓!”

  他去上班,我回學校,半路上被三三劫走。

  隔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柚子茶,三三直勾勾地看著我,看得我發毛。

  “我又不是贗品,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我早上六點打你電話你沒接。”

  “……”正常人都不會接的好不好!糖衣炮彈的功力太深厚了,三三生物鐘失常得厲害。

  “三三,方丈大師說你今年有朵命理桃花。”

  三三揮揮手:“我是**員,不信佛。”

  “……”我嘆了口氣,“那你抓我出來答疑解惑什麼?”

  “我需要你給我傳輸點正能量,讓我看看正常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呵呵。”乾笑兩聲,我和醫生應該也屬於非主流吧……

  面對帶著一對黑眼圈的三三,我完全犧牲了:“親,你需要咨詢哪方面的具體問題?”

  “天時地利人和,你們家醫生居然沒把你給辦了?!”

  我一臉黑線:“這就是你要的正能量?”

  “我需要勁爆的八卦來中和我的心情。”

  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我和醫生有沒有xxoo。

  “沒有。”

  “你們倆誰有問題?”

  “……”

  這是個說來話長的問題。

  醫生麼……他是個斯文人。(咳,除了極其極其生氣的時候,表現得比較難辨真假。)

  主要是,我要以“人一輩子就這麼一個新婚之夜問題多著呢任務重著呢我不希望第二天在一屋子酒氣裡醒來!”為強大的藉口,婚禮那天不讓那**喪心病狂的白袍軍隊把醫生灌倒!(三三:你這哪兒跟哪兒啊……)

  以上撇開不說,平時我們隔著小半個X市,各住各的,理論上每週末可以相聚一次,可實際上要麼他有事要麼我有事,差不多兩周才聚一次。(三三:對啊!所以更容易天雷勾動地火啊!)所以這麼稀缺的夜晚,我們能踏踏實實地窩在一起說說貼心話,早早安心入睡就很好了可以嗎?!!!(三三:我還是覺得有問題。)

  “好吧,好像似乎是有那麼點問題。”

  三三很嚴肅地對我說:“醫生別不是gay吧?”

  我差點一杯開水潑過去。

  “家長沒見,名分還沒定下來的痛苦,你不懂啊。”

  三三切了一聲:“得瑟!”

  世界上有什麼事比你男友的前女友和他繼續牽連更讓你心煩?

  就是她請你喝茶。

  大廳休息區,高浠遞給我一瓶飲料:“綠茶。顧魏身邊的人飲食都比較健康。”

  這是終於要短兵相接了麼?

  “陳聰說,你還在讀研。”

  “嗯。”

  “未來有什麼打算?”

  “能進研究所最好。”

  “那家庭方面呢?”

  “順其自然。”

  “啊。”她望望窗外,“顧魏還像以前那樣不懂浪漫麼?”

  “我們兩個人裡面,更不懂浪漫的那個,可能是我。”

  有點冷場……

  “呵呵。”高浠笑得頗為興味,“醫生這個職業,外行很難理解。壓力高,強度大,自由時間少——”突然變得尖銳,“但是喜歡醫生的還是很多。畢竟職業穩定體面,如果再加上好的外貌,前途,家世——”

  真是神來一筆啊。你把顧魏當成了什麼?

  “高浠。”我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顧魏那裡說不通,你來說通我又有什麼用呢?”

  我怎麼可能捨得把他送出去。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前看得清淺,錯過了才知道珍惜,已經遲了。

  高浠臉上僵了僵。

  “謝謝你的茶。”我起身點頭告辭,往門口走去,那裡,顧魏已經拐出了電梯間,安靜地等著我。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誰都沒有說話。

  有時候我真弄不清,這麼聰明的腦子,看不出這時候需要點甜言蜜語麼?

  到了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顧魏扭過頭來,眼睛亮晶晶,嘴角往上一翹,又迅速轉回去,目視前方。他牽起我的手,綠燈亮了。

  —————————————————我是審閱分割線——————————————————

  三三:嘖嘖嘖,耍冷。

  (我明明走的是溫情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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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給個名分

  2011年元旦,陽光很好,顧魏把我裹得嚴嚴實實拎出門,他和朋友約了踢足球。到了門口,我有些意外。

  顧魏牽住我的手:“來,帶你參觀一下我的高中。”

  門衛頗為熟識地拍拍他肩,就把我們放了進去。

  放假期間,校園裡零零散散的學生,有輓在一起嬉笑的,有打籃球打得一腦門子汗的,有站在走廊上曬著太陽背英語的,有聚在樓梯口一起爭論答案選項的。

  “那裡,那個雕塑,每次考試前都有人在上面貼求高分的紙條……”

  “這個樓梯口,每次一下雪,第二天就結冰,走過去要特別注意……”

  “籃球場現在擴建了,以前沒這麼多場地,每次班裡跑步最快的先來搶位置……”

  “啊,食堂的早飯味道很好,我一直不知道它在豆漿裡加了什麼,午飯就比較痛苦了,三年的菜基本都一個樣……”

  聽他零星地回憶著高中生活,我突然很想看看,當年的顧魏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穿著校服奔來跑去地大聲說笑亦或愁眉苦臉地抱怨試卷太難老師變態。

  “我每年都要來X市兩趟,早知道就拐來這裡看看……”我開始天馬行空。

  顧魏笑:“我上高中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呢。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對一個小朋友下手。”

  下午三點,顧魏的朋友陸續到齊。被介紹為“我家屬”的時候,我微微囧了一下,眾人禮貌客氣地打了招呼,脫了外套往草坪上熱身,我留守在一堆衣服旁邊。

  一**男人以為我聽不見——

  甲:“顧魏你丫太不厚道了!就你有老婆啊!”

  乙:“你存心刺激我剛失戀是吧!”

  丙:“說!哪裡騙來的?!”

  丁:“顧少,嫂子那還有資源沒有?”

  戊:“今晚你請!必須的!!”

  我正想感慨男人三十也未必不幼稚的時候——

  顧魏:“你們稍微掩飾一下,羨慕嫉妒恨表現得太明顯了。”

  我………………找了個最幼稚的。

  那晚顧魏喝得很少,但是這廝雙瞳剪水地坐在副駕駛上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我都快蛇行了。

  “醫生,你——沒醉吧?”我居然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酒量究竟是多少。

  “你想我醉還是想我不醉?”

  調戲!

  我深呼吸:“把你的視線,轉到窗戶外邊去!”

  2011年的新年,好像時間很短,忙著買年貨,大掃除,年夜飯,拜年。

  初四的時候,去看小庚,已經會爬了。我玩著他軟軟的手指頭,逗得他哈哈笑。表嫂看了我一眼:“還沒和姨媽姨父攤牌呢?”

  我:“攤了一半……”

  門被推開,表哥走進來:“來,兒子,咱們跟姨奶奶要紅包去!”

  表嬸笑著把小庚抱給他,拉著我一起出了臥室,在我耳邊低聲說:“直接把人帶回家。”

  快刀斬亂麻!

  新年過後,我回到X市。

  自上次和高浠挑明了之後,再在醫院見到她,總覺得有種詭異感。你現在這麼執著,當初幹嘛去了?

  我對醫生的人品一向很信任,但是任誰知道自己男友和前女友天天相處,對方還賊心不死,心裡能一點彆扭都沒有?即使紅杏不出墻,天天有個人趴墻頭一邊砸墻一邊伸手夠,你心裡也不痛快。

  我決定向組織反映一下。

  “醫生,我是個懶得解釋的人。你也是。但是有的時候,解釋解釋也是有必要的。”我搜索枯腸地想把我想說的話用正常的語言給組織出來,奈何我的語言細胞已經在高考考場上全體陣亡,“有的事,一方不方便問,如果另一方不主動解釋,容易導致誤會。”

  醫生:“你誤會了?”

  我:“沒!”

  醫生:“那你什麼不方便問?”理科生等量代換學的多麼好。

  “你和高浠。”

  “哦。”應得這麼痛快,然後沒下文了……

  “有個和你幾墻之隔的人天天覬覦你,就像老有隻蒼蠅在飛,揮也揮不走,又不能用蒼蠅拍打……”我突然覺得這個比喻極其不恰當。

  醫生沉默了半天:“我該和她說的都說了。”

  這個陳聰早就告訴我了。

  我嘆息:“就沒有治標治本一步到位的方法麼?”

  醫生翻身壓人:“有。”

  “你幹嘛?”解我紐扣。

  “一步到位。”

  “你這是哪門子一步到位啊?!”

  “嗯。”

  嗯神馬嗯啊!

  “醫生!!!”

  “我們結婚吧。”醫生看著我,“你也該給我個名分了。”

  這是醫生第一次提結婚,實在很烏龍。

  但後續一點不烏龍。

  三四兩個月,醫生和我的粘膩程度突飛猛進,在他整個四月幾乎沒輪休的情況下,我們差不多天天見面。他好興致地把我學校食堂及附近算是招牌的食物全吃過了一遍。期間被小草,路人甲乙以及我們宿舍和隔壁宿舍敲詐了四頓。四頓,這個頻率實在高的發指……

  我也沒少跑醫院,醫生的夜班明顯增多,他對醫院周邊夜宵的夥食質量頗有微詞,我帶著各色食物去拉高他的夜宵水平。

  雖然沒挑破,但並不代表我感覺不到醫生的“黏人”程度直線上升。我在一度懷疑這會不會是回光返照,被三三強烈鄙視之後,覺得雙方既然都很享受,就保持著這種詭異的甜蜜吧。直到一次聚餐達到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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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面君做東邀大家聚餐,我是拖油瓶。席間,第二天要上班的是不能喝酒的,作為“家眷”的我就成了靶子,幫醫生擋了兩杯啤酒。興頭上大家說起小羽烏龍的相親事件,白面君突然冒了句:“你怎麼不找顧魏呢?不是一天到晚老師長老師短的麼?”

  小羽連忙搖頭:“不行不行,他腦子太好。”

  一桌人哄笑。

  突然,白面君端起一滿杯的啤酒,衝著我:“我幹了,你隨意。”一下就見底了。

  我不擅長喝酒,剛才連著兩杯下去已經開始臉紅頭暈,無奈地看著這個連藉口都不找的傢伙:“那我就隨意了。”抿一口。

  白面君:“看來我誠意不夠。”一杯又見底了。

  我看著他這種喝法很糾結:“我酒量不夠。”再抿一口。

  白面君:“啤酒用什麼酒量?”一杯又見底。

  我有些惡劣地想,要是換成白酒,這傢伙還能這麼自殺式地喝麼?

  “我胃腸膀胱容積小。”不抿了。

  白面君端起我的酒杯加滿遞過來:“弟妹不給面子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對勁了。身邊的小羽下意識地拉我的袖子。

  對面的高浠,一邊看著我們一邊微笑地夾菜吃。我突然有些來火,還沒發作,我面前的酒杯被端走。

  顧魏:“對我女友客氣點。”

  白面君:“哪個女友?”

  冷場了。

  真冷場了。

  顧魏把酒杯放在桌上:“對我未婚妻客氣點。”

  高浠的筷子掉在了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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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四月在醫生的忙碌中很快過去,30號中午,醫生開車來學校接我的時候,我指著後排的禮品盒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這——”

  醫生:“頭回上門,要正式一點。”他調休了五天的假,看來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

  我第一反應,是不是要謝謝高浠?絕佳的反向催化劑……

  —————————————————我是審閱分割線——————————————————

  三三:末梢神經故障啊,筷子哪那麼容易掉,寫小說啊。

  (同意。)

  醫生:我這沒名沒分的一年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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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首次上門

  出了市區,我往家裡打電話。

  “媽,我從學校出來了。那個——我帶了人回家。”

  “人?”

  我媽抓的重點總是那麼與眾不同……

  兩個小時後,我緊張又興奮地摁響門鈴。

  林老師開的門,愣了三秒鐘,第一句話:“啊,顧醫生好。”

  醫生笑眯眯:“林老師好,身體恢復得怎麼樣?”

  林老師笑眯眯:“還不錯,還不錯。”

  這是父親見女兒男友的正常反應麼?難道不該是“好小子,就是你拐走了我女兒!”然後上下打量評估分析挑剔再來個下馬威麼?

  我居然是被醫生,牽著,進了我家……

  違和感太強烈了!

  我在娘親一聲“發什麼呆?換拖鞋。”裡回過神,醫生已經把手裡拎的東西轉移到了林老師手裡,兩人熱絡寒暄。

  我之前的緊張究竟是為哪般啊為哪般……

  其實頭回上門的女婿最緊張的不是丈母娘,而是老丈人。雖說現在到處是惡丈母娘伸手要房要車的報道,但是,我媽向來不耍流氓,金錢是搞不定的,所以——

  “搞定老丈人變得極其重要,只要他和你同一戰線,丈母娘就是紙老虎了。”醫生。

  我看了眼笑得無比端莊的鑽石級紙老虎,心跳速率又上去了。

  到家正好是午飯時間,雙方寒暄過後洗手入席。

  在此,我必須得描述一下我們家的餐桌。中式,長方形,寬一人座,長兩人座,吃飯的時候,林老師坐寬邊,我和醫生面對面,醫生在他左手,我在他右手,我的右手邊是我媽。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是個災難性的布局。

  我們家沒有給人夾菜的習慣,不過絲毫不影響我父母展現他們的熱情好客。醫生顯得態度溫文又得體,讓我不住感慨這廝內心強大。反觀我,面色平靜,實則心裡對他們集中在術後恢復話題上的互動完全摸不著底,最後飄忽的余光落到醫生嘴脣,下意識地數他每口咀嚼的次數,我精神空虛地發現他基本每口都嚼十二次……

  林老師胃小,吃完飯抽了張紙巾擦嘴,終於展現了他僅存的敏感以及慣有的遲鈍:“顧醫生,你來Y市,旅遊還是探親?”

  醫生:“嗯,都有吧。”

  接下來是混亂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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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估計被林老師這天外飛仙的問題雷到,下意識就去踢林老師的腳。

  而我被醫生話裡有話的回答囧到,也下意識去踢醫生的腳。

  我媽和林老師之間隔著我……

  我和醫生之間隔著林老師……

  很久之後,我們有一回說起當時桌下的情況——

  林老師:誰踢我?還兩次!

  我媽:我踢第一下感覺不對,就再往那邊踢了一點。

  醫生:我從側面被格了一下,應該是林老師。然後我就把腿收起來了。

  我:我踢到的到底是誰……

  醫生:你是打算踢我麼?

  我:……

  這件事到現在誰都沒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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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飯自始至終,我都沒怎麼插上話,正在猶豫我是不是應該站起來振臂一呼“同志們聽好了!醫生就是我對象!你們給個痛快話吧!”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一開門,三三進來:“乾爹乾媽好!”然後,“哎?顧醫生上門啦!”

  我扶了扶額頭,顧魏的名分,居然是三三第一個喊出來的……

  眾人冷場中,三三上來輓住我媽:“乾媽,幼兒園的繆院長中風住院了,我們幾個都是她帶大的,想一起去看看。”

  “我前陣子還見到的,怎麼突然——”娘親推推我,“你洗洗手趕快去吧。”

  我就這麼被三三拖了出來,留醫生單獨一個人面對二老。

  印璽拍拍我肩:“你媽什麼反應?”

  “問題就是她沒反應。”我一直覺得我媽就是一女諸葛,擁有彪悍的智商,卻沒有淡定的性格,尤其在我的事上,馬達全開,殺傷力太強。而她一貫的路線,爆發時間點與爆發力度是成正比的。

  由於探視時間有限制,我們並沒有待多長時間,回到家的時候,父母正在午睡。我輕輕推開房間門,醫生正站在書墻前,安靜地端詳著書格裡的圖冊,手札,照片以及各種民俗小物。聽到開門聲,他轉過頭,笑得淡而溫和。

  午後的陽光裡,我剎那有點恍神,想起一句歌詞——

  I've been waiting ,

  I've been searching

  for a beautiful one like you.

  “表情這麼虔誠,許的什麼願?”他指著的書格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17歲的時候,在玉龍雪山上,我裹著一張大披肩,對著不知名的東巴木雕,閉著眼許願。

  “不記得了。”

  他從背後將我攬進懷裡,下巴磕在我頭頂,默不做聲。

  我覺出些不對勁:“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看著被我畫滿各種標記的地圖。

  過了很久。

  “我從醫,家人,朋友,大都是醫生,所以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能我沒辦法,在你35歲之前,陪你把剩下的11個省走完。”

  我握了握他的手:“沒關係的。”

  “世界很大,生命有限,你希望等你有了另一半,他可以和你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這是我手札扉頁上的話,“我很抱歉。”

  我轉身抱住他:“那我就在你心裡走,那裡有個更大的世界。”

  曾經,我想走過那些地方,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擁有的太有限,不希望生命終了的時候心中空曠。現在,我和你一起,相攜老去,即使沒有遍走天涯,心中亦滿溢。

  醫生說,這是他聽我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吃完晚飯,醫生被林老師引著去了客廳,我被娘親扣在廚房間洗碗。

  我豎起耳朵注意著客廳裡的情況。

  “顧醫生是哪裡人?”

  “我是X市人。”

  “這次放假放多長時間?”

  “啪——”廚房移門被娘親拉上,“多長時間了?”

  “林老師出院之後沒多久。”

  “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發乎情,止乎禮。但是是奔著結婚去的。”

  “兩個人都這麼想的?”

  我看著娘親:“媽,顧魏,不是個隨便的人。”

  客廳裡——

  “我們校校,現在還小——顧醫生有什麼打算?”

  “我希望二老能允許我和她一直走下去。婚姻大事,等到她畢業工作穩定之後。我尊重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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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其實怎麼可能不緊張。

  (我基本沒看出來。)

  醫生:林老師很減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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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各個擊破

  晚上,三間臥室。我在中間,左邊主臥,右邊客房。

  我趴在床上,豎著耳朵聽,哪邊都沒動靜。摸過手機發短信。

  我:睡不著……

  醫生:數羊。

  我:數羊也睡不著……

  醫生:我手邊沒安眠藥。

  我:你給睡不著的病人都開安眠藥的?!

  醫生:嚴重的直接靜脈注射。

  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低頭笑到睫毛遮住眼睛的壞樣,於是我不淡定了,迅速跳下床,開門,左右環顧:三間臥室門都關著,客廳一片黑暗,甚好。

  轉到客房門口,一開門,我就驚艷了。

  醫生穿著墨綠色的睡衣,襯的皮膚羊脂玉一樣,摘了眼鏡,被子只蓋到腰,整個人以標準的美人春睡圖姿勢側臥在床上,左手撐著腦袋,右手拿著手機,臉上帶著我想象的那種壞笑,看到我突然進去,表情有點呆。

  我關上門,插腰,一臉正氣地用氣聲說:“顧魏同志,你怎麼能這麼淡定!”

  醫生坐起來:“怎麼了?”

  我:“你是來見老丈人丈母娘的!”

  醫生:“啊。”

  我:“難道不該內心忐忑麼?”(真不是我內心陰暗,而是父母沒個明朗的態度我心裡實在是太忐忑了,經歷過的同學你們懂的……何況家裡還有“前車之鑒”。)

  醫生失笑:“我是娶老婆,又不是搶銀行。”

  “娶老婆”三個字讓我瞬間淡定了。

  醫生把我拎上床,被子一包,手指理了理我的頭髮,我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在被子裡拱來拱去,肯定拱了個鳥巢……

  醫生:“剛才跟你爸,我該表態的都表態了。”

  我:“林老師沒為難你?”

  醫生:“沒有,不過問題肯定有,這會兒應該正在跟你媽商量。”

  我:“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商量商量?”

  醫生:“商量什麼?”

  “……通關秘籍?”好吧,確實沒什麼可商量的。

  我出神地看著墻上掛著的油畫,田園農莊,陽光正好,讓人生出滿心的柔軟。

  “醫生,給我唱首歌吧。就上次世界電影之旅裡的那首。”

  “歌詞不記得。”

  “那就哼吧。”

  醫生的聲音很好聽,別人不知道,反正我是很受用的。於是,我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六點就醒了,半閉著眼睛,額頭頂在醫生的背上,往洗漱間走,經過廚房,門開著,爹媽都在裡面。

  這心裡有事兒的人果然都睡不著懶覺啊。

  娘親手上拎著鏟子,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我當時意識還沒完全清醒,被這麼一掃描,立刻坦白:“我們什麼都沒做。”說完我就後悔了……

  林老師很蹩腳地緩和氣氛:“春捲要焦了,要焦了。”

  我敏銳地察覺,今天要挑大梁的,是我媽。

  男人和女人對於見家長,緊張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比如我,第一次見醫生父母,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做什麼得體說什麼合適會不會辭不達意夠不夠嫻良淑德是活潑點還是穩重點等等等等,恨不得自己是薛寶釵上身長輩們人見人愛。而醫生,第一次上門拜訪,肢體行為外在表現上比我淡定得多,他主要緊張的,是怎樣說服我父母我們彼此合適並且將來可以共同生活得很好,最好還能給出一個穩妥的五年計劃。

  所以晚飯後,聽到林老師說“林之校,陪我下樓散步”時,醫生對我淡淡一笑,坐到了我媽對面。

  我媽慢條斯理地給他倒了杯茶。

  這是準備各個擊破麼?!

  出了電梯,我一把勾住林老師的胳膊:“爸,你昨晚和醫生聊了什麼呀~”

  “沒什麼。”

  “林老師,我很嚴肅的!”

  “這事兒是很嚴肅。”

  “您好歹透個口風,您是支持呢,還是特別支持呢?”

  “不是特別特別支持。“

  我頓在原地。

  林老師斜了我一眼:“我也沒說不支持,你緊張什麼?”

  “我媽道行太高,我怕顧魏屍骨無存。”

  “嘖。”林老師搖頭,“女大不中留。”

  在來Y市來的路上,顧魏對我說:“不要緊張。”

  “我沒緊張。”

  “你在絞手指頭。”

  “我爸媽應該,應該特別喜歡你,嗯,肯定,救死扶傷的大好青年。”我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醫生笑:“我有心理準備。”

  “準備?準備什麼?”

  “接受組織考驗。”

  “我爸媽還是很講道理的,不耍流氓。”

  等紅燈的時候醫生慢聲道:“結婚終究是個複雜的事,你爸媽為你做任何考量,都是正常的。校校,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散完步回家。

  娘親:“林之校,你來。”

  我想了想,坐到了醫生身邊。

  “顧魏。”林老師第一次叫醫生的全名,“你們兩個都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未來的日子是你們自己過。原則上,只要你們自己想清楚,我們不幹涉。”

  “我們就校校一個女兒,林家也只有她一個女孩。我們不求她以後騰達富貴,只希望她過得平安健康。”媽媽轉過目光望著我,“都這麼大了,也沒進社會打磨打磨,心性又直,我們是一直希望,能把她留在身邊的。想著X市離那麼遠,想著以後不能常見,心裡是真的舍不得。”

  “可是,一輩子陪在身邊時間最長的人,不是父母而是伴侶。我們也是幾十年過來,才明白,什麼是少年夫妻老來伴。你們倆以後的路還很長,互相商量著照顧著,好好走。”

  那晚,我莫名落淚。

  看著顧魏向父母點頭:“我會盡我最大努力。”

  事後,我問顧魏究竟是怎樣在半個小時內擺平娘親的,他只是笑而不語。

  這次過年回家,我問娘親:“媽,當初顧魏跟你說什麼了你這麼快就轉變態度了?”

  娘親:“我上來問他,怎麼喜歡上你的,他說,不知道,反應過來已經遲了。我說,我們舍不得你離開身邊,怕你受委屈,他說,我家人都很喜歡校校,叔叔阿姨退休了歡迎搬來X市。我再問,那你們倆以後什麼打算啊,他說,我一直是把校校當未來妻子對待的。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我:“啊,他都沒跟我說。”

  娘親瞥了我一眼:“這些話能跟你說麼?已經夠死心眼兒了。”

  然後林老師在旁邊很是飄渺地說:“我直接問他醫院那麼多女孩兒喜歡他怎麼辦?他說,要有什麼早有了,既然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林老師你怎麼問的出來的?

  —————————————————我是審閱分割線——————————————————

  (明明是普通的上門拜訪,為什麼最後成了上門提親的架勢?)

  醫生:……一步到位?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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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命理桃花

  自從父母首肯後,顧魏整個人顯得輕鬆了許多。

  “醫生,你走路都有風了好麼?”

  “啊,精神壓力會使體重增重。”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放假第三天,被印璽電召去婚紗店。我和顧魏被迎賓引進試衣室的時候,金石西裝筆挺,印璽一襲白紗,夫婦倆正以標準的言情小說狀態在落地鏡前深情對望。

  “咳,咳,我們這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反正來的不是時候。

  印璽施施然走過來:“我這是讓你提前熟悉流程,免得到時候自己結婚的時候手忙腳亂。”轉了個圈,“這套怎麼樣?”

  我誠心實意地點點頭:“漂亮。金石,你小心有人搶婚。”

  印璽嫵媚一笑,拎起一件小禮服遞過來:“親愛的伴娘,你也是要試衣服的。”

  我看著眼前裸粉色的小婚紗:“呃——我能當伴郎麼?”

  金石:“可以,伴郎要喝酒。”

  ……我認命地進更衣間。

  剛把牛仔t恤脫掉,印璽就提著裙子鑽了進來。

  “嘿,你——”

  “蕭珊什麼情況?”

  三三過年的時候,花99塊錢燒了柱姻緣香。事實證明,佛祖誠不欺我。於是三三桃花泛濫了,用她的話說,二十多年的存量全趕著這一年來了……

  印璽:“然後就靈魂出竅了?”

  我試圖把問題簡單化:“一高帥富看上她了。蕭珊同志寧死不屈。”

  “不喜歡?”

  “她,覺,得——她不喜歡。”

  “嘖,這孩子怎麼這麼矯情呢。之前有幾次,晚上十一點多了打我電話,印石一接,那頭除了嘆氣聲什麼都沒有,多影響生活和諧。”

  “我已經習慣了……”

  印璽嘆了句“我待會兒給她疏通疏通思路”就鑽了出去。

  伴娘禮服是前短後長的款式,穿得我各種羞澀,硬著頭皮走了出去:“印璽——”

  彼時,顧魏正坐在沙發上和金石聊天,看到我出去,直接不動了,眼睛慢慢,慢慢地眯起來。

  目光不善。

  我覺得自己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咬咬嘴脣瞪回去,心裡默念“大庭廣眾之下你收斂一點收斂一點收斂一點……”

  “怎麼樣?好不好看?”印璽走過來,“醫生?”

  顧魏臉上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笑容,點點頭沒說話,目光卻沒轉開。

  嘶——這個人!

  我四下張望:“三三人呢?”

  金石:“剛剛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先回去了,好像是同事來了。”

  我和印璽對視一眼,迅速游移回更衣間換衣服。

  回去的路上,金石對於我和印璽高昂的興致表示不解:“你們這麼急著往回趕幹嘛?”

  我:“看戲。”

  印:“看戲。”

  路上,我簡單地向印璽介紹了一下高富帥。此君姓肖,才貌兼備,窩藏在中日合資企業裡壓榨同胞的勞動力,和三三她們設計院有長期合作關係,在各種機緣巧合下,對蕭工程師一見鍾情,玩命狠追。奈何正直的蕭工從小生活在馬列主義的光輝旗幟下,立場堅定,寧死不從,於是——就焦灼到現在。

  “停車。”印璽眼尖地發現了當事人,“那是咱蕭工不?”

  車窗外十點鐘方向300米處,一雙對峙的男女。皺眉,不說話,表情一致得相當有夫妻相。

  “甚是養眼啊。”印璽感嘆,摸出手機發短信,“親,需要場外援助麼?”

  我沒有錯過身邊顧魏的反應,揚了揚眉,眼睛慢慢眯起,然後,一邊的嘴角小幅地往上一挑。

  多麼純正的腹黑笑。

  “認識?”我用只有我們兩能聽到的聲音問。

  顧魏抿抿嘴。有情況。

  我們一直看到蕭媽媽下樓把這對男女拎上樓。

  午飯前,和三三通電話。

  “校校,醫生有讓你感到壓力特別大的時候麼?”

  “你指哪方面?”

  “婚姻,家庭,未來。”

  “沒有。顧魏人很溫和。”

  “所以真正愛一個人,是一定會為對方著想而不是步步緊逼的對不對?”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愛情,我們的模式不一定套在你身上也可行。三三,不要去糾結一些形式化的東西,看清楚問題的實質。你心裡有他,那就給雙方一個機會,不要白白錯過。”想到肖君一路從X市追過來,我嘆了口氣,“三三,一個男人不可能有無窮無盡的耐性,除非他是真的放不下。”

  下午,我們返回X市,三三搭車,表情甚是不安。

  醫生瞟了眼後視鏡裡一直沒離開視線的黑色沃爾沃,笑得甚是高深莫測。

  晚上,我聽了半個小時,才弄明白醫生和肖仲義的關係。具體來說,醫生的爺爺和肖仲義的奶奶是從表兄妹,二老各自開枝散葉,兩家系關係不算很遠但也不算近,但是在三十年多前的一次聚會上,老爺子的次子和老夫人的小女兒一見鍾情,最後修成正果。

  而醫生爹是老爺子的長子,肖仲義的父親是老夫人的次子。

  簡而言之,醫生的嬸嬸,是肖仲義的姑姑。

  我聽完只有一句話:“比紅樓夢還複雜……”然後,“這世界也太小了!!!”

  一禮拜後,我正和顧魏窩在沙發上看電影,三三發來一條短信:“給我打電話。”

  我認命地撥號:“什麼事?”

  “校校,你怎麼了?”

  “嘶……這招太舊了!”

  “什麼?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燒肚子疼呢?”

  “……你當肖君是白痴麼?”

  “顧魏呢?他不在麼?”

  “你差不多了……”

  “你別急你別急,我馬上過去。”

  啪,電話掛了。

  醫生在我旁邊,表情很是玩味。

  “呃……友情客串。”

  醫生抿抿嘴角:“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說清楚,這麼耗著,以後有的後悔。”

  我:“三三才想到1,肖君已經想到7想到8了,步調不一致。”

  醫生表情淡淡:“如果不是因為感情深,怎麼會想到那麼遠。”

  想到醫生那句“給你一年時間”,突然無比慶幸他的耐心如此之好,湊上去親了一口:“醫生,你最好了。”

  醫生:“你就是大棒加胡蘿蔔。”

  —————————————————我是審閱分割線——————————————————

  醫生:蕭珊知道我們倆是遠方親戚的之後,回去就把肖仲義打了一頓。

  (稍微有點年紀的男人,怎麼都喜歡瞞事兒呢?)

  醫生:往上數個三十代,大家都是一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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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顧家長媳

  相對於過去週末兩人獨處,這次X市之行後,我和醫生花了更多的閒暇時間在陪伴家人上。從女友突然升級成準未婚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一下子從兩個人的事,變成了兩家人的事,從兩個人的感情,變成了和兩個家庭的感情。

  醫生那邊,我們差不多兩周回一次,相處融洽。顧魏對於我和爺爺奶奶如此投緣感到很是意外。我這邊,潛水多年的林之學,都借回X市開會的機會和醫生喝了個茶,履行了一下作為長兄的責任。遠在德國的林之仁更是在QQ視頻裡赤果果地恐嚇:“你要是敢對我姐不好,離得再遠我都會殺回去的!”

  7月上旬,有近一個月的假,我回到Y市。看看奶奶,陪陪外婆,幫著印璽籌備籌備婚禮,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然後,某個不滋潤的人,在我回來的第一個週末就殺來了Y市。

  第二次來我家,醫生和娘親討論討論養花,和林老師討論討論養車,輕車熟路。

  第二個週末,外婆看著醫生把圍裙穿得豐神俊朗,在廚房間切切炒炒,甚是滿意。

  第三個週末,醫生同奶奶聊了一個多小時的三曹,陪著林老師散步的時候,已經有熟識的人調侃:“林老師,女婿陪著散步呢?”

  周日返回X市前,醫生很正式地向父母請示:“這週末我爺爺奶奶六十年結婚紀念,我希望校校能和我一起出席。”

  我就這麼被打包回了X市。

  對於如此重要的紀念日應當送什麼,我有些茫然,於是集思廣益。

  三三:“送孫媳婦。”

  印璽:“送重孫子。”

  我……

  醫生笑:“你送什麼他們都喜歡。”

  最後,我挑中了一對杯子。煙雨青的薄瓷,乾淨溫潤。我不會品瓷,只是遠遠地便一眼看中。醫生爺爺和醫生奶奶,相識相戀於戰火,半個多世紀的相濡以沫,使得他們的感情如同歲月洗濯的陶瓷,古樸溫雅。

  心滿意足地包好禮物,奇怪地問醫生:“你不挑禮物麼?”

  醫生笑眯眯:“你這份禮還不夠大麼?”

  回去的路上,我才反應過來,他說的禮,是我……

  醫生爺爺和醫生奶奶是一對歡樂慈祥的老人,收到禮物很是高興,奶奶握著我的手:“小北,讓校校多陪我們兩天吧。”

  醫生自然是沒有意見。於是,我正式入住“小北的房間”,躺在“小北以前睡的床”上,翻著“小北小時候的照片”,給醫生打電話:“原來你小時候哭都是瞪著眼睛哭的啊~”(正常人都是閉著或者眯著的)

  醫生淡定地恐嚇:“林之校,現在路上沒車,我開過去也就半個多小時的事。”他對於“全天24小時陪同,我都沒有這個待遇”表示很不滿。

  周五晚,醫生爹醫生娘和醫生都趕回了爺爺奶奶家。吃完晚飯,我剛和醫生娘一起洗完碗,就被醫生以“多日不見,交流感情”為由,拎回了房間。

  “姑姑和表姐他們明天上午的飛機,從Z市過來,顧肖明晚的飛機,後天早上到了和叔叔嬸嬸一起過來。”

  我突然覺得,這個陣勢有點大。

  “然後我們一起去影樓拍全家福。”

  我的嘴慢慢張開。全,家,福?

  醫生輕輕嘆了口氣:“奶奶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樂觀。姑姑他們離得遠,顧肖人在國外,趁這個機會聚齊了——可能是最後一次全家福了。”

  我的手被醫生握在手裡,看著他的眼睛,從未這樣清晰地感覺到,我不再僅僅是林家的二姑娘。

  醫生伸手貼貼我臉頰:“知道為什麼要叫你回來了麼?顧家長媳。”

  我嗓子發乾。

  緩了緩,閉上眼睛腦袋往他懷裡一埋:“醫生,你要對我好一點。”

  醫生被我這種認命的表情逗笑:“是,不然爺爺奶奶不會放過我的。”

  醫生姑姑姑父表姐表姐夫要來,這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是,他們不止四個人。

  所以第二天,當我打開門,看到台階上一個比我膝蓋高不了多少,戴著小貝雷帽,穿著海魂衫的小寶貝高舉著小手,眨吧著眼睛看我的時候,我光榮地愣場了。

  醫生從我身後走上前,一把把她抱起:“六月來啦。”

  看著她抱著醫生的脖子,嘴角翹翹,軟軟地叫了聲“舅舅——”,我心都酥了~

  醫生轉向我:“這是舅媽。叫舅——媽——”

  寶貝和顧魏如出一轍的長睫毛對著我眨了眨,糯糯地一聲:“舅——媽——”

  我整個人像被扔進紅酒桶裡一樣,徹底喪失抵抗力……

  醫生的表姐很彪悍,研究生期間不但搞定了學位,還把實習公司的上司的上司拐回了家。安德烈是英國人,瘦高個,溫文爾雅,笑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紋路,非常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兩人於前年六月初六誕下愛女,遂取名六月。

  飯桌上無比熱鬧,我和醫生自然免不了被調侃一番,安德烈一句“弟妹,是這麼叫沒錯吧?弟妹,六月可以借給你們當花童”讓我徹底羞澀了。剩下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專心給六月剝醬爆蝦。我們互動良好,她堅持用勺子喂我吃餃子……

  大家都喝了酒,夜宿在爺爺奶奶家,家裡大大小小五個有床的房間,二老一間,姑姑姑父一間,表姐姐夫一間,醫生爹娘一間……

  所以晚飯後大家圍坐閒聊,醫生娘對著我和顧魏:“你們倆晚上——”

  醫生問我懷裡的寶貝:“六月今天要和舅媽睡嗎?”

  六月專心地玩我的襯衫紐扣,點了點頭。(六月在家是一個人睡的)

  “那要不要舅舅?”

  “要。”

  然後,醫生很淡定地對我說:“帶六月去樓上的浴室洗澡吧,有浴缸。”

  我覺得——其實真的沒我什麼事……

  給六月洗澡是個很享受的過程,不吵不鬧。腦袋上包著粉色的毛巾,擦沐浴露叫伸胳膊伸胳膊叫伸腳丫伸腳丫,全洗完抹好潤膚乳,還會親我一口,糯糯地說:“謝謝舅媽~”

  我給她吹完頭髮,抱在懷裡哼著不著調的搖籃曲晃回臥室的時候,醫生已經衝好澡躺在床上看書了。

  他抱過六月,比著口型:“睡這麼快。”

  我鑽進被子:“安德烈說,昨天晚上太興奮睡得晚了。”

  六月睡在我們中間,有微小的呼吸聲。我看著她卷卷的睫毛和小小的嘴巴,摸著她的小手:“如果所有孩子都像六月這樣,估計就沒有丁克族了。”

  醫生:“我們家基因好。”

  我撇撇嘴。

  醫生:“不信你試試。”

  我說:“流氓!”

  關燈。睡覺。

  —————————————————我是審閱分割線——————————————————

  醫生:我還記得奶奶說,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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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嫂子難為

  爺爺奶奶端坐在我們中間。

  攝影師說:“大家笑一笑。”

  身旁的顧魏握住了我的手。快門按下,就此定格了他微翹的嘴角。

  一語成讖,最後一張全家福。

  拍完全家福,一行人浩浩蕩蕩轉至飯店。落座之後,我的斜對面就是叔叔嬸嬸一家。我的思維瞬間飄忽:親愛的三三,你將有一個無比端莊的姑姑——

  以及一個無比難搞的小叔子。

  我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小叔子對我很不感冒。

  席間,奶奶握著爺爺的手,望著子孫滿堂,笑得一臉欣慰。然後話鋒一轉:“小南,你什麼時候把對象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吶?”

  此前,我從顧魏那裡得到了三個信息:一,顧肖同志換女友的頻率,有些高。二,二老強烈表示希望他回國,他不肯。三,最近剛和女友分手。

  顧肖:“奶奶,您這是逼婚麼?”

  顧肖爹的臉暗了下來。

  表姐趕緊打圓場:“顧肖還小,爺爺奶奶還是著急著急顧魏這對兒吧。”

  肖嬸嬸:“小北啊,你也幫顧肖留意留意,他過不了多久也是要回來的。”

  顧肖擱了筷子,皺著眉頭喊了句:“媽——”

  表姐及時打斷:“不知道顧肖喜歡什麼樣的?”

  顧肖往椅背上一靠,朝我抬了抬下巴:“反正不是這樣的。”

  冷場。

  怎麼最近老有人在飯桌上拆我的台呢?

  顧魏微微皺了皺眉,涼涼回了一句:“那真是再好不過。”

  我抬頭還給顧肖一個“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微笑。

  顧魏第二天要上班,吃晚飯把我一起打包回去,和爺爺奶奶道了別,醫生娘正在囑咐我們路上小心,旁邊的顧肖對父母說了句“我住我哥那”就拎著包走了過來,門神一樣往顧魏身邊一站。

  肖嬸嬸深吸了一口氣:“你的房間收拾的好好的——”

  顧肖:“我和我哥好久不見,交流下感情。”

  肖嬸嬸尷尬地看了我們一眼。我報以安撫的笑容:“我回學——”

  “我們沒空接待你。”顧魏截斷我的話。

  顧肖呵了一聲:“這還沒結婚呢。”

  這孩子存心攪場子的吧!

  表姐過來輓住顧肖的胳膊:“你難得回,多陪陪爺爺奶奶。唔,還有六月。六月都多長時間沒有見過你了。”

  被安德烈抱在懷裡的六月望了顧肖三秒鐘,然後,非常乾脆地,扭過頭,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生娃當如此啊!!

  顧肖三天后就返美了,表姐一家倒是在X市停留了一禮拜。此後,我和顧魏的生活中多了一項新的娛樂:和六月視頻。

  九月的一個週末,我去市圖書館幫小草找兩本據說快絕本的書。醫生只有半天班,估摸著這會兒快到了,我就慢悠游地晃出來,琢磨著中午要不要帶他去一家剛發現的野山菌麵館,一抬頭,就看到了邵江。

  他慢慢走上台階,舉手投足一如當年。六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學校圖書館的正門台階上。

  “林之校!”他顯然有些意外,“居然在這裡碰見你。”

  “嗨。”邵江高我一屆,也在X市讀研,算起來我們三年多沒見過面了。

  “你來借書?”

  “查點東西。”

  “畢業論文?”

  “嗯。算是吧。”他怎麼會知道我在讀研?

  “準備升博還是工作?”

  “還沒定下來。”

  邵江笑了笑:“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我覺得這句話作為開場白才正常。

  陷入沉默。

  我覺得這種沉默有些彆扭,於是主動挑話:“你在讀博?”

  “沒有,現在在電視台了。”

  “好單位。恭喜。”

  “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好。”接下來,他說了說做紀實新聞欄目的辛苦和枯燥。其實我想說做新聞欄目挺好,別的節目說不定更混亂。比如娛樂類節目,帶著點不確定性,錄製過程狀況百出,從內容到形式。比如生活類節目,各種繁瑣,遇到你感興趣的還好,要是遇到你不感興趣的,那真是種折磨。

  “你一個人回學校?”

  “不,我等人。”

  我們三句不搭兩句地聊著天,直到醫生出現。兩位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我與邵江就此道別。

  中午吃飯,醫生問:“剛才那位?”

  難得他八卦,我笑:“我本科時期的暗戀對象。”

  來蹭飯的三三抬頭,滿眼精光:“你碰到你喜歡的那個學長了?”

  醫生臉上淡淡:“難怪你吃個飯心不在焉。”

  我什麼時候心不在焉了?我只是回想起本科時光……“他高我一屆,大二的時候,校慶晚會認識的,我們院和他們院本來也沒什麼交情,之後也就沒什麼接觸了。”

  “哎,對了——”大快朵頤的三三看向醫生,“我一直覺得你們倆長得挺像的。”

  醫生笑了笑,低頭專心吃東西。我覺得氣氛有點怪,又說不出哪裡怪。

  三三飯吃了一半就被電話call走加班。飯後,醫生默不作聲地坐在沙發上看書,我熬八寶粥,一邊攪動勺子一邊對著沙發上醫生的側面發呆,真是百看不厭,我都覺得自己心理變態了……直到現在我都難以理解,為什麼沒人覺得醫生特別帥。這皮膚,這眉毛,這鼻子,這眼睛,這嗓音,再搭上這氣質——完全可以去拍電影。我不知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還是我審美迥異,我喜歡的男人都是斯文沉著型,我覺得無比耐看,但是別人都覺得“是不錯,但也不至於到那麼那麼好看的地步”,比如說醫生,比如說邵江。

  啊——我轉恍然反應過來,醫生不會是以為我把他當邵江的影子或後續了吧。

  我喊:“醫生,醫生——”

  醫生撐著下巴,姿勢沒變,嗯了一聲。

  “你沒發現你長得特像林老師麼?”

  繼續一動不動。

  “都是白皮膚,戴眼睛,斯斯文文,不過你笑起來比林老師好看多了。”

  依舊一動不動。

  我繼續攪我的粥:“你知道每個女孩對異性的審美觀都會受父親影響麼?我的審美觀早被林老師定型了。要是林老師長得是胡軍那風格,我當初就看上你們科那小高醫生了。”唉,還要我說得多明白?你和邵江沒關係,根源在林老師那。

  我瞟了一眼醫生,醫生依舊托著他的下巴,但是我看見他笑了。

  當時,我以為他是吃醋了。

  午睡醒來,我盯著天花板回神的時候。

  “你那個學長對你有想法。”

  “嗯……嗯?”

  “嗯。”

  “哦。”

  “……不想和他再續前緣?”

  “這個,這個不行。”

  “為什麼?”

  “你長那麼好看,我哪捨得。”

  “你衝著我的臉喜歡上我的?”

  “不是,你不覺得你笑起來眼睛裡有反光麼?就碎碎碎碎的那種,多面晶體一樣。看多了我會暈的……”

  —————————————————我是審閱分割線——————————————————

  (以後不準趁我沒醒透的時候逼供!)

  醫生:“你那會兒好問話。”

  (你要是哪天問我銀行卡密碼呢?)

  醫生:“我早知道是林老師生日了。”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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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金印婚禮

  9月30日,我提前回到Y市為第二天金石印璽的婚禮做準備。作為兼任婚禮知客的伴娘,整整一天都在對著密密麻麻的清單核實各項東西以及盯著婚禮彩排中度過。晚上八點多收到醫生的短信:“已安全到達。”

  我抱了抱印璽:“好好睡個美容覺。”便告辭回家。

  娘親來開門,低聲告訴我:“說是不餓,就喝了杯豆漿。”

  “大概累了吧。”我輕輕推開房間門,醫生半靠在床上,閉著眼睛。

  我躡手躡腳走過去,蹲下/身看他。

  記得小時候,外婆從朋友家抱回來一隻小貓,通體純黑,還沒斷奶,眼睛半睜不睜。我每天吃完早飯就坐在它旁邊捏著滴管喂它牛奶,喂完就看,一眨眼就看到了吃午飯的點,吃完午飯繼續看,一眨眼就看到了吃晚飯,時間真跟流水一樣。

  愛因斯坦同志告訴我們,和喜愛的人在一起,度日如秒。

  我和顧魏,就這麼互相看著看著,兩年轉眼就過去了。

  聽著他均勻的呼吸,我拿手指尖撥撥他的眼睫毛,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顧魏睜開眼睛,慢慢眨了眨。

  我摸摸他臉:“餓不餓?”

  顧魏搖搖頭,伸手撥過床頭櫃上的液晶鐘,九點半。慢慢坐起來,然後:“啊,客房……”

  我看著他撇撇嘴角,拿著睡衣去洗澡,心裡沒來由地想笑,起身去廚房給他打了杯米糊。

  顧魏洗完澡,乖乖喝了米糊,然後亦步亦趨地黏在我身後,我擦桌子,他跟著,洗碗,他跟著,收豆漿機,繼續跟著。

  我忍不住破功,笑出來,牽了他的手拽進臥室。經過客廳的時候,淡定地無視了林老師睜圓的眼睛。

  十點半,房間門被敲了三下,林老師探進來半個身子。彼時,顧魏躺在床上,靠著床頭翻雜誌,我坐在桌前,敷著面膜和小草QQ,兩個人一齊抬頭看他。

  “嗯——”林老師看著眼前無比純良的畫面,“我們先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我和顧魏:“晚安?”

  林老師:“晚安……”默默退了出去。

  新人在婚禮那幾天往往是忙得腳打後腦勺的,有哪個新娘能奢望婚禮當天還能睡懶覺的?

  印璽說,我能。

  化妝師都到了,她活生生睡到快9點,才被金石給拎起來。(他們兩家住對門)

  我在堆滿婚紗禮服的房間裡看著她慢條斯理地喝牛奶敷面膜,深深覺得這樣悠哉的新娘真的是世間少有。

  中午,金媽媽印媽媽下了一大鍋餃子and一大鍋圓宵,寓意團圓美滿。(三三:是相當混搭好不好!)

  顧魏比我辛苦。吃完飯我坐在房間裡化妝換衣服的時候,他被抓差去車站接人。

  晚上六點零六分,開席。

  金石親自操刀,做了一部flash小短片開場,他和印璽的20年。簡單黑白的筆調,最後那句“我們的一輩子,才剛剛開始。”騙哭了現場無數女同胞,包括新娘本人,她顯然沒預料到當晚的surprise會來得這麼快。

  我們在台下拼命尖叫,於是我們的“悠哉女王”不悠哉了——金石呈現的婚禮與她之前彩排的婚禮,相差太多了。前半場婚禮她的表情除了意外,就是意外。交換戒指之前,她下來換衣服,一進更衣室就掐住我腰側:“你個叛徒!”

  我被她撓得直笑:“有驚喜,才有幸福麼。”

  交換完戒指,定情之吻結束,台下眾人起哄丟捧花。

  一**未婚男女青年齊齊站成一排。

  印璽拿過司儀的話筒:“我有個附加要求,接到捧花的,一年之內,必!婚!”

  然後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捧花直直地奔著我而來,與此同時,以我為圓心,兩個人為半徑範圍內的人,往旁邊退成一個圈擋住搶捧花的人。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接,火紅的玫瑰花球就落在了我的胳膊彎裡。

  我看向周圍退開的人,三三,印璽表哥,印璽堂妹……不帶這樣作弊的>_<!!

  下意識地尋找醫生,卻發現他在遠處笑得白牙閃閃。

  婚禮下半場,走到哪裡,都有認識的人調侃我:“林之校,一年必婚的啊。”顧魏那桌,更是有人直接跟林老師打聽:“什麼時候喝你家的喜酒?”

  真真是萬般羞澀啊。

  晚上,父母先回,我安排完賓客和顧魏一起回家,手上抱著火紅的花球。

  顧魏突然冒了一句:“結婚的時候用白色的捧花吧,你拿白色的比較好看。”

  我覺得自己的臉快和手裡的花一個顏色了。

  第二天上午,門鈴響。

  我一打開門,就差點被表哥那一口可以做廣告的牙齒閃瞎。

  “嗨,好久不見,聽說見你都得預約了。”

  “嘿嘿~丫頭,我聽說你找了個醫生。”表哥伸過手來把我的頭髮迅速地揉成雞窩。

  “你們醫生是不是一天不用手破壞點事物就難受?=_=”

  表哥清清嗓子:“我這雙手可是製造生——”看到了從我房間出來的顧魏,愣住。

  然後——眼睛瞪大,大步走了過去——

  “拐人拐到我們家來了?!”

  其實,有顧魏和肖仲義居然是遠房親戚這種巧合在前,我本來不該對“表哥和顧魏認識”這件事如此驚訝,但是他們兩個既不握手寒暄也不罵架互毆只是默然對望的狀態,讓我凌亂地產生“不會他們倆之前有什麼吧?”的想法……

  我走過去:“認識?”

  表哥把面無表情的顧魏從頭到尾掃描完一遍:“一起踢過兩次球。”

  你們倆差了一屆,學校隔了半個城市居然還能踢到一起, X市真是開放的國際化大都市……

  我不知道他們交流溝通了什麼,等我洗了盤水果回客廳的時候,兩人已經相談甚歡,一副熟絡的樣子了。

  趁顧魏去陽台接電話,我八卦地問表哥:“顧魏——大學的時候——”

  表哥剝著桔子:“哦,球踢得不錯,過人技術挺好。”

  我真想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會聊天呢?!

  送走表哥,我踮腳把顧魏脖子一勾,惡狠狠地說:“老實交代!你們倆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貓膩?!”

  正在逼供,我爸進客廳。

  “林之校,不要欺負顧魏。”

  然後我媽跟著進來。

  “林之校,不要欺負顧魏。”

  醫生笑眯眯:“你不要欺負我。”

  我:“嘖,我難得耍流氓……”

  後來,我得知事情始末。

  兩個醫學院友誼賽,表哥他們拉拉隊某隊員看上顧魏了,要顧魏的號碼,表哥幫忙打聽了。

  於是,顧魏覺得表哥像媽媽桑,表哥覺得顧魏是**。

  我想起社會學學老師的一句話:“誤會,都是由溝通不善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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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說是通過6個人就可以認識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你去認識一下奧巴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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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金石印璽番外之侃大山版

  金石和印璽是對奇葩。

  他們是我真正見到的一對一點波瀾起伏都沒有的夫妻。愛情之路平坦到讓人匪夷所思,讓憤青三三都不得不相信愛情。

  金石大我們一年,卻高我們兩屆,因為這貨跳了一級。

  印璽和我們同年,卻高我們一屆,因為這貨也跳了一級。

  所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印璽四歲那年,金石家搬到了她家對門。新鄰居串串門拉拉家常,發現倆孩子在一個幼兒園,倆爹在兄弟單位,倆媽是一個局的,一路往上扒拉,印璽爺爺和金石爺爺都曾效力於東北野戰軍,文/革時期,印璽外婆和金石奶奶在同一個農場改造等等等等……年輕的父母還沒聊完,印璽已經歪在金石胳膊彎裡睡著了。

  所以說,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

  一直到印璽初中畢業。

  十年鄰居。

  我們那會兒還是比較單純的,除了三三偶爾敲詐金石的零花錢,印璽跟著分贓之外,一圈人倒真沒發覺兩人有什麼貓膩。

  等印璽中考結束的那個暑假,兩人手牽手坐公交去學校參加集體補課的時候——量變終於引起質變了。

  那年頭,早戀還是個比較不得了的事兒,但奇怪的是,沒人覺得突兀,也沒人覺得詫異,包括兩家父母在內,大家頭回看到都是“嗯?哦。”就理所當然接受了。

  我不知道是他倆道行太高,還是我們心理素質太好。

  等到一年後我殺進高中,發現,連學校的老師都選擇性失明了。據說,當時金石他們年級組組長訓斥早戀的末尾都會加一句:“有本事你們也談得跟那誰和那誰一樣啊!”

  高中三年,三三唯一一次來我們學校,就是為了趁金石畢業前,瞻仰一下這對神奇的情侶。

  結果她什麼也沒看到。沒有熱吻沒有甜言蜜語沒有親密的肢體接觸,兩個人只是淡定地肩並肩,沒有粉紅沒有盪漾沒有□,渾身洋溢著聖潔的光輝……

  當時金印二人合租在一套兩室一廳的小套裡。三三仔細勘察了房間的每個角落,沒發現任何兩人“有染”的蛛絲馬跡。我只能說,這兩個人活生生地把愛情談到了親情的高度。

  金石高考結束後,我接手了他的位置,和印璽成了室友。在無數高考畢業生三毛錢一斤賣書的時候,金石把自己的筆記整理成套,從他的房間端到了印璽的書桌上。

  這就是愛啊!

  印璽高三那一年,我沒見著他倆煲電話,也沒像我和三三那樣鴻雁傳書浪費紙張,因為他們的感情,比鑽石都堅硬,比空氣都淡定。

  偶爾在節假日,金石會從K大回來,給印璽做頓愛心大餐,我就跟著蹭吃蹭喝,吃完就直勾勾地盯著他倆瞧,也沒瞧出什麼花兒來。基本是印璽做題,金石靠在她床上看書,或者印璽躺床上補覺,金石坐在桌前看書。他們的感情,已經超越人類理解的範疇了。

  一年後,印璽沒有辜負“神仙眷屬”的稱號,考進了K大。而無數人覬覦的那套凝結著她和金石兩代高智商的復習筆記,被她淡定地三毛錢一斤了……

  印璽的謝師宴上,金石全程陪在美人側。估計教過他倆的老師看著這對璧人,內心都扭曲地自豪著……

  接下來的四年,他們同校不同院系。兩人沒同居也沒XXOO(三三:這你都知道?!我:猜的,他倆都穴居宿舍……),各自身後一個加強連,巴望著他倆早點散夥。二人依舊我行我素地掃落一身桃花,視那些狂蜂浪蝶如無物,丁點的曖昧也沒有。每次我去K大串門,都能看見他們身後碎了一地的少年少女玻璃心……至於他們二人具體如何相處,我不得而知,因為我沒拿到那套復習筆記無緣K大>_<

  金石畢業那年,兩人訂婚了。

  過了這麼多年,大家收到請柬的態度依舊是“嗯?哦。”就理所當然地去混吃騙喝了。

  他倆的水平就在於,感情幾十年如一日,都沒人會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訂婚宴上,院裡一起長大,大了我們四五歲的猴子調戲二人:“我說你們倆究竟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印璽:“記不得,太久遠了。”

  猴子:“你們倆也不歷經下花花世界,這輩子就這麼著了,哪天互相看膩味了,七年之癢怎麼辦?”

  金石:“我們兩個七年之癢都過去了。”

  三三那天握著我的手說:“我相信愛情了!我真相信愛情了!”

  我也信了。

  不信都不行。

  早在兩人訂婚前,他們兩家的新家又選的對門,兩邊閣樓直接打通做新房。人家訂婚交換戒指,他們直接交換家門鑰匙。

  金石畢業後進了市委組織部,然後繼續讀在職研究生。

  印璽畢業進了外企,然後準備考MBA。

  兩人順風順水,愛情/事業雙豐收。

  金石研究生畢業前,印璽忽然辭職了。

  “我沒工作了,你養不養我?”

  “養。”

  “那我們去旅遊吧。”

  “好。”

  然後金石真的就排除千難萬險請了假,兩人去西藏待了快倆禮拜。

  回來不久之後的某一天。

  “我被地稅錄了。”

  “?!”

  “這樣我們工作休息時間就比較統一了。”

  “那領證吧。”

  “好。”

  這就是這對奇葩的求婚和回答。

  金石求婚成功後,一路熬過了準老婆大人適應工作,上學……相當的好耐心。

  然後據說是被猴子一句:“我都快當爹了你們倆這速度要抓緊啊”給刺激到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在印璽同志逍遙了兩年多之後,於其畢業典禮第二天,押至民政局,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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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投你木桃

  地質專業,向來是女生當男生使,男生當畜生使。用小草的話來說,研二活得跟狗一樣,研三活得豬狗不如。結項,學論開題,結實驗,簽約,一個接一個。我驚悚地看著小草的體重一路90,88,87,85,82……眼見就要跌破80的時候,她的推免終於定了下來,阿彌陀佛。

  我和醫生似乎一直保持著一種此消彼長的工作狀態,一個人忙碌的時候,另一個人就相對輕鬆一些。我這邊昏天暗地,於是醫生升級為二十四孝男友,又開始了一周跑三趟學校的生活。

  小草惆悵地說:“現在沒對象的女生申博都受歧視……”

  我摸摸她臉:“莫愁前路無知己啊。”

  小草拍開我的手:“找你的知己去吧。”

  我推開店門,在迴廊拐彎的地方,看著兩位女士走向醫生指了指他對面的空位置,估計是問能不能拼桌(這種中式快餐店用餐高峰期拼桌比較常見)。

  醫生背對著我,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位女士朝不遠處的空桌走去。

  醫生摸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我走到他身後壓低聲音:“嗨~先生一個人嗎?方不方便拼桌?”

  醫生猛地回頭,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我太太馬上到。”

  我捏了捏他的耳垂,往他對面一坐:“兄台,行情不錯~”

  醫生:“過獎過獎。”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淡定啊!

  吃完飯起身,之前那兩位女士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掃射。醫生無比好心情,把我一拉:“走了,接孩子了。”(陳聰的外甥,我們幫忙帶兩個小時。)

  我無語望天。咳,都老夫老妻了……

  下午,陳聰把外甥接走後,我去廚房收拾小傢伙吃剩的水果盤,聽到手機響。

  “顧魏,誰的電話。”

  醫生面無表情地走過來,遞過手機:“邵江。”

  上次碰到互留了號碼,但是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擦乾手接起。

  無關痛癢的開場白後,他問起了下個月L的婚禮。L是本科時期高我兩屆的學姐,雖然同一個院,但基本都是些公事來往,和我也就比點頭之交略微好些。她結婚的消息,也是不久前聽同學圈裡有人提起的。邵江這麼一問,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沒有發請柬給我。”

  “我是伴郎之一。”

  “哦。”總不能說恭喜吧?

  “嗯,實際上,伴娘團現在還缺一位伴娘。”

  “哦。”怎麼現在流行結婚一**伴郎加一**伴娘弄得跟集體婚禮一樣……

  邵在那頭笑了:“你能不能支援一下?”

  我在心裡迅速權了一下,直話直說:“我和她關係沒鐵到那種程度。找你們同屆的同學應該會更合適。代我說聲恭喜。”

  邵並沒有再強求,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一周後,學校。

  “我來幫L送請柬。”

  我接過精緻的信封,看著眼前的邵江,以及他旁邊的法國友人安菲,只覺得局面有些詭異。下意識地輓住了身邊準備回宿舍的小草。

  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變成了參觀校園。

  回到宿舍,小草問:“什麼情況?”

  我回想起之前醫生說過的話,聳了聳肩:“沒什麼情況。”

  之後,安菲托我幫她找一本老期刊,來拿的人卻是邵江。我對這兩個人的行為,實在是捉摸不透。

  L的婚禮,一桌上沒幾個熟識的人,一整晚,我除了悶頭吃菜,就是抬頭看舞台,百無聊賴。婚宴結束後,我向L道別,一旁的邵江開口道:“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吧?”

  一旁的安菲眼皮抬了抬。

  “謝謝。”堅決不趟這趟渾水,“我男友馬上到。”

  醫生到的時候,周圍一小圈人有三秒的靜默。我看見邵江以及安菲對顧魏笑得禮貌端莊,沒來由地有些煩躁,輓了顧魏的胳膊點頭告辭。

  回去的路上,醫生看著我捧著熱豆漿喝得一口接一口,笑道:“婚禮怎麼樣?”

  我搖搖頭:“人不熟,菜也不合口味。”

  我發覺不對勁是在年底邵江來還那本合訂刊,那天顧魏來接我回他父母家吃飯。

  從邵那裡接過合訂刊,厚重一本複印本帶著也不方便,就轉進宿管那裡寄存,留下顧魏和邵江單獨相處。

  五分鐘後我出來:“好了,宿管特意找了袋子裝起來,防水防盜。”

  醫生抿嘴一笑。

  我轉向邵江,他點點頭:“麻煩你了。我先告辭了。”便匆匆離去,臨走前看了眼顧魏,什麼也沒說。

  一路上,顧魏眉眼沉著,到了家,打了招呼就進廚房幫忙,我更加覺得不對勁,往往他都會把我一起拎到客廳或者廚房的。

  我想到之前三三說“你倆趕快把事辦了,戴著戒指出去晃悠一圈,免得夜長夢多”,遂堅定地鑽進廚房。

  醫生娘掃了眼鍋上熬著的湯和專心洗手的顧魏,了然地把圍裙摘給我。

  我走到顧魏背後,抱住,整張臉埋進他背裡。

  “快好了,出去等吧。”

  不動。

  顧魏“負重”向砂鍋裡加完鹽:“考拉,擺碗筷去吧。”

  繼續不動。

  “好好的你怎麼了?”

  “顧魏,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了。”你有點情緒波動我可能看不出來麼?

  醫生抬抬眉毛,轉身攪拌湯,態度相當不配合。

  “伯母!”我揚聲。

  顧魏迅速轉身把我扣進懷裡。

  “怎麼了?”醫生娘推門。

  顧魏:“嗯——吃完飯我們有些事。”

  “下回有事就不要急著趕回來了,來回跑也累的。”醫生娘完全無視了我和醫生纏在一起的胳膊和手,“湯差不多了,端出來開飯吧。”淡定地出去了。

  醫生眯著眼睛看我。我無視他端湯出去。

  晚飯我剛起身幫忙收拾完碗筷,就被醫生娘往外趕:“你們忙你們的去。下次回來想吃什麼提前跟我說。”

  我們道別出來。醫生默不做聲,出了路口就準備打燈往公寓的方向拐。

  我:“xx路。”

  醫生:“買東西?”

  我:“已經買完了。”

  半個小時後,醫生被我霸氣地套上一枚戒指的時候,瞬間呆滯的表情讓我很有成就感。他盯著自己的中指看了有5秒鐘,迅速回神看向我的手。我很大方地亮瞭亮,突然覺得有點尷尬:“那個,你手術前記得拿下來。”

  醫生看著我不說話。

  “呃,之前就訂好了,放在這加刻字母的。”

  醫生依舊不說話。

  每次他用這種難以名狀的目光看著我,我的間歇性腦殘就發作了:“嗯——投,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

  醫生:“我是理科生。”

  我:“嗯,你要好好回報我。”=_=

  醫生:“以身相許。”

  —————————————————我是審閱分割線——————————————————

  (……我難得浪漫一次!)

  醫生:你也知道你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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