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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常高忠喝了口茶,有條不紊地說了遍自己一路護送獨孤恨發生了什麼,又說自己一回京才曉得自己哥哥和懷王都打仗了,十分驚訝。

  懷王問了些獨孤恨的事情,常高忠一一答了,說獨孤恨還問過一兩次懷王妃如今過的如何,自己只說不知道。

  懷王點點頭,恰好周俊佑和虞不蘇在外通報了一聲便進來了,虞不蘇一走進書房,便感受到了懷王炙熱的視線,他問心無愧地迎上懷王的視線——稟報王爺,微臣可沒有告訴王妃!微臣什麼也沒說!

  懷王勾了勾嘴角,讓兩人坐下,眼下虞不蘇連左姝靜的事情都曉得了,之前打仗的時候,也已知道蔣欽的事情,他在懷王心中,儼然已不算太外人,所以這一回,他要說蔣欽的事情,便也不懼虞不蘇在此。

  「這一回去平株州三州,本王果然遇見了蔣欽,能不費太大力氣拿下,也有蔣欽幫忙的緣故。」懷王沉吟,「然而蔣欽此前雖是為太子辦事,可畢竟在為趙家做事,後頭更殺害老將付將軍,他有許多不對的地方。」

  周俊佑頗為不以為然:「即便如此,也應該先將太子的惡行由蔣欽告訴皇上。」

  懷王搖了搖頭:「太子從來都是派人給蔣欽傳話,連書信都沒有,沒有證據,父皇……不會相信。」

  周俊佑道:「那也得試一試……皇上即便不信,也總會心裡起疑,太子不可能毫無破綻!」

  懷王點頭:「本王曉得。不然也不會帶著蔣欽回來,然而若蔣欽不老實說出前因後果,皇上只怕一丁點兒也不會信。而若是蔣欽老實說了……他大概,也活不了。」

  「這個倒是。」周俊佑嘆了口氣,「可他既然願意跟著王爺您回來,足見他已有了自己的選擇。」

  常高義撓了撓頭,道:「既然如此,今晚慶功宴便帶蔣欽去不就是了?」

  懷王皺了皺眉頭,道:「不行。且不說太子會十分警惕,便說著慶功宴上人數眾多,本王貿然帶著蔣欽面聖,又沒有切實的證據,皇上只會十分惱怒,甚至……認為我在逼他廢太子。」

  周俊佑也道:「這一定要找個私下的機會。」

  懷王道:「實際上昨日我便想帶蔣欽入宮,以免夜長夢多,然而太子屬下遍佈,宮外禁衛顯然也聽了他的安排,排查的十分嚴格。我只能先讓蔣欽帶著蔣蕊去了一所隱蔽之處,等著再擇良機。過幾日天氣再熱一些,父皇必然會帶人去碧泉山莊避暑,我新立戰功,想來一定會帶上我和王妃。太子則大概會被留著處理政務,到時候再帶蔣欽前去也不遲。」

  周俊佑點了點頭:「嗯……王爺考慮的如此周全,那便希望一切順利。」

  虞不蘇全程幾乎都在神遊,聽到周俊佑這句話,曉得此事的討論告一段落了,才道:「幾位大人討論完了?我看已到正午,是不是可以用膳啦?」

  周俊佑:「……虞大人看起來很餓。」

  虞不蘇訕笑道:「昨夜歸家,只覺自家床鋪和枕頭甚是舒服,一沒留神便睡的太熟,今早醒來時,已快到昨日與王爺約定的時間了,於是只好早膳也沒用,匆匆忙忙地便出來了。」

  周俊佑啼笑皆非:「原來如此。」

  懷王也道:「也是時候用午膳了,走吧。」

  外邊左姝靜已經讓廚房做好了滿滿一桌飯菜,擺了小宴,懷王與左姝靜照舊相鄰而坐,下邊兩邊依次坐著虞不蘇四人,懷王掃了眼下人依次端上來的菜品,道:「王妃如此賢惠,真是本王福分。」

  左姝靜:「……」

  她以前也準備過很多次,也都和這一次差不多,至於現在如此誇讚她嗎?

  下邊四人也微微一愣。

  常高忠是親手在兩人新婚之夜將獨孤恨抓回去的,故而他一直以為,之後兩人的關係必然不怎麼樣,依著王爺的性子,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所以應該不至於休了左姝靜,但左姝靜安分與否,兩人會能否好好相處,卻似乎都是否定的答案。

  這一回回來,王爺沒特意提左姝靜,他便認為左姝靜老老實實的,所以王爺沒有特意提起,然而這一句誇獎……

  周俊佑也是一樣的想法,上回他勸懷王試著好好地和左姝靜相處,懷王還一口拒絕了呢,怎麼一晃眼就……

  常高義只呆滯了一刻,又滿不在乎地低頭吃起了自己的五花肉。

  虞不蘇卻是四人中內心最震驚的——天吶,懷王殿下的小心眼程度超過了他的想像!

  故意裝作不曉得左姝靜便是太后,卻一副對左姝靜鍾情無比的樣子,讓左姝靜那麼生氣……等一等,左姝靜為什麼要生氣?就因為懷王殿下「變心」了喜歡上左姝靜而不喜歡太后了?

  虞不蘇手一抖,筷子都差點掉了,他覺得自己似乎窺破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坐在虞不蘇旁邊的周俊佑瞥了一眼他,見他一臉痴呆,十分莫名其妙,小聲喊他:「虞大人?你怎麼了?」

  虞不蘇輕咳一聲,道:「沒,沒什麼……只是覺得王爺王妃如此恩愛,真是羨煞旁人,羨煞旁人啊。」

  左姝靜敷衍地道:「王爺謬讚了,這都是臣妾分內之事,算不得賢惠。」

  懷王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虞不蘇:天吶,懷王殿下笑的那麼溫柔好可怕……

  這頓小宴便在極其詭異的狀況下吃完了,左姝靜吃過飯,出了點汗,便是又要去梳洗更衣的,那四人也又留了一會兒便各自散了,尤其虞不蘇,跑的比兔子還快。

  他雖自覺已經看出左姝靜的心思,然而卻不打算自作聰明告訴懷王,他認為,懷王必然也看出來了,只是在享受氣左姝靜的這個過程,自己上去多言,懷王未必會領情。

  而實際上,懷王只看出了自己對左姝靜越親暱她越不開心,只覺得是太后不喜歡自己,故而排斥自己的親暱。在內心深處,對太后這樣的反應,懷王是有一絲憂愁的,然而他必須這麼做。

  懷王想,總有一天,太后會習慣自己的親暱的,這一輩子又長又遠,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讓她習慣。

  傍晚時分,兩人乘上馬車入宮,懷王親手扶著左姝靜上的車,一旁的章盾看在眼裡,只覺得十分驚異,卻又無法開口詢問,只能吞下所有疑惑。

  馬車上左姝靜沉默不語,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懷王看在眼裡,到底是不願見她一直沉沉悶悶的,便道:「阿靜,你年紀還小,若你還不想圓房,那也沒關係。我昨夜只是隨口一說。」

  左姝靜見他莫名其妙提起圓房的事情,沒好氣地說:「臣妾可不比王爺腦子裡只有這個,臣妾在想其他的事情。」

  懷王:「……那,阿靜你為何悶悶不樂?」

  左姝靜涼涼地道:「忽然覺得,天下男人,都一個樣。」

  「此話怎講?」懷王皺了皺眉頭。

  左姝靜看著懷王,道:「王爺眼下當真喜歡我?」

  「當真。」懷王肯定地點頭。

  左姝靜抿了抿嘴巴:「那才奇怪呢,王爺之前喜歡太后,太后薨了,王爺傷心不已,還怪到了臣妾頭上。可這一轉眼,王爺就喜歡臣妾了,真是奇哉怪哉……」

  懷王平靜地說:「阿靜不高興我喜歡你?」

  左姝靜道:「臣妾自然高興,只是不曉得何時王爺又會忽然轉了心思,喜歡上其他人。」

  除非你還能再借屍還魂一次……

  懷王不動聲色地道:「阿靜這怎麼有點為太后打抱不平的意思。」

  左姝靜氣悶不已:「王爺覺得是,那就是吧。」

  可她自己便是太后。

  自己為自己打抱不平,緣由還是懷王的變心,這難道不是……變相吃醋?

  懷王微愣,想,怎會如此?難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兩人各懷心思,各自沉思,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宮人行了禮,扶兩人下了馬車,而後兩人雙雙走入交泰殿,交泰殿內早已設好宴席,太子已位列其座,皇上和皇后還有幾位妃嬪暫時未來。

  因著還在太后守喪期內,即便是慶功宴,也不可以太鋪張太奢華,只簡略地擺了宴席,見懷王來了,太子立刻微微直了直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懷王。

  懷王恍若未見,恭恭敬敬地給太子和左姝嫻行了個禮,道:「皇兄,皇嫂。」

  左姝靜跟著也行了禮:「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皇弟,三月未見,風采更甚昨日啊。」太子客套地笑了笑,「懷王妃殿下也是光彩照人。」

  懷王不置可否,道:「這三月十分勞累,只怕臉色沒以前好看,哪有什麼風采。」

  太子搖搖頭,卻沒繼續這個話題,只道:「說起來……皇弟,自你回來之後,孤一直有一件事想問你,奈何這兩日你都太忙,沒有機會問你。」

  懷王道:「皇兄但說無妨。」

  「是……孤收到一封密函,有人說趙賊能勢如破竹連拿三州,實際上是有大閔官員在背後幫他,不知道皇弟這一趟去平賊亂,可否有看見可疑的類似的人呢?」太子一臉嚴肅,彷彿真的在為大閔擔憂一般。

  懷王也一臉嚴肅:「真有此事?可惜我忙著打仗,抓獲之人也已一一俘起押送來了京城,皇兄倒是可以讓人去那堆俘虜中找一找,興許就有皇兄說的那樣的人。」

  太子早已派人去辨認過那些個囚犯,壓根兒沒有蔣欽,不然他也不至於這麼急忙地來找懷王……但懷王一臉不解,他也不能再多問,雖然太子心裡覺得,懷王和蔣欽必然是有聯絡的,可他這麼覺得也不行……只能繼續讓人盯著懷王,跟蹤他,若他去見蔣欽,總能發現蔣欽的位置的。

  太子笑了笑道:「皇弟說的是,孤明日便派人去看看,若有便要仔細審問一番,若沒有,便可能是那告狀之人另有居心罷了。」

  懷王點點頭,見太子沒有要在說話的意思,便帶著左姝靜落座了,過了一會兒皇上來了,後頭跟著皇后和幾個妃嬪,大約因戰爭勝了的原因,皇上此時看起來十分高興,先是當著眾人的面將懷王拚命誇了一番,而後又關心了左姝靜幾句,左姝靜得體有禮地回了,便得了一堆什麼綾羅綢緞珠釵一類的獎勵。之後又誇了另外幾個副將,也都又是一堆獎賞。

  這些都是小獎,最大的還是後頭的陞官加爵,只是這要三省一道道批下,還要想適合懷王的官位,不會這麼快。

  見皇上正開心,皇后也不失時宜地道:「皇上,其實不止懷王凱旋這一件喜事呢。」

  左姝靜看了眼皇后,心裡不以為然——連這時候也要搶皇上的注意,到底是有多怕皇上多關注一點懷王啊?何況,她能湊出什麼喜事來讓皇上開心?

  卻聽得皇后笑著道:「這喜事,雖然比不上懷王打勝仗那麼威風,卻也當真是一樁好事兒——太子妃她今日下午確診了有了身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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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聞言,場內人都是一愣,只有太子和皇后滿臉笑意,而左姝嫻卻是微微低下頭,含羞帶怯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皇上,他皺了皺眉頭,道:「皇后怎麼沒先告訴朕?」

  雖是責怪的語氣,但嘴角卻是不住地上揚,一看便曉得,皇上心情極好。

  皇后微微一笑道:「也是今個兒下午才診出來的,本宮便想,橫豎晚上有慶功宴,倒不如在這兒說了,免得一一通知。」

  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旁的慧貴妃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卻往懷王和左姝靜這邊掃了一下。

  左姝靜心裡咯噔一下,卻聽得皇上誇了幾句太子和左姝嫻,果然又看向懷王和左姝靜,含笑道:「寧王的孩子都已經一歲了,太子妃如今也已懷上,如今,可就差懷王和懷王妃了。」

  左姝靜:「……」

  懷王倒是淡定自若地道:「阿靜才嫁入懷王府不到半年,且兒臣大半時間都在外征戰,等過兩年,父皇再來催咱們吧。」

  皇上一笑,道:「那倒是,太子成親也可有兩年多了。」

  皇上雖然到底是高興的,但太子妃懷孕的事情顯然沒讓皇上太過高興,起碼,沒有達到皇后和太子原本的期望。皇上的話題,依然繞著懷王,這讓太子很有些不快,卻不敢表露出來。

  宮內慶功宴上,看起來勉強是和樂融融,一派祥和之景,而京城內,某個不起眼的坊內的角落,一戶還算寬敞的普通民宅內,蔣蕊正坐在椅子上,眼眶含淚地看著蔣欽。

  蔣欽吃了兩口飯,抬頭就見自家妹妹含淚看著自己,他有些無奈,道:「又怎麼了?」

  蔣蕊道:「我忽然想到,若你真的跟懷王去了皇上那兒,皇上曉得你為了太子,幫趙和拿下那三州,那豈不是要大怒?雖然太子會被懲罰,但,但你肯定也逃不了要受罰……」

  「你才想到?」蔣欽對自己這個妹妹也是頗為無奈了,「這是當然的。何況,本來就是我自己做的糊塗事,就算有懲罰那也是我自己活該。」

  蔣蕊一聽就不干了,將筷子一擱,道:「話怎麼能這麼說?且不說當初你去幫趙和是太子的意思,你也是沒辦法,就說後頭懷王能那麼輕易拿回那三州,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功勞?將功抵過不就是了,為什麼還要罰你啊!」

  蔣欽無可奈何地道:「即便後來拿回了三州,其中的損失和失去了性命甚至家破人亡的百姓,還有付將軍他們……這些都不是可以將功抵過抵消的。我想,應該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吧。」

  「那萬一給你判了什麼流刑,我一個人在這裡,可怎麼活啊……」蔣蕊又想哭了,眼睛周圍泛出了淚光,蔣欽見她這樣,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懷王殿下是好人,總不會虧待你的。起碼你可以安安穩穩地活著,不用怕這怕那兒……」蔣欽安慰她。

  蔣蕊抽泣了兩聲,道:「你就知道?要是懷王殿下見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將我也想打發走怎麼辦?何況,懷王殿下可是大忙人,眼下你還有用,所以才一直派人守著我們保護我們,將來你若離開了,沒人守著我,萬一我被黎時輝那個負心漢抓著了,那豈不是完蛋了?」

  蔣欽道:「你當然不會一直住在京城,我已和懷王商量好,等這件事結束了,無論皇上要怎麼處罰我,你都要離開京城,找個隱蔽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即便可能以後生活不如從前富貴,好歹平安。」

  「我一個人,孤獨伶仃的,又要離開京城,不是要我死嗎……?!」蔣蕊哭著道,「我不要……哥,你就別幫懷王作證了行不行?咱們現在就走,走的遠遠的!」

  蔣欽嘆了口氣:「不行。阿妹,你早些休息吧。」

  蔣蕊這麼一頓鬧騰,蔣欽也沒了什麼胃口,擱了筷子轉身走了,蔣蕊坐在原地,越想越委屈,只覺得自家哥哥實在是榆木腦子!

  還有黎雯,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她素來是最黏自己這個當娘的,自己眼下走了這麼久,不知道黎雯還習慣嗎……蔣蕊用手帕抹了幾滴眼淚,滿臉愁容地伸手收拾起了碗筷。

  第二天清早,蔣蕊實在有些憋不住,趁著蔣欽沉睡還未起來,便偷偷摸摸地出了門,走到了東大街那邊去,那兒是太傅府,她想遠遠地,遠遠地看一眼,興許能看到黎雯出入,她實在太想這個女兒了!

  尤其是,以後若自己當真要離開京城,那自己和女兒,只怕是此生再也見不著面了吧……

  結果蔣蕊還沒走到太傅府附近,便在東大街街頭看到有人在發什麼東西,蔣蕊也順手接過看了一眼,一看,她便愣住了。

  那白紙上畫著一朵迎春花,然後上面寫著,阿雯思念情切日夜哭啼不得安睡 只盼阿娘早日歸有何誤會執手共議莫待不可追

  這信的內容,若是旁人看,定然會覺得一頭霧水,可蔣蕊卻笑得,她告訴過黎時輝,自己之所以叫蔣蕊,便是因為出生的時候迎春花開的極好,她的父親便幫她娶了蕊這個名字,希望她如花蕊一般美麗。

  而阿雯,自然是黎雯了。至於思念誰,自然是思念阿娘了……

  蔣蕊看著那信,想到女兒,光是想到她每日哭啼至不能安睡,心裡便一陣一陣地疼痛……

  有何誤會……?呵,能有什麼誤會,她親眼看見的……黎時輝有東西落在家裡,沒有帶入宮,她猜的黎時輝在太子或者皇后那兒,討論三州的事情,便先去找了羅義,讓羅義帶著自己一同入宮。因著她是太傅夫人,倒也順利地進了後宮,羅義有事便先走了,讓宮女帶著她去尋黎時輝。

  那宮女帶著她去尋太子,卻得知太子在皇上書房,於是她又去了皇后那兒,恰好看見黎時輝從皇后那兒出來,看見她,黎時輝臉色微變,曉得她是來送東西的,還訓斥了她幾句,說不是什麼重要東西,他自己會回去拿,而後更是一臉不快地帶著她回了太傅府。

  當時自己怎麼說的來著?

  她當時還勸黎時輝:「老爺,你雖然和皇后太子關係好,是太子的老師,但也不好這樣和皇后單獨在一起呀。雖然奴家曉得你是在和皇后商討三州的事情,但旁的人可不曉得,要是被那些人看去了,污衊老爺您和皇后,那可不得了!」

  黎時輝則十分不耐煩地道:「行了,除了你,誰敢貿然來皇后這兒?」

  蔣蕊只好尷尬地道了歉。

  然而到了晚上,她伺候黎時輝更衣的時候,卻看見黎時輝背上有兩道淺淺的抓痕。

  她完全愣住了,因為這絕對不是自己抓的,黎時輝和她,已經有許久沒有同房了。而這印子很淺,卻也很新鮮,必然是今天以內的,而今天黎時輝從宮內回來後,洗澡之前,一直待在書房內,所以只可能是早上。

  而早上,他在皇后那兒……

  蔣蕊只覺得什麼都明白了,天翻地覆,卻只敢顫抖著手,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那時候她的心裡依然存著一些僥倖,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然而當她注意到黎時輝和皇后之間可能有點什麼之後,一切便都清晰明了了。

  黎時輝常說自己要出去和皇后太子商討事情,然而她存了心眼去打聽,太子往往有時候當天都有其他事情,甚至有幾次,太子壓根兒不在京城內,而是被皇上派去了外邊處理事情。

  她打聽了幾次之後,心也漸漸涼了,每天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哭了好多次,直到某日,黎時輝忽然非常嚴厲地問:「你最近總打聽太子的事情做什麼?!」

  那一刻黎時輝的語氣讓她害怕,她只能磕磕巴巴地說,自己是擔心蔣欽,所以希望太子快點收網,讓蔣欽快些回來。

  黎時輝聽她這麼說,倒沒再那麼可怕地看著她,而是不耐煩地道:「婦道人家就曉得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太子自有打算,你以後不要再那樣了!」

  蔣蕊應了,而後第二天就偷偷讓自己身邊唯一信得過的,以前蔣家的老管家送信給蔣欽,而後自己收拾細軟,在付志偉抵達的前一天晚上,偷偷跑了。

  這一跑,便是山高水長,三個多月,她對黎時輝死了大半的心,可最放不下去的,卻還是自己的女兒。

  昨夜和蔣欽的對話,已經讓她憂慮深深,如今一看這個,哪裡還忍得住,當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而她也因此沒看見,那發這個的人,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看了一眼蔣蕊,被使眼色的人心領神會地轉身跑了,過了一會兒,蔣蕊邊哭邊往回走——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她只怕走到那熟悉的太傅府門口,自己便會忍不住衝進去!

  然而走到一個人稍少了一些的地方時,忽然有一個男子衝上來,指著她道:「好啊,你這毒婦,就因為老太太罵了你一兩句,你便打昏了老太太,現在還想逃跑?!」

  蔣蕊一愣,道:「你在說什麼?!你是誰?!你認錯人了!」

  那男子卻蠻不講理地一揮手,而後身邊幾個壯漢便一擁而上,將她輕鬆綁起來,嘴裡也塞上了一團白布,蔣蕊一個弱女子,哪裡掙扎的過?

  周圍倒是零散有幾個人,但聽了那男子說的話,都十分驚奇,不敢來管這件事。

  那男子怒火熊熊地說:「我這就將你這毒婦綁回去,家法處置!」

  說罷,幾人架著蔣蕊便走了,蔣蕊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然而此時她手腳都被捆住,嘴裡也塞了白布,卻是一點都無法掙扎。

  蔣蕊心如死灰,默默閉上了眼睛。

  她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然而沒想到,被押送回太傅府之後,迎接她的,卻是鬆綁和久違見面的女兒的一個擁抱。

  黎雯眼淚汪汪地抱著她,道:「阿娘,你怎麼去了那麼久?阿雯好想你啊,沒有娘每天晚上哄阿雯睡覺,阿雯都睡不著呢。」

  蔣蕊一愣,也不管其他了,先回抱住黎雯,眼淚登時就流了下來,道:「阿雯……娘,娘是……」

  「我曉得,爹說了,阿娘你去看望舅舅了,舅舅在外地當差很辛苦,所以您去看她了對吧。」黎雯輕哼一聲,「舅舅那麼大個人了,也好意思跟我搶阿娘!」

  蔣蕊沒想到黎時輝會這麼告訴阿雯,當下愣了愣,道:「嗯……」

  阿雯倚在蔣蕊身上,叨叨絮絮地說著自己這三個月學了什麼,有多想她,還說自己好像又長高了點,就是瘦了點……

  蔣蕊看著女兒滔滔不絕地說這話,一邊含笑聽著,一邊偷偷抹眼淚,她真是太想這個女兒了!

  終於兩人說話說的差不多了,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蔣蕊看過去,卻見來人正是黎時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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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看見黎時輝,蔣蕊頓時臉就垮下來了,黎時輝卻是一臉淡定,道:「阿蕊。」

  因著黎雯在,蔣蕊不好發作,只咬著牙不說話,黎瑤疑惑道:「阿娘,你怎麼不理爹爹?」

  黎時輝道:「阿雯,你先出去吧。爹有事兒要跟娘說,你在這兒聽著,可不大好。」

  黎雯眨了眨眼睛,道:「好吧,可你們不能說太久哦!」

  黎時輝笑了笑,黎雯的乳娘從外面進來,接了黎雯離開,門重新關上,黎時輝道:「阿蕊,你跑哪裡去了,一去就是三個月,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你還有臉問我?!」蔣蕊看著他就噁心,「你什麼都知道了吧,也曉得我發現了,又何必假惺惺地呢?!」

  黎時輝嘆了口氣,道:「阿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呵,你背上那條抓痕,除了是皇后抓的,還能是誰?!」蔣蕊站起來,大聲道,「黎時輝,我告訴你,我雖然的確捨不得阿雯,卻也不會被你這負心漢花言巧語地矇蔽了!」

  黎時輝卻是一臉震驚道:「我與皇后!?天吶,阿蕊,你到底在想什麼吶?你說的那個抓痕,莫不是我自己用撓背的撓出來的?我與皇后,那可真是清清白白吶!」

  蔣蕊愣了愣,卻依然道:「誰會信呢?!後頭每次你與太子和皇后去見面,好多次,太子壓根兒不在!」

  黎時輝嘆了口氣,道:「阿蕊你好傻啊,太子一直往皇后那兒跑算什麼事兒?當然面上要裝作不在了!何況,你也不想想,皇后比你年紀大不少,老實說,生的也沒有你好看,且皇上皇后感情穩定,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跟皇后發生什麼?!我不傻,皇后更不傻!她可是一國之母,有必要拿自己的將來,和太子的將來,拿來賭嗎?!」

  蔣蕊心裡已經動搖了,面上仍然倔強地道:「反正我不信!」

  黎時輝道:「哎,日久見人心,你以後便曉得了。何況,若我真的心虛,這會兒早可以殺你滅口了,何必跟你解釋這麼多?」

  「你還不是想套出我哥哥的位置!」蔣蕊冷笑道,「夫妻十多年,我也是瞭解你的,告訴你,這個你可別指望!」

  黎時輝卻一臉焦急道:「蔣欽果然在京城內!我告訴你,你們都被懷王騙了!我問你……懷王是不是準備要讓蔣欽去見皇上,說出一切?」

  蔣蕊狐疑道:「是啊,怎麼了?」

  黎時輝道:「你怎麼不想想,這樣你哥哪裡有活路?!」

  蔣蕊不屑道:「什麼話啊,我哥哥好歹也幫懷王拿下了三州,將功抵過,怎麼也不至於死吧!」

  黎時輝嘲諷地一笑,道:「阿蕊,你到底還是太天真了。你怎麼不想想,若皇上知道,懷王明明曉得你哥哥之前幹了什麼事情,還跟他合作,那豈不是和罪犯同流了嗎?所以懷王必然不會讓你哥哥說出後面他的『功勞』,只會讓他說出他之前在太子的教唆下幹了什麼……你認為,這樣,還能將功抵過嗎?阿蕊啊阿蕊!」

  蔣蕊一聽便愣住了,她發現別的不說,黎時輝這段話的確很有道理。

  「雖然蔣欽背叛了太子,但我也曉得,定然是因為你。你誤會了我和皇后,所以告訴了你哥哥這件事,你哥哥才怒而殺了付志偉,對嗎?」黎時輝問道。

  蔣蕊卻記得,蔣欽告訴過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承認自己將皇后和黎時輝的事情告訴過他,這樣,一定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於是蔣蕊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沒說你和皇后的事情,我不敢說,只故意告訴他你在外邊有了別的女人想休妻,哥哥便那麼做了……」

  黎時輝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他道:「阿蕊還是挺懂事的,這話的確不能亂說。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蔣蕊怒瞪他一眼,道:「怎麼樣都與你無關!你現在要怎麼,殺了我?還是放了我?」

  「什麼殺了你,這是什麼傻話啊。」黎時輝嘆了口氣,「你若要走,便走吧。哪日想通了,或是想阿雯了,隨時回來看看,便也就是了……」

  蔣蕊抿著嘴,大步走了出去,果然一路無人阻攔,走出了太傅府之後,蔣蕊左看右看,見沒有可疑的人跟著自己,便趕緊加快了腳步,往與蔣欽同住的住宅走去。

  ***

  懷王府賬房內,懷王專注地看著左姝靜,左姝靜略寫不自在地將今日的賬本謄寫好了,道:「喏。」

  懷王接過,粗略地掃了一眼,道:「嗯,阿靜學的很快,很聰明。」

  左姝靜呵呵笑了笑:「是嗎?王爺您出去打仗之前臣妾就開始學了,如今三個月多了……就這點東西,臣妾只要不是這裡有問題,一般都可以學的會吧。」左姝靜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懷王不置可否:「也未必,總之阿靜很聰明。」

  左姝靜悄無聲息地撇了撇嘴,卻沒發現自己對懷王說話已是越來越不客氣了。

  懷王手裡捏著那本賬本,想起左姝靜可能在「吃醋」的事情,心情不由得十分好,他故意道:「阿靜年紀這麼輕便學會看賬了,將來一定會更多東西。比起來,太后在深宮之中,想來是什麼也不會的。」

  左姝靜:「……」

  他好端端的提什麼太后?!

  左姝靜臉都要氣歪了,沒好氣地道:「王爺誇臣妾就誇臣妾,幹嘛還要貶低太后娘娘啊,太后娘娘……那,那是何等的尊貴,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學看賬啊!」左姝靜說著說著便有一兩分心虛,只覺得自己誇自己尊貴,實在很有點無恥,但是看著懷王那樣兒,她實在太不開心了!

  懷王沒料到左姝靜會這麼說,內心好笑不已,面上卻是一派平靜:「別的我不曉得,起碼太后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定然不會算賬的。」

  ……哦,還真被他說准了,她這個時候剛嫁給高宗呢,學什麼算賬?之前最多也不過學了個雕刻,還雕了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幽蘭泣露。

  左姝靜不高興地說:「那又如何,別的臣妾也不曉得,但臣妾曉得,太后若花三個月的時間來學,肯定也學的會的……太后,太后一定比臣妾聰明。」

  懷王搖頭,一聲嘆息:「若太后足夠聰明,便不至於被貼身侍女害死了。」

  左姝靜:「……」

  左姝靜咬牙切齒:「那是太后性情寬和,相信他人!」

  「可惜,所信非人。」懷王毫不留情。

  左姝靜站起來,道:「王爺,您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直貶低太后啊?太后,太后她都已經駕鶴仙去了,您可不可以放過她嘛?您都移情別戀了,還要這樣貶低她,您的氣度之小,心眼之狹隘,讓臣妾好生吃驚!」

  她說的這樣僭越,懷王卻一點兒也不惱,只似笑非笑:「可我這是在誇你啊。難道,要我誇太后你反而會開心麼?你明曉得我曾喜歡過太后,現在誇她,你豈不是要吃醋?」

  左姝靜不屑道:「臣妾才不會吃醋呢,臣妾……本來……就,就不及太后……」

  說完這句話,左姝靜便心虛不已地臉紅了……

  也虧得懷王能把她逼到這個地步!

  懷王故作鎮定地看向別處,假裝沒看到左姝靜臉頰上一瞥紅暈,勉強忍住了笑,說:「你又沒見過太后。」

  左姝靜氣呼呼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瞪著懷王,而懷王卻眼含笑意地看著她,兩人之間莫名有些情愫飄散。

  此時外邊忽然響起了章盾的聲音,道:「王爺,有人在外求見,說自己是蔣欽。」

  懷王一聽蔣欽的名字,便立刻嚴肅起來,他道:「讓蔣欽進府內……直接來這裡。」

  他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左姝靜,到底是沒有另外換地方。

  左姝靜卻很懂事地道:「呃,王爺,臣妾要不要迴避?」

  懷王思考片刻,道:「不必。」

  很快,蔣欽便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他一合上門便道:「王爺,快帶我入宮,我妹妹不見了!」

  說完這句話,他才看見旁邊茫然的左姝靜,他遲疑了一下,看著懷王。

  懷王道:「這是王妃,沒有關係。你妹妹不見了?是不是只是外出購置東西?」

  「肯定不是,她平日不敢出門太久,只怕被黎時輝抓回去便要丟了性命,所以絕不可能出去太久,昨夜我喝了點酒,所以今早起來的有些晚,她卻一直不見,我才意識到不對,便來趕緊來找您了。」蔣欽咬著唇道,「她定然是已經被太傅府的人抓住了,我猜,黎時輝絕不會直接殺了她,而是會誘騙她來找我……王爺,沒時間了,咱們現在就入宮!」

  懷王道:「嗯。」

  他將屋外的鄭飛叫來,附耳吩咐了幾句,鄭飛立刻點頭,而後轉身便走了,懷王對蔣欽道:「我已讓人去保護你們的住所,若能看見你妹妹,便會順勢保護她,若她不在,便只能先闖入太傅府了。」

  蔣欽微微安心,道:「多謝王爺。」

  懷王搖搖頭,帶著章盾和蔣欽要走,左姝靜此時卻忽然伸手拉住懷王,道:「王爺,帶上臣妾吧。臣妾剛剛聽到了太傅二字,雖然臣妾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但料得必然和太子有關係,臣妾可以說……是思念姐姐了,可以直接去東宮,興許還能拖住太子和皇后。」

  懷王微微一愣,而後點頭:「好。」

  章盾和蔣欽看了兩人一眼,到底沒說什麼。

  馬車一路疾奔,懷王的腰牌是可以在戌正前自由進出皇宮的,故而沒什麼阻撓便過了宮門,然而接下來,顯然是太子收到了太傅那邊的報信,開始提防懷王帶蔣欽入宮,在懷王的轎子走了一段路後,便直接帶著禁衛攔住了懷王的馬車!

  車伕一愣,趕緊下了車行了禮,同樣坐在車沿上的章盾也下了馬車,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

  太子面色陰沉,盯著那輛馬車,道:「皇弟忽然進宮,所謂何事啊?」

  「回太子殿下,只是思念親人進宮看看而已。」章盾跪著回答。

  太子扯了扯嘴角,道:「這匆匆忙忙的,昨日也見過,怎麼今日就忽然這麼想念了呢?」

  章盾恭敬地道:「不知太子殿下忽然攔住馬車,可是有要事?」

  「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太子冷笑道,「只是聽說有刺客混在馬車內想要行刺了,孤唯恐皇弟什麼也不曉得,被奸人所誆騙,不小心帶了個刺客進來!」

  章盾臉色微變:「這,這怎麼可能……」

  太子道:「搜一搜總是好的。何況皇弟到現在都沒出聲,興許就是被刺客劫持了也說不定呢……」

  他一揮衣袖,道:「給孤搜馬車!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一個地兒都不能放過!絕不能讓那個刺客就這麼僥倖逃過!」

  章盾攔在太子身前,揚聲道:「太子殿下,不可!」

  太子惡狠狠地將他踹倒,道:「什麼不可?!莫非你也被那刺客買通了成了他的同謀不成?!給孤搜!」

  一禁衛直接上前掀開了車簾,而後愣住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太子。

  ——只見馬車內沒有懷王,更沒有刺客,只有一個一臉驚慌失措的左姝靜。

  章盾捂著胸口,道:「太子殿下,小的還沒說完,車內坐的並不是王爺,而是王妃殿下。王妃殿下昨日曉得太子妃殿下有了身孕,十分開心,特意讓人準備了不少安胎的東西,今日特意親自送來,順便仔細看看太子妃,跟太子妃好好說上兩句……所以臣才說不可,畢竟是王妃殿下的車,王妃殿下又是女子,不比王爺,若是王爺,倒是可以搜車一試,可,王妃殿下……」

  左姝靜一臉驚慌失措,道:「太子殿下?怎麼了?臣妾剛剛在車內清點東西,沒注意外邊動靜……這……」

  她害怕地看著那一群禁衛,手裡還提著幾包藥,身後更是滿滿地疊了不少東西,道:「難道是阿姐她要安心養胎所以不便見客?那,那我將這些東西都給太子您,您讓下人替臣妾給阿姐送去吧……」

  太子只臉色陰沉地看著她——不可能,怎麼會是她?!『

  他道:「你入宮……怎麼會用懷王的腰牌?!」

  忽然,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大步跑著過來,而後在太子耳邊輕聲道:「殿下,情況不對,有人從偏門進了,用的是懷王妃的腰牌!」

  聲東擊西!

  太子目眥欲裂,終於曉得自己中計了!

  而左姝靜還一臉純良地道:「王爺說我的腰牌不大好使,有些地方可能進不去,所以讓臣妾用了他的腰牌,臣妾自個兒的腰牌就放在府內了……王爺本來也要來的,後來說,臣妾送這些東西,又是見自家姐姐,他來也沒意思,所以說不來了……哎,王爺也真是的,原來臣妾也不能去看阿姐,他也不告訴臣妾。太子殿下,這些東西,臣妾便給您吧……「

  太子看著她轉身要收拾東西便頭疼,心想自己已經被拖延了時間,難道還要幫她送東西繼續拖延時間?!

  何況看著個左姝靜一臉木訥白痴,被自己的夫君利用了還渾然不知,真是愚昧至極!

  太子擺了擺手,道:「沒有的事兒,你去吧,你阿姐若見了你,必然也會很開心的。」

  左姝靜露出個開心的笑容:「是嗎?那多謝太子殿下了!」

  馬車和章盾復又上了馬車,太子則咬著牙,二話不說轉身朝偏門走去!

  左姝靜的馬車一路向前,半響,確定附近道路上不會再蹦出個什麼殿下攔住這車之後,左姝靜輕聲道:「蔣大人,您可以出來了。」

  蔣欽從左姝靜身後的一堆雜物中冒了個頭,道:「適才王妃娘娘淡定自若,真是膽識過人!微臣先謝過殿下了!」

  左姝靜搖搖頭道:「我也是強裝鎮定罷了,還好王爺時間掐的准,太子一聽他用我的腰牌悄悄入宮了,必然覺得自己種了調虎離山之計,才會匆匆趕去……一會兒發現王爺車上沒人之後,定然會反應過來,然後回頭來找我!」

  蔣欽道:「嗯,臣必須先在這兒下車……」

  左姝靜想了想,道:「不,你先別在這兒下,一會兒即便有人接應你,也風險頗多……章盾,章盾你先下去,去找懷王,告訴他,我會讓蔣大人在清淨殿附近下馬車,然後蔣大人你藏在清淨殿內,現在是白天,你定然無法安然去皇上那兒,請你耐心等著……」

  蔣欽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章盾先下了車,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那遠去的轎子,滿懷不解地往另一邊走去找懷王了。

  左姝靜帶著蔣欽一路去了清淨殿,清淨殿本就地處偏僻,路上也沒什麼人,有人也認得這是懷王府的馬車不敢多言,快到清淨殿時,左姝靜和蔣欽一道下了車。

  自從裴冬淨去世後,這清淨殿的下人便都被指派去了別處,整個清淨殿當真越發清淨,一個人影也沒有,大約偶爾會有下人來清掃一番,但眼下,是沒有的。

  左姝靜快步帶著蔣欽進了清淨殿,清淨殿內此刻依然掛著許多白布,看起來十分滲人,左姝靜熟門熟路地繞過兩個明房,走入暗房——那是裴冬淨生前的寢室——她把蔣欽往裡面一推,道:「蔣大人您便先待在這兒吧,這是太后以前的寢房,應該不會有人進來的。若有人進來了,你便……」

  她走到床邊,輕輕叩了幾下,道:「床下還有個暗室,是以前太后在裡面放一些私人物件的,後來東西都被太后拿出來了,那大小可以躺的下一個人,實在不行,你就躺進去,一定不會被發現。」

  蔣欽是曉得太后死了的,他忍不住皺眉,道:「……這,會不會對太后不敬……」

  左姝靜道:「沒事兒,太后是個好人,她不會怪你的,還會保佑你這一次平安順利!」

  說完之後她就頓了頓——都怪懷王,害她誇自己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蔣欽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左姝靜,最終道:「好吧……」

  只是他有些疑惑——為什麼左姝靜對太后的事情這麼瞭解?連暗室都曉得……

  左姝靜道:「我現在先去東宮見太子妃,章盾既然已經去找王爺了,王爺曉得你在這兒必然會有辦法來接應你。你先在這兒等著吧。按著之前跟王爺說好的,王爺會在那邊拖到天黑,然後可以讓你趁著夜色去見皇上……我也會看著辦的,若哪裡出了岔子,會盡快來找你。」

  蔣欽點點頭,道:「王妃娘娘心思縝密,臨危不亂,難怪王爺這麼信任喜歡您。」

  左姝靜一時沒控制住自己,露出了一個略帶鄙視的表情,然後呵呵笑道:「一般而已,蔣大人謬讚了……」

  說完左姝靜便大步走了出去,而後上了車,繼續往東宮去。

  然而左姝靜沒注意,就在她上了馬車,馬車向著東宮去時,一個太監正好經過,他有些不解地道:「這不是懷王府上的馬車嗎?怎麼從清淨殿這兒走……」

  ***

  太子趕急趕忙,終於在御書房外不遠處攔住了懷王的馬車,又說了一遍什麼刺客之類的,懷王卻是果斷地掀起了簾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子,道:「哦?有刺客?那可不是小事兒,這馬車就放在這兒,皇兄隨意搜查吧。這兒離御書房也不遠了,臣弟步行過去便是了。」

  太子道:「等等!」

  懷王下了馬車,理了理衣袍,看著太子,道:「皇兄還有何事?」

  「沒什麼,就是問問皇弟你為何忽然想到要見皇上?」太子一邊說,一邊暗暗揮了揮手,讓那些人去搜查馬車。

  懷王負手而立,淡然道:「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王妃她入宮了,我在家中無事,忽然想起,在益州時有些事情,本該告訴父皇的,但因著不是大事,便忘記了。現在既然想起,就剛好入宮一趟,說與父皇聽,晚上再與王妃一同回去,正好。」

  太子道:「哦?是什麼事兒呢?既然不是大事,不妨也說給孤聽聽。」

  「雖不是什麼大事,但,畢竟是戰場之事,父皇理應是第一個曉得的人。」懷王施施然搬出皇上來壓太子,「等臣弟告訴了父皇,皇兄定然也很快就可以曉得了。」

  此時,太子的人早已將那馬車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翻遍了,卻一無所獲,只好告訴太子,沒有刺客。

  太子臉色青白,終於是想起左姝靜身後那一大堆的東西……

  他道:「派幾個人去東宮,攔住懷王妃的馬車!」

  那幾個人應了,當即便跑了,懷王曉得蔣欽必然會中途離開,所以倒也不急,只說:「怎麼又成了東宮?這刺客難道會飛不成?」

  太子冷笑不語。

  懷王一臉淡定,道:「既然沒事兒了,那臣弟便先去見父皇了。」

  太子不管,只跟著他一道走,懷王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兩人一同由內侍總管通報了,皇上很快讓兩人進了御書房,他正在批改奏摺,見兩名皇子一同來了,看著對自己行禮的兩人,內心十分疑惑,道:「都平身坐下吧。你們有何事?」

  懷王搶先開口,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與株州益州威州三州的戰事有關係。所以想著,還是要來告訴父皇比較好。」

  皇上微微皺眉,道:「哦?何事?」

  懷王看了一眼太子。

  皇上道:「怎麼,此事只能說與朕聽?」

  懷王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只是內容有些無趣,怕皇兄聽了覺得悶。」

  太子立刻道:「沒事兒。」

  懷王只好清了清嗓子,道:「這事兒,要從我們剛到楠州說起,我們一到楠州,虞大人便說,楠州風水十分詭異……」

  太子和皇上都細心聆聽,然而聽了半個時辰,卻聽了一個完整的鬼怪故事!懷王說了個楠州鄉下的一個窮秀才和當地土財主之女的愛情故事,什麼生生死死死而復生的,又是天地變色,又是棺木大開……

  太子臉色極差,道:「這些當真都是你親眼所見?」

  懷王卻搖頭,道:「臣弟沒那麼多時間,都是虞大人看見了,轉而告訴臣弟的。」

  太子不屑道:「什麼?賊亂當前,他卻還有心思弄這些?當真是個神棍……」

  可憐的虞不蘇便這麼頂了個黑鍋。

  皇上倒是對這些故事沒什麼排斥,畢竟他還挺喜歡虞不蘇的,只是花這麼多時間,聽這個話本裡常見的故事,實在是十分浪費他的時間……

  於是皇上道:「這種事情,為什麼要特意告訴朕?」

  恰好此時外邊有人通報,說是懷王的下人要尋懷王,那人說懷王有重要的東西忘記攜帶了,懷王當即跟皇上行了個禮,道:「父皇,兒臣先出去拿那樣東西,那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也跟一會兒,真正的故事有些關係。」

  太子十分想跟著出去,然而在皇上面前,他不敢表現的太鬼祟,故而只能憋著。

  此時因著懷王這一通拖延,外邊的天已漸黑了,懷王走到外邊,便見章盾立在那兒,看見他,章盾立刻輕聲道:「王爺,他在清淨殿。」

  懷王略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心想著必然是左姝靜的想法,不過也對,眼下只有清淨殿內人最少,也最方便。於是他點點頭:「嗯。」

  懷王說了半個多時辰的故事,這半個時辰內,章盾自然不止是從清淨殿到了御書房這麼簡單,他還與匆忙入宮的虞大人見了一面,虞大人是之前王爺讓鄭飛先去聯繫的,然後幫鄭飛傳了話給章盾。

  章盾輕聲道:「太傅夫人正在太傅府內……被綁著,暫時未有性命之憂。太傅一出門,鄭飛便讓人將他敲昏拖到柴房綁起來了,現在正守著……」

  懷王又點了點頭,很好,一切尚在預料和掌握之中。

  他道:「一會兒我會跟父皇一起去太和殿用晚膳,你等時間差不多了,便再去一趟清淨殿接應那人……虞大人呢?」

  章盾道:「虞大人沒有理由在宮內逗留,只能先走了。」

  「嗯。」懷王微微頷首,轉身回了御書房。

  然而他並沒有解釋下人來送了什麼,更沒有繼續說故事,而是道:「看著時辰是該用晚膳了,兒臣今日想厚著臉皮在父皇這兒吃一頓,不知父皇可允許?」

  再怎麼樣,皇上也看出懷王的不對勁了,他點了點頭,道:「什麼厚臉皮,父親與兒子吃飯,這不是天經地義麼?擺駕太和殿!」

  而太子他,毫無疑問地,又一次跟著了。

  但這一回,他撐著擺駕的空擋,跟身邊的下人說了幾句,他才曉得左姝靜的車裡什麼人也沒有,左姝靜安安穩穩地去了東宮,也一直沒再離開過,那車和禮物都被檢查了許多遍,什麼問題也沒有。

  太子不由得有些疑惑——難道這兩人當真沒敢冒險帶蔣欽來?還是說,蔣欽在中途離開了?若他離開了,能去哪兒?

  太子沉思片刻,輕聲道:「去乾寧宮去跟母后說一聲,就說……孤有一隻蛐蛐兒不見了,若母后有空,還請她替孤找一找……」

  ***

  左姝靜坐在東宮長信殿內打了個哈欠。

  自她來後這些時間裡,她便一直很熱絡地在給左姝嫻介紹自己帶來的東西,實際上因為時間匆忙,準備的都是十分常見的強身健體的藥物,還有些綾羅綢緞,左姝嫻自然不怎麼看的上,但見自家妹妹如此熱絡,心裡倒也寬慰了一些。

  之前她與左姝靜的嫌隙是十分明顯的,左姝靜對自己,也是一副敷衍的,不冷不熱的狀態,讓她心裡十分不舒服。

  眼下,大抵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孕,左姝靜到底還是意識到了,自家這個姐姐,可比那個懷王可靠。

  ——而事實上,只是因為左姝嫻剛懷孕,胎兒還不穩,太子怕影響她,便什麼也沒說,左姝嫻絲毫不曉得此時宮內暗潮湧動,正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眼看天色漸暗,左姝嫻便吩咐人準備晚膳,又道:「不曉得太子殿下去做什麼了,大概是皇上又讓他幫著處理政務了,哎,還是懷王殿下好,當個逍遙王爺,輕鬆又自在。」

  這話裡的諷刺意味,左姝靜自然一聽便知,她也不欲多說,只道:「有什麼好的,逍遙到去打仗了,可等死我了。還是太子殿下好,都不必出去打仗,畢竟是太子,傷著了可不得了。」

  左姝嫻臉色微變,道:「阿妹這話說的,什麼叫等死你了?原來,阿妹已經喜歡上懷王了?」

  「早喜歡上了。」左姝靜看著她,微微一笑,「懷王殿下哪裡不值得我喜歡麼?」

  「那……獨孤恨……」左姝嫻輕聲道。

  「他啊?連給王爺提鞋都不配吧。」左姝靜坦然道。

  左姝嫻一愣,笑了笑,道:「罷了,先用膳吧。」

  兩人用著膳,為了拖時間,左姝靜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結果外面就傳來通報,說是懷王府的下人來了,左姝靜一愣,左姝嫻卻道:「怎麼這麼沒規矩?此時入宮不說,還直接來東宮通報了……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你出去問問。」

  這話卻是對著東宮內的侍女說的,這分明是不讓左姝靜單獨與那奇怪的「懷王府下人」說話,左姝嫻雖然什麼也不曉得,卻也是一向警惕的。

  過了一會兒,那小侍女道:「那人說,是奉了王爺命令來的。王爺思念王妃,希望王妃及早歸府。」

  一聽這話,左姝靜微微愣住,而後故意嬌羞道:「王爺……王爺大概是想我了……」

  左姝嫻看著她那嬌羞的模樣,心裡真是說不清什麼滋味,只道:「看來阿靜和懷王,當真是恩愛至極啊。」

  左姝靜又是一笑,卻是默認了。

  左姝嫻道:「既然如此,阿姐也不好強留你,用了膳便回去吧。」

  左姝靜卻道:「哎呀,我吃飽了,阿姐,我現在便先回去了,下回再來看您!」

  左姝嫻嘆了口氣:「嗯。去吧。」

  左姝靜一臉高興地往外走,直到當真安然無恙走出東宮門時,才松了口氣,看見來人是章盾,她臉色微變,輕聲道:「你……你來這兒做什麼?!眼下天已黑了,該去接應他去皇上那兒了!」

  兩人一邊往前走,章盾一邊輕聲道:「皇后去了清淨殿!」

  左姝靜瞪大了眼睛。

  章盾去了清淨殿時,卻見清淨殿門口停著鳳輦,他一望便知是皇后去了,也不敢貿然進入,只立刻掉頭來東宮尋找左姝靜。

  左姝靜一聽這還得了,立刻和章盾鬼鬼祟祟地去了清淨殿,東宮與清淨殿距離有些遠,但好在清淨殿附近確實沒什麼人,連巡邏侍衛都不大去那邊,所以兩人倒沒被發現,到了清淨殿外,左姝靜瞧見清淨殿外鳳輦還在,抬鳳輦的人也依然守在外邊,猜得皇后大概還沒有發現蔣欽,微微鬆了口氣。

  章盾輕聲道:「這可怎麼辦……一定是有人看見了王府的馬車在這兒停過……」

  左姝靜道:「皇后來這裡必然不敢帶其他人,最多只待一兩個貼身太監,這很好辦。走,我們從後門進去。」

  左姝靜對這兒極熟悉,清淨殿東殿是正門,西殿卻也有個供下人進出的小門,兩人繞到西殿附近,左姝靜伸手將自己的珠釵什麼的全拔了,頭髮披散,而後她又用手插入頭髮裡一通亂撥,章盾看呆了,道:「王妃殿下,您這是做什麼?」

  「你快把自己的手咬破,然後將血往我眼下還有嘴邊抹。」左姝靜看著他,道。

  章盾道:「什麼……」

  左姝靜厲聲道:「快些!」

  章盾只好認命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而後左姝靜毫不客氣地將他手指捏的不斷出血,然後沾著血往自己臉上涂,章盾只覺觸目驚心,手指也痛的厲害——他隱隱覺得,王妃殿下這也是在報復他那日守在光暉堂外,不讓她進去找王爺……

  左姝靜弄好了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可怕——披頭散髮,滿臉血痕。

  而後她和章盾從西殿側門偷偷走了進去,左姝靜只看了一眼大殿,便曉得太后此刻必然坐在大殿之內,因為只有大殿內燃了蠟燭,而其他幾個房間內,也是烏黑一片,只有一間亮著微弱的燈光,投射出一個正在走動的人影——那應該就是太后帶去的小太監,太后正派他在四處查找。

  這簡直是天助她也!

  左姝靜一笑,道:「章盾,你快去那間房內,把那人打昏了,然後去太后的寢房內,寢房內有個床,你敲一敲床,說你是章盾,蔣大人應該就會出來,然後你們便趁機偷偷溜走……」

  章盾一聽,便道:「那王妃您呢?」

  「太監被你們打昏了,一直沒動靜,皇后必然會起疑,我得先拖住她……」左姝靜勾了勾嘴角,「你放心,我沒事兒,這清淨殿,我是很熟悉的,就算不對,我也很跑掉。」

  眼下帶蔣欽去懷王那兒是最重要的,章盾咬咬牙,也只好道:「嗯,您務必自己小心。」

  左姝靜到:「她總不能再殺了我。」

  章盾有些不解——什麼叫「再」殺了她?

  然而左姝靜已經推了他一把,章盾只好躡手躡腳地,站在那門外,等那太監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麼,便要出來,他出來的那一刻,便迎上了章盾手中剛剛拾起來的一個大石塊,章盾這麼一敲,他便翻著白眼昏了過去,手裡的燭台也落了地。

  這輕微的動向卻是驚動了殿內的皇后,她道:「什麼人?!」

  左姝靜對章盾道:「你快把這小太監拉進去別被太后發現了,然後先守在這兒,一會兒幫我從外面將正殿的門鎖上後再去找蔣欽!」說罷便趕緊進了一旁的淨堂,淨堂有一條甬道可以通往正殿,她悄悄走過去,掀開簾子,便見大殿內只有皇后一人——果然,尋找蔣欽這種事,她是絕不敢讓太多人曉得的。

  皇后聽見外邊的動靜,卻又無人回她,她疑神疑鬼地站起身,只覺得心驚肉跳,一點點往外走去,然而剛走出門外,左姝靜便衝了進去,將殿內的所有燈都吹熄了,原本還算亮堂的大殿內頓時一片漆黑!

  皇后嚇了一跳,立刻回頭,卻趕緊有人在身後推了自己一把,而後殿門便被合上了!

  皇后發出了一聲尖叫,然而她特意讓那幾個抬鳳輦的奴才站在最外邊,如今是聽不到她的聲音的。

  她只能顫抖著聲音道:「什麼人?!什麼人?!」

  「皇后……你為何要害死哀家……為何……」左姝靜此時緩緩從柱子後走了出來,眼下殿內一片漆黑,外邊連月光也沒有,左姝靜披頭散髮,只能依稀看見滿臉血色,她只著一身雪白中衣,整個人便如同鬼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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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皇后看著左姝靜,目眥欲裂:「你,你……不是死了麼……」

  此時屋內太黑,皇后又本來就十分心虛,加之門忽然就被從外面給堵死了,她恐慌之下,壓根兒來不及細想這「太后鬼魂」是怎麼回事。

  「是啊,哀家早已死了……」左姝靜輕聲道,「世人只以為太后死在五月二十八,卻不知哀家四月二十三日便死了,整整一個多月啊……每一天,哀家都被困在這宮殿內,看著琉璃,看著羅義……」

  左姝靜說羅義,實際上有點冒險,畢竟她不知道羅義是不是真的會來,然而她想過,若非羅義,她的屍體怎麼能保持的那麼好?

  果然,皇后一聽便顫抖著道:「太后娘娘……冤有頭債有主,去找琉璃啊!不對,琉璃死了……那,那您去找羅義啊!一切都是他們幹的,與本宮何關!?」

  左姝靜發出了一串低沉而可怕的笑聲:「找他們……?不,你以為哀家到如今,還不知道主使者是誰嗎……你這毒婦,就因為哀家看見你與那人在御花園私通,便痛下殺手!哀家今年才二十二歲,哀家死不瞑目啊!」

  皇后發出了一聲哀嚎:「太后娘娘!求您了,臣妾是無辜的,是無辜的……啊!!!」

  「哀家不甘心,憑什麼只有哀家一個人要死……琉璃來陪我了,可哀家還是很寂寞……皇后,你也來陪著哀家,好不好……琉璃她也很想你呢……」左姝靜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走過去,她臉上的血痕在此時顯得格外猙獰,皇后本就心虛,這一眼看過去,當即便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竟直接暈了過去!

  「裝死可沒用……」左姝靜不信她如此脆弱,一邊故弄玄虛一邊走過去,而後警惕地踢了幾腳皇后,見她一動不動,便掀開她眼皮看了一下,發現她還當真暈了。

  左姝靜嗤笑一聲,伸手拂了拂自己眼前的碎髮,不屑道:「還真是做賊心虛……」

  ***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懷王嘆了口氣,不疾不徐地道,「父皇可知道,兒臣這一次拿下益州和株州,幾乎沒有費一兵一卒?」

  皇上認為他是來討要功勞了,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但依然道:「兵不厭詐,懷王你有膽略有妙計,是誰也比不上的。」

  然而懷王卻搖了搖頭,道:「這實際上,是另一個人的功勞。」

  皇上道:「哦?」與此同時,太子也緊張了起來。

  懷王看也沒看太子,只道:「這人名喚蔣欽,是之前淮南道的觀察使。」

  太子怎麼也沒想到懷王會當著自己的面,這樣坦然而肆無忌憚地說出蔣欽的名字,當即便愣住了。

  皇上自然是記得蔣欽的 ,皺眉道:「他不是因病告假了嗎?朕還正打算讓王茂德正式替代他呢。」

  懷王道:「他之前告假並不是真的生病,實際上是被人逼迫告假,為的,是假裝被排擠,然後去投靠趙和。」

  皇上聽見趙和的名字,眉頭便一跳,而後深吸一口氣,道:「什麼意思?!」

  太子忽然道:「聽皇弟的意思,便是說那蔣欽是個叛國之臣?!既然他是叛國之臣,無論什麼理由,叛國就是叛國。說什麼被迫,無非是事後找的藉口而已!」

  皇上也頗為贊同地點頭:「沒錯,懷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懷王一點兒也不急,慢慢道:「可他的確是被逼的,逼他的人,正是……太子……」

  太子和皇上同時瞪大了眼睛,太子張了張嘴,正要嚴厲地打斷他,卻聽得懷王慢悠悠道:「……太傅黎大人。」

  「黎時輝?」皇上狠狠皺起眉頭,「他?逼蔣欽去幫趙和?!」

  「兒臣也很驚訝。」懷王嘆了口氣,「但這件事,頗有些複雜,父皇請聽兒臣慢慢說。」

  他看了一眼太子,見太子臉上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鬆了口氣,心下好笑,也曉得太子眼下不知道他為什麼只說太傅不說他,也不曉得懷王是否抓到了太傅的什麼把柄,故而不敢貿然開口——他眼下若急忙為太傅辯護,萬一懷王真的將太傅扳倒了,那他為太傅辯解的行為在皇上看來可都很有問題了。

  於是他也只能沉默。

  皇上凝神道:「你說。」

  懷王道:「此事要從兒臣剛佔澤縣時開始說起,兒臣收到一封信,讓兒臣去往苦如廟,兒臣去了之後,便看見了蔣欽蔣大人。之前兒臣也曉得此人本該因病而在休息,然而忽然出現,第一句話就讓兒臣分外驚訝。他說……付將軍,和宗副將,都是他殺的。」

  皇上怒道:「什麼?!」

  見皇上插嘴打斷了懷王,太子也趕緊不失時機地道:「天吶,付將軍一代老將,竟然慘死此等賊人之手……」

  他的意圖倒是很明顯,就是要讓蔣欽顯得罪無可赦。

  懷王嘆了口氣,道:「兒臣一聽便驚怒非常,想要讓屬下將他當即抓起來,然而他卻說,他是不得已這麼做的。他殺了付將軍和宗副將,便是在賭。他想賭,若付將軍和宗副將死了,會不會有其他的,與太傅無關的人去平三州之亂,而他等來了兒臣。」

  「這話是什麼意思……付將軍,宗副將,與太傅又有什麼干係?」皇上狠狠皺著眉頭。

  「此事說來十分怪異。」懷王想了想,道,「皇上可知,蔣欽的妹妹便是太傅的妻子?」

  皇上想了想,倒也不記得這許多,只道:「嗯。」

  懷王道:「當初蔣欽認為太傅為人正直寬厚,便同意將妹妹蔣蕊嫁給了他。蔣蕊與太傅大人育有一女,已有十四歲,兩人之間更有十六七年的夫妻感情。可,蔣蕊和蔣欽都沒想到,在趙賊想要造反之前,太傅便已經收到了消息,而後更是將蔣蕊囚禁起來,不顧十六七年的夫妻之情,以蔣蕊性命威逼蔣欽,讓他謊稱生病暫時辭官休息,實際上卻是去幫趙和!」

  皇上聽了當真是驚怒交加,卻又猶有疑惑:「太傅為何要這麼做呢?!」

  懷王嘆了口氣:「兒臣以為,太傅倒不是真的想要幫助趙賊造反,而是想培養自己的人脈……因為,蔣欽原本是打算即便少了這個妹妹,也不肯叛國的,可太傅說,並不是真的要他叛國,只是要他先去幫趙和奪下三個州,屆時,他會向皇上推薦兩位將軍,付將軍,和宗副將。這兩位將軍去了之後,蔣欽再背叛趙和,與他們裡應外合,便可輕易奪回三州。到時候,他自己也有功勞,付將軍和宗副將,更是要加官進爵。蔣欽一聽,這樣並未叛國,雖然烽火起,不曉得有多少無辜百姓要命喪於此,但,人畢竟是有私情的,他的確很在意這個妹妹,畢竟當年,他的另一個妹妹,是宮內羅太醫的妻子,卻意外暴斃而亡,那時候他已經很痛苦了。再說了,蔣欽認為,趙和既然要造反,那麼無論如何都是要開戰的,倒不如將這戰爭,限制在上層之間,成為上層之人的博弈,也可以讓百姓們少受些苦。」

  頓了頓,他又道:「然而蔣欽仔細想過,卻覺得,若就這麼讓太傅和付將軍,宗副將這種玩弄百姓,甚至父玩弄父皇您的權臣不斷加官進爵——以這樣不光彩,甚至是下等卑劣的行為——是斷然不行的。他便下了決心,決定殺了付志偉和宗德陽,然後等著太傅權利網下的其他人去,幸好兒臣去了,他也願意賭一把,將這些事情告訴兒臣。兒臣不敢隱瞞此事,終於在今日,決定將此事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訴父皇,讓父皇做定奪!」

  懷王說完之後,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太子的手微微發著抖——他終於明白懷王打的是什麼算盤了!

  雖然外邊看起來,都覺得是皇上自己選的付志偉和宗德陽,實際上,付志偉是他推選的,而宗德陽是平王推選的,太傅與太子又是師徒關係……

  懷王一臉無辜,狀若無知地一句一句指責太傅,實際上,這字字誅心,卻都全是筆直地朝著他來的!

  太子咬了咬牙,道:「此時兒臣本不該插嘴,畢竟太傅是兒臣的老師,說了只怕有包庇之嫌。然而,兒臣不得不說一句——這個蔣欽,又背叛了大閔,又背叛過趙賊,還殺了付將軍和宗副將,此人之詭計多端及狡詐可見一斑!皇弟,你有沒有想過,興許是他叛了國,還殺了付將軍他們,只是最後見你英勇,勢如破竹地入駐澤縣,便怕了,生生編造出這許多的故事來呢?!」

  為了突出蔣欽的罪,太子難得地主動誇了懷王幾句。

  懷王嘆了口氣,道:「臣弟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並不敢信他,依然將他收押了起來。然而他說,請兒臣給他一個機會,他可以作為內應,幫兒臣拿下益州和株州,之後果然……」

  懷王將幾人如何誘騙趙和,輕鬆拿回益州和株州的事情說了一遍,越說,太子臉色越難看,皇上的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完之後,懷王道:「他如此盡心盡力,兒臣才終於微微相信了他一些。而回到京城後,兒臣打聽了一番,才知太傅府上的太傅夫人,在付將軍死的前幾日便已消失不見,太傅府上的下人都許久沒有見過這位夫人。蔣欽說,很有可能是太傅將她囚禁了起來,而太傅忌憚兒臣將蔣欽帶回京城,怕他揭穿自己的陰謀,便暫時沒有殺蔣蕊,而是以她為餌,想要誘出蔣欽……兒臣以為,眼下蔣蕊大概還在太傅府內,只是兒臣沒有權利帶人搜太傅府,也不敢。」

  皇上咬著牙,半響沒說話,最終喚了外邊的貼身太監進來,讓他傳旨給禁衛軍副統領,帶領一百名禁衛軍去太傅府內,先抓捕太傅和其近侍,然後徹查太傅府,有任何與他人的通信,或是可疑之物都立刻帶來,另外,找一找蔣蕊在不在府內。

  吩咐下去之後,皇上重新看向懷王,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麼,他只是簡單地道:「懷王你說了這麼多,怎麼不見蔣欽?」

  懷王立刻跪下,道:「回父皇,兒臣大膽,今日已將蔣欽帶入宮內。只是太傅眼線遍佈,兒臣無法直接將他帶入,不然只怕他要慘遭殺手……眼下,蔣欽應快來了。」

  懷王心裡也有些疑惑——怎麼蔣欽還沒來?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岔子?

  太子卻握緊了雙拳,心想,母后一定要找到蔣欽,然後將他殺了再銷屍滅跡,只要蔣欽自己不出現,剛剛懷王說的一切,都可以是他自己空口白話捏造出來的!即便皇上現在已經信了好幾分,只要看不到蔣欽,就總會好解決一些!

  皇上道:「嗯。好好的,跪什麼,起來吧,你也是被逼無奈,朕不怪你。」

  太好了,皇上到底還是偏向他的,起碼現在——懷王抿了抿嘴,只期待蔣欽快些來!

  就在這詭異的氛圍之中,外邊忽然傳來通報聲:「原淮南道觀察使,蔣欽求見聖上。」

  懷王和太子皇上三人同時看向門外。

  而後,皇上的目光緩緩地太子,懷王的臉上掃過,才慢慢地道:「進來。」

  門被外邊的太監輕輕推開,蔣欽正站在門外,他的衣服上染了一些灰塵,頭髮也有些亂,畢竟在暗室裡躺了有些久,來的時候又很匆忙。

  他挺著胸膛,慢慢地跨步進來,身後的門又輕輕被闔上了,蔣欽低著頭,沒有看皇上,也沒有看太子,更沒有看懷王,他堅定地跪下,道:「罪臣蔣欽,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皇上並沒有讓他起身,而是沉聲道:「剛剛一切懷王都跟朕說了,朕問你一句,你老老實實地回答——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回皇上,罪臣所言,句句屬實!」蔣欽無比堅定地道。

  皇上閉了閉眼,道:「好啊,好啊……好你個蔣欽……」

  蔣欽連磕了三個響頭:「罪臣為一己私情,罔顧蒼生,背棄信義,幫那趙賊拿下了三州,雖然後來一切都補救回去了,然而罪臣依然罪過滔天。此事,罪臣不敢辯解,一切都是罪臣鬼迷心竅,自私自利,也曉得此罪難逃,只待皇上發落!」

  皇上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道:「朕再問你,你可有太傅與你來往的罪證?還有,與你有來往的,可只是太傅一人?可還有其他人?」

  這個問題問的真是誅心吶!太子站在一旁,雖然面上仍然能夠強裝鎮定,然而雙手卻不住地顫抖,手心內的汗水已經滿佈。

  蔣欽堅定地道:「太傅與罪臣沒有書信往來,都是由一個人快馬加鞭每次來口頭傳話,他說的,都是太傅要說給罪臣聽的,從未提過其他人。」

  「那傳話人呢?」

  「自從臣殺了付將軍和宗副將之後,那人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罪臣以為,此人應該已被太傅滅口。」蔣欽嘆了口氣。

  皇上又一次閉上眼睛,雙手不自覺地在桌上輕敲著,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

  他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開口,眼下便是皇上坐著,太子和懷王站著,蔣欽跪著的詭異局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邊終於再度響起人聲,卻是禁衛軍副統領來了,皇上讓他進來之後,他對屋內一切恍若未見,只跪下恭恭敬敬道:「回稟皇上,臣等一去太傅府,恰逢太傅正要出府,臣等便將他直接抓捕。」

  懷王滿意地暗自頷首——應是太傅醒了之後,鄭飛沒有再敲昏他,而是偷偷藏了起來,然後由著他出門打算通風報信——他怎麼不想想,自己暈了半天,現在去通風報信,哪裡還來得及?

  「臣等在太傅府內搜了一下,暫時還沒有什麼發現,臣讓幾個禁衛繼續留在太傅府內搜查了。此外,臣在太傅寢房內發現了太傅夫人,她被綁在床邊,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臣已將她帶來了。」

  皇上點頭:「讓她進來。」

  蔣蕊便被兩個侍衛壓著走進了御書房。

  她一臉恐慌,在看見蔣欽時,也不顧規矩了,大喊道:「哥!」

  蔣欽卻道:「三個月多未見,阿蕊,你瘦了……黎時輝那個畜生!」

  此言一出,蔣蕊微微愣了愣,然而她今早被黎時輝重新綁回去之後,她就意識到自己又被黎時輝騙了,故而哭道:「對,他就是個畜生!」

  對於蔣欽說的「三個月多未見」,她雖然疑惑,卻也不敢直接反駁,她雖然蠢,但也總是有點眼見的……

  等蔣欽暗示完蔣蕊,懷王才怒道:「你們二人當這裡是哪裡?!在皇上面上口出惡言,成何體統?!」

  蔣蕊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對著皇上行了禮,她眼角瞥見太子好端端地站在那兒,心裡更加疑惑——怎麼只說太傅,不說太子?

  看見蔣蕊的眼神懷王便有些害怕她亂說話,好在此時皇上道:「太傅的確將你囚禁三個月,以你要挾你哥哥?」

  蔣蕊看見懷王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只能嚥了口口水,道:「回稟皇上,是,是的……」

  一旁的禁衛副統領道:「皇上,太傅大人被抓後便一直嚷著要見您和太子。」

  太子面色蒼白,看了一眼皇上,而皇上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他道:「先將太傅打入大理寺。朕現在,不想見他。」

  他看了一眼蔣欽,道:「蔣欽……也先關去大理寺。」

  蔣蕊一聽蔣欽要被關去大理寺便忍不住想哭,皇上卻繼續道:「太傅府,先封起來,除了搜查的人,其餘人,不能進去。這案子,就由懷王你來主審吧,朕,會時刻關注著的。」

  他的聲音十分疲憊,然而他讓懷王來審,便是封了太傅的生門。

  懷王跪地道:「兒臣必會依照大閔律認真審理!」

  皇上揉了揉眉心,道:「蔣……蕊,對吧,你也不要再出入太傅府了,將你那個女兒接出來,找個地方住著,讓禁衛軍給你安排著,就在大理寺卿附近住著,此案隨時會要傳召你二人。」

  不能出入太傅府,實際上也是抄家的前奏了,蔣蕊抖著聲音道:「回稟皇上,臣妾曉得了……」

  皇上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朕今日乏了……明日,再來一一解決……太子,你留下。」

  太子臉色蒼白,道:「……是。」

  懷王等人紛紛離開了御書房,蔣欽被壓著去了大理寺,懷王對他點了點頭——此案主審是他,而大理寺裡又有周俊佑,蔣欽至少是沒有性命之憂了,而蔣蕊也被帶著離開了,蔣蕊哭哭啼啼的,還瞪了懷王好幾眼,懷王只當沒看見,等人都走了,他大步地走到自己的馬車邊,馬車邊果然守著個章盾,見懷王出來了,章盾抬眼,道:「王爺!」

  懷王點了點頭,第一句話卻是:「王妃呢?!」

  章盾道:「快走,王妃在清淨殿內!」

  懷王當即便跨上馬車,一邊咬牙道:「你怎麼讓她一人在清淨殿內?!」

  章盾坐在外邊,道:「是王妃殿下自己讓小的與蔣大人出來的。小的送蔣大人來了之後,也不敢立刻回去,只能站在外邊等您,不然您一出來,我不在,王妃殿下也不在,您真是要急死了。」

  懷王眼下就已經是心急如焚了,他一言不發,真恨不得立刻飛去清淨殿!

  而好容易到了清淨殿,他們遠遠瞥見皇后的鳳輦,懷王的聲音都幾乎變了:「皇后的鳳輦怎麼在這兒?!」

  章盾道:「正是因為皇后娘娘來了,所以王妃殿下才留在這裡,說要拖住她……」

  懷王下了馬車,看著章盾,道:「你竟然讓她一人在這兒對付皇后……章盾,你腦子被狗吃了?!」

  章盾此時也察覺出不妥,然而那時候王妃殿下不疾不徐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害得他也被感染了,覺得王妃殿下能擺平……現在回想一下,王妃殿下平時柔柔弱弱的,也沒什麼手段的樣子,唯一一次在太后死的那夜想耍手段,還輕易被自己和王爺看透了,這……她的確不像能擺平皇后的樣子啊……

  章盾一時間也有些懊惱,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懷王則已顧不上其他,匆忙往那邊走去。

  然而兩人才走了幾步,一個人影就忽然從角落裡竄了出來,那人一身白衣,頭髮披散,臉上還帶著乾涸的血跡,在宮燈下顯得格外詭異,簡直像是什麼宮中鬼影,還朝著懷王直接撲來,懷王想也沒想下意識就一拳打了過去——

  「嗷嗚——」被揍的那鬼影卻發出了一聲哀嚎,且,那聲音很有點耳熟。

  懷王一愣,收了手,將那鬼影一拉,聲音都變了:「阿靜?!」

  左姝靜一臉乾涸血痕,左眼被重重地打了一圈,她捂著左眼,摟在外邊的右眼含著一圈淚水,顯得十分委屈,她道:「王爺,你幹嘛打人啊?!」

  懷王完全呆住了,一旁的章盾尷尬地咳了一聲,轉身往馬車方向走去,自覺的很。

  懷王手指微顫,道:「阿靜,你受傷了?為什麼臉上這麼多血……」

  他的指頭停在左姝靜臉頰外,想碰,又怕弄疼了她似的不敢碰。

  左姝靜愣了愣,想起來了,滿不在乎地用手擦了臉,說:「哦,這是章盾的血,我擦臉上嚇唬皇后的,我跟你說啊,她被我嚇了一大跳,直接昏過去了,哈哈哈,然後我就偷偷地跑了出來,躲在這裡等你們來找我……」

  她實在很得意,連自稱臣妾都忘記了,臉上還帶著可怕的血痕,和嬌憨的笑容,懷王看著她一臉沒心沒肺擦著血跡的樣子,忽然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

  左姝靜的動作微微一頓,她輕聲道:「王,王爺……?」

  懷王緊緊地抱著她,彷彿要將她嵌入自己身子裡,輕聲道:「嚇死我了,我真怕你又死在清淨殿……」

  左姝靜沒料到懷王反應會這麼大,當即也有點感動了,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回抱住懷王,卻又忽然僵住了。

  她道:「等等,王爺,您剛剛……說什麼?什麼叫……『又』死在清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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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太后涼涼表示,扮鬼卻不小心抓到兩個鬼,一個虛心鬼,一個騙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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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原本處在「太好了阿靜沒事兒還活蹦亂跳的她沒事兒我真是鬆了口氣」狀態的懷王也微微僵住了。

  左姝靜一點點推開懷王,看著他的眼睛,道:「王爺?」

  她一隻手還捂著自己的左眼,那隻露在外面的右眼顯得十分明亮專注。

  懷王只僵了一瞬,很快便一本正經且不慌不亂地道:「什麼?」

  左姝靜說:「什麼什麼啊……王爺,您剛剛說怕我『又』死在清淨殿!您為什麼會用『又』這個詞?!」

  左姝靜盯著懷王,只等著他老實交代,然而懷王卻偏了偏頭,道:「這個詞怎麼了?畢竟當初太后是死在清淨殿的,我不希望我第二個喜歡的女子也在此身亡罷了。」

  左姝靜說:「王爺,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解釋很蒼白嗎……」

  懷王靜了片刻,說:「馬上戌正了,先出宮回府。」

  左姝靜:「……」

  懷王的手很自然地下滑牽住左姝靜的手,左姝靜微微甩了一下沒有甩開,也就只好隨他去了。

  懷王就這麼拉著左姝靜上了馬車,因著要在戌正前出宮,馬車一路向前,左姝靜坐在馬車裡,沉著臉沒有說話,懷王過了一會兒,道:「阿靜,我……」

  「王爺您還是先別說話了吧。」左姝靜打斷他,「您讓我好好思考一下,我覺得我還是想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吧……」

  剛剛懷王那蒼白無力的解釋左姝靜自然是不會相信的,她基本明白過來,懷王壓根兒就是曉得她就是左姝靜!

  可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距離他歸來也不過只過了三天,這三天內他對自己的態度都沒什麼改變,而真正的改變,那是從最初那一天就開始了的……

  也就是說,他一回來就充滿柔情地對自己說什麼他已經變心了,還故意貶低太后,都是因為他早就曉得自己就是太后了?!

  左姝靜只覺得十分不可理喻,神色複雜地瞪了一眼懷王,懷王平靜地看著她,看起來居然十分坦然,一點兒也沒有說謊被戳破的心虛。

  左姝靜忽然想到那個被嚇昏在清淨殿裡的皇后。

  若懷王害死了某個人,然後被那人鬼魂找上門來,只怕以懷王這份淡定,壓根兒都不會覺得心虛,更別提被生生嚇昏了。臉皮可還真是很厚啊……

  左姝靜不樂意看他這樣,只咬著唇生悶氣,她想懷王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虞不蘇?可不對啊,虞不蘇也不曉得懷王知道了自己就是太后的事情。而且懷王明知道她是太后,不高高興興地相認,卻反而氣的她要吐血,這是什麼個嗜好?!

  左姝靜左眼還疼著,心情極差,恨不得現在就給懷王兩巴掌,可她覺得這件事肯定要關起門來討論,不能讓旁的人聽去了,所以只抿著嘴,也不讓懷王說話,等到了懷王府,左姝靜先被扶著上了馬車,而後根本不等懷王,直接進了府內。

  為了行事方便,她這一次入宮沒有帶任何侍女,進去之後,珠兒和碧雲正在外邊等兩人回府,看見左姝靜這狼狽的模樣,當即都嚇到了,又見她左眼青黑一片,只能匆匆忙忙地行了禮,又都湊上來看她受傷了沒有,左姝靜到:「我沒事兒,好著呢。不過身上的確髒了,先去淨堂洗個澡吧。」

  說著便領著珠兒碧雲還有其他婢女一同去了蘊瑞堂的淨堂,懷王下了車,只看見左姝靜一個背影,他想了想,也先去光暉堂沐浴了一番,而後便去蘊瑞堂的寢房內等著左姝靜。

  左姝靜一臉血痕,又在角落裡躲了那麼久,自然要比他洗浴的時間長,珠兒伺候著左姝靜洗澡,洗淨了臉,見果然那些血都不是她的,只是那左眼又青又腫,碰也不能碰,珠兒和碧雲看了都忍不住咋舌。

  珠兒道:「我的天吶,我可憐的殿下,您這是被誰打的啊?」

  左姝靜沒好氣道:「王爺唄。」

  珠兒倒抽了一口涼氣,連碧雲也有些不可置信,她道:「怎麼會……王爺素來是不打女人的……」

  左姝靜還在起頭上,自然不會為懷王辯解,哼了一聲便不說話了,珠兒看著左姝靜,淚水連連的,道:「王妃殿下,您怎麼這麼命苦啊 ……」

  左姝靜沒想到她會哭,尷尬地道:「哎呀,不是什麼大事兒,哭什麼啊。」

  珠兒抹著淚想,王爺都動手打人了還不是大事兒,王妃殿下的心,這是多大啊!?

  過了一會兒,左姝靜洗完了澡,讓碧雲送點傷藥去給章盾,而後緩步走進了寢房,頭髮還有點濕漉漉的,她沒讓珠兒碧雲進來,只自己拿著一塊布,輕輕地擦著頭髮,她看也沒看懷王,逕自在矮塌上坐了下來,低頭弄著頭髮。

  懷王見她進來便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伸手取過她手裡的布,替她擦著頭髮。

  左姝靜也沒阻止,由著他輕手輕腳地幫自己擦頭髮,而後她抬眼看了一眼懷王,不冷不熱道:「王爺親自幫臣妾擦頭髮,臣妾真是誠惶誠恐啊。」

  懷王抿了抿唇,而後輕聲道:「皇孫幫皇奶奶擦頭髮,你有什麼好誠惶誠恐的?」

  左姝靜一愣,怎麼也沒料到他忽然就認了!

  還認的如此淡定,如此平靜,如此……

  左姝靜不曉得,懷王在馬車上雖然看起來一直在看著她,實際上也是在思考,他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說辭的確已經露餡了,而左姝靜的反應顯然表示她明白了,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沒用,倒不如坦誠些算了。

  左姝靜仰頭瞪著他,懷王則站著低頭看著她,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他手上的動作甚至都沒有停下,還在不疾不徐地幫她擦頭髮!

  左姝靜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哎喲,王爺您不是說過臣妾絕對不會是太后麼?!怎麼現在卻變了口風?」

  懷王看著她,道:「其實,我在澤縣的時候,就已經曉得你是太后了。」

  左姝靜簡直怒火中燒,她伸手擋住懷王繼續幫她擦頭髮的動作,質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不,應該說,你怎麼會相信?當初我自己親口告訴你了你都一點兒沒信!」

  懷王毫無愧疚之情地出賣了虞大人:「是虞不蘇告訴我的。」

  左姝靜簡直要捏碎拳頭——好你個虞不蘇,在澤縣的時候不顧兩人協議告訴懷王這件事也就算了,畢竟她也是希望虞不蘇告訴懷王的,可回了京城,自己問他懷王是不是發現了的時候,他竟然想也沒想就矢口否認!

  左姝靜自然而然地將對虞不蘇的憤怒轉嫁到了眼前之人身上,怒氣衝衝地道:「王爺真是不得了,臣妾那一夜在您屋外守了一整夜,第二天又鼓足勇氣對您說了真相,您一個字也不信!人家虞大人輕飄飄一句話你就信了?!王爺您老實說吧,您到底是不是斷袖?!」

  「……」懷王忍不住笑了一聲,而後在左姝靜身邊坐下來,從一旁拿了個瓷瓶出來,然後道,「既然不擦頭髮了,那就抹點藥吧,你左眼還青著呢。」

  左姝靜更加生氣,道:「還不是你打的?!行了,現在塗藥和晚點塗藥有什麼區別?先把這事兒說清楚了!」

  懷王只好道,「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我便信了的。虞不蘇起先一口否認你是太后,我本也不大信,就沒有多問。後來無意中看見他的字跡,和那天你掉的金條上的字跡一模一樣……而你們之前還一起騙我,說你長大後,兩人從未見過面。我猜到你那夜是去見他,便逼問了他一番,虞大人於是便立刻告訴了我真相。」

  左姝靜聽到「立刻」這二字簡直無奈,虞不蘇啊虞不蘇……

  懷王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用詞多麼精準地反應了虞大人叛變之快,接著道:「他那麼說,我再自己這麼一想,終於很多事情串聯起來,我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真的……是太后。」

  他的聲音莫名地柔和起來,左姝靜聽著心裡頭怪怪的,半響,她道:「既然如此,你回來之後為什麼又要瞞著我?!還騙我,說什麼自己變心了,還句句貶低我,真是……」

  懷王垂下了眼睛,道:「我只騙了你三日,你那時可騙了我將近三個月。」

  左姝靜一點兒也不贊同他的這個說法,只道:「若不是你今天說漏嘴了,肯定還打算繼續瞞著我,你自己露餡了,怎麼說的跟你主動交代的一樣。」

  懷王只道:「嗯,我不像你,能忍著不說那麼久,一點兒破綻也不露出來。我今天一出御書房便去找你,怕你那邊有什麼事兒,章盾跟我說你一個人在清淨殿拖住皇后,我急的還罵了一句章盾……這麼多年,我可從未罵過他,但我曉得他把你一人丟在危險裡,就什麼也想不清楚了。之後又見你滿臉血跡,披頭散髮地衝出來,我當時真是……」

  他頓了頓,大概在想形容詞,然而最後還只是干巴巴地說了句:「我以前自己孤身入塔達可汗帳篷內的時候,都沒那麼怕過。」

  左姝靜微微愣住了,沒有說話。

  懷王又接著道:「那當下,什麼思考能力都沒了,話也沒細想便直接說出來了,便這樣被你抓到了破綻。」

  左姝靜原本還挺感動的,心裡酸酸澀澀的說不出什麼感受,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很有點來氣,道:「……敢情,最終你的結論是,一個不小心,被我抓到了破綻?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可惜?本來在我面前貶低太后,貶低我,看我自己誇自己很好玩對吧?!」

  說起來就讓左姝靜嘔血,她居然當著懷王的面那麼肆無忌憚地誇過自己!真是何等的羞恥啊……

  懷王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何況,我也沒有特意要貶低你,只是我沒想到,我自己以為的,五年的感情,只是一廂情願,所以的確有些……」

  懷王又一次沒有仔細描述自己心裡的感受,他看起來就很不擅長這些,最後他索性略過了,道:「我想,既然太后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要喜歡太后了。」

  左姝靜:「………………」

  這哪裡來的幼稚鬼啊?!

  垂著眸,低著頭,一臉平和,嘴角卻已經不自覺地下撇了,一副不高興又委屈的模樣,還真有點像當初左姝靜心裡的小白菜……

  而且……

  左姝靜磕磕巴巴地說:「你,你怎麼知道太后不喜歡你的……?」

  懷王說:「我回來之後你自己不是說了麼?『太后怎麼可能會喜歡你』……這句話,你親口說的,我聽的很清楚,記得,也很清楚。」

  左姝靜當時被懷王激怒說了這句話,眼下自然沒什麼印象,但她還是敏銳地道:「不對不對,你一回來就說你變心了的……」

  懷王想了想,道:「哦,對,是虞不蘇先告訴我的。」

  左姝靜咬牙——又是他!

  可憐的虞不蘇,又一次被懷王賣了,可見叛人者,人恆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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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左姝靜說:「他怎麼跟你說的?」

  懷王一點兒也不需要回憶,就將那句經常會在腦中無限循環的話說了出來:「太后不讓微臣告訴您她就是太后的事情,是因為太后可一點兒也不喜歡您啊。他是這麼說的。」

  左姝靜頗有些尷尬,因為虞不蘇說的倒也沒錯……可,他幹嘛擅自加了個「一點兒也不」?!

  她只說不喜歡,沒說一點兒也不好嗎!

  ——惱羞成怒的太后娘娘,只能在內心責怪虞不蘇來洩憤。

  懷王說完之後便沒有再說了,只定定地看著左姝靜,彷彿是希望她說話一樣,左姝靜只好道:「他說的……倒也沒錯,我以前,一直是拿你當皇孫看的……」

  「我曉得。」懷王點了點頭,大概是因為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看起來反應倒也沒有特別大,「是我自作多情了。」

  眼下懷王垂著眼簾,看起來分外可憐,左姝靜只好道:「但是……」

  「但是什麼?」懷王猛地抬眼,看著她,道。

  左姝靜想了想,忽然伸出手來,道:「我的玉珮呢?」

  懷王回來後,她也觀察過,發現懷王沒戴著那枚玉珮,因為之前的確信了懷王「變心」的事情,左姝靜倒也沒有多想,只在心裡暗暗罵了懷王幾句便也就算了,眼下自然是要問他那玉珮的去處的。

  懷王一愣,而後從腰帶裡拿出那枚玉珮,道:「在這裡。可……你怎麼曉得你的玉珮在我這兒?難道當時你真的是故意將這玉珮留給我的?」

  「唔,不是。」左姝靜不留情地擊碎了懷王的幻想,「這玉珮是當年我無意中遺失的,後來我還找了好幾回,沒找見也就放棄了。上回年哥兒生辰,你喝醉了,雖然當時你還不知道我就是太后,但卻認錯了人,將我當做了太后,然後一個人叨叨絮絮地說了好多,也是那時候我才曉得,你竟然一直喜歡我,還認為我也喜歡你。哦對了,你還說,這玉珮是什麼囚中之鳥,幽蘭泣露……王爺啊,你也太能想了。」

  懷王一邊聽一邊臉色微微變了,聽到最後一句,他忍不住道:「連這玉珮上雕刻之物的含義我也弄錯了?」

  「是啊。這玉珮是我自己雕的,當初我學過這門手藝。你也知道,玉珮圖吉利,自然都是雕龍鳳一類的,所以我刻的是,鳳凰浴火,死而復生。」左姝靜道。

  懷王低頭看了一眼這個玉珮,似乎在認真思考上面的圖案和鳳凰浴火之間的關聯,半響,他道:「雖然看不大出來,但這寓意卻是和你自己的經歷很相像。既然當初也是我無意中撿到的,那麼,現在物歸原主,也算是你自己的平安符。」

  他說著便要將玉珮遞給左姝靜,左姝靜卻沒接,而是道:「既然你覺得這個東西是定情信物,那就好好拿著啊,幹嘛還給我啊。」

  懷王苦笑了一下,道:「然而這並不是定情信物。」

  「唔,此一時彼一時嘛……」左姝靜撓了撓臉,看向一邊。

  懷王微怔,道:「阿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左姝靜臉微微紅了,道:「什麼什麼意思啊,還能有什麼意思啊……你不是挺會想的麼,那就自己想去啊,難道還要我說的很清楚……」

  懷王伸手抓住左姝靜的手,道:「我就是以前想太多了,現在才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

  左姝靜的手微微縮了縮,到底沒選擇掙脫,只輕輕地反握住懷王的手——但依然不看他,狀若無意地看著其他地方——她說:「咳,這一次你盡情大膽地想吧,肯定沒錯,也不是自作多情……」

  懷王頓了頓,而後便這樣握著她的手往自己懷裡一帶,他沒有說話,然而顯然情緒有些激動,可也正是因為情緒有些激動,導致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左姝靜的左眼現在還青腫著呢……

  左姝靜被他帶著往懷王身上一倒,左眼擦過他的衣服,她便發出了一聲悶悶的痛呼,懷王立刻反應過來了,當即鬆開她,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拿起了一旁的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了一些碧綠色的透明膏體,道:「很痛嗎?抱歉,我一時忘記了……我來給你上藥。」

  左姝靜乖乖地坐著,看著他給自己上藥,因為太小心翼翼,懷王的動作看起來很有點笨手笨腳的意思,左姝靜嘴角微微上翹,道:「還好,不是特別痛——你開始打的那一拳才痛呢。」

  懷王動作微滯,而後嘆了口氣:「抱歉,我的手勁的確有些大。」

  「沒事兒,上沙場的人,手勁不大那才可怕呢。」左姝靜滿不在乎地眨了眨眼睛,只覺得左眼本來有點疼痛和火辣辣的地方上了那膏藥之後涼呼呼的,很舒服。

  懷王為她擦好了藥,看著她,道:「所以,阿靜現在也喜歡我對嗎?」

  左姝靜沒料到他還會折回來討論這事兒,愣了愣沒有說話,臉卻又紅了。

  懷王只看著她,眼波流轉,情愫似有若無,左姝靜十分不自在地道:「我也不曉得……」

  懷王道:「為什麼會不曉得?」

  「其實,我覺得你也不懂吧。」左姝靜想了想,認真地說,「你當初,和我都沒有太多交流,卻輕易地喜歡上了我,那麼你喜歡的,實際上也並不是真的我啊。在你的想像中,我一定是那樣,滿懷哀愁,鬱鬱寡歡,渴望離開皇宮的女子,對不對?」

  懷王道:「對。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絕不是那樣的人。」

  「你現在知道是現在,可當初,你喜歡的,是那個跟我截然不同,想像出來的女子。」左姝靜道,「實際上我是怎樣的,你想不想知道?」

  懷王點頭:「嗯。」

  左姝靜一笑:「我很滿意宮中的生活,沒有什麼紛爭,除了偶爾皇后和你母妃會在我這裡鬧一鬧,除了偶爾我會聽聽戲,其他時候,雖然挺無聊的,但也的確很悠閒。下人們對我都恭恭敬敬的,那時候,我也全心相信著琉璃……雖然,琉璃最後不知道為什麼背叛了我。我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被皇后收買。」

  說到琉璃,左姝靜不免有些感慨,這個女人,她完完全全地相信過,跟她無話不談,幾乎沒把她當下人,清淨殿和其他地方的下人甚至怕琉璃勝過怕她。可琉璃最後卻背叛了她,殺了她,最後自己也沒有落得好下場。

  見左姝靜這樣,懷王想了想,開口道:「你知道是皇后指使的琉璃?」

  左姝靜點了點頭,道:「嗯!有一件事兒,我之前不敢告訴你,現在大概沒關係了。我之前無意中,撞見過皇后和一個男子一起進了御花園一個廢棄的花房裡。那時候我一個人站在那兒,琉璃擔心我著涼,先回去拿衣服了,我便看見了一個男人先進去了,我當時很驚訝,就看見一個女子閃身走進去了,那女子我也看不清相貌,只看見了一個七綵鳳凰步搖,後來我發現,那個步搖是皇后一人獨有的。而那女子身形,也的確和皇后很像。我知道了這個秘密,卻沒告訴任何人,只跟琉璃提了一半……之後大概是琉璃問了太后,太后曉得我那時候去過御花園,便怕我知道些什麼,索性讓琉璃殺了我。」

  懷王沒想到她竟然是因為這個而死的,道:「那的確是皇后,和皇后在一起的人,應就是太子太傅黎時輝。」

  左姝靜愣了愣,道:「這樣麼……」

  「至於琉璃,她應該是因為羅義。」懷王有些尷尬,「當初我以為你和羅義有什麼,派人監視過羅義,沒見到你,卻看到了琉璃偷偷去了羅義府上。加上,羅義亡妻是蔣欽和蔣蕊的妹妹,所以羅義與皇后之間,實際上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左姝靜瞪大了眼睛,道:「可最後只有琉璃死了,羅義還好好的。而且,之前我在大悲寺碰到過秦豔豔,她說羅義很愛她。」

  「嗯。羅義應該只是利用琉璃罷了。」懷王的口氣倒是很冰冷,「羅義此人狠辣無比,以情為手段,誘騙了琉璃,但琉璃卻也是自己愚笨,為了一個靠不住的男人,對你痛下殺手……呵。」

  左姝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微微嘆了口氣。

  懷王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說他們了,你繼續說你自己。」

  「嗯……」左姝靜想了想,接著道,「總之,我在宮裡過的很好,實在沒想過要出宮什麼的。而我,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又很老實,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很有出息的皇孫,我身邊,也沒有像常將軍和你那樣,會把五花肉和人相提並論的傢伙……」

  懷王忍不住笑了:「我連這個都說了?」

  「是啊,你喝醉的時候,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左姝靜勾了勾嘴角,「以前你還是少喝點酒為妙。」

  懷王贊同地點頭:「嗯。」

  左姝靜說:「怎麼樣,是不是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樣?」

  「是。」懷王承認了,「但,我後來已經曉得你性格了,畢竟也以夫妻身份相處了這麼久。尤其今天這一出,我才曉得,你簡直……嗯,女中豪傑。說起來,你為什麼要用血塗滿自己的臉?」

  左姝靜頓時來了勁,繪聲繪色地說自己如何機智地裝鬼,又是如何將太后嚇昏過去的,她的臉上滿是得意和驕傲,懷王邊聽,嘴角邊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左姝靜原本還說的很高興,結果被他這麼看著,慢慢地又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她索性伸手擋住懷王的眼睛,十分不滿地道:「聽故事就聽故事,不要這樣看著我好不好?!很奇怪……」

  懷王把她的手拉下來,一臉正經:「我只是普通地看著你啊。聽你說話的時候,看著你的眼睛難道不是應有禮數?」

  左姝靜:「……」

  懷王見她一副被噎到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道:「其實我只是發現,你不但不是之前我想像中那種滿懷愁思的女子,反而性格開朗,樂觀,還很堅強。跟我想的很不一樣,但很奇怪,大概是因為我是一個很執拗的人,即便最初有誤會,但你這樣,我也很喜歡。」

  「你……」左姝靜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你才是呢,我以前以為你是一個被太子,皇后,皇上猜忌打壓的小白菜,周圍都是要拱你的豬。現在我才發現,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小白菜,你自己就是一頭豬——」

  左姝靜拉長了「豬」的尾音,一邊還伸手去戳懷王的鼻子,懷王乖乖地被她戳著,看著十分好笑,而他還一本正經地點頭:「嗯,那這麼說,就是你以前在我心裡是一顆小白菜,現在發現……是一顆大白菜。」

  左姝靜疑惑地收回手,道:「小白菜和大白菜有什麼區別嗎?」

  懷王嚴肅地點頭:「小白菜的話,雖然我很想拱,但不行,因為是小白菜。而大白菜……已經成熟了,是時候拱了。」

  左姝靜差點沒笑噴,又覺得很荒唐,這算哪門子的打比方啊?!

  而且他居然坦然地承認自己是拱白菜的豬嗎?!這人真是……

  左姝靜紅著臉道:「可是,我真的覺得,雖然現在我們的身份是夫妻,我也已經沒有把你當皇孫看了,但是……我們之間……」

  懷王忽然伸手,捧著她的臉,無比認真地說:「你說我不懂得什麼是喜歡,沒錯,除了你之外,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也不曉得別人的喜歡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我很清楚,只有你才是我想要的。如果你說這不是喜歡,沒關係,那就不是喜歡好了。反正,我只知道我只要你,而你,也已經是我的妻子了。至於你,現在你不會否定喜歡我,會在和我對視的臉紅,我也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左姝靜怎麼樣也沒料到懷王會來這一出,原本就微紅的臉立刻徹底紅了,她磕磕巴巴地說:「誰,誰和你對視臉紅啊,是因為太熱了……」

  話還沒說完,懷王就借捧著她臉的優勢湊了過來,他的嘴唇輕輕地貼在左姝靜的嘴唇上,左姝靜一愣,睜大了眼睛,手下意識地放在懷王的肩膀上,她想要推開他,可是又覺得,好像不必推開啊……

  她還沒有徹底考慮清楚,懷王的攻勢卻已經一點點加深了,她不知所措,而實際上他同樣也是笨拙的,輕啟雙唇,試著攻城略地,一點點地推開她的防線。

  左姝靜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原本抵在他肩膀上的雙手也不自覺地變成抓牢他的衣服,原本是打算推拒,卻反而好像是不肯讓他離開了一樣。

  而後左姝靜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周圍全部都是懷王的氣息,懷王也從捧著她的臉,轉而變成摟住她的腰,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好像怎麼也不會分開似的。

  最後左姝靜只覺得自己都快要無法呼吸了,懷王才終於慢慢放開她,將她抱進懷裡,這一次他很小心,避開了左姝靜受傷的左眼。

  就這麼抱了一會兒,懷王才松開左姝靜,兩人一點點拉開了距離,彼此的臉都有些紅,準確地說,是懷王臉頰微紅,而左姝靜是滿臉通紅,

  兩人對視著,眼中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麼靜悄悄地過了一會兒,懷王才慢慢開口:「阿靜,我,我這是第一次親別人,所以可能親的不太好。以後,會更好的。」

  「……」原本浪漫的氛圍瞬間沒了,左姝靜哭笑不得,卻又覺得這樣有點笨拙的懷王很可愛,她想了想,說,「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親。」

  懷王頓時就變了臉色:「是誰?獨孤恨嗎?!我就不應該放他回塔達……」

  「不是不是。」左姝靜尷尬不已,「我不知道原本的左姝靜和獨孤恨有沒有親過,但我覺著應該是沒有的,在我嫁給你的前一天,他還跑來我閨房呢,但那樣的情況下,他連挨都沒挨我一下,可見左姝靜和獨孤恨應該是發乎情止於禮的。」

  「那是……?」懷王殺氣騰騰,「難道是虞不蘇?!」

  左姝靜簡直想翻白眼了:「我的懷王殿下,你不要又開始亂想好嗎?!是你,是你親過我!就在你喝醉的那一天!所以其實你也不是第一次親別人!」

  懷王面色如土:「什麼?!可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怪你自己咯。」左姝靜道,「誰要你喝醉了亂親人……」

  懷王懨懨地垂下了頭,看起來分外可憐,左姝靜看他如此挫敗,道:「你對這種事很執著嗎?那,不如……你去皇陵一趟?」

  懷王抬起頭,滿臉不解:「去皇陵做什麼?」

  「呃,本宮的屍體在那兒,已經入土為安了。但本宮的身體,可是清清白白的,跟誰都沒親過。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親一下……」左姝靜憋笑道。

  懷王:「……」

  然而過了半響,懷王忽然站起來,道:「什麼?!你,你以前難道和先帝……」

  「怎麼了?」左姝靜疑惑不已,「我嫁給高宗的那天來了月事,高宗本來也不怎麼喜歡我,就走了啊。後來沒過幾天,高宗又去打仗了,老實說,我其實都不知道高宗具體長什麼樣子呢。」

  懷王異常驚喜且激動且興奮地看著左姝靜。

  左姝靜:「……」

  她怎麼覺得,如果現在給懷王安上一條豪豬的尾巴,那尾巴都在打轉了?!

  左姝靜嘴角抽搐,想著準備要睡覺了,但她也懶得喊碧雲進來,便坐到鏡子前,打算梳個頭然後入睡,然而剛坐到梳妝檯面前她就驚呆了。

  之前她氣呼呼的,且都是碧雲和珠兒伺候她梳洗,她根本也沒注意要去照個鏡子,然而現在她一照鏡子她才發現,自己的臉……自己的臉實在太可怕了!

  左眼周圍一圈青紫,還微微腫起來,周圍還浮著一些綠色的膏藥,看起來簡直可怕極了。

  剛剛懷王對著這張臉都能親的下去?!還親的那麼投入?!

  左姝靜還處在震驚之中,懷王卻剛從興奮中回過神來,哼哧哼哧又湊過來,左姝靜推他:「你……你果然就是一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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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御書房內氣氛簡直可以用慘重來形容。

  自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皇上和太子之後,太子便緊張到不斷流汗,他站在一旁,垂著頭,已經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了,可是身體卻還是克制不住地一直髮著抖。

  而皇上卻一直沒開口,直到過了許久,皇上才忽然狠狠地抓起桌上的一個硯台,重重地往太子身上砸去!

  太子並不敢躲,硬生生受了那一下,那硯台打在太子胸膛之上,他悶哼了一聲,而後立刻跪下,道:「父皇息怒!」

  「息怒?!」皇上痛心疾首地拍著桌子,「你這個孽子,若當初你怕朕發怒,就不會去和黎時輝那賊人一起,幹那樣齷蹉,下流,滅絕天倫的事情!」

  皇帝用詞十分狠厲,足見他的憤怒,太子跪在地上,膝行幾步,爬到皇上面前,幾乎要抱住皇帝的腿了。他抬起頭來,已經是滿臉淚痕,他道:「父皇!兒臣對天發誓,若那一切是真的,都絕對與兒臣沒有一分關係!兒臣實在不知太傅干的那些事情!」

  皇帝微微咬牙,一腳踹翻了他,道:「你到如今還要騙朕?!黎時輝干的事情,你怎麼可能全不知情?!當初付志偉是不是你推薦的?!宗德陽是不是你推薦的?!事到如今,你還想將自己白白摘出去?!」

  「即便兒臣不推舉付將軍,父皇您也會讓付將軍去,不是嗎?!」太子流著淚痛哭不已,「當初太傅跟兒臣說,說父皇您絕不會派懷王出兵,朝內最好的人選便是付將軍,讓兒臣推舉付將軍,好在父皇您面前博個知心體己的好印象!兒臣便推舉了,父皇您也開心的用了,兒臣當真不曉得太傅存著其他什麼心思啊!至於宗德陽,那是平王一直讓兒臣推薦的,您也知道啊!宗德陽是寧妃的侄子,更是寧妃娘家小輩中唯一的男丁,寧妃和平王,一直很希望宗德陽能出人頭題,光耀門楣,兒臣唸著寧妃和平王一片苦心,且宗德陽的確去過淮南道,兒臣才推薦的宗德陽啊!」

  皇帝冰冷地看著他,道:「黎時輝當他的太傅當的四平八穩,好端端的何必搞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還不是朕當初讓十州觀察使遞名字的事情讓你害怕了?!」

  太子猛搖著頭,道:「父皇,兒臣確然告訴過太傅這件事,但,兒臣自己卻從未想過要為這件事做什麼。兒臣就像一個罪人,等著劊子手的安排,等著父皇您的裁決啊。」

  說到這裡,太子慢慢閉上了眼睛,幾乎是慘痛地道:「兒臣很清楚,跟懷王殿下比,兒臣幾乎沒有任何長處。即便兒臣是長子,是嫡子,即便父皇遵循古法,立長嫡,但,當年天下戰亂紛紛,兒臣不能似懷王一般四處征戰,後來天下逐漸平靜,兒臣處理政務,也不如懷王……天下百姓間的名望他最高,群臣之中他的威望最高,甚至父皇之間,也覺得他是最能幹的兒子……這些,兒臣都知道!兒臣早就清楚了,也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又怎麼會為了與懷王爭奪處理政務的事情而幹這些下作的事情呢?!」

  皇上緊緊繃著臉,聽著太子動情地說著那番話,等他說完,才搖著頭,道:「妄自菲薄,妄自菲薄啊!你只知自己不如懷王,卻難道看不出朕對你的偏袒?!你也知道你是長子,你是嫡子,你也知道朕早早便立了你為太子!可一個將來要治理天下的人,自己卻都不信任自己,太子啊太子,你太讓朕失望了!」

  太子發現皇上的語氣似有鬆動,趕緊道:「兒臣只是偶爾覺得灰心罷了,卻從來不曾真的放棄!兒臣知道自己肩負重任,既然父皇已經立了兒臣為太子,那麼兒臣便會牢牢記得自己將來的責任!兒臣只是,只是有時候會有些沮喪……」

  皇上扶著額頭,閉著眼睛,似在沉思,又似在緩氣,過了許久,他道:「即便如此,這一回太傅的事情,你也不可能毫無關係。從一個嬰兒,到如今已經即將有自己孩子的太子,太子你是朕眼看著一點點長大的!旁的小事,朕都可以忽略,甚至裝作老糊塗了,然而這一次,絕對不行!」

  太子抬眼,雙眼通紅道:「父皇!」

  皇上聲音逐漸冰冷,似是主意已定:「平日你倦怠,朕可以說你是累了。你處理錯了事,朕可以說你是天賦不足,將來可以慢慢培養。你打壓懷王,朕默認甚至推波助瀾!你們同樣是朕的兒子!朕已經足夠偏心了!可你呢?!你將先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將朕辛辛苦苦維持的江山,甚至,你將懷王平定的那些地方,置之何地?!你藐視我們謝家列祖列宗,藐視大閔諸多烈士,更無視了這大閔的江山,和大閔的無辜百姓!你最後還將你自己的弟弟推去了戰亂中!你造的孽,卻要你弟弟去平定,難道還要朕繼續不聞不問?!朕的心只是有一些偏,卻不是斜著長的啊!」

  太子哭的泣不成聲,只趴伏在地,連聲喊著父皇,而皇帝喊完這一通,只覺得身心俱疲,他今年實際上也不過五十左右,然而此刻看起來,卻像是耄耋老人,他的皺紋深陷,眉頭緊蹙,那雙有些渾濁的雙目裡也悄悄地冒出了一些淚水。

  他覺得累,他覺得無奈!

  太子依然不放棄地哭喊著,皇帝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今日懷王和懷王府入宮,你兩次帶禁衛軍去搜查他們的車,還說什麼有刺客,分明就是怕他們帶蔣欽進來……是也不是?」

  太子矢口否認道:「不是的!父皇,您聽我說,我當真聽到有人說有刺客……真的有刺客啊!!!」

  太子最後那句「真的有刺客啊」喊的簡直撕心裂肺,外邊太子的兩個近侍聽見了,微微一愣,而後其中一個咬著牙小跑著偷偷離開了御書房外,一路直奔東宮,另一個則不知道去了哪裡。

  東宮內,左姝嫻因著懷孕了始終精神不大好,剛戌正便梳洗好了,太子常常會處理政務導致很晚回來,她也沒有想太多便躺上床入睡了。

  而就在她逐漸睡去之後沒多久,外面忽然傳來喧鬧之聲,而左姝嫻懷孕後雖然經常精神不好,卻一直睡覺很淺容易被吵醒,故而沒一會兒便醒了,她被打擾了睡眠自然十分不高興,道:「什麼人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外邊守夜的宮女輕聲道:「是太子爺身邊的小箱子,他說太子爺有急事找您。」

  「太子有急事找我?」左姝嫻皺了皺眉頭,揉著眉心,道,「先進來伺候本宮更衣,讓小箱子等等。」

  守夜宮女應了一聲,而後左姝嫻的貼身宮婢雀兒立刻趕來了進來,開門的一瞬間,小箱子在外邊大喊:「娘娘,您快些!太子殿下他可沒多少時間等了!」

  「啐,什麼話啊。」雀兒啐了他一聲便走了進來,左姝嫻聽著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眼皮跳了跳,一邊被雀兒扶著起身,一邊道,「小箱子,你先進來,一邊說發生了什麼。」

  小箱子立刻進來了,先行了個禮,然後連磕了三個響頭,道:「娘娘啊,您快些吧,太子現在在御書房裡受罰呢!」

  雀兒正在給左姝嫻梳頭,聞言也是一愣,左姝嫻道:「發什麼愣?!還不快給本宮梳頭更衣?!小箱子,你繼續說,皇上好端端的,罰太子爺做什麼?!」

  小箱子道:「今個兒下午,懷王殿下來了,去了皇上那兒,最後,又有個什麼叫蔣欽的也去了……」

  聽到蔣欽的名字,左姝嫻便愣住了。

  太子,皇后,太傅的計畫,她雖然參與的不多,但好歹也知道一些,起碼,她知道有個叫蔣欽的人,在那邊當接應,所以趙和才能一直贏,最後蔣欽卻背叛了太子……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左姝嫻微微發起抖來,道:「雀兒,快些……人呢?!都死了?!都進來給本宮更衣。」

  宮內製度嚴明,不得寵信的宮婢是決不許幫主子更衣的,但見左姝嫻這樣,外邊守夜的幾個宮女都立刻衝了進來,手忙腳亂地替左姝嫻更衣,梳頭,一切都從簡,另外幾個則去外邊備轎了,左姝靜趕急趕忙,趕到御膳房前,果然見御書房內燈火還是亮著的,她咬住雙唇,眼皮狂跳,只覺得莫名有極其不好的預感……

  雀兒扶著左姝嫻到了御書房門口,門外站著的是內監總管王謙,王謙看見左姝嫻來了,眉頭一跳,道:「娘娘,您有身孕,半夜來這兒,似是不大好吧……」

  左姝嫻哀求道:「王公公,求您幫本宮向皇上通報一聲吧……」

  王謙嘆了口氣,揚聲替她通報了,然而裡邊卻傳來皇上一聲冰冷的「不見」。

  王謙無奈地轉頭看了一眼左姝嫻:「娘娘,您請回吧。」

  左姝嫻搖著頭,猛地跪下!

  王謙一愣,雀兒也趕緊跟著跪下,一邊大聲哭道:「娘娘!您有身孕啊!不可以這樣跪著的,地上很冰很涼!」

  雀兒已經儘可能的聲嘶力竭了,御書房內卻毫無反應,而實際上,皇上聽到左姝嫻來了之後,更是沒有好臉色,他甚至對著太子道:「平日就曉得靠太后,這時候又請你懷著身孕的太子妃來,窩囊成這樣!」

  太子一臉焦急地看了一眼屋外,又趕緊搖頭:「父皇,不是的,兒臣的確不曉得太子妃會來……她,她懷孕之後,總是很難入睡,非要兒臣陪在屋內,兒臣絕沒有讓人請她來啊!」

  皇上沉著臉沒有說話,外面雀兒還在哭著,氣氛一時間僵持。

  剛剛,皇上已經幾乎要說廢太子的話了!

  太子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還好左姝嫻來的夠快……

  此時,忽然外面傳來了幾聲尖叫,而後是刀劍相碰的聲音,伴隨著幾個侍衛的大吼:「有刺客,快護駕!」

  皇上和太子都一愣,而御書房外,更是忽然出現了十餘個黑衣刺客!

  左姝嫻本還跪在地上,怎麼也沒想到忽然就冒出一堆此刻,那些人武藝頗高,與禁衛軍打的難捨難分,而他們且戰且進,一路攻向御書房!

  左姝嫻瞪大了眼睛,雀兒更是發著抖道:「太子妃娘娘,咱們快先躲一躲……」

  然而雀兒還沒能扶著左姝嫻起來,那群刺客中有兩個就已經殺到了御書房之前來!

  左姝嫻猛地回頭,便見一把在夜色下泛著寒光的劍忽然襲擊而至,那劍離左姝嫻的左肩僅有一寸的距離!幸虧此時有人在後頭猛地抓住了那刺客!

  左姝嫻一聲尖叫,只覺得好險!然而此時,她卻覺得有人在身後輕輕地,推了她一把。

  那是很輕,很輕的一下,輕到她在驚慌失措之中,幾乎沒有察覺,然後,她的左肩便撞上了那把利刃。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錐心刺骨的疼痛從那一劍上蔓延開來,左姝嫻瞪大了眼睛,只覺得痛到腦中一遍又一遍地發白又發黑,她渾身都發著抖,卻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肚子,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和太子的孩子,甚至可能是大閔未來的皇帝——

  那此刻很快被周圍的侍衛重新架住,雀兒和小箱子同時尖叫著扶住慢慢往下倒去的左姝嫻,其他幾個下人也趕緊拖著她,另外幾個人則去喊太醫了,然而太子和皇上在御書房內,那房門卻都沒開過。

  那是為了保護皇上,門,是絕對不能開的,左姝嫻曉得,可她覺得很痛,真的很痛。

  而後一番死鬥,總計九個此刻終於盡數被抓獲,王謙在外顫抖著聲音通報了一聲,門才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而後太子不管不顧地衝了出來,跑到左姝嫻身邊,道:「阿嫻,阿嫻!」

  皇上站在門內,瞪著眼睛,抖著鬍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身是血的左姝嫻和跪在她身邊的太子。

  他咬了咬牙,道:「刺客還有幾個是活著的?」

  王謙道:「回稟皇上,全是死士,在被制服的一刻都吞毒藥自盡了……」

  這時一個侍衛跑上來,道:「皇上,其中一人身上有一個腰牌,上刻『趙』字,可能是趙家餘孽!」

  皇帝繃著臉,將那腰牌接過看了一眼,而後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他看了一眼太子,道:「太子妃現在如何?」

  太子搖了搖頭,哭著道:「兒臣不知……太醫呢?!太醫呢?!」

  雀兒也哭著道:「剛剛有幾個宮人去喊了,應該很快就到,現在我們不敢動娘娘,她一動就流好多好多血啊……」

  太子大聲痛哭起來,而後他看了一眼皇帝,輕聲道:「父皇……兒臣說過……真的有刺客……兒臣不是故意為難懷王和懷王妃啊……!」

  皇帝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沉著臉。

  太子似乎在提醒他,若不是他不信,若不是他還將太子妃拒之門外……

  左姝嫻疼的厲害,昏過去,卻又疼醒,她隱約聽見太子的哭聲,覺得有些難過,緩緩睜開眼睛,想要看一眼太子,卻不期然地看見血腥的一幕——滿地血腥,一個侍衛拖著一個刺客被砍下的頭顱,而那個刺客似乎便是剛剛攻擊她的那個,他的黑色面紗已被揭下,左姝嫻只輕輕地瞥到了一眼。

  然而不知為何,就是這一眼,讓她覺得,有一些眼熟。

  可惜,疼痛讓她無法多想,她很快又一次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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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翌日,左姝靜迷迷濛濛地睜開眼,還沒徹底清醒,就感覺到了身邊有一道炙熱無比的視線,她微微一滯,掉頭一看,果然見是懷王。

  昨夜兩人鬧了一通,左姝靜累了一天覺得很疲憊便倒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懷王倒是心情好到一個晚上都幾乎沒怎麼睡,第二天卻依然比左姝靜醒得早。

  懷王眼下早已梳洗完,卻沒有去書房,而是坐在床邊看著她,左姝靜目光跟他交錯,半響,道:「你在這裡幹嘛……?」

  懷王舉起手中瓷瓶,道:「算著你差不多要醒了,準備來幫你上藥。」

  左姝靜無語凝噎,半響道:「不用了,我還要梳洗呢,一會兒讓碧雲和珠兒給我上藥就是了。王爺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便是。」

  懷王皺了皺眉頭,道:「沒事,今日休旬,子厚和虞不蘇也還沒來。」

  左姝靜想起昨天的事情,一點點從床上蹭起來,道:「今早宮裡傳出了什麼消息沒有?皇上對太子,最後決定是……?」

  懷王搖搖頭,道:「還沒有。不過,父皇想來很寵愛太子,我想,最後不廢太子的可能性也很大。」

  「都這樣了還……」左姝靜氣鼓鼓地道,「皇上的心,簡直要偏到楠州去了。」

  懷王啼笑皆非:「難道你是第一天知道?且,你這麼說皇上,膽子也太大了。」

  「要按以前來算,他可是我的皇子,我是他的嫡母呢。」左姝靜小聲說,「怎麼不能說他了?」

  「是是是。」懷王毫無原則地牽著她的手拉她起來,「皇奶奶,您快去梳洗,然後讓皇孫為你上藥吧。」

  左姝靜道:「不要了,一會兒讓珠兒給我上,你先出去。」

  懷王點頭道:「嗯。」

  左姝靜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一會兒我還要見虞不蘇一面,一方面要跟他說,讓他把秦豔豔從羅義那兒弄出來,羅義很快就要倒霉了,牽連到秦豔豔可不好。另一方面……咱們的事情,我也要嚇唬他一下。」

  懷王好笑道:「每一回虞不蘇來府上,你都要和他單獨說話?我是沒關係,別人不知道要怎麼想了。」

  左姝靜滿不在乎地道:「下人哪敢碎嘴,若真有人問了,您就說……說虞不蘇是個,唔,斷袖。」

  懷王:「……」

  左姝靜說完,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懷王只好放下瓷瓶,把屋外的碧雲和珠兒喊進來,門外的碧雲和珠兒已然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畢竟昨天懷王可是真的揍了王妃殿下啊!

  然而進了門,裡面兩人的氣氛卻是十分融洽,雖然她們進來替王妃更衣時,兩人並未交談,且王爺很快就出去了,但他出去之前,還特意對左姝靜說了句「我先去書房,一會兒你要來也行」,語氣十分溫和,兩人看起來不止沒有嫌隙,似乎還比從前關係更好了。

  碧雲和珠兒伺候著左姝靜梳洗完,碧雲便替左姝靜梳髮,珠兒在一旁給左姝靜小心翼翼地上藥膏,珠兒極小心,手勁也很輕,左姝靜面無表情的,只覺得眼睛雖然還是疼,但已遠沒有昨天疼了,那藥膏果然還是挺有效的。

  珠兒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殿下,您現在覺得好點沒?」

  「嗯,比昨夜好多了,這藥挺好的,王爺說是當年他受傷的時候皇上賜給他的,整個大閔就一瓶可精貴了。」左姝靜道,「行了,你也別涂那麼多了,淺淺地敷一層也就夠了,一會兒我還要出去見人呢。」

  珠兒應了聲,收回手,一邊小聲道:「王爺昨夜……好好的,打您做什麼啊……下手還這麼重……」

  左姝靜眼下心情頗好,便解釋道:「他也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忽然冒出去,他沒反應過來,才打中我的。」

  「原來是這樣。」珠兒長舒了一口氣,「是這樣就好,奴婢還當是王爺不開心就打您了呢。」

  左姝靜笑著搖了搖頭,等梳妝好,左姝靜讓碧雲先出去看了一眼,曉得周俊佑和虞不蘇都來了,且已經進了書房之後,左姝靜想了想,覺得這三人談的內容自己還是暫時別聽了,到底沒出去,讓珠兒將早膳端來了房內,隨便用了膳,又讓碧雲去章盾那兒取了賬本回房,坐在房間裡看起了賬本。

  等快到中午,周俊佑和虞不蘇終於從書房裡出來了,左姝靜才手執羅扇,用手狀若無意地擋在左眼那邊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懷王和周俊佑,虞不蘇三人在書房外道上,見了左姝靜,虞不蘇和周俊佑都行了禮,左姝靜笑著應了,才道:「虞大人,我有些事兒想跟您說,跟我來一趟吧。」

  虞不蘇看了一眼懷王,懷王點點頭,虞不蘇只覺得,懷王還是十分沒有原則啊,現在太后已經不必想理由,也可以直接將他帶走去兩人密談了嗎?

  他轉身,拍了拍周俊佑肩膀道:「周大人等我一會兒。」

  今日虞不蘇和周俊佑沒留在懷王府吃飯,便是兩人事先約好了中午要去醉仙樓唱一唱最新運來的塔達的葡萄酒,周俊佑點了點頭,皺眉看著虞不蘇跟左姝靜走遠了,方回頭有些疑惑地道:「王爺,王妃這似已是第三次帶著虞大人單獨去說話了,您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懷王淡定道:「不會。」

  「可,畢竟是孤男寡女,於禮不合……王爺您居然一點兒也不擔心。」周俊佑百思不得其解。

  懷王想起今早左姝靜說的話,似笑非笑道:「哦,虞大人是個斷袖,本王何須擔心?」

  周俊佑臉色微變,道:「虞大人是斷袖?!」

  懷王看著遠方,目光飄渺:「本王也不知道。」

  可您剛剛明明說他是啊?!周俊佑的臉色頓時十分精彩。

  ***

  「咦,殿下,您的眼睛這是……」等到了湖心亭裡,左姝靜放下羅扇,虞不蘇看見她左眼的淤青,當即便倒抽了一口涼氣。

  左姝靜有些報復他當初瞞自己,於是故意嘆了口氣,幽幽道:「是王爺打的。」

  「王爺他打打打女人?!」虞不蘇眨巴眨巴眼睛,十分震驚。

  左姝靜說:「王爺說,我瞞了他一件事,我問他是什麼,他又不肯告訴我,你也曉得我心虛,就一直問他,他一個不耐煩,就打了我一拳。」

  虞不蘇瞪大了眼睛。

  左姝靜哀怨地道:「可是,我問過你了啊,王爺的確不知道我是太后的事情,那就更不會知道我曾經將此事瞞著他啊。」

  虞不蘇十分窘迫:「我我我,這這這這……」

  左姝靜心想,你還不老實交代?!

  她只好又嘆了口氣,道:「最可怕的是,這件事還沒完,王爺說,他最討厭有人有事情瞞著他,即便是後來坦白了,他也會報復的。只是,報復的時間會慢一點……像我,是個女子,還是她妻子,他都能下此狠手了,不知道其他人會遭受什麼樣的待遇啊。虞大人,真是我對不起你,你千萬別讓王爺知道你是我幫凶的事情啊,不然王爺肯定會對你痛下殺手……」

  虞不蘇愣了半響,終於道:「太后娘娘,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左姝靜看著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虞不蘇憤憤道:「你剛剛就是故意嚇我!那麼明顯!王爺是不是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也知道了都是我告訴王爺的對不對?好了好了,我坦白,王爺那時候嚇唬了我一下,我就什麼也藏不住地都告訴王爺了。回京城之後不敢告訴你,也是不想再被牽扯進你們的事情……誒,你別這樣看我,是我不對,行了吧……」

  左姝靜撇了撇嘴,道:「居然沒騙著你,真是低估你了。」

  虞不蘇笑眯眯地說:「其實我開始還真有點被嚇著了,但是後頭你說的那麼誇張,我反而不信了,再仔細一想,王爺知道你是太后,滿心歡喜,怎麼可能捨得打你。」

  「哼。」左姝靜道,「行了,不說這個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你也曉得,不管怎麼樣,皇上就算最後會放過太子,那也不會放過太傅和其他人,羅義必然會開始倒霉,你讓秦豔豔快點離開。」

  「我知道,我早就通知她了,今晚她就會偷偷溜走。」虞不蘇點點頭,「不過話說回來,殿下您臉上這傷到底怎麼回事?」

  「這真是王爺打的,不過是不小心的。」左姝靜嘆了口氣。

  虞不蘇嘿然一笑,道:「那麼,您和王爺,已經互相坦白了?現在……嘿嘿……」

  左姝靜沒好氣地看著他,道:「虞大人不是不想被牽扯進我跟王爺之間的事情麼?怎麼還要問呢?小心,又被牽扯進來哦……」

  虞不蘇神色一凜,道:「王妃殿下可還有其他事?沒有的話,微臣就先告退了!」

  「走吧……」左姝靜擺了擺手,無奈至極。

  虞不蘇笑眯眯且得意地晃蕩著離開了,一邊暗自道:「王爺和王妃想聯手坑我,哼哼,到底還是道行不夠啊,本官這樣的,哪裡是輕易能被坑的呢?」

  結果走到了書房外道上,虞不蘇發現懷王和周俊佑都不見了,他愣了愣,問旁邊站著守衛的侍衛道:「王爺和周大人呢?」

  「王爺回書房去了,周大人讓小的轉告您,他忽然想起有急事,要先走一步。」那侍衛老老實實地道。

  虞不蘇一愣,莫名其妙地道:「周子厚這人怎麼回事兒?不是說自己今天很閒嗎?怎麼好端端的又有事了,這大中午的……說話也忒不算數了!還大理寺的呢……」

  虞不蘇不爽地搖著頭離開了,渾然不知,自己到底還是被坑了……

  虞不蘇走了之後,左姝靜便跟懷王兩人用了午膳,為了照顧左姝靜不想見太多人的心情,兩人午膳便在蘊瑞堂解決了,吃過午飯,左姝靜與懷王本打算去花園內散步,然後午睡,然而沒成想,溫巧佳卻來了。

  左姝靜沒料到溫巧佳會來,和懷王都愣了愣,而後很快回了大廳,溫巧佳已經坐在大廳裡,身後站著桃兒和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王嬤嬤,三人看起來神色都不是很好。

  見左姝靜和懷王來了,溫巧佳站起來,道:「見過王爺……」

  她畢竟沒有真正地與懷王這樣見過面,不由得有些緊張,懷王趕緊扶著她的手沒讓她當真行禮,道:「您是長輩,何必行禮,快坐下吧。」

  左姝靜在溫巧佳身邊坐下來,道:「阿娘,怎麼了?」

  溫巧佳看著她,微微吃了一驚,道:「阿靜,你的臉怎麼了?」

  左姝靜一愣,道:「我……我昨個兒不小心摔了一個跟頭,撞在了石頭上。」

  「沒大礙吧?」溫巧佳道。

  左姝靜搖搖頭:「沒事兒,您別擔心。」

  溫巧佳點了點頭,喃喃道:「沒事兒便好,沒事兒便好……」

  結果忽然又哭了起來。

  左姝靜一愣,道:「娘,您哭什麼啊,我都說了沒事兒……」

  「你們姐妹倆怎麼這麼倒霉啊!」溫巧佳卻是輕聲抽噎道,「你摔著了臉,她……她……」

  左姝靜精神一凜,道:「阿姐?阿姐怎麼了?」

  連懷王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溫巧佳道:「昨夜宮裡來了刺客,不知怎的阿嫻被刺了一刀,人倒是沒事兒了,險險從鬼門關里拉回來,孩子卻是……孩子卻是沒了……」

  她邊說邊哭,說完最後一句,卻是將頭埋在了衣袖裡哭了起來。

  左姝靜一愣,轉頭看向懷王,懷王也看著她,深深地皺著眉頭,兩人心中都隱隱有一個想法,可是,卻又不大敢相信,畢竟那太荒唐了。

  左姝靜收回視線,將手放在溫巧佳背上輕輕順著,道:「娘,您先別哭了……阿姐她……」

  她看了一眼溫巧佳身後的桃兒和王嬤嬤,道:「還不快幫夫人順順氣?!」

  桃兒和王嬤嬤趕緊扶著溫巧佳,溫巧佳又哭了一會兒,左姝靜用手帕替她擦著眼淚,溫巧佳才道:「宮裡來了人,說是太子妃醒了曉得沒了孩子,心情很不好,皇后娘娘又病了這會兒一直沒醒,所以讓咱們這些女眷入宮,陪著阿嫻,希望阿嫻心情能好一些……宮人先來通知的我,我便順勢一起來你這兒了,咱們一起去宮裡看看阿嫻……」

  左姝靜點點頭:「行,那我們現在立刻去宮裡。」

  左姝靜眼下打扮的不算特別隆重,平日要入宮,這樣是不大適合的,但既然今天是去看望病人,那樸素一些反而更好,溫巧佳聽了,道:「可你臉上的傷……」

  「這是小事兒,咱們快入宮吧。」左姝靜道。

  溫巧佳點了帶牛頭,左姝靜轉頭道:「王爺,我……」

  懷王點了點頭:「我都聽到了,你去吧,這樣的情況,我不適合去,你記得自己小心一些。晚些父皇可能會召我去討論昨日的案子,到時候,咱們興許可以一起回府。」

  左姝靜點了點頭,扶著溫巧佳,帶著碧雲和珠兒走了出去,之後和溫巧佳一起上了轎子去往宮內,轎子上,溫巧佳還是不住地抹眼淚,左姝靜只好安慰了幾句,道:「無論如何,姐姐身子沒事兒便是好事兒。」

  溫巧佳道:「之前宮裡來人,說阿嫻懷孕了,我和你爹不知道多高興。可現在……哎……你說宮裡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刺客呢?就算有刺客,怎麼又會刺中阿嫻呢?!怎麼就這麼倒霉,這麼命苦啊!」

  左姝靜沒有說話,心想,可能不是倒霉……而是有人有意為之……

  溫巧佳抹了幾把眼淚,道:「對了,剛剛……懷王與你,是不是都是用『我』自稱,稱呼對方也是『你』和平稱?」

  左姝靜愣了愣,道:「是。」

  溫巧佳終於似寬慰了一些,道:「你與懷王感情不錯……這很好,只希望阿嫻與太子的感情不要被影響……哎,她也不容易……」

  左姝靜也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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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到了東宮,左姝靜只感覺東宮內冷冷清清的,見了左姝靜和溫巧佳,門外的下人紛紛行了禮,恰好左姝嫻的貼身丫頭雀兒從裡頭走了出來,看見左姝靜和溫巧佳,連忙行禮,她眼圈紅紅的,臉色蠟黃,看起來便是沒有睡好的樣子。

  左姝靜讓她平了身,道:「怎麼這兒看起來這麼冷清?太子妃殿下出了事兒,連個來看的人也沒有麼?」

  雀兒哭道:「也不是,皇后娘娘病了,太子妃娘娘醒了之後就一直哭,什麼人也不肯見,太子爺上午來哄過兩次,見娘娘還是哭,便走了。娘娘什麼人也不想見,後來奴婢提議說,請您二位來宮內陪一下她,太子妃娘娘才說了聲好,其他人都被打發走了。」

  這……

  左姝靜和溫巧佳對視了一眼,都很有點疑惑,太子也太……了,就因為左姝嫻一直哭,便不陪著左姝嫻了?好歹左姝靜曉得昨天發生了什麼,勉強算能夠理解,而溫巧佳卻是心裡十分不舒服。可,再不舒服,她也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抿了抿唇,道:「那讓我和阿靜進去看看吧。」

  雀兒點點頭,道:「太子妃娘娘又有些不舒服了,我去讓人請太醫,您二位先進去便是。」

  左姝靜和溫巧佳進了寢殿,去了左姝嫻休息的暗房,門外站著一個小丫鬟是守著的,走進去之後,裡邊一個人也沒有,左姝靜和溫巧佳走到床邊,只見左姝嫻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微微側著身子,大約是防止碰著傷口。

  聽見腳步聲,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是左姝靜和溫巧佳,當即便流下淚來:「阿娘……」

  溫巧佳本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見左姝嫻哭了便也止不住地輕聲哭泣起來,左姝靜趕緊親自去搬了兩張凳子放去床邊,溫巧佳坐下來,握著左姝嫻的右手,沒碰她左手,怕碰到了她的傷口,溫巧佳哭道:「阿嫻啊……」

  左姝嫻側著頭,哭的極悲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左姝靜雖然對左姝嫻十分有意見,這個「姐姐」,誆騙過她,自私自利,還多少參與了一點害死裴冬淨的事情,她對左姝嫻,只有疏遠,沒有感情,但眼下看著她這樣,想到她失去了一個孩子,還是不免很有幾分同情。

  她想說阿姐別太難過了,但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這種時候說什麼,似乎都是多餘,不可能不難過,倒不如哭出來還舒服一些。

  左姝靜在溫巧佳身邊坐下,嘆著氣看著左姝嫻,見溫巧佳哭的一抖一抖的,怕她太難過傷身,趕緊伸手幫她順了順背。

  左姝嫻只一味的哭,道:「阿娘,我好難過,我好痛啊……我的孩子……」

  溫巧佳也哭成了淚人,不斷用手帕抹著淚,她道:「老天不長眼啊,怎麼好端端的宮內會來刺客?!你在這東宮內好好的,此刻又怎麼會傷著你?!外邊那麼多下人反而好端端的,都是死的麼?!怎麼不曉得保護你呢……我的天啊……」

  左姝嫻哭著搖了搖頭,虛弱道:「我昨夜……是在御書房外被此刻傷著的……」

  溫巧佳一愣,隨即咬著唇道:「你這孩子,大半夜去御書房做什麼?!」

  左姝嫻不欲讓溫巧佳知道那麼多,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左姝靜卻心裡一驚,道:「阿姐……」

  左姝嫻彷彿現在才看見左姝靜一般,她神色漠然地瞥了一眼左姝靜,道:「我昨夜為什麼會去御書房,阿靜你應該曉得吧?太子今早都說了,若不是你昨天幫著懷王打掩護,他怎能送那人來宮裡,太子又何必在御書房待到那時候,我又何必為了他求情去半夜去御書房……」

  「阿嫻,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掩護?」溫巧佳止住眼淚,茫然地看了一眼左姝靜,又看著左姝嫻。

  「阿姐,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左姝靜眼下只能故作糊塗,「昨天,王爺讓我入宮來看你,半路上,太子殿下還將我攔住,說有刺客,見我車上沒什麼刺客便放我走了。我就一直在東宮待到後來章盾催我回府……阿姐你跟我是在一塊兒的,我做了什麼嗎?你說的什麼打掩護,還有什麼『那人』,我當真一點兒也不明白。」

  左姝嫻閉了閉眼,道:「也對,你能知道什麼?我昨天本也是什麼都不曉得……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又怎會真的全盤告訴咱們,阿靜,剛剛……是阿姐不對,你不要在意。」

  左姝靜搖了搖頭,道:「沒事兒,阿姐你心情不好,阿靜我完全可以理解。只是你……哎,你開始說的那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在這件事兒難道和王爺有關係?」

  「若不是懷王……」左姝嫻咬了咬唇,然而最終還是道,「算了,沒什麼。」

  左姝靜心下有些無奈,左姝嫻難道這是將自己流產的事情怪在了懷王頭上?!真是……然而,也的確,左姝嫻總不能怪太子吧。

  溫巧佳聽著兩姐妹的對話,只覺得十分古怪,隱隱覺得左姝嫻流產的事情必然另有隱情,然而看左姝嫻這樣子,她也不敢多問,只道:「不管怎麼樣,阿嫻,你人沒事兒就好。你年紀還小,太子也正值壯年,你就放寬心,好好養身子,總能再有孩子的。別一直哭,反而傷身……曉得麼?」

  左姝嫻含著眼淚點點頭,溫巧佳又忍不住道:「只是,怎的太子都不陪著你?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皇上也該讓他好生陪著你的……」

  左姝嫻聞言眼神暗了下去,半響,搖了搖頭:「太子也正煩心著呢。他覺得昨夜,若不是小箱子請我去了御書房,我也不會遭遇刺客,孩子也不至於沒有了,所以不大敢看我……」

  何況,昨夜的事情,雖然因為左姝嫻意外流產,皇上忍住了一切原本想對太子做的決定,然而最終還是要太子關禁閉三個月,過兩日便正式開始關禁閉,這兩天,先給太子時間,讓他陪著一下左姝嫻。

  可太子哪裡會真的有時間一直陪著她,且不說太子自己心裡愧疚,看著左姝嫻,兩人也是相顧無言,他好聲好氣地哄著,左姝嫻卻越發覺得難受,止不住地哭,太子見了煩悶,便更不樂意在她身邊了。況且,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趕快先善後,等他關禁閉了,可到處都不方便。

  還有就是,不知道怎麼的,皇后娘娘也病了,據說昨夜是抬鳳輦的人一直等到了很晚,發現皇后娘娘和貼身太監都沒聲息,便進去找了,結果發現門被鎖上,喊人也沒反應,那幾個下人有些嚇著了,強撐著撞開了門,才發現皇后昏迷在大殿之內,便立刻抬了回去。

  然而皇后娘娘被送回乾寧宮後,卻又開始發熱,當時左姝嫻這邊也是鬧成了一團,宮內當值的太醫都在左姝嫻這兒了,皇后娘娘那邊的下人只好隨意叫了幾個去,那幾個太醫只說皇后娘娘似是受了驚嚇,脈搏不定,渾身一會兒炙熱一會兒又發冷盜汗,情況不是很好,便開了好幾幅藥。

  太子昨夜當真是忙成了一個陀螺,好不容易免了被廢的命運,又要照顧左姝嫻,生怕她有什麼不測,結果左姝嫻勉勉強強是保住了命,孩子卻是徹底沒了,太子落了幾滴眼淚,又聽皇后宮內的人來通報說是皇后娘娘病的很厲害,太子只好跑去看皇后,看了一會兒皇后,又聽得東宮的宮人來通報,說是左姝嫻清醒了些,聽見孩子沒了,又昏了過去,情況很不好,太子只好又奔回了東宮。

  一夜無眠,今日早上又哄了一會兒左姝嫻,他便到底還是走了,左姝嫻心裡苦悶的很,眼下看見溫巧佳,當真是委屈的不得了,然而好多事情,她又無法說出來,只能一個勁兒的哭。

  溫巧佳嘆了口氣,道:「也罷,太子總是要忙些的,一會兒忙完了,曉得來陪你便是了。」

  左姝嫻道:「阿娘,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我一想起孩子,我就……太醫之前說過,這孩子胎位很正的,本來是可以健健康康長大的……阿娘……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嗚嗚……」

  溫巧佳流著淚捂著左姝嫻的手,一邊替她擦眼淚:「沒事兒,乖,別想了……將來還會有孩子的,會有的……你看你現在,眼下一片青黑,是不是都沒怎麼睡?」

  左姝嫻到:「阿娘啊,我怎麼睡得著?我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那個刺客的臉,他長的好可怕,眼神很凶惡,眉毛連在一塊兒……」

  溫巧佳有些被嚇著了,道:「阿嫻,你別說這些了,你,你別想他啊!你怎麼會知道那刺客長什麼樣子呢……」

  「我昏倒之後,醒過一次,剛好看見下人提著他的頭,露出了他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人有些熟悉,我一看,就記住了他的臉,好可怕……我昨夜還夢到了,他舉著刀,向我刺來……」

  左姝嫻說到這裡,打了幾個抖,而後像是碰著了傷口一般,痛呼起來,溫巧佳慌了,趕緊喊人,門外的幾個小宮女立刻進來,恰好雀兒也帶著太醫來了,太醫趕緊替左姝嫻把了脈,又讓雀兒給左姝嫻喂了些藥,左姝嫻看起來才好受了一些,然而還是抖的厲害,太醫說左姝嫻心緒極其不穩定,千萬不能再刺激左姝嫻,左姝嫻吃過藥,大約是因為之前一直強撐著,最後也終於吃不消,閉上眼睛緩緩睡過去了。

  溫巧佳和左姝靜見左姝嫻慢慢睡著,嘆了口氣,對左姝靜道:「阿嫻好不容易睡著,咱們便先走吧,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左姝靜點點頭,道:「嗯。」

  兩人各懷心思,都垂著頭走出了東宮,乘上轎子回府,轎上,左姝靜想著左姝嫻剛剛那句「覺得他很眼熟」,心裡更是覺得,自己最初的猜測,也許是正確的……

  溫巧佳看她一直低頭不語,忍不住道:「阿靜,你知道剛剛阿嫻在說什麼嗎?」

  左姝靜搖了搖頭,道:「我真的不曉得……」

  溫巧佳嘆了口氣:「也罷,我也覺得此事肯定和你無關,阿嫻畢竟受了太大的刺激……哎。」

  左姝靜低下頭,溫巧佳以為她是不高興了,趕緊又溫言說了幾遍自己真的沒有想什麼,左姝靜笑了笑,道:「阿娘,我曉得的。我只是在為阿姐難過罷了。」

  溫巧佳拍了拍左姝靜的手,沒有再說什麼。

  懷王府離皇宮比較近,沒太久便到了,左姝靜便先下了轎子,溫巧佳說過幾日等左姝嫻好些了,再去看看左姝嫻,左姝靜應了之後便轉身回了府,然而回了府裡,她才曉得懷王當真被皇上召入宮了。

  左姝靜猜想大約是自己離開的太快,所以懷王沒來得及讓人去東宮附近候著,兩人便就這樣錯過了,於是只好在家中更了衣,等著懷王回來。

  懷王回來之後,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兩人吃過飯沐浴後,坐在矮塌上聊起此事情,左姝靜猜到了原因,道:「王爺,太子他……?」

  懷王道:「父皇讓明日起與周俊佑一同調查太傅的案子,又說太傅是太子的先生,此事太子未能察覺是太子不對,已讓太子關了三個月禁閉。」

  雖然左姝靜早已猜到了這結果,但聽到還是難免氣悶:「皇上這是心軟了,終究打算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懷王點了點頭:「我問了王謙昨夜的事情,他說,昨夜太子妃忽然跑來為太子求情,彼時皇上尚在發火,便沒讓太子妃進去,誰料後來宮裡出了刺客,太子妃在屋外,便就這麼遭了秧。」

  「這天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左姝靜冷著臉道,「今天阿姐說了,昨夜是太子身邊那個小箱子去找她的,說太子惹皇上生氣了,讓太子妃去幫著求情,阿姐才巴巴地去了,結果便被被刺了。還真是剛好。」

  懷王伸手幫左姝靜撩了一下耳邊碎髮,道:「你覺得是太子安排的?太子妃知道麼?」

  「阿姐定然不曉得,不然不會毫無芥蒂地說出小箱子的事情。何況她今日哭成那樣,真是……」左姝靜搖著頭嘆了口氣,「而且,還有件事,阿姐說,自己昏迷後醒了一小會兒,看見了那被降服的刺客的臉,她說,總覺得有點眼熟……」

  「這事兒的確不簡單。」懷王皺了皺眉頭。

  左姝靜悶悶不樂道:「這件事我一聽就覺得不大對勁,哪兒來那麼巧合的事情。皇上不可能心裡沒數……」

  可到底還是放過太子了!

  懷王低聲道:「這也沒什麼,父皇就是想到了,大概也是不願意信的。畢竟那是太子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兒子,父皇再懷疑,沒確證證據也是不會信的。王謙說,父皇已經派人去株州調查了,看那幾人是不是真的是趙家餘孽……」

  左姝靜聞言終於心裡寬慰了一些,她似笑非笑看著懷王,道:「王爺真是不得了,皇上身邊的王公公連這些事都告訴你……」

  懷王輕笑道:「王謙本就是牆頭草,不然怎麼能在宮裡混到他那個位置?」

  左姝靜將手抬起來托著下巴,眼神放空:「不過我還是挺震驚的,雖然我一直曉得太子不怎麼樣,卻以為他到底算個好人,這次株州的事情讓我吃驚了一次,太子妃的事情更讓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此人能力平平,一肚子壞水,偏生除了自己手裡那點權勢,什麼也不在乎,三州的事情,我可以認為他是一直待在深宮內,不曉得百姓疾苦,不曉得戰亂會帶來多大的劫難。可這次……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懷王伸手,將左姝靜輕輕摟進懷裡,左姝靜也沒掙扎,乖乖地被他直接抱起,坐在了懷王的腿上,懷王兩手從左姝靜手下穿過,自後面摟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而後輕嘆道:「是啊,若阿靜有了孩子……我怎麼樣也要護著的。」

  「……」左姝靜沒料到他好端端提起自己的孩子的事情,愣了一會兒之後,她扭過頭,小聲道,「你……想要孩子?」

  這回輪到懷王愣了,他本來只是想這麼說給左姝靜停,沒料到左姝靜害羞歸害羞,卻也紅著臉正兒八經回問自己這個問題,半響,他道:「想。」

  左姝靜臉又紅了一點兒,道:「可左姝靜有點小……今年冬天才十七歲呢……」

  懷王輕笑一聲,道:「我也沒有那麼厲害,能讓你這麼快就懷上吧。而且平王的側妃,似乎十五歲就懷上了。」

  左姝靜:「……」

  懷王笑著在左姝靜耳後落下一個吻,左姝靜有些怕癢地微微瑟縮了一下,懷王摟著她的腰的手卻反而收緊了一些,左姝靜只好道:「王爺,天還沒黑呢……您要白日宣淫?」

  本以為此話能讓懷王收斂收斂,然而懷王卻堂而皇之道:「有何不可?」

  左姝靜無語凝噎,懷王的吻卻順著她的脖頸一路往下,她的確年紀還小,脖頸細嫩,皮膚潔白,彷彿稍微用力一些,就會留下印子一般,左姝靜臉紅彤彤的,因為懷王在親她脖頸,被迫微微仰著點下巴,懷王看著只覺得更加心神蕩漾,索性將人打橫抱起,往床邊走去。

  左姝靜只閉著眼睛,什麼也不管了,雖然活了兩世,然而她對情事真可謂一竅不通,即便出嫁之前,是看過那種書籍,也曉得該如何做的,可真到了這時候,她只覺得眼前,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曉得。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懷王便主導了她的一切,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到底是成了一顆被豪豬拱的白菜了……

  ***

  因體諒她是第一次,懷王雖然渾身上下有積攢了二十餘年的力氣沒地方使兒,後頭卻也還是堪堪忍了下來,只體貼地親自替左姝靜換了衣服,又抱著她去隔壁淨堂梳洗,這自然少不得要叫醒上夜的侍女,今夜上夜的是碧雲,她看著兩人的樣子,便曉得發生了什麼,匆匆忙忙地幫著準備,卻被懷王關在了門外——懷王要親自幫左姝靜沐浴。

  碧雲有些驚訝,半響才反應過來——難不成,王爺和王妃,今夜才是第一回?!

  沐浴好了,懷王又將左姝靜抱回了房,摟著她睡了一覺,左姝靜渾身痠痛,懷王則渾身舒爽,身心愉悅,然而第二天清早懷王便要起來去大理寺審黎時輝,他更衣好了,見左姝靜皺著眉頭,雙目緊閉,想了想,還是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捏了捏左姝靜的臉:「阿靜?」

  左姝靜本就睡的不大好,被弄醒了十分不快,她迷茫地睜眼:「幹嘛?」

  懷王好笑道:「我要去大理寺了。」

  左姝靜腦中一片混沌,什麼記憶也沒有,只覺得懷王很煩,怎麼去個大理寺還要跟她通報?她可又累又困……於是左姝靜擺了擺手,不高興道:「知道了,你快去……」

  懷王見她皺著眉頭,微微撅著嘴,一副小孩子不高興的模樣,有點哭笑不得,他本是怕左姝靜醒來後不見自己會不快,所以才特意弄醒她跟她說一聲,然而看起來反倒惹左姝靜不高興了……懷王見她這樣,又覺得有些可愛,他伸手將左姝靜眉間撫平,然後親了親她,這才起身離開。

  左姝靜一覺睡到快響午,睜眼的時候腦裡空空蕩蕩的,再看身邊,床上也是空空蕩蕩的……

  左姝靜拉了拉床邊繩子,因著昨天晚上上夜的碧雲,所以伺候早起的是珠兒,珠兒進來了,道:「王妃殿下,您醒啦。」

  左姝靜由珠兒攙著坐起來,只覺得渾身,尤其是腰都有些痠痛,想到始作俑者是誰,昨夜做了什麼,左姝靜便在羞澀之餘有些羞惱,她道:「王爺呢?」

  珠兒老老實實道:「王爺一大早就走了。」

  左姝靜此時全然不記得大清早懷王把自己弄醒特意跟她打了招呼的事情,有些氣悶地「哦」了一聲,才慢慢爬起來,珠兒忍不住笑道:「王妃殿下倒是一刻也離不開王爺了。」

  「胡說什麼。」左姝靜瞥了她一眼,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今日沒什麼胃口,讓廚房準備點小粥便是。」

  「是。」珠兒笑著應了,看著左姝靜,又忽然紅了臉,道,「殿下今日穿豎領長袍罷。」

  左姝靜疑惑道:「大熱天的,穿那個做什麼?」

  「娘娘你的脖子……」珠兒紅著臉,拿了銅鏡給左姝靜看,左姝靜一照臉便黑了——她脖子那兒好幾塊紅痕,真是……!

  「……就穿那個吧。」左姝靜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珠兒應了,笑著去換了件衣裳給左姝靜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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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黎時輝,依你之言,你已對與蔣欽串通,為趙和奪下株州,威州,益州這三州之事供認不諱了?」周俊佑揚聲道。

  懷王坐在中間,面色陰沉。

  雖然懷王是主審,然而什麼大聲質問一類的,卻都是由周俊佑來說比較好,懷王主要負責在關鍵時刻嚇唬黎時輝,而眼下,顯然不到這個時候。

  一開始先是依次審問了蔣欽,蔣蕊,都是走個過場,說辭早已串好,而審問黎時輝,才是重頭戲。

  聽說前日夜晚,黎時輝被抓捕的時候十分慌亂,一直大喊要見皇上要見太子,後來卻逐漸安分了,今日一審問,更是直接將所有的罪名全部認下。

  黎時輝跪在地上,穿著囚服,手上烤著鐐銬,他的頭髮有些凌亂,卻依然倨傲無比地道:「回大人,是!」

  周俊佑沒好氣地道:「哦?可你是太子太傅,位高權重,以蔣蕊為挾,逼蔣欽幫趙和奪取那三州,究竟意欲為何?!今上待你不薄,你卻竟一心想著叛國!」

  黎時輝立刻道:「我一心為大閔,生是大閔臣,死是大閔魂,絕無叛國之意,請大人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也是你能用得的?!」周俊佑眯著眼睛,和平常好說話的模樣截然不同,「你對己罪供認不諱,卻又不認自己想要叛國,那麼本官問你,你到底是為了誰,才如此大膽?!」

  周俊佑自然是極其希望他說出太子的,然而黎時輝卻道:「這件事,我也是受害的一方!首先,當初,我並沒有挾持蔣蕊,是蔣欽與我共同商議的。」

  周俊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道:「禁衛軍去你府上搜查的時候,尊夫人可是被綁在房內的,若這還不是挾持,本官當真不知道何為挾持了!如今天子腳下,大理寺內,你竟還想謊話連篇麼!?」

  黎時輝倒是忘記了蔣蕊被自己綁起來的事情,只好道:「總之……蔣欽並非完全被脅迫!他自己也很願意幫助趙和,因為他曉得,趙和無論如何要造反,倒不如打入內部,最後直接將趙家餘孽一網打盡!然而沒想到蔣欽卻中途變卦,殺了付將軍和宗副將,之後,大概是見懷王殿下您太過英勇,見趙賊大勢已去,所以才倒打一耙,將自己的罪全部推倒我的頭上來!」

  他這麼說,倒還真勉強可以說得通,周俊佑皺了皺眉頭,懷王卻道:「哦?可當初本王不曉得這些事情,輕易也被蔣欽給騙去了,他本有機會取本王性命。若按你的說法,他本不該如此。」

  黎時輝沒料到懷王會這麼說,一時間愣住了,半響,支吾道:「興許他曾對王爺有過殺意,只是發現自己武功不如王爺……」

  懷王道:「他若要設埋伏,輕而易舉。」

  黎時輝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只能梗著脖子道:「總之,蔣欽才是反賊,微臣不是!」

  周俊佑皺著眉頭,正欲傳召蔣欽讓兩人對質,懷王卻道:「今日就先到這兒吧。」

  雖然不解,但周俊佑還是讓人照做了,黎時輝顯然也沒料到這件事就這麼輕易地算了,茫然地被壓下去了,周俊佑回過身,道:「王爺……?」

  懷王站起來,道:「有些東西,本王要私下問他。」

  他走去大牢,看著黎時輝被獄吏綁著手腳關在牢內,獄吏見他來了,都十分識趣地退下了,監牢之內空空蕩蕩,只剩下黎時輝與懷王二人。

  黎時輝警惕地看著懷王,不知道他獨自來此意欲為何。

  然而懷王卻忽然嘆了口氣。

  黎時輝茫然地看著懷王,道:「王爺為何嘆氣。」

  「本王忽然想起皇后,所以嘆氣。」懷王看著他,不疾不徐道,「皇后前夜不知為何忽然昏迷,重病不醒。」

  黎時輝一愣,而後一臉不信,道:「王爺說笑了,皇后娘娘身體一向健朗,怎的會忽然重病。」

  「本王也很驚異。」懷王負手而立,表情真摯,「只是皇后娘娘是昏在清淨殿的,嘴裡還一直叨唸著,說自己見了鬼。太醫說,皇后娘娘心緒起伏過大,似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才會這般。」

  黎時輝這回到不得不信了,他面色微變:「王爺為何忽然來說這些?」

  懷王看著他,露出了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本王只是想,太傅被關進牢內,想來是不會關心妻子,也不會關心女兒的。只怕太傅心中唯一掛念的,便是皇后娘娘了吧。」

  黎時輝咬牙道:「蔣蕊那毒婦胡說了什麼?!她滿嘴胡說八道!我與皇后清清白白!」

  懷王十分訝異地說:「你在說什麼?這跟蔣蕊有什麼關係?尊夫人什麼也沒說。本王的意思是……畢竟皇后與太子,是眼下唯一可以在皇上面前為你說話的人了,所以,太傅心中掛念他們,不對嗎?」

  黎時輝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懷王耍了,面色陰沉並不答話,懷王冷笑了幾聲,黎時輝便羞惱道:「王爺如此陰陽怪氣的,到底想說什麼?!」

  「本王想說什麼,只怕你心裡很清楚。」懷王走近了他兩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黎大人,如今你眼前有兩扇門,一生一死,就看你做自己要推開哪一扇了。」

  黎時輝呆滯片刻,明白了懷王的意思——懷王確然已經知道他和皇后的事情,想讓他承認這件事,好徹徹底底地打擊皇后和太子!

  黎時輝仰天大笑三聲,而後猛地看向懷王:「王爺,您自己也說過,皇后與太子,是微臣如今唯一的生路。微臣再蠢,也不至於自己親手切斷這條生路!」

  「你以為,皇兄和皇后娘娘會來救你?」懷王好笑道。

  黎時輝道:「不錯!微臣如今被奸人所污,但微臣相信,皇后與太子絕不會任由微臣被奸人污衊!終有一日,會給微臣一個清白!也正因為如此,微臣絕不會血口噴人,說出什麼不利於皇后與太子的話來!」

  在黎時輝心裡,他和皇后太子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雖然他眼下對皇后和太子也很有點疑慮,但,他絕不能幫著懷王去誣害皇后和太子,別的不說,單他承認皇后與自己私通,雖然皇后是死定了,可他自己也死定了!皇上怎會容忍一個與皇后有私情的男人活下去?!

  懷王卻道:「黎大人,此話差矣。只是做個證,很簡單的。您明明知道,皇后與羅義之間的事情,為何卻不肯承認呢?」

  黎時輝一怔,看向懷王,卻見他面目平靜,一雙黑眸微微發著寒光。

  皇后……與羅義?!

  他傻了眼,半響,道:「什麼……?皇后與羅義?!」

  「皇后與羅義私通,此事知曉的人並不少。」懷王直起身子,冷冰冰地道,「甚至太后也是因此被皇后殺害的,不是麼?殺害太后的藥物,是羅義調配的,太后身邊的琉璃,也是這個原因死了。不是麼?」

  黎時輝驚異交加,他看著懷王,不能明白懷王是故意教他將此事可陷害給羅義,還是說……懷王當真不知道皇后和他自己的事情,以為皇后是在和羅義私通?

  但,不管哪一種,他也絕不會同意幫懷王的!

  於是黎時輝依然道:「王爺大概是誤會了。羅義雖是宮內御醫,卻清清白白,恪守本分,皇后更是母儀天下,端莊得體,兩人怎麼可能有所謂的私情?」

  見他如此說,懷王也沒再說什麼,扯了扯嘴角便離開了監牢,他走後,黎時輝喘著氣伸手摸了把自己的額頭,才發現自己早已冷汗連連。

  ***

  這邊懷王剛離開監牢,那邊虞不蘇也來了,周俊佑正在外廳,見虞不蘇晃悠悠地來了,眉頭微微一跳。

  虞不蘇道:「咦,周大人,你還沒走啊,太好了太好了。」

  周俊佑聞言,不由得皺眉,道:「虞大人忽來大理寺有何事?」

  虞不蘇卻湊過來,沒個正型似的靠在桌邊,疑惑道:「前兩日你怎麼一個人走了,害得本官只能一個人去醉仙樓,憑欄獨自飲酒,好不寂寞啊!」

  周俊佑深吸一口氣,道:「周大人到底有何事?」

  虞不蘇撓撓頭,道:「哦,是這樣,今日王妃殿下差人去了我府上,然後讓我來大理寺卿找蔣欽,說是找蔣欽問一個人的外貌,然後根據他的描述畫下樣子來。」

  周俊佑不解道:「大理寺內自有人會幹此事,為什麼王妃殿下要差你來?」

  虞不蘇得意洋洋道:「這個周大人你就不知道了吧?本官自幼學畫符,順便也就學著畫人像畫風景,奈何天資過高,一學之下,便是驚世的才華,畫什麼像什麼,嘖嘖嘖……」

  周俊佑無言以對。

  懷王恰從監牢那邊走回來,看見虞不蘇也有些疑惑,虞不蘇把左姝靜的吩咐說了,懷王心裡隱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道:「她是不是說,話那個蔣欽與太傅聯絡的中間人的長相?」

  虞不蘇一驚,立刻拍馬屁道:「是啊是啊,哇,王爺您真是不得了,一猜即中!果然是夫妻同心,心有靈犀啊!」

  周俊佑覺得虞不蘇拍馬屁的說辭越來越讓人不解了,然而一看王爺,卻見王爺嘴角微微翹起,還……還真是一臉頗為受用的樣子!

  周俊佑又一次無言了,只能道:「既然如此,虞大人便跟我來吧。」

  懷王道:「本王也去。一會兒那畫像你記得畫兩份,一份留在大理寺內存檔,一份由本王帶回去。」

  虞不蘇贏了,周俊佑又吩咐下人備好了文房四寶,便去了監牢見蔣欽。有了周俊佑的照拂,蔣欽在牢內過的並不差,見他們來了,又聽了虞不蘇的來意,蔣欽皺眉思索了片刻,道:「那人身材高大,面目凶狠,我依稀還記得他的長相。」

  虞不蘇將宣紙鋪平,道:「那邊請蔣大人仔細描述一番吧。」

  蔣欽一邊說,虞不蘇便一邊照著畫,等畫成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情,虞不蘇將畫遞給蔣欽,蔣欽又說了幾個地方的差異,虞不蘇再改了改,蔣欽點頭道:「差不多便是如此了。」

  虞不蘇道:「行,那麼這幅畫存底,我再另畫一幅給王爺您帶回王府。」

  懷王卻道:「不必了,將這幅畫給我,另一幅留在大理寺內。」

  虞不蘇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辦,懷王帶著畫便回了家,他返家時略有些晚,左姝靜正坐在矮塌上翻書打盹,懷王帶著畫去了房間,左姝靜見他回來了,從書裡抬起頭,先是下意識露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而後卻又像是反應過來一般,悶悶不樂地低下頭。

  懷王好笑地走過去,也不給她畫,道:「怎麼了?」

  左姝靜小聲道:「吃了就跑,王爺倒是瀟灑……」

  雖然聲音小,但懷王還是聽清楚了,他哭笑不得地道:「什麼吃了就跑?」

  左姝靜放下書,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懷王伸手輕輕環住她,道:「有沒有不舒服?」

  他的聲音倒是十分溫柔,但問題卻讓左姝靜覺得有點彆扭,左姝靜輕咳一聲,道:「沒。」

  懷王柔聲道:「我今早特意告訴你我要去大理寺了的,你沒肯醒……」

  左姝靜頗有些不自在,雖然開始真的有點不開心,但現在當真要懷王哄她了,她又覺得十分不自在,道:「好了,我就隨便那麼一說……」

  懷王輕笑一聲,伸手從旁邊拿了畫來,道:「虞不蘇畫的。」

  左姝靜道:「咦,你帶回來了?」

  懷王替她展開,一邊道:「嗯。」

  左姝靜看了那畫,眼睛亮了亮,卻沒說什麼。

  懷王輕聲道:「你懷疑這人是刺客?」

  左姝靜一笑,說:「王爺這麼聰明,當然也想到了。」

  「沒有,我開始的確沒有想到。」懷王搖搖頭,「還是虞不蘇去了,我才想起來的。」

  左姝靜滿意道:「看來我比王爺還聰明一點?」

  懷王點頭:「嗯。」

  左姝靜看他這全然不顧何為原則的模樣有些好笑,而後道:「其實我也只是猜測。按照太子妃的說法來看,我覺得那人就是直接衝她而去的,而她又覺得面熟……你又說,那人身上有趙賊腰牌。所以此人的線索有好幾個,一個是太子妃見過他,那麼肯定就是此人和太子私下會談時左姝嫻無意中瞥見過,還有就是他知道太子和蔣欽的勾當,且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不然太子不會讓他知道這麼多,還留著他一命,最後甚至讓他負責刺殺太子妃,來完成這個苦肉計。」

  「嗯。」懷王自然也全部曉得,但還是點點頭,「繼續說。」

  「這個人,我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個負責在蔣欽和太子間來回跑動的人了。這一路戰亂,跑動的人,必然自己也要有幾分武功,且他有趙家腰牌,肯定是直接去過三州,然後蔣欽給過他腰牌方便他行事。」左姝靜道,「我記得小時候虞不蘇畫人像很厲害,便讓他去畫了。明日,我帶著這畫去宮裡,讓左姝嫻看看,若左姝嫻說這就是刺客,那麼……」

  懷王圈著她,道:「即便太子妃知道了這件事,也有可能終究會原諒太子。」

  左姝靜愣了愣,而後肯定地道:「你是沒看到她哭的有多麼傷心。何況,以小見大,太子為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輕易犧牲一個孩子——而事實上,當時那個刺客下手又不知輕重,太子妃是勉強撿回一條命。若是稍微再嚴重一點,那麼太子妃自己都要喪命。也就是說,太子根本沒把太子妃和自己的孩子當做一回事,他一點兒也不怕一屍兩命。只要能救回自己,他可以輕易讓太子妃和孩子去死!這種人,我不信太子妃還會原諒他。」

  懷王道:「希望如此。但無論如何你要小心,你,絕不能當那個開口策反的人,不然最後可能反而惹得她懷疑,認為是你冤枉太子。」

  「這個我自然曉得。」左姝靜笑了笑,看著那畫裡的男子,微微出了神——畫中男子的眉毛,正如左姝嫻所說的一般,眉頭是連在一起的……

  左姝靜收了畫,回頭看著懷王:「對了,你有沒有審問黎時輝皇后的事情?」

  「自然審了。」懷王皺了皺眉,「他也自然沒肯答應。」

  左姝靜冷哼一聲,道:「他和皇后的事情總是瞞不住的,當真是垂死掙扎。若非這種事事關重大,皇上又一向頗為寵信皇后,我真想讓你直接衝到皇上面前說這件事……可惜,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們,也沒實際證據,真是麻煩。」

  懷王輕聲道:「紙包不住火,總會露餡的。」

  左姝靜悶悶道:「當初我看到皇后和男人私通,第一反應就是要瞞著,瞞著所有人,我不想惹麻煩。可皇后太過小心殺了我,她一定猜不到,卻反而引發了這麼多事情……」

  懷王忽然道:「說起來,當初是皇后讓你賜婚的,是不是?」

  「嗯。」左姝靜有些尷尬,「她跪在我跟前哭個不停,我被她哭的頭疼,就答應試一試了。」

  懷王笑著道:「照這麼說起來,皇后先讓你將左姝靜賜婚給我,又殺了你,使得你成為了左姝靜……嗯,她還真是我們的大媒人。」

  左姝靜:「……」

  總覺得,他真是莫名的樂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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