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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屏楓]聖誕禮物[全文完]

屏楓__聖誕禮物


(再版)簡介:
要他等候通知的工作是已經排到第二十五號去了,
可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的下一份工作竟是——
行俠仗義、為她被人切腹!
唉!這還不打緊,反正事情總有意外嘛!
可是,這救了人之後竟還有更大的意外——
「你……可不可以……跟我結婚?」
ㄟ……雖然事情總會有意外,
但,人的承受程度也是有限度的!
他救了她也沒叫她以身相許,她竟然要他以身相許?
這年頭的女孩都像她這麼大膽嗎?
算了!別去計較那些了!
其實做人也不要那麼小氣,他就大方一點充當一次「聖誕禮物」好了,
雖然聖誕節還沒到,但提前當當聖誕老公公也沒啥不可以啦!
只是這就要看看她要怎麼好好「報答」他了!

楔子

    從籌畫到完成歷經三年,號稱全亞洲最現代化、最多元的購物中心終於在今天開幕。這座地下五層、地上三十層的建築雄據大臺北盆地最精華的土地上,成為全臺灣傲視亞洲的新地標。

    開幕當天,名流雲集,可以說,凡是政商兩界有頭有臉的人都到場了。

    而一手將它打造成功的人,正是購物中心所屬震東集團的總裁——常昊。他抬頭望著費時三年的心血結晶,有片刻的失神。

    沒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在想什麼?淡雅如仙的女子走到他身旁,笑著問他。

    常昊轉頭一笑,握住他摯愛妻子的手。

    在想我們剛認識的情形。你記得嗎?那時的我窮途潦倒,哪裡想到會有今日?

    他的妻子抿唇一笑。

    三年前的震東集團不過是排行臺灣前十大,以傳統產業為主的公司而已。如今你已把它發展成跨國企業集團,投資分佈世界各地,並且被評比為全亞洲最有成長潛力的公司之一。之所以有今日,固然是你領導有方,但我反而是幕後最偉大的功臣。

    常昊戲謔道:是因為你是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嗎?

    她眨眨眼,不!是因為我的獨具慧眼。

    想起那段往事,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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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十五份了。

    這是他今天應徵的第二十五份工作,每次得到的結果都一樣——等候通知。

    連續二十五句等候通知聽得他的心雖已麻木,卻仍咬緊牙關繼續找下去。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他早該料到,只是沒想到當自己真正去面對時,還是無法釋懷那股椎心的痛。

    新聞報導說,今晚有寒流,因此天氣特別冷,路上的行人都趕著回家,回那溫馨的家……常昊心中忽地感到一陣溫暖,拉緊身上的衣服,該回去了,否則爸媽會擔心。

    天色昏暗,家家戶戶傳出飯菜香及和樂的笑語,那溫暖的燈光使他打從心底暖和起來,也因而更加緊了腳步。

    突然……他側耳傾聽,方才他好像有聽到什麼聲音,飛揚飄忽的,風這麼大,他聽得並不清楚。

    等了一會兒之後,再沒有其它聲響。

    或許是聽錯了。他暗笑自己的敏感,不禁鬆口氣,再度加快步伐。

    那陣聲音又傳來了,這次清晰許多,是女人呼救的聲音,而且越來越惶急。

    他正想趕去搭救,跨出的步伐卻又倏地停下。

    算了!就當作沒聽見,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他咬牙往回走,越走越快,像是背後有鬼在追趕他似的。

    他的心狂亂不已,不住的告訴自己:

    你不認識她,那不干你的事,別太雞婆。別忘記你才剛被放出來,難道還想往裡面栽嗎?你的未來和明天就在眼前,別因一個不相識的女人而把它放掉,那不值得。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腦海卻不由自主回想到六年前的那一幕。

    他的妹妹被一群終日無所事事、只懂逞勇鬥狠的流氓推拉著走,她努力掙扎,那群混蛋撕裂她的衣服,揍了她好幾拳,警告她要乖一點,否則就有苦頭吃。

    他彷佛見到她淚痕斑斑的臉,眼中的驚慌和害怕……

    常昊握緊拳,不顧一切的掉頭趕回,胸口的洞越來越大,深怕趕不及。他循聲來到一個小公園,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他看到兩個人被五、六個人圍住,利刃亮晃晃的光芒不時閃爍。

    老頭,叫你走你不走,硬要上來送死,這可怪不得我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跟我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女人的聲音雖顫抖著,卻仍冷靜的說完整句話。

    跟你倒沒有仇恨,只不過收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也是拿錢辦事,只能怪你自己得罪了小人。

    暗影下的男人陰沉沉的說著,拿出尖刀迅雷不及掩耳的刺下,女人身邊的老頭撲過來護住她,眼看就要血濺當場……

    常昊突然現身,一腳踢飛他手中的刀,立在那兩人身前,雙眸炯炯有神,手心卻都是汗。

    可惡!小子你是哪來的,別多管閒事。

    我已經報案了,員警很快就會趕到,我勸你們還是快走吧!

    媽的!哪裡跑出來的程咬金,竟敢壞我好事,大夥兒速戰速決,別留下活口。

    幾個人從四面八方攻向他,有的手中帶有武器,其中一人伺機對他背後的兩人動手。

    幸好他年輕力壯,這幾年待在牢裡為求自保,練就了不少打架的本事。他勉強抵擋住四個人的攻勢,又要分心顧慮背後的人,不免顧此失彼,不久,身上就多了好幾道傷痕,鮮血汩汩流出,轉眼間染紅他上半身衣服。

    幸好他力道夠重,被他打中的人總有片刻動不了身,這才能維持個均勢。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子,你見閻王去吧!為首的歹徒一刀刺向他胸口,危急間被他擋了下來。

    突然女人一聲驚叫,他轉頭望去,只見歹徒自背後扭住她的手,她身邊的老人搶救不及。

    常昊無暇細想,飛身一撲撞離他,正面迎頭給他一拳,對方頓時血流如注,正想再來一拳把他徹底解決,忽然小腹一冷,一把利刃刺入常昊的小腹,直沒入柄。他腦袋一陣昏眩,頓時腿軟了下來,在逐漸失去意識之際,聽到警笛聲……

    當他醒來時,刺眼的陽光和冷白的牆壁讓他差點睜不開眼。常昊眨眨酸澀的眼眸環顧四周,空氣中彌漫著股特殊的味道,身體像不是自己的,連抬個手也覺費力。

    他舔舔唇,口渴得很,望見床頭邊有壺水,用手肘支起身想倒杯水喝,孰知才一動,全身的肌肉就像要撕扯開來,教他不禁呻吟出聲。

    女性的頭顱自他床沿抬起,惺忪的眼眸很快便恢復清明。

    啊……你醒過來了……別動!要做什麼讓我來幫你,千萬別扯動傷口,萬一裂開就糟了。她連忙扶住他。

    常昊面無表情的瞪著她,良久才說:你是誰?我怎會在這兒?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她解釋道:我叫葉可熏,昨晚是你救了我,你忘了嗎?你受了重傷、失血過多,應該要多休息。這裡是醫院,很安全的,你大可放心。

    噢!我以為我死定了……

    剛好員警趕到,那些歹徒還來不及下手就跑掉了。謝謝你救了我,昨晚若不是你,我……

    常昊硬生生的打斷她,這麼做不是我的本意,所以你大可不必謝我,要謝就謝你運氣好,不干我的事。

    但……救我的人明明是你呀!她心裡想著,卻不敢說出口,只因懼於他有些兇惡的語氣。

    兩人沉默一會兒,他偏過頭去不看她,葉可熏在這麼沉悶的氣氛下也不敢說話。但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會掠過桌前,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桌上除了水壺和茶杯外再無其它,她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想喝水?我倒給你。她連忙倒杯水湊到他唇邊。

    喝點水吧!

    常昊瞅她一眼,眸中的排拒消去不少,低頭把水喝了。

    麻煩你再幫我倒一杯。

    葉可熏一連幫他倒了三杯水,他才搖頭說夠了。

    你受傷的事要不要通知家人?你一晚沒回去,說不定他們很擔心你。她試探的問。

    不行!不能通知我家人。常昊猛然抬頭,拒絕她的好意。他不能再讓他們為他擔心,他們為他操的心已經夠多了。

    他掀被想下床。

    可熏大驚失色,連忙制止。你幹什麼?

    回家!常昊白著臉道。

    你傷得這麼重,怎麼可以行動?醫生交代起碼要靜養一個禮拜,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我得回去,我家人會擔心我。

    不行的,你這個樣子連路都走不動,怎麼回家?還是先躺下休息吧!我先替你打個電話報平安好不好?起碼讓他們知道你沒事。

    常昊不理,才跨下床,突覺一陣昏眩,腹部也因他的行動而扯痛傷口,陣陣椎心的疼痛傳來,他呻吟出聲,額頭滴下汗來。

    可熏大驚失色,手忙腳亂的扶他上床。常昊連連喘氣,這才信她所言不假,他連床都下不了,更遑論走出醫院大門?恐怕他還未踏出去,人就已經躺下了。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別讓他們知道我受傷的事。

    我明白,你好好休息吧!葉可熏幫他蓋上被子。

    襲人的倦意吹拂向他,他難以抗拒,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去。


    醫院的食物還合你胃口嗎?葉可熏問,這幾天她都到這裡來照顧他,順便陪他說話解悶。

    長這麼大,這還是她首次照顧別人,她擔心自己手腳笨拙做不好,所幸到目前為止,沒聽到他有任何怨言。

    還好!常昊擦擦嘴,輕描淡寫的回答。

    他對食物並不挑,有什麼便吃什麼,食物的功用僅在於填飽肚子,沒必要多費心神。

    可熏歉然道:這裡的食物是清淡了點,或許不合你胃口,但你身子受傷,太油的東西對你不好。要不……吃點水果吧!我帶了些蘋果來,你等等!我削給你吃。

    可熏從睫毛底下偷看一眼,見他沒有反應而略微失望。

    他的話很少,多數時候是沉默的。偶爾望望窗外,眼底會流露出一抹渴望,雖然與他相識不深,但她總覺得他的心好像被鎖在層層監牢裡,與她、與這世界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為什麼呢?

    你以後別來了,這裡有醫生護士照顧就行了,況且我再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你別把時間都耗在我身上,耽誤正事就不好了。

    不行!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怎麼可以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不管?你家人又不知情,有我在起碼可以照料一些。還是你……不想見到我?她小心翼翼的問。

    常昊搖搖頭,沒這回事!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可熏開心的微笑,一點也不麻煩,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喏!蘋果削好了。

    她揚起手中削好的蘋果,面露得意之色。

    常昊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一顆完整的蘋果經過她的玉手處理,幾乎只剩下果核。

    你從沒削過蘋果?

    沒有,都是家裡人切好我才吃的。她赧然說,拿得高高的蘋果竟有些刺眼,她慢慢的縮回手,想把失敗的成品藏到看不見的地方。

    以前從未想過削水果竟有這麼難,或許是她養尊處優慣了,優渥的生長環境把她雕塑成易碎的搪瓷娃娃,雖然漂亮,卻一無是處。

    她又羞又慚的模樣,令他心中一動。

    常昊接過她手中剩沒多少果肉的蘋果,兩三口便把它吃個乾淨。

    很好吃。他微笑道。

    可熏的臉紅了,清亮的眸子熠熠發光。

    常昊要過她手中的刀子,隨手揀選一粒蘋果,乾淨俐落的削了起來。

    只見蘋果皮像紅色的旋轉溜滑梯,長長的直墜到地,沒有任何中斷。

    吃吧!他將削好的蘋果遞到她眼前。

    可熏接過手,那蘋果完美無瑕的表面令她不忍心動口。

    那晚追殺你們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熏一怔,紅唇蠕動幾下,繼而歎了口氣。還不就是利益間的你爭我奪,沒什麼好說的,多聽只是污染你的耳朵,你還是別問了。

    這是你的私事,我當然不方便過問。不過……他沉吟一下,這次沒有成功,看他們的態度鐵定不會甘休,你往後應該要小心一點。

    我也知道,但……她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也累了,我不打擾你了。可熏約略收拾一下,細心的替他蓋好棉被,便關燈離開。

    門一關、燈一暗,外界的一切像海水退潮般遠離。常昊瞪著天花板了無睡意,不經意地,他放在小腹上的手遊移至右胸的舊創,心中頓時思潮翻湧。

    沉思良久,他才從浸淫多時的思緒回過神來。猶豫了一會兒,他拿起床邊的電話——

    喂!話筒那端傳來一道細細柔柔的聲音。

    小妹,是我。

    大哥!電話那頭驚叫起來:你出事了嗎?這幾天都沒有你的消息,前幾天有位元小姐打電話過來,說你突然有急事,這幾天無法回來,讓我們都急壞了你知道嗎?

    常昊深吸口氣,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沒事!我只是受了點傷,怕你們為我擔心才沒有回去。爸媽還好嗎?

    那倒沒有,他們只是擔心你而已。大哥……她警告說:你怎會受傷的?到底怎麼回事?你老實說,可別瞞我,不然我不在爸媽面前替你掩飾,看你到時如何解釋。

    常昊無奈的說:你這麼會逼問,該去當警官才是。面對你這麼會逼問的警官,哪還愁大案不破?

    電話那頭輕笑道:別想胡混過去,快說!

    常昊只好把那晚發生的事,輕描淡寫的帶過,這其中自然把他身上的傷說得無足輕重,深怕小妹大驚小怪,連帶使父母也憂慮不安。

    常玉聽完怪叫起來:哥,你怎麼這樣!糊裡糊塗的就沖上去救人,你有沒有想到後果?萬一你出事,叫爸媽怎麼辦?他們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回來。

    難道你要我見死不救嗎?

    常玉難以回答,咕噥半天才說:打電話叫員警來處理啊!

    等員警趕來,那兩個人早就屍橫在地了,這樣我不就等於是間接害死他們的人。常昊緩緩的道。

    常玉聽了靜默不語,良久才道:對不起!哥,是我說錯話了。

    傻丫頭,這有啥好道歉的。記得爸媽那邊幫我隱瞞一下,我過兩天就回去。

    知道了,哥。她吐了吐舌頭。

    兄妹倆接著又聊了些家常,直到夜深,才掛上電話。

    郝叔,你別開玩笑了。

    我不是開玩笑,蒼老而低沉的聲音道。

    他的確是合適的人選,否則這個時候你上哪兒找人去?你又怎知找來的人不會存有歪念?我瞧這年輕人眸子清澈,又肯在毫不相識的情況下出手相救,可見他為人正直,要是說出實情,他一定肯伸出援手。郝叔我活了這麼久,絕不會看錯人。

    但是要我跟一個陌生人……我……可熏難以啟齒。

    多相處幾天就不是陌生人了,再這麼猶疑下去,你爺爺的心血就要保不住了,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它毀於一旦嗎?

    我……

    把實情說出來,他一定肯答應的……郝叔勸她。

    常昊在睡夢中不時聽到嗡嗡嗡的聲音,擾得他睡不安寧,睜開惺忪的睡眼,才發現房內除了她之外,還有個老人。

    郝叔見到他醒來,匆匆的道:你跟他說吧!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可熏點了點頭,轉身面對常昊。

    睡得好嗎?她輕柔的問。

    當然睡不好!

    這六年來,他不曾睡得安穩。從睡夢中驚醒,然後睜著眼睛直到天亮是常有的事。唯有看見灰濛濛的晨霧,他才會放下心來,覺得自己還活在人間,不曾被遺棄。

    還好!他說,下巴努向房門。他是誰?

    我家的管家,也是我最尊敬的長輩之一。

    是嗎?他淡然頷首,不太在意。

    今天的她,與昨日有些不同。

    只見她柔亮的長髮披肩、水盈盈的眸子又圓又亮、粉嫩嫩的菱唇瓣宛如玫瑰花瓣,實有說不出的清麗脫俗。

    見他盯著她看,她羞澀的低下頭去,頰上飛起兩朵紅暈。

    常昊頰上一熱,別過頭去,輕咳一聲道:醫生有沒有說我多久可以出院?

    至少要兩個禮拜。你別擔心,我已經知會過院方,他們會好好照顧你,有什麼事你吩咐一聲就行了。

    聽她這麼一說,他才發現原來他住的是單人套房式病房,空間大得不象話,所有的裝潢都是用上好的檜木打造。裡頭衛浴設備一應俱全,外頭還有個小客廳,可供探病的人小坐休憩。電視、電腦……樣樣不少,甚至還有一套高級音響。

    這麼頂級的設備,甚至比他家還要舒適許多。

    可以幫他弄到這樣的高級病房,她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院長的女兒?他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她搖頭解釋道:這家醫院是我爺爺出資設立的,所以我在這裡還能幫你一點忙。

    這家醫院是……

    震東醫院。

    常昊睜大眼,震東集團是國內有名的集團之一,每年的營業額高達一千五百億,排名國內企業的前十大。旗下所屬的公司在證券、科技、建設各領域都佔有一席之地,實在沒想到他無意中救的人,竟然是這種大財團的千金。

    你為了救我而受傷,我實在很感激,也很愧疚……不知道你……你……她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口,能否再幫我一個忙?

    常昊奇怪的望著她,我只是個普通人,能幫你什麼忙?你是震東集團的千金,要人有人、論錢有錢,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嗎?

    這世上還是有錢做不到的事。她低聲說道,頰上生暈,怯怯的望著他。

    不知怎地,常昊心中一軟,有什麼要我幫助的,你說吧!

    你……可不可以……跟我結婚?

    他立時啞口無言,心臟不由自主的狂跳。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向他求婚,而且還是個如此溫柔典雅的女子。

    常昊扯扯嘴角,這個笑話很難笑。

    可熏急急的說:不!我不是開玩笑的。她神色黯淡的低下頭來,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我想……你應該有聽過震東集團。見常昊點頭,她續道:那是我爺爺葉震東所創立的,他二十四歲白手起家,從一間小公司做起,歷經多少辛苦、流過多少血汗,才有今天這樣的成就。他把棒子交給我父親之後,本來以為可以享享清福,誰知……她的聲音轉為哽咽,我父母在一次車禍中意外死亡,只留下七歲的我。爺爺不但得重新扛起公司的重擔,還要撫養我。這十多年來,我們倆相依為命,感情比親人還要親……

    常昊不免惻然,因為他明白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兩個月前才發生的大新聞。

    沒想到……爺爺在前陣子飛機失事,我……連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可熏一直低著頭,指尖泛白,想到初聞惡耗時的哀慟心情,她仍感沉痛。

    常昊憐惜的目光望向她,可熏感受到他的心意,胸口頓覺暖烘烘的,像有座火爐般,慢慢將她的冰冷和寂寞驅散。

    她略略振作起精神,續道:爺爺生前留有遺囑,說任何娶我的人,都可以得到他名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知道他的本意是為了我,想幫我找個好丈夫來照顧我,只可惜……

    現在這份遺囑的內容已被傳了開來,家族中的親戚、爺爺商場上的朋友,無不處心積慮為我安排婚姻,其實我心知肚明,他們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那些股份,如果讓他們得逞,爺爺一生的心血必會毀於一旦,我絕不容許這件事發生,絕不!她握緊雙拳,決心無比堅定。

    原來如此,他明白了!

    但……

    你應該會有很多對象才是,為何找上我?他疑惑的問。

    你以為他們之所以想娶我是為了我,還是為了爺爺的遺產?她反問。震東集團是爺爺一生的心血,我絕不任由別人糟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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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若是你有任何要求,可以提出來,我能夠做到就一定答應。這段婚姻不用維持太久,只要能讓他們死心,你隨時可以恢復單身,我絕不會為難你。可熏急切的說。

    常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抱歉!我無法答應。

    為什麼?她唯一的希望破滅了,一時之間,她感到無比的失望。

    難道你已有妻子?她緊張的問,一顆心提到半空中。

    沒有!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她微微鬆了口氣。

    女朋友?

    也沒有。

    那是什麼原因?可熏祈求的神色,就算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融化。你真的不能幫我?

    一定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他遲疑了一會,終於開口。

    她神色黯淡下來,因為他的語氣如此堅定,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顯而易見。他不會是見死不救的人——她知道,否則也不會奮不顧身地救了她。究竟他不肯答應是為了什麼?

    沒有了,我身邊連一個可信任的人都沒有。她細瘦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常昊看著她憂愁疲憊的神色,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絲短暫的憐惜,隨即,他便凝神告誡自己:她不是你可以高攀的,別妄想了。

    我對你而言也是陌生人,你又怎知可以信任我?

    可熏微愕,自己也覺奇怪,或者打一開始她就沒把他當陌生人看待?

    我不知道,只是直覺可以相信你,再說……你肯為素昧平生的人挺身而出,不會是個壞人。她坦言心中的想法,冀望能改變他的決定。

    很抱歉!我真的幫不了你。

    難道連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常昊有些暴躁起來,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想再蹚這淌渾水。再說,我們才認識沒多久,除了我的名字之外,你根本對我一無所知,這樣就相信我,不怕引狼入室?這實在太可笑了!

    可熏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給嚇得手足無措,驚慌的大眼像受驚的兔子般,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常昊的火氣急速上升,既氣她,更氣自己的情緒竟輕易的因她而生波瀾。

    他冷笑,諷刺她也諷刺自己。

    告訴你吧!我是個殺人犯,坐過六年牢。你的直覺……有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可熏連退數步,被他方出口的事實給嚇呆了。霎時,她整個人無法思考,只是僵硬的靠在門前。

    常昊疲憊的閉上眼,心裡有著無比的痛楚,本已結痂的心,又被她扯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樣也好,一切……該告一段落了。

    事隔兩個月,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他出院後,在一個工地找到建築工人的工作。

    沒有學歷,又有那難以抹滅的污點,他的一生似乎就只能這樣了。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他早已是T大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站在社會的頂層叱吒風雲。不過,用他的前途來換取他妹妹的清白和未來,他從沒有後悔過。

    只能怪他當時年少氣盛,才會錯手殺了人。這些年來,他不曾放過自己,總是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惡夢來自我折磨,來自於社會的懲罰已經結束了,但要到哪一天……他才肯原諒自己當初犯下的錯?

    踏上公寓的樓梯,家庭的溫暖永遠歡迎他的歸來,教他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

    忽地,一絲冷意透過領口鑽入他的胸口,隆冬已盡,春天的腳步就快到了,而屬於他的春天……何時才會降臨?

    眼前不期然又浮出她的面貌,他甩甩頭,想把她甩脫。

    這些時日以來,她的影子無所不在,在夢中、在清晨、在挑起鋼筋水泥的同時,他總會想起她——

    只不過,那種感覺卻是苦澀的。

    家門在望,當他正要拿出鑰匙時,門打開了。

    常玉探出頭,見是常昊回來,立刻湊到他耳邊說:

    大哥,有人要找你,已經在我們家等很久了。

    是誰?他疑惑著。還有誰會來找他?

    不認識,他們也不肯說。

    哦?

    常昊滿腹疑雲的推開家門,瞧見坐在木椅上的人盈盈站起,他全身一震,手中的安全帽跟著落地,在他與她之間打轉。

    是她!

    葉可熏一見到他,紅唇數度顫動,但沒有說話。

    她的貝齒緊咬下唇,眼眶濡濕,身子顫抖得宛若風中小花,未出口的千言萬語均由她的眸子告訴了他。

    常昊胸口一緊,正想踏步上前,卻又硬生生止住腳步。

    你怎會找到這裡?他強自冷靜的問。

    她沒說話。

    他的父母、妹妹,還有隨她而來的管家均在一旁默不作聲,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終於,他的父親打破了這一室沉默:阿昊,我看這位小姐有話要和你說,你們不如找個地方談談吧!

    也好!常昊點頭說:我們上天臺談吧!

    他帶著她,兩人默默無語的走上天臺。

    夜深人靜,天寒露重,冬季末期依舊寒冷。

    常昊眼見她嬌弱的身子在風中瑟縮,便一言不發的脫下外套,為她披上。

    她拉緊了衣襟,靜靜的領略他這份隱藏的溫柔……

    你怎麼找到我的?他重複問。

    你為何不告而別?

    常昊一怔,沒想到她開口第一句話竟問這個。

    當日他把話說出口後,整個人思考了一夜,第二天,他便不留隻字片語的離去。他認為這樣對他倆都好,與其將來見面尷尬,不如把它當作美麗的回憶。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放在心上。

    這是最好的結果。他低沉的道。

    我找你找得很辛苦,你知道嗎?當我第二天回醫院時,見不到你的身影,我簡直嚇壞了,以為你出了意外。沒想到……沒想到你竟是一個人悄悄的回家,連聲再見也沒說。

    她還有找過他

    常昊震驚不已,但表面上仍然保持平靜。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我的過去。

    那麼你以為我會如何反應?轉身就逃嗎?

    你知道的,我不適合你,也不想再惹麻煩,我只想過著平靜的生活,你能不能別再打擾我?常昊硬下心腸,不假思索的把決絕的話傾瀉而出,只怕稍有遲疑,就會說不出口。

    可熏微微顫抖,眼中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怎麼也止不住,兩個月來的煎熬和遏止不住的思念,被他無情的話語給傷得體無完膚。或者……是她自作多情?在他眼底看到的溫柔和若有似無的情愫都是騙人的,她不過是被感情蒙蔽了理智。

    多可笑啊!她的樣子,就像撲火的飛蛾般奮不顧身,而他——卻根本不想要她,連她身後大筆的財富和地位都看不上眼。

    她倏地撲上前去,握緊拳頭奮力的搥打他的胸膛,彷佛要把所有的委屈、憤怒和悲哀,一古腦兒全發洩出來。

    你只想到你自己,有沒有想過我!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你明白嗎?成天面對那些虎視耽耽的男人,完全沒有自由可言。就算躲在家裡,也會有長輩、政商大老帶領所謂的青年才俊,滿臉虛偽的說要幫我找個好男人,照顧我一輩子。你……你……

    此刻,她腦海裡一片渾沌,只想把這些日子以來所積存的壓力好好發洩個夠。

    她不該這麼對他——她知道,他也沒有義務非幫她不可,更何況他們也才見過幾次面,連朋友都還稱不上。但可熏就是覺得可以信任他,可以在他面前像個小女孩般的撒嬌,不用再用堅強和冷靜來偽裝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她已受夠這一切了。

    我差點被強暴,你知不知道?

    什麼常昊一震,情不自禁地抓緊她的手。

    到底怎麼回事?

    他的手勁不小,抓得她有點兒痛。

    表哥派人半夜潛進我房間裡,想要霸王硬上弓,造成事實後逼我嫁人。要不是郝叔聽到異聲趕來救我,我……她哽咽不成聲,嬌軀抖成風中的落葉。

    她的嬌弱、委屈,讓常昊想探手將她摟在懷裡,給她呵護和安慰,但他終究沒伸出手。

    這不是他應該做的!

    他又再次告誡自己,這次要比以前花費更大的自制力。

    可熏見他無動於衷,一顆灼熱的心被澆熄了,她唯一的希望霎時跌落谷底。望著沒有給予任何安撫的他,她的身軀越來越冷……

    算了!我早該知道你不會有反應,畢竟這不干你的事。她自嘲的說:是我自作多情以為你……我這就走,再也不會來打擾你。她將他的外套交還給他,就黯然轉身離去。

    在她開門的同時——

    常昊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臂上的青筋浮凸。直到她打開門即將離去的剎那,他終於開口: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可熏驚喜的回過頭來,你肯答應了?

    常昊緩緩點頭。

    他一定會後悔的——他知道,會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裡去,但一想到她差點受到傷害,他就管不住自己。說他是飛蛾撲火也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罷,但至少他可以留在她身邊保護她,至於結果如何……就留待上蒼去決定吧!

    常昊和葉可熏在未知會眾人的情況下,到法院公證結婚,到場觀禮的只有葉家的管家郝叔和常昊的家人。

    面對正在宣讀結婚誓言的兩人,常玉和父母三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事前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們與未來的兒媳婦才見過一次面,小倆口就要結婚了,這進展未免匆促了些。但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們總不能照顧他一輩子。

    在現實的考量之下,常昊不得不搬到葉家豪宅,而非遵照傳統。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他也只有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葉宅位於天母,佔地數百坪,由大門到屋前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見此,常昊不免更加瑟縮。中國人數千年來講求的門當戶對豈會事出無因?就以那座雕花大門來說吧!他不知要花多少個月的薪水才買得起,更別提他們所坐的賓士汽車及其它了。

    豪華的大廳巨大得令他暗自咋舌,地板光可鑒人,天花板上的水晶大燈璨爛奪目、富而不俗。這樣的風格,不是一夕成功的暴發戶或土財主可以模仿得來。

    可熏帶著常昊上樓,邊介紹道:

    三樓有一半的地方是書房,裡頭的藏書不少,不過,半數以上是商業管理類的書籍,此外,還有三間客房。二樓的盡頭為主臥室,是……是爺爺的房間……她停頓了一下,心頭仍甚難過。

    常昊同情的凝視著她,沒有說話。

    她吸了吸鼻子,赧然說:抱歉!我又控制不住了。

    沒關係!我瞭解。頓了一頓,他又問:我的房間在哪兒?

    房間……可熏眸中流露出疑惑的眼神,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常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想我們還是分房睡好!畢竟這是段特殊的婚姻,我們之間的關係單純些會比較好。

    可熏難以自抑的湧起一股失望。說到底,他就是想在他們之間劃清界線,根本不想和她有太多瓜葛,否則已是夫妻關係的兩人又何必分房而睡?

    絕不能這麼做。不知何時冒出的郝叔插嘴道。

    常昊愕然回頭,只見郝叔嚴肅的道:

    我們之所以要你和小姐結婚,目的就是要斷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的念頭。你們新婚之初就分房而睡,那不是擺明是場騙局,如此他們又怎會善罷甘休?所以分房絕不可行。

    更何況表少爺偶爾會來這裡過夜……他向側邊努努嘴,喏!那就是他的房間。你們的日常言行不但不能露出馬腳,更要裝作十分恩愛才行,否則怎能令那些人死心?天色很晚了,你們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郝叔說完隨即離去,只留下他倆面面相對、尷尬不已。

    可熏的心跳越來越快,手心出著汗,她語氣不穩的道: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常昊不置可否,她只好推門而進。

    視線所及的空間十分寬敞,他不著痕跡的打量她的閨房,發現佈置得十分高雅,床頭附近有個書櫃和為數可觀的CD。

    順著他的視線停留,可熏不好意思的說:我睡前習慣看些書、聽聽音樂來?明入睡,東西有點亂,你別介意。

    常昊搖搖頭示意不會,目光瞥見她房內還有一個小客廳,那沙發勉勉強強可以讓他窩著。

    床你睡,我睡這裡就可以了。

    酸楚的淚湧上眼眶,可熏勉強止住,望著眼前的男子。

    他高大的身材、寬闊的肩膀、古銅色的肌膚,在在顯出他強健的體魄,令她怦然屏息。雖然只是普通的白上衣、黑長褲,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有說不出的瀟灑。

    如果你堅持的話……床還是讓給你好了。你的身材那麼高大,要是硬想蜷縮在沙發上,保證明天一定腰酸背痛。我的身材嬌小,睡起來很合適。

    他搖頭否決道:不行!哪有鳩佔鵲巢的道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經常在沙發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她昧著良心撒謊:睡哪裡對我來說都一樣。

    是嗎?他瞇起眼,頗懷疑她話中的真實性。

    當然!她不爭氣的臉紅了,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不過你沒必要這麼做。

    其實……床夠大,我們一人睡一邊也綽綽有餘。她大膽的提出建議。

    常昊對她的提議認真地想了一下,但沒多久就否決了。

    她信任他是君子,他可不信任自己,她瀑布般的長髮、誘人的紅唇,還有欲語還休的水眸,在在撼動他的心弦,長久與她相處,他都沒把握能克制自己了,更何況是同睡一張床。

    面對軟玉溫香而不動心的,就不是男人!

    而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你睡床、我睡沙發,就這樣決定,不需要再爭論。

    可熏帶笑的唇失去顏色,整個人頓失神采。

    如果你堅持的話。她輕輕的說,把受傷的情緒巧妙的掩飾起來。他的尊重應該令她高興才是,為何眼淚卻直想往下掉?

    是夜,可熏與新婚丈夫分開而睡,她只能遙望他的背影、聽他輕緩起伏的呼吸。

    她閉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淚,涼涼的、鹹鹹的,是情人的淚水——只是他並不知情。

    有沒有搞錯,這等大事為何瞞著我?

    阿穎,你別生氣,我……可熏試圖解釋,卻被他的冷笑打斷。

    別生氣?你叫我別生氣,謝東穎冷笑,好!你給我這個從小一同長大的好朋友,同時也是震東集團總裁特別助理一個不生氣的好理由,我或許可以考慮你的提議。

    在震東大樓總裁辦公室內,一個陰美的男子正像闇夜的美洲豹般,表情冷硬,他的怒火越熾,表情便越平靜。

    面對他的怒氣,可熏畏懼的瑟縮了下,她這個集團總裁在他面前毫無威嚴可言,反倒像犯錯的小學生般,站在老師的跟前等著領罰。

    你別生氣嘛!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才沒有告訴你。本來打算過幾天後……

    你明知我不會同意還這麼做,嗯?謝東穎慍怒的眼滿含風暴。

    難怪他這麼生氣,可熏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把她當親妹妹般看待,可沒想到結婚這麼大的事,她不僅說也沒說一聲,就連對象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瞭解,為了保住她爺爺的心血,她承受很大的壓力,可是也不須作這種犧牲……

    嗯……她的眼眸左閃右躲,就是不敢面對他。

    謝東穎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說:這件事郝老頭一定有份,對不對?

    啊……沒有……這是我自己的主意,與郝叔沒有關係。她期期艾艾的說。

    謝東穎善意的拍拍她的嫩頰,想要說謊面不改色,再練個一百年吧!

    他看似和善的舉措,卻令可熏打了個寒顫。

    他目中閃過冷芒,這個郝老頭……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不好好教訓教訓,也許他下次把你賣了都說不定。

    他冷哼一聲,轉移了話題。

    跟你結婚的傢伙是哪個青年才俊?我見過嗎?

    嗯……你見過的話一定會喜歡他的……她心裡暗自叫苦,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謝東穎皺眉,可熏,你答非所問。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叫常昊。她小心翼翼的說。

    常昊?

    謝東穎搜索著記憶中的資料庫,不是他誇口,他的智商高達一百四,以一般人來說——就是天才。見過的人、看過的資料,他鮮有不記得的。

    他疑惑的問:是大法官常之謹的公子嗎?還是燁煬公司的董事?

    可熏一徑地搖頭。

    奇怪!常這個姓氏很少見,就他的印象裡,他所認識的人,只有這兩個姓常……莫非他遺漏了什麼?

    你別瞎猜了,他不是政商名流,也不是成功人士,他只是幾個月前在公園救我一命的陌生人。

    陌生人?他尖叫起來,你隨隨便便就嫁給陌生人?是不是昏了頭啦?謝東穎握緊拳頭,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就快要把地毯給磨平了,要是常昊在的話,他肯定會送他一拳。

    等等……他忽然想起,你說救你一命是什麼意思?

    可熏見瞞不過,只得全盤托出。

    謝東穎聽完,只能氣得直跳腳。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跟我說?

    可熏深深的歎了口氣,疲憊的說:

    說了又有何用?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難道你可以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保護我嗎?既然不行,告訴你不過是增加你的負擔而已。你身上的責任已經夠重了,我不能再拿這些事來煩你。

    謝東穎啞口無言,那你也不能隨便找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哪!萬一他是個變態,或是有暴力傾向的人,那你不是出了狼坑入虎口?

    她激烈的反駁:他不是來路不明的人,他救過我,還差點為我丟了性命,你不該這麼懷疑他!

    謝東穎被她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狐疑的盯著她。

    見她心虛的別過臉去,他眸中閃爍了然的精光——

    好!不管這小子來歷如何,他定會一五一十的全揪出來,叫那傢伙無所遁形。

    可熏疲憊的坐上車,只覺全身的精力都已耗盡。

    早上才與阿穎激烈爭辯,下午還得參加那些大大小小的會議、處理那些永遠堆積如山高的公文,她真的累極了。

    難道這就是她未來的生活嗎?

    她不敢去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爺爺不在,能幫她的人有限,她得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站起來。

    為了不讓爺爺多年來的心血付諸流水,就算有苦,也只能往肚裡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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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可熏有氣無力的回到家,才閉上眼,思緒紛至遝來。突然覺得迫切的想見他,就算只是聽他的聲音也好,她不願腦海裡全圍繞公事打轉。

    可熏快步的上樓。

    打開房門,她昨晚為他準備的枕頭和棉被折疊整齊的放在沙發上,人則不見蹤影。她又上三樓的書房,猜想他可能會在那兒,結果仍令她大失所望,連客房都找過了,就是不見他的人影。

    她找來傭人問道:先生他人呢?

    先生?傭人不解的反問,後來才恍然大悟。喔……我記起了……他今天一早就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

    有沒有說上哪兒?她焦灼的問。

    沒有。

    可熏跺腳,你們怎麼也不問問他

    傭人只是呆愣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可熏歎了口氣,揮手要她離開,打算坐在大廳等他回來。

    過沒多久她就坐立難安了,屢次抬頭望向窗外。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她也越來越不安。暗地裡安慰自己:

    不會!他不會再不告而別,必定是有事耽誤了。放輕鬆些,沒事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還是不見他回來,可熏終於忍不住了,正要出門去找他時,常昊的身影慢慢從黑夜的燈光中映入眼簾。

    可熏不禁鬆了口氣,迎上前去。

    她嗔道:你上哪兒了?這麼晚不見你,我還以為……隨即住口不語。

    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你不必擔心。常昊淡淡的說:我還有工作,你不會以為我從此之後要當個軟骨頭吧!

    是啦!她想起常昊曾提過在當建築工人的事。她有些心疼他,要忍受日曬雨淋、扛著比人還重的鋼筋水泥是很辛苦的事。她想勸他把工作給辭了,如果他願意,想在震東集團裡擔任什麼職位都行,但話到口邊卻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傷他的自尊心——縱使她沒有此意。

    可熏柔聲說:忙了一整天,你一定累了,我幫你放洗澡水好嗎?還是想先吃飯,我讓他們端上來。

    常昊眼裡閃過一絲訝異,這麼晚你還沒吃?

    她露出笑容,我想等你一塊吃。

    常昊定定的看著她,兩人相互凝視了一會兒,他才有些不自在的別過眼去。

    以後不用等我了,你餓的話就先吃吧!

    可熏眸裡星樣的光芒又黯淡下來。

    她真是不明白,為何不管她怎麼努力,他就是不接受她,連試圖嘗試的意願都不曾有?她以為他答應幫忙,或許是有點喜歡她的,至少……不排斥她,如今看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沒關係,有人陪著一起吃比較不會悶。

    隨你。他淡淡的道。

    可熏這才發現,他們一直杵在大門口說話,連忙道歉說:對不起!才回來就拉著你叨叨絮絮說個不停,你也累了……

    話說到此,遠處突然傳來陣陣喧囂,兩人回頭望去,一群人以興師問罪之姿來到跟前。

    可熏,你老實說!這是什麼意思?一名中年男子扯開嗓門,大聲質問。

    可熏的神色瞬間冷淡下來。

    姑丈、姑姑、表哥……這麼晚還有空來?

    聽說你結婚了,可有這回事?

    是的,她點頭說:還來不及跟大家分享這個喜訊,沒想到姑丈消息這麼靈通,這麼快就知道了。

    這麼大的事怎不告訴我一聲?好歹我也是你的長輩,你這樣擅自作主,有把我放在眼裡嗎?許志良惡狠狠的道。我告訴你,馬上給我離婚!

    姑丈,我想你是氣昏頭了,我要跟誰結婚,恐怕還輪不到你來同意。何況我們已結婚,豈有只憑你一句話就草率離婚的道理?

    許志良臉色鐵青,爸爸過世後,我就是你唯一的長輩,你敢不聽我的?

    姑丈,你有什麼目的,大家心裡明白得很。爺爺在世時,撥了兩家公司由你掌管,表哥們也都在公司擔任高層職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許志良怒吼:反了!反了!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簡直目無尊長、大逆不道!

    那兩間公司裡,有五千萬的資金不知去向,咱們再怎麼說也是親戚,你不會是想要我採取法律途徑吧?

    許志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隱約可見面部的肌肉不住的在**。

    唉……可熏哪!姑丈也是關心你才那麼激動,一時失態,你不會怪我吧!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事可以好好商量嘛!萬一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傳到外頭,你也面上無光哪!

    再說……我幫你介紹那麼多好對象,家世一流,人品更是沒話說,你卻一個個給我拒絕,對我也說不過去對不對?我只是一時氣昏頭,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你可別介意啊!他硬是扯出笑容。

    開什麼玩笑!要是他暗地裡的勾當讓她給抖了出來,那他這輩子就別想翻身了。媽的!她不是對生意一竅不通嗎?這事她是怎麼知道的?老頭子在世時也沒這麼精明。

    可熏冷眼看著他。

    姑丈光靠一張嘴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只可惜這一套對她完全起不了作用,從很早以前,她就看透他的為人了,如今只是讓她更鄙視他而已!

    對了!你丈夫是誰的公子?還不替姑丈介紹介紹?

    不用介紹了,我就是她的新婚丈夫——常昊。

    常昊?許志良疑惑的說: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自作聰明,喔……你一定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吧!沒請教令尊是……

    常有秩。他微笑。

    常有秩……怎麼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我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高中老師,家境小康,沒什麼顯赫的背景,倒要教您失望了。常昊淡淡的道。

    可熏在一旁偷笑,他的態度不卑不亢,雖然看起來尊敬,也沒有不當的話語,但看起來實在很像逗弄大野貓的老鼠,氣得大野貓哇哇叫,卻又對老鼠無可奈何。

    許志良一窒,臉色鐵青的對可熏說:我介紹多少個優秀的年輕人你不要,寧願嫁這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小子。沒家世、沒背景也就算了,還不懂得尊重長輩,這就是你挑的好丈夫嗎?

    德高望重的長輩我一向是很尊敬的。

    常昊仍然是不疾不徐的口氣,言下之意是,許志良既不德高也不望重,所以不值得他尊敬。

    可熏哪!你的父母就是這樣教你的嗎?有你這樣的女兒,也難怪我那個短命的弟弟死得早。可熏的姑姑張著塗得血紅的嘴、傷人不見血的說著,十指紅豔豔的指甲像死神的鐮刀般。

    可熏聞言漲紅臉,不准你說話侮辱我爸爸。

    敢做就要敢當……可熏的姑姑刻薄的說:爸爸也是老糊塗了,瞧他把你這個孫女寵成什麼樣,一點教養都沒有,這要傳出去,我們葉家的面子往哪兒擺?

    你……可熏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她。

    所有宅內的傭人都在一旁圍觀,雖然義憤填膺,可也沒人敢說什麼。

    這齣戲碼每個月總要上演個一、二次,葉老爺過世後更是越演越烈,那一家子不但公然對可熏侮辱叫囂,甚至還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把葉宅當自己家不說,還對他們大呼小叫,儼然是主人的姿態。

    小姐為了一家子的和氣,總是忍氣吞聲,沒想到他們越來越不知進退,竟欺到她的頭上來了。

    既然小姐沒法對付他們,大家遂把希冀的眼光望向先生,冀望他為小姐爭口氣,把這一家子趕出大門。

    郝叔……常昊平靜的喚來管家,臉上沒多大變化,大家見狀不免有些失望。

    通知了嗎?

    照你的吩咐做了……郝叔此時的嗓門特別洪亮,員警說十分鐘內就可以趕到。

    很好!常昊頷首,還有……關於法律上的問題,是哪位律師在處理的?

    是陳律師。

    請他一併過來一趟,問問他這樣的情形要如何處理。

    是!郝叔不但答得洪亮,還得意洋洋的睨了他們一眼。

    許志良等人臉色大變,臭小子,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我算是這裡的主人,有人上門來惹是生非,我總不能坐視不理。我看你們還是趕快走吧!要是雙方撕破臉鬧上法院,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許志良氣得渾身抖顫,好!我們走。他陰毒的說:小子,你記住,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一行人怒氣衝衝的離去。

    才掉頭就聽到常昊交代道:郝叔,以後把大門看好,閒雜人等別隨便放進來。

    知道了。郝叔眉飛色舞的應道。

    許志良一聽,差點氣暈過去,只得強行忍住,頭也不回的離去。

    一夥人離去之後,暗處突然出現一道人影鼓掌說:做得好!簡直大快人心。

    阿穎?你怎會在這兒?可熏訝然道。

    謝東穎露出笑容,他們前腳才進門,我後腳就跟著來了。本想幫你一把的,後來看到這位……他看了常昊一眼,實在是應付得不錯,就樂得作壁上觀嘍!

    常昊以目光向可熏詢問,她忙介紹道:常昊,這位是謝東穎,震東集團總裁的特別助理,也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阿穎,他就是常昊,我的……先生。說到先生時,她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彷佛還不習慣他的身分。

    你好!

    你好!

    雙方伸手互握,雖沒明說,但較勁的意味濃厚。

    謝東穎冷冷的審視他,無可諱言的,他挺欣賞這個男人的作風,尤其是方才那幕,實在令他拍案叫絕,但這並不表示他的認同。可熏雖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但他一直拿她當妹妹看待,否則也不會放著自己的事業不做,跑來震東幫她打理一切。

    既然探他深淺的目的已達到,他也該撤退了,日後有的是機會交鋒,不急於這一時。

    很高興認識你……謝東穎說著場面話,不過熱鬧看過,我也該走了。可熏,別忘記明早八點的業務會報。臨走前不忘交代,轉過身,他瀟灑的揮揮手走人。

    常昊目送他離去,胸中疑團難解。

    你說他是你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總裁特助?

    是啊!可熏點頭,不明白到底有哪裡不對。

    我不懂!如果你要找的話,他不就是你最好的丈夫人選嗎?為何當初沒有考慮到他?這樣說來的確很怪,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這個男人確實比他適合。

    她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難以啟齒。

    阿穎……有難言之隱,沒有得到他的同意,我不方便說。要是找他的話,也不會有人相信。

    為什麼?他滿腹疑雲,你們很熟不是嗎?還是你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所以無法……

    嗯……算是吧!她含糊的回答。

    常昊一頭霧水,不過見她不願多講,他也就不問了。

    見他停止追問,可熏頓時鬆了口氣。所有的因緣糾葛她會找機會說的,不過不是現在,目前……她只想好好的吃頓飯,再睡個好覺,以迎接明早的挑戰。

    可熏天天為了公事早出晚歸。她一早到公司就開始忙,經常過了正午,也沒時間好好吃頓飯,等她忙到告一段落,通常已是晚上九、十點了。

    一天吃不到兩頓飯,才短短幾天她就已消瘦不少,常昊看在眼裡,只能心疼,不方便說什麼。

    這樣蠟燭兩頭燒,再強壯的人也支撐不了,沒幾天她就病倒了。

    常昊有天回來見她像攤爛泥似的躺在床上,鞋未脫、妝也未卸,臉色潮紅,才發現她的異狀。

    可熏,醒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常昊輕拍她的頰,試圖喚醒她。

    她睜開迷蒙的雙眼,努力想看清他,卻力不從心。眸一閉,便墜入重重的黑暗深淵。

    可熏感到頭很重,身體卻輕飄飄的,像要乘風歸去。在燠熱和寒冷交替的痛苦中,有雙溫柔的手和溫柔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在身旁撫慰著她,讓她焦躁不安的心平靜不少。

    過沒多久,體內的燥熱退去,額際一片清涼。漸漸地,清涼感擴散到全身,她的身子頓時舒服許多,意識緩緩放鬆下來,最後終於沉沉睡去。

    爺爺……不要……你別離開我……別走……爸爸……媽……你們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好怕……可熏在睡夢中不斷囈語,把一向淺眠的常昊給驚醒了。

    他伸手探探她的額際,鬆了口氣,她的高燒已經退了。

    他起身下床,幫她擰條手巾來擦拭汗水,一顆晶瑩的淚水自她眼角緩緩流出,沒入髮際。

    常昊有些怔忡,她一向都很堅強的面對現實、應付一切,包括龐大的事業及她爺爺的喪事,從未說過一句苦。他對她外表纖弱,卻有著堅毅的心志感到佩服,沒想過在她的內心始終是一名小女孩,也需要呵護和憐愛,當堅強的面具碎去,她還剩下什麼?

    他突然有股衝動,俯下臉,輕輕柔柔的吻乾她的淚水。

    事後,他覺得有些赧然,幸好她仍沉睡未醒,才令他鬆了口氣。

    黑暗和寂靜助長了他的欲望,望向她甜睡的嬌顏,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以指腹輕滑過她的臉頰,感受那嫩如凝脂的觸感。她的胸脯隨著呼吸,優雅的起伏,那柔婉的曲線令他心跳如擂鼓,目光只敢定在她頸項以上,絲毫不敢輕舉妄動,深怕驚動了她。

    沒想到輕如羽毛的撫觸還是驚醒了她,可熏嚶嚀一聲,微眨著眼,緩緩的蘇醒過來。

    常昊的心驀地一跳,局促的喚道:可熏……你醒了嗎?可有哪裡不舒服?

    這聲音……好像是他,但可熏不敢肯定,他的聲音不會距離這麼近、這麼溫柔。她努力睜眼適應房內昏暗的光線,只見他正躺在她身邊,一手支肘,關心的凝望著她。

    真的是他!

    她胸口一陣激動,抬起手想碰碰他的臉,最後還是乏力的垂下,略微急促的喘息著。

    感覺怎麼樣?

    全身……沒有力氣、頭好痛。她乏力的說,努力的張著眼看他,深怕微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常昊輕撫她的額,燒退了,應該沒事才對。想不想喝水?

    嗯……

    他起床倒杯水,扶起可熏讓她靠在他懷裡,一口口的喂她喝水。

    喝完後,他讓她躺下,正欲離去時,被可熏拉住了袖子。

    別走!陪我好不好?

    他黑寶石般的墨瞳看不出心思,只是默默的瞅她,良久才道:你的燒剛退,應該多休息。

    我平躺也可以休息,可是我真的不想睡,陪我好不好?她輕搖他的袖子撒嬌要求。藉由窗外射入的月光,只見那袖子上的手瑩白細緻如瓷,圓潤的指甲泛著粉紅色,與他的古銅大手恰成對比。

    常昊沉默良久,終於道:我一會兒回來。

    可熏只得點頭,依依不捨的看著他走出門外,沒入黑暗中。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她越等越是心焦。彷佛過了一個世紀,才聽見腳步聲傳來,接著他推門而入,手上端有一杯熱牛奶。

    她一看便苦了臉,因為她從小就最怕牛奶的腥味,就算是沖泡的也一樣。

    常昊遞給她。

    可熏舔舔唇,可不可以不喝?

    他搖頭,黑瞳閃過一絲笑意,好像在取笑她這麼大的人還怕喝牛奶。

    她接過手來,皺皺鼻子,一口氣將它喝個乾淨,紅唇的四周因而沾染上一圈乳白。

    常昊的眼神閃爍一下,指指她的唇。

    可熏起初愣了愣,然後才會意。輕笑了幾聲,伸出舌,像只淘氣的小狗,上下舔了個乾淨。

    她的笑聲宛如銀鈴般清脆,在他心頭飄蕩,久久不去。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繞去床的另一邊躺回原位,側起身以手支頭,幫她把雙手塞回棉被裡去。

    他輕輕的道:醫生說你三餐不照常吃、飲食不正常、壓力過大,再加上受了風寒,得在床上休養幾天才成。

    是嗎?這下阿穎又要氣得跳腳了,才上班沒幾天,就給他出狀況,回去不讓他罵到臭頭才怪。

    哦……他笑了笑,有意無意的說:你們感情好像很好?

    嗯……我小時候身體不好,三天兩頭就生病,在學校常常缺課,所以交不到朋友。那時他母親正好在我家工作,他也還小,不過個性就已冷冷淡淡的不太愛理人,只有對我例外,或許是看我體弱多病,想要保護弱小的緣故,才這麼照顧我。

    他很聰明,學什麼都又快又好,在大學時每年都拿獎學金,爺爺很欣賞他,在他畢業後,就主動資助他出國深造。而他也沒辜負爺爺的期望,以兩年多的時間修了雙碩士回來。

    爺爺本來要延攬他進震東,可是阿穎說要出去闖一闖,於是與朋友合資成立了軟體公司,他們所開發的軟體很受國際注目,業務蒸蒸日上。若不是爺爺出事,我請他回來幫我,震東集團也不會這麼快就站穩陣腳。可熏輕聲細語的說著,很喜歡這種與他相偎的感覺。

    我以為公司的事務一向是由你掌管的。他微訝。

    可熏的笑容有些苦澀。

    如果真是這樣,我姑姑和姑丈就不會這麼不把我看在眼裡了。事實上,我以前從不過問公司的事務,一談到數位、市場佔有率、利潤……我就頭痛。除了總裁的頭銜之外,實權大部分被他們所把持,我在大學修的是音樂,對這些實在一竅不通,但又不得不撐下去。唉……有時真覺得好累!

    她消瘦的小臉令常昊有些心疼,胸口像被千萬根針紮過,輕輕的,痛卻綿綿不絕。

    別再想這些煩心的事了,你在生病,目前最該做的就是休息,其它的就先別想了。常昊安慰道。

    嗯。她應了一聲,才安靜沒多久又接著說:我還沒謝謝你那晚在姑丈面前所為我做的事,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是我妻子。彷佛這句話便可解釋一切,也包含他說不出口的心思。

    妻子,她在心中慢慢的咀嚼,那甜味像涓涓細流般,慢慢沁入她的心房。渾身被喜悅的心情給佔得滿滿的,生病這件事頓時變得微不足道。

    從未聽你談過小時候的事呢!說一些給我聽好不好?他到底是怎樣的人?他的過往……她突然很想瞭解。童年的常昊是否也像現在一樣,把所有的情感都塵封在內心深處,不輕易交付呢?

    小時候?童年往事他已很久沒有想起,如今被她這一撩撥,所有塵封的記憶立時湧上心頭。

    嗯……小時候我是個搗蛋王,和唯一的妹妹相差四歲,因為父母必須工作,所以她幾乎可說是我帶大的,好事輪不到她,調皮搗亂的事總有她一份。有次上學時經過菜市場,發現攤販用來包裝水果的紅色海綿墊有好聞的香味,我和妹妹都很喜歡。

    本著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心理,我和妹妹就向果販討了一大包,準備拿到學校分送給同學。那天剛好我擔任值日生,就趁機洗淨塞進同學們的抽屜裡,滿心期待他們興奮的驚呼和讚賞的眼光。

    誰知事情完全不如我所預料,等同學們發現後,咒?聲四起,連老師也氣得臉色鐵青。我只覺莫名其妙,不明白這麼好的東西他們為什麼不喜歡,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海綿濕答答的,所有人的課本、筆記本、作業簿全都濕得一塌糊塗,我很自然的就被叫到門外罰站了。

    往旁一看,我妹妹也很有義氣的被罰站在另棟大樓的教室外,還對我大做鬼臉,一點悔過的樣子也沒有。後來我才知道老師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原來是因為我放在她抽屜的那團海綿,把隔壁老師偷偷寫給她的情書給弄糊了……

    一片好意,卻弄得大部分同學的課本都要重新買過,還連累父母到學校向老師道歉。父母對他倆的舉動是又好氣又好笑,接下來的兩個禮拜,他倆就在懺悔書上度日。

    回憶這些往事,有甜蜜也有酸楚。童年的時光,那樣快樂、無憂,彷佛世上沒有值得掛心的事。現在要想再回到從前……是永遠也不可能了。

    常昊就這樣躺在她身邊喁喁私語,把他小時候的趣事全都說給她聽。

    在萬籟俱寂中,他的嗓音分外溫柔,沒有贅飾,只有他誠摯的一顆心,可熏就在這樣的氣氛下沉沉入睡。

    凝睇她熟睡的嬌顏,常昊的內心五味雜陳。

    他當初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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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隔日,可熏已能進食清淡的食物,精神也特別愉快。

    你可以起來了嗎?常昊皺眉的看她一早便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如果不行的話別逞強。

    嗯!雖然還是不大使得出力氣,但已可以下來走走,沒事多運動一下也好。

    常昊只是點點頭,不再說話,靜靜的吃著早餐。

    你……要出去?她試探的問。

    嗯……昨天請了假,今天非去上工不可。他的語氣平靜無波,彷佛陌生人般,有禮但疏遠。

    噢……可熏聽了很失望,嘴角的笑容消失了,謝謝你照顧我一整夜。

    不用客氣,換作是朋友我也會這麼做。

    他仍然安靜的用餐,可熏望著他那沒有表情的臉,不明白為何只是過了一夜,就什麼都不同了。他……昨晚偎在她耳邊絮絮低語,說了好多好多話給她聽,怎會一早起來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這兩天最好別太勞累,乖乖在家休息。他淡淡的說:這是醫生交代的。

    可熏低著頭默不作聲,常昊對她的反應視而不見,一時之間兩人陷入一片沉寂。

    在禱告嗎?這麼安靜。謝東穎的戲謔聲自外傳來,隨即,他神采奕奕的來到飯廳。

    阿穎。他一大早就過來,令可熏頗感意外。

    聽說你病了,我這個特助特地拋下繁重的工作,飛奔來見你。謝東穎湊近她的臉端詳,臉色果然蒼白,是不是美白保養品抹太多啊!他開著玩笑。

    阿穎——她嬌嗔。

    好、好、好,我收回這句話,不取笑你就是。怎麼?身體還好吧!

    嗯!醫生說只是小感冒,加上壓力過大、飲食不正常,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胃病沒犯吧?他關心的問。

    還算正常。她柔聲回答。

    胃病?常昊不明白。

    可熏一緊張就會犯胃疼的毛病,吃藥也沒用,壓力過大時更是嚴重。怎麼?她沒告訴你嗎?謝東穎與他針鋒相對,刻意諷刺。

    常昊望向她,眉頭微皺。

    你怎不告訴我?

    可熏囁嚅道:我以為……這是小事,你沒興趣瞭解。

    謝東穎解釋道:是啊!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幫得了她嗎?他斜睨,帶著懷疑挑釁的口氣。

    這個男人……處處看他不順眼,說話又句句帶刺,實在令他有點受不了,但看在可熏的面上又不好說什麼,只好將不滿往肚裡吞。看他對可熏呵護備至的模樣,真像害怕女兒被搶走的老爸。

    怎麼?無話可說?

    阿穎……你別這樣,是我沒告訴他,不關他的事。

    謝東穎輕撫她的頭歎氣。

    不是我愛雞蛋裡挑骨頭,而是你這樣的身子,怎扛得起龐大的震東集團?如果因此弄壞了身體,你爺爺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靈光一閃,謝東穎唱作俱佳的說著,連他自己都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

    不知怎地,那動作令常昊感到特別刺眼,他只得裝作不在意。疑惑的問:既然可熏的身子不行,你代她擔任總裁職位,不也一樣?

    魚兒上鉤了。

    謝東穎暗笑,表面上一本正經的歎道:

    你不懂!我擔任總裁之位終究名不正言不順,那幫親戚不會讓我們稱心如意的。就算我能幫她又如何?我最後還是得回去屬於我的地方,雖然那是間小公司,卻是我和朋友胼手胝足一起打拚出來的,我對它有很深的感情,不可能放棄。他們也是看準這點,才沒對我多加刁難。

    他想過了,把這個叫常昊的傢伙弄到身邊來看管,先認清他的為人再作打算。如果是個不錯的男人,又適合可熏的話,他就可以放心把可熏交給他;如若不是……再揭穿他的真面目也不遲,有他在旁監視,不怕這傢伙不現出原形來。

    唉……這就是我最為難的地方……謝東穎滿面愁容,何況我那幫狐群狗黨已對我下了最後通牒,若我再不回去共赴友難,他們就要把爛攤子丟給我,然後一走了之了!

    可熏訝呼:這件事你怎沒跟我說?

    我怕你擔心,所以沒跟你說。差點被識被,謝東穎連忙補充。

    這下該怎麼辦?沒有你在,我根本管不了這麼龐雜的事務。可熏憂心的說。

    所以我想到一個好辦法,謝東穎解釋道:就是由他——來接替你的位子。

    他?

    我?

    可熏和常昊面面相覷,驚訝於他所蹦出來的答案。

    沒錯!就是你。你是她丈夫,理應替她分憂解勞,這不就是你當初答應與她暫時結婚的目的?幫人就要幫到底嘛!何況當大老闆很簡單的,開會時人到場、在公文上簽簽字、跟人握手寒暄,聊些天氣啊、打個高爾夫球之類的,其它的自有你手下的人替你做,做不好就炒他們魷魚,再找更頂尖的來——就這麼簡單。

    但……但他對商場上的事務很陌生……可熏期期艾艾的說,對這個主意一時之間不大能接受。

    謝東穎瞪著眼說:有誰一生下來就會的?當然是要學嘛!想當年我不也在商場上到處碰壁,還不是熬過來了?有我在一旁指導,包管他事事順遂,沒有任何阻礙。

    喂!你怎麼說?謝東穎揚起下巴問他。

    常昊遲疑,然後咬牙道:但我只有高中學歷……

    謝東穎不耐煩的說:陪人聊天打屁、簽簽名、運動運動需要多高的學歷?只要你有張嘴、有雙手就行了,其餘的不是問題。

    但我……什麼都不懂……

    謝東穎歎口氣。

    不懂可以學呀!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體力,有人五十幾歲才接觸商場這玩意兒,還不是照樣做得有聲有色?人家五十幾歲的老阿伯都不怕了,你怕啥?更何況有我在一旁協助,絕不會讓你出差錯的!

    這小子瞻前顧後、婆婆媽媽的,實在不像個男人,一點擔當都沒有。謝東穎在心裡暗罵。

    如何?願不願意一句話。

    常昊在答應與否之間搖擺不定,正沉吟時,偶然接觸到可熏的目光,那目光中有不捨、有期許,還有鼓勵。綿綿然,纏繞若情絲,把他緊緊縛住,再也無法掙脫。

    好吧!他立下破釜沉舟的決心。我答應。

    可熏與謝東穎兩人相視一笑,心思卻各不相同。

    那好……謝東穎上下打量常昊,他的穿著寒酸了些,需要改造一番。可熏,他的外表就由你幫他打理,我先回公司把事情安排一下,等一切就緒後再正式接手。

    等他坐上總裁之位,准氣死許志良那家子,到時可就大快人心了。不過……他摸摸下巴思忖,這也算是給他們一個攻擊的弱點,他們鐵定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這該怎麼辦才好?

    沉吟良久,他終於現出得意的笑容。

    他喃喃的說:老狐狸,咱們就比比看誰的手段高竿。

    下午,一套套名牌西裝陸續送來,可熏正幫著常昊試衣。

    你……不會真的相信阿穎說的那些話吧?她輕聲問。

    哪些話?常昊心不在焉,她立在他身前,縷縷淡淡的幽香自她身上傳來,令他心神不寧、精神難以集中。

    就是當總裁只要聊聊天、簽個字之類的那些話。常昊的身材頎長,她得踮高腳尖,才能幫他打領帶。

    屬於她的清新氣息更加欺近,蠱惑著他的心神,常昊的視線瞥過她的領口,隱約可見她胸前微微隆起的嬌嫩肌膚。他倒抽口氣,別過臉不敢再看。

    我雖然沒有經驗,也知道在上位者,尤其是最高層的決策者,絕不像他說得那般輕鬆簡單。

    那你為何又要答應?要知道,身為集團的最高領導人,你的任何決定都足以影響數千名員工的生計,壓力之大是無法想像的,有時候連夜裡都很難睡得著覺……別轉過臉去,這樣我不好幫你打領帶。

    常昊苦笑著把臉轉回來,目光膠滯在她的髮頂,不敢稍移。老實說,他竟覺得有點熱——在寒流來臨的二月裡。他的雙手緊貼腿際,身體挺個筆直,動也不動。

    我也瞭解。不過——他頓了一會兒才道:我總不能一輩子做工,這也算是一個學習的機會,將來……他深吸口氣續道:就算我離開這裡,也不會覺得虛耗光陰,起碼還學到了點東西。

    可熏輕震了下,抬起頭來幽怨的瞅他一眼,水盈哀訴的眼波讓他胸口倏地縮緊。

    能不能別再提那些你要離開的話?

    我只是說出事實,當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刻,我們當初協議過的。

    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歡聽到那些話,可不可以請你答應我別再提了?

    如果你堅持,我就不提。

    可熏因他小小的讓步而開心起來,抬頭對他嫣然一笑。

    常昊心一動……

    好了!她拍拍她打好的領帶,後退了幾步,欣賞自己的傑作。

    常昊的外表令她眼前一亮,他長得好看是她本來就知道的事實,只是以往他都是襯衫長褲的輕鬆穿著,如今穿上合宜的西裝,讓他原本冷漠的氣質轉化為翩翩的貴族氣息,他寬厚的胸膛穿起西裝,不但沒有東方人固有的鬆垮感,反而襯托出他出眾的儀表。

    你真好看。她脫口而出,忽又掩住唇,驚覺說了不該說的話。

    頓時,她手足無措,眼神飄來飄去的,就是不敢看他。

    是嗎?他深邃的眼神闇如深海,被他用理智困住的洶湧情潮,因她這句話破閘而出,看著她的目光氤氳著不知名的情愫。

    他寬大的手掌環住她的腰,低下頭,那擾人的幽香,嚴重的侵佔了他的神智。突地,胸中湧起一股衝動,一再的催促著他……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意志,還是真的被她蠱惑了,總之……她粉色的玫瑰唇瓣,誘惑著他嘗上一嘗。

    他吻了她。

    可熏雙手扯著他的衣領,瞪大眼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只感覺到他**她的唇,輕輕的**,然後伸出舌輕舔著她,癢癢的,令她有些想笑。然後,他低低的歎息,將舌探進她的唇,像兩條跳躍的火焰般難捨難離。

    她軟弱的呻吟一聲,下半身癱軟了下來。常昊的大掌扣著她的腰,將她的身子緊貼著他,不留一絲空隙。可熏的雙手無力的攀附著他,迷蒙的大眼純真無邪,像無辜墜入凡間的天使。

    這個熱吻令他無比沉醉,但越吻就越令他覺得不對勁,可熏的眸不再迷離,臉也跟著漲紅了。他嚇了一跳退開來,只見她貪婪的大口吸取新鮮的空氣。

    你弄得我沒法呼吸了。她撒嬌的抱怨道,身子仍依附著他的胸口,以前從未注意過人類的心跳聲,原來是那麼美的!

    常昊神智一清,推開了她。

    你怎麼了?她疑惑的問。

    該死!他怎麼忘了,他們之間有太多、太遠的距離,他不該,也不能對她動心。這是不被允許的!

    沒事。我很累,先回房休息了。他倏地抽開身子,略顯狼狽的離去。可熏失去支撐,差點沒跌倒在地。

    她輕撫著唇,望向他離去的背影,淚水不預期的沾濕了明眸。每當他背對她時,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心痛,那疼痛越來越烈,幾乎要撕裂了她的心。她還以為他們的關係在經過昨晚之後,已比從前更進一步了,沒想到那雙無形的手竟把他們拉得比初識時更加遙遠。

    常昊回到房裡,頹然的倒在沙發上,無神的看著天花板。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並未說出口……

    他不想她太過勞累,才把這個責任擔下,沒有其它原因,純粹只是好心而已……好心而已……

    再沒有別的——

    總裁辦公室

    從高樓往下看,底下的車水馬龍、行人如織,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的,不知在追趕些什麼?

    永無止盡的追求,卻從不知道要追求什麼。

    這或許是人類的矛盾吧!

    總裁辦公室在最頂層,也就是二十五樓。一到二十四樓分別由旗下各子公司進駐,要進到這裡得經過特別管制的電梯,所以在這裡不會有無聊人士上來打擾你。

    震東集團旗下共分四大事業,分別是建設、網路、通訊和金融,其中網路和通訊是近幾年來斥資頗?的新事業。各子公司的負責人每個月會回總公司開會,除了彙報各公司的最新情況外,最重要的還是凝聚共識、聯絡感情。我們去年的營業額共為一千二百二十五億,在國內排行前十名,不過等到新公司上了軌道,相信還會更進一步。

    大概的情形我就說到這兒,以後有機會再把各重要幹部介紹給你認識。有問題嗎?謝東穎大反常態、一本正經的報告著,專注銳利的神情與平常的他判若兩人。

    常昊搖頭。

    只要用心,這些是很容易學的。謝東穎安慰著他。仔細觀察……他俊秀的臉龐上有著純淨和滄桑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而這樣矛盾的組合,竟令他不禁心中一動。

    對了!今晚有個慈善晚會,你和可熏去露露臉吧!多和人認識認識是必要的,往後這種場合會不少。可熏和你公證結婚的事已經慢慢傳開來了,上流社會早已議論紛紛,早點滿足某些人的好奇心,才不會讓事端擴大。這是一種手腕,你別忘了!

    還有……謝東穎想了想,覺得還有件事該提醒他。

    在可熏結婚前,曾有幾位公子哥兒追她追得很勤,見你們連袂出現,必定不會給你好臉色看,你要小心些!

    知道了。常昊的眼神沉鬱了下,隨即恢復原狀。


    你不該逞強。他的聲音裡有著滿滿的不同意,我早要你在家休息了,你偏不聽。

    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別擔心。可熏安慰他,再說,這是你第一次以震東集團總裁的身分參加宴會,我應該陪你出席的,不然又會有一堆謠言滿天飛了。

    有謝東穎在,他會幫我處理一切。

    有我在不是更好?可熏甜甜一笑,你別再勸我了,瞧!我們已經到了。

    常昊下車,一座富麗堂皇的豪宅矗立在眼前,金碧輝煌得令人睜不開眼,各廠牌的名貴轎車大排長龍,像競賽似的塞滿整個空隙。陸陸續續有客人到來,常昊瞪著他們的背影,身體倏地僵直。

    這些人身上隨便一件衣服、一個配飾,也許花上他好幾個月的薪水都不一定買得起。眼前——是另一個世界,是他不曾想像過的社會縮影,他……來對了嗎?

    怎麼了?她抬頭問他。

    常昊搖頭,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兩人踏上高級的地毯,放眼望去,宴會廳似乎寬大得沒有邊際,而那些穿著華麗的男女,更是把大廳妝點得益加出色。

    知道嗎?每次來參加這種宴會,我就有種上臺唱戲的感受,而且還是唱那種國劇。你看!每個女人都竭盡所能的把所有顏色塗抹到臉上,然後張著血紅大嘴說得口沫橫飛;而男人呢,不是眼帶睥睨,就是像哈巴狗似的跟前跟後。要不是必要,我才不愛來呢!可熏湊到他耳邊低聲說。

    常昊挑起眉,質疑她的說法。

    你不相信啊?她的眸子一轉,正想找人證明給他看。

    他的指腹在此時劃過她的臉頰,那輕微的碰觸不知為何,竟引起她一陣哆嗦,令她想起下午的那一吻,那唇與唇的親密接觸,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已觸碰到他的心。

    你……不像她們……那柔嫩似捏得出水的粉頰,根本用不著人工綴飾,濃妝只會破壞你的天生麗質。

    可熏頰上生暈,注意到周遭的人總有意無意的將視線移往他們身上,觀察他們的舉動。

    別這樣……有很多人在看……她害羞的閃躲著他的眼神。

    就當他們在看戲好了。他呢喃,胸口騷動不已。該死!再這樣下去,他的自制力就要蕩然無存。指尖自有意識的劃過她的紅唇,逗得她倒抽口氣,他的眸光也更加深沉,他沒有忘記她的唇有多香甜,事實上——他的記憶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

    喲!看看是誰在這兒。不懷好意的聲音傳來,常昊身體一僵、拉開距離,卻仍握住她的手。

    這位該不會就是可熏那位神秘的新婚丈夫吧!三個男人端著酒杯、神色倨傲的走來,話裡問的人雖是他,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顧著對可熏露出自以為迷人的笑容。

    好久沒見到你了,近來可好?

    我很好,謝謝你的問候。陳先生,這位是……她還來不及介紹就被打斷了話。

    唉……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叫我啟棠就可以,何必陳先生、陳先生的,多見外,你說是不?陳啟棠笑著去拉她的手,醉翁之意格外明顯。

    可熏略縮了縮,常昊把她拉到身後。

    陳先生,請你自重。他冷冷道,有禮的話語隱含怒氣。

    我說是誰——陳啟棠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傢伙,我和可熏說話,你插什麼嘴?

    說得也是。陳啟棠身旁的兩人附和。

    聽許總說這人不知是從哪鑽出來的……

    是啊!身分來歷都不清楚……

    說不定他的目的是想騙走葉老的遺產……

    總該調查清楚才好,免得吃了暗虧,到頭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可惡!本以為人人都有機會,所以還抱有一線希望,現在卻被眼前的傢伙給破壞殆盡。百分之四十的遺產……那可是好幾百億哪,幾輩子吃喝都花用不完,沒想到用盡心機,最後卻被個來路不明的人給佔盡了便宜,這教他們怎能甘心!

    常昊臉色一沉,目射寒光,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

    陳啟棠等人不禁一陣氣窒,寒氣自腳底上升,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氣勢逼退了一步。隨即,三人大感面上無光,想挺胸撂下狠話,腦中卻一片空白,只覺汗珠滴滴自額際滲出。

    怎麼了?這裡這麼熱鬧。謝東穎愉快的插話,也不招呼我一聲……咦!陳公子、林公子、郭少……你們也來了?這個慈善晚會有了你們可增色不少,想必待會兒你們定會為善不落人後嘍!

    謝特助——見有人來解圍,三人如蒙大赦。正好!你陪可熏聊聊,晚會即將開始,我有一堆事要忙,不陪你們了。說完,三人便落荒而逃。

    他們怎麼了?像老鼠遇到貓似的。謝東穎略帶笑意,剛才那幕他都看到了,沒想到這小子還不錯,平常看來挺溫和的,但發起怒來那股懾人心魄的氣勢,連他看了都心驚,更遑論其它人。

    剛碰到,聊了幾句。常昊淡淡的道。

    別以為他們一臉倒楣相……可熏聽到他的形容掩嘴輕笑,謝東穎正色看向她,續道:

    這幾個人來頭都不小。帶頭的那個叫陳啟棠,是四大家族之一的第四代。前些日子,他老爸花錢幫他從國外買了張碩士文憑回來,一回國,他就吆喝那些豬朋狗友組了個俱樂部,四處獵豔,騙了不少女孩子,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找上門,全被他用錢打發掉了。其他幾個人的家世也都赫赫有名,有家裡的財勢、權勢為後盾,也難怪他們那麼囂張。

    你是勸我向他們低頭?

    謝東穎舉起雙手,嘿!別誤會。我不過是要讓你明白他們的背景而已,沒別的意思。

    常昊望著手中的酒杯不語,可熏擔憂的凝望著他,見他沉思良久,冷峻的神色如前。

    只是,握著她的手,已不知不覺的鬆開了……

    連她也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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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在生氣?可熏小心翼翼的問,回來的路上他冷著臉不發一語,直到進了房間都是如此。

    常昊孤單的背影挺立如山,她想上前,但又怕他將她隔離在心房之外。她咬著下唇,差點哭出聲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那樣做,如果他們說話得罪了你,我代他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和他們又是什麼關係,為何要代人家道歉?常昊的聲音低沉,隱含怒火。

    沒有,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來,他那樣問她還會不明了嗎?她與這些人並不熟稔,之所以會這麼說,只是想撫平他的怒氣。她明白他們所說的那些話很傷人,她也很意外,畢竟有過幾次的接觸,他們都是彬彬有禮。

    那就別說廢話。你知道那些人的眼光有多鄙夷、說的話有多傷人嗎?他們全把我當成貪求富貴的小白臉,貼上你,全是為了龐大的遺產,而對我極盡嘲諷之能事。對啊……遺產……他冷笑。為了你爺爺的遺產,我幾乎連自尊都被踐踏在腳底下,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可熏哭出聲來,我也不知道他們會這樣,這又不是我的錯,為何要把罪怪到我身上?

    要不是你,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裡,也不會感覺自己像個二等公民;要不是你,我仍在過著平靜的生活……這一切全是你招惹來的。常昊把今晚所遭遇到的屈辱,一古腦兒全傾瀉到可熏身上,壓抑多時的負面情緒也全面爆發開來,這輩子從來沒有遇過像今晚的狀況,讓他感到如此的不如人。

    這就是貧與富、貴與賤的差別。

    雖然是民主社會,但門當戶對的觀念還是存在的,存在於每個人以金錢為衡量的天秤中。

    說穿了,他不過是自卑而已。

    深吸口氣,他抹抹臉、疲憊的道:抱歉,剛才是我口不擇言,你別放在心上。我很累,先去睡了。

    留下可熏嬌弱的身影佇立在空蕩蕩的大廳裡,一滴……二滴……累積多時的淚水決堤般狂瀉而下,落在華麗的地毯裡,很快就消失不見。


    常昊心情煩躁,只覺鬱悶得就要爆炸了,所以他決定暫時離開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回到他老家。

    一切的佈置仍與他離家時沒什麼兩樣,客廳中沒有半個人影。傍晚時刻,所有人都還未回來,只除了……

    媽……他站在母親背後叫道。

    常母聞聲,欣喜的回過頭,阿昊,你回來了。

    是啊!媽,回來探望你。他探探頭,順便看看有沒有好吃的。盯著那一鍋燉肉,他垂涎不已。

    你老婆呢?

    常昊神色略異,笑容斂起。

    我一個人回來,沒告訴她。

    你是怎麼回事?沒告訴我們一聲就突然說要結婚,這會兒回家更連老婆也不帶回來。怎麼,把婚姻當兒戲嗎?要是被你爸知道不臭?一頓才怪。

    常昊面容抽搐,媽,我有苦衷,你就別再問了。

    常母歎了一聲,好啦!孩子大了,啥事都由不得我們,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我自有分寸,你別擔心。他轉移話題,對了!小妹呢,怎還不見人影?

    常母看了看時鐘,六點多了?肯定是被學校的社團活動給耽誤了,你先坐一下,等你爸和小妺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常昊百無聊賴的攤開報紙,沒多久便又放下。

    忽地,他心中一動,回頭喊:媽,天色晚了,我去接小妹回來。不待回答就已不見人影。

    走在熟悉的路上,他有許多感觸。

    這條路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都沒改變,就連左右的商家也未曾遷移,但他的心情已變,變得不再像從前那個爽朗大方的常昊了。他以前很少發脾氣的——尤其是對女孩子。然而,現在的他卻有時會覺得,在他內心有個暴戾殘酷的自己,像等待著機會破繭而出。

    是什麼改變了他?

    他邊走邊思索,來到住家附近的小公園外,摸著粗糙的水泥圍牆,不禁自內心泛起微笑,這裡是小時候他和小妹常來玩的地方。

    他記得那時兩人都很喜歡蕩秋千,而綁著兩條小辮子的常玉會坐上秋千,讓他在後面使力的推。她細白的腿和兩條辮子飛揚在空中,四周回繞的都是她快樂的笑聲。

    那滿足的笑容他至今都沒忘記過。

    常昊一甩頭,揮去那些記憶。

    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久到他以為再也回想不起……

    常玉,你幹嘛任他們欺侮你都不還口啊?牆內傳來抱怨的聲音。

    常昊一怔,停步,猶豫了一下沒有現身,想聽聽看她們在說什麼。

    有什麼好還口的?他們愛怎麼說就怎樣說,我才不在意。常玉淡淡的回答。

    什麼不在意?另一個女孩子揮舞著拳頭,一副非常激動的樣子。

    他們說你大哥是殺人犯,還說你搞不好也有這種傾向,要旁人離你遠一點兒。這麼侮辱人的謊言你竟然還說不在意?要是換作我,早握拳上去打一架了。

    常昊聞言一震,身軀晃了下。

    常玉輕笑,既然知道是謊言,又何必去理它?反正你明白、我明白不就行了?

    那女孩子嘀咕道:真搞不懂你的脾氣為何這麼好?人家這麼說你,你都不生氣。我說啊!那個鄒琳之所以放話中傷你,搞不好是因為我們學校裡公認的白馬王子戴宗禹,公開表示對你有好感,她才這麼做。嫉妒嘛!女孩子的嫉妒最可怕了。

    常玉頰膚微紅,你別亂說,被誤會就不好了。

    她不以為然,有啥好誤會的?這本來就是事實嘛!突然,她側頭若有所思,喂……說起來認識你這麼久,我還沒有見過你哥哥呢!老實說……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一雙大眼好奇的望著她。

    我哥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

    嗯!

    常玉思索著,陷入回憶當中。

    他從小到大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拿過的獎狀和獎盃不計其數,不論是演講、作文、繪畫、書法,還是籃球、羽球、游泳,他樣樣拿手,從來沒有拿過第二名以外的成績。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只不過是外在的虛榮罷了。最令人著迷的是他樂觀的天性和開朗的笑容,他有極佳的幽默感,總會在我沮喪的時候逗我開懷大笑。

    他俊朗的外表更是吸引很多女孩子的注意,我代他收過的情書和禮物不知有多少呢!說到此,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粲笑,可見她多麼崇拜自己的哥哥。

    但是……在高二的時候,我有次補習太晚,回家時想抄小路,沒想到……突地,她打了個寒顫,笑意迅速隱沒。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她仍心有餘悸,而那油污的手碰她胸脯時的髒惡感,到現在還揮之不去。

    旁邊的女孩子拍拍她,示意安慰。

    但她內心所受的創痛,卻不是一時的安慰所能撫平。

    她到現在還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也不敢一個人待在家裡,有些傷害並不能隨時間而抹滅,它就像夢魘,只會變本加厲的給予折磨。

    他們……有三個人,一起摀住我的嘴,抓住我的手和腳使我無法動彈。我用嘴咬、拚命掙扎,都敵不過他們的力氣。要不是哥經過,我……我……她哽咽著,事情都已經過這麼久了,但只要一想到,眼淚仍會忍不住落下。

    好了……不想說就別說……

    不——你不知道……她拭去淚水,這些年來,我不停的作惡夢,夢見哥哥愕然而恐懼的看著我,滿手的血。他為了我而犯罪……被關在監牢裡,葬送大好的前途……我不停的想、不停的想……想到我透不過氣來。如果——沒有我這個妹妹,他的未來一定是一片光明;如果沒有我……

    你少鑽牛角尖了。女孩打斷常玉的話。

    我很想知道——哥哥到底有沒有怪過我?

    不會啦!你們是兄妹,他怎麼會怪你?

    換作是你呢?常玉反問。

    女孩一時啞口無言,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看吧!連你也答不出來,是不是?常玉苦笑。

    別這樣嘛!你哥哥不也出獄了嗎?正好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你應該為他開心才是。

    是啊……常玉喃喃地道:假如真是這樣的話……

    小妹——常昊走進公園的旋轉門,來到她們面前。

    哥——常玉訝異的喊著:你怎會在這裡?身旁傳來倒抽口冷氣的聲音,但她無暇顧及。

    天色晚了,我來接你回家。

    喂——她的好朋友扯扯她衣袖,湊到她耳畔低語: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你哥長這麼帥,怎麼從沒聽你提過,也不介紹給我認識,這樣夠朋友嗎?

    下次再說!常玉雀躍的跳下秋千,我要先回家了,拜拜!暗自擦乾淚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常昊對女孩點頭打招呼後,帶著常玉離去。

    夕陽的餘暉把影子拉得長長的,兩人放緩腳步,慢慢的走回家。

    良久,常昊的手搭上她的肩,像以前一樣把她夾緊,另一隻手則寵溺的撫摸著她的頭。

    小妹——

    嗯?

    哥很高興有你這個妹妹。

    濕意又在眼眶氾濫開來。他聽見了!聽見她說的話了。

    常玉將頭靠在他肩上。

    我也是。哥,我也是!

    常昊和家人吃了一頓溫馨的晚餐,又聊了一會之後,才告別離開。

    踏月而歸,夜晚的靜謐讓他的思緒更加清晰。

    情字,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

    他已經很努力在抗拒了,但還是不由自主被捲入漩渦的中心。葉家的事業、葉家的人際關係和情感糾葛,像藤蔓一樣把他越纏越緊。

    說實在的,有錢人的觀念和作法,實在不是出身平凡的他所能理解,為了名利,連親人都可以惡言侮辱、倒戈相向,他們還有什麼做不出的?這時,他反倒慶倖自己的家庭,雖然只是小康,卻令他備覺溫暖。其實錢財這等身外之物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親人能在身旁相互扶持。

    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回了葉家。他有些躊躇,既想見她又不敢見她,矛盾的心情,教他進退兩難。

    從大門到主屋還有一段距離,兩旁樹影婆娑,在深夜風動中看來,倒像張牙舞爪的魔鬼。

    她應該已經睡了吧?他苦笑,不明白自己回到這裡做什麼?

    或許理由很明顯,只是他不願意承認。

    彷佛心有靈犀似的,他心中一動,突然抬起頭來。

    是她!

    穿著一襲單薄衣服的她,在風中顫抖著,櫻唇早已凍得發白,雙眼紅腫,一頭黑綢似的長髮顯得有些零亂。

    她看起來既憔悴又楚楚可憐,常昊心中一痛,不捨和憐惜無止境的氾濫開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他沙啞的問,拳頭捏得死緊。

    等你……她怯怯的道。我以為你走了……

    常昊別過頭去,粗聲道:這麼冷的天氣,你在外頭等我做什麼?我有手有腳,又不是不知道路回來。

    這麼晚了你還沒回來,我……我怕你像上次那樣,再也不回來……話猶未完,身軀一軟就要倒下。

    常昊大驚,上前扶住她。

    你的病還沒完全好,為何不懂得愛惜自己?要是病情加重怎麼辦?他怒道,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打橫抱起她進屋,將她放至沙發上。

    我打電話請醫生過來。

    可熏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的嘴唇都凍得發白了,手又這麼冰冷……常昊又氣又憐。把她的手包在掌中,摩擦搓熱著,她的柔荑細白無瑕,與他古銅色的大掌恰成強烈對比。

    她不愛戴首飾,所以十指上光禿禿的,只留有結婚時他所送的白金戒指,他輕撫那只戒指,內心百感交集。現在他還是不明白,她當初為何會找上他?雖然她說這是為了保住她爺爺的事業,但他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必定還有她未曾吐露的內情。

    他也有可能包藏禍心啊!

    想到她之所以選擇他是因為他救過她的命,他的內心就極不舒服;假若當時救她的另有其人呢?她是否也會來者不拒?

    你……不生我的氣了?可熏可憐兮兮的問。

    我從來就沒生你的氣。他低沉的說,改搓著她的手臂,昨晚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你發脾氣……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

    他半跪在她身前,子夜般的黑眸凝望著她,全神貫注的神情教她的芳心掀起了波濤。夜晚很靜,偌大的廳裡只點了盞落地燈,那暈黃的燈光,像披瀉而下的紗幔般,將他倆輕柔的籠罩,可熏突覺羞赧,怯怯的低下頭來。

    輕鬆和諧的氣氛突然曖昧了起來,緊張的氣息彌漫在他倆之間,常昊像燙著肌膚似的縮回了手。他很想離開,卻又捨不得離開,總覺有事發生在他們之間,但他又不想它發生……

    很難過、很左右為難的心情。

    他清清喉嚨,暖和些了嗎?

    嗯!她低低的回應,缺乏他指尖的呵護,她只好拉緊他為她披上的外套,最起碼那兒有她留戀的溫暖。

    幾綹髮絲淘氣的垂落,常昊湊上前幫她順了順髮絲。可熏吃驚的抬起頭來,柔軟的櫻唇恰巧刷過他的臉頰。剎那間,兩人都怔住了,目不轉睛的對望。過了良久,可熏才像大夢初醒般側過臉,雪白的頰膚飛上了抹酡紅。

    手指抬起她瓜子般的小臉,雪白的肌膚泛起粉紅的色澤,清靈的秀眸羞怯又驚疑不定的望著他。

    你……

    常昊沒有回答,只是傾身吻住她的紅唇。他的舌尖像探入含苞待放的花般,一層層的分開花瓣,**嬌嫩的花蕊。她的唇甜美如蜜,逗引得他渾然忘我。可熏被吻得全身無力,只能雙手抓住他的衣領。

    常昊擁緊她,心頭熱血上湧,鼠蹊部霎時一陣緊繃。柔若無骨的女性嬌軀貼靠著他,繚繞在鼻端的,是屬於她的淡淡幽香,所有的顧慮都被他拋諸腦後,此時此刻,他的所思所想,只有懷中嬌弱的女子。

    而她名義上是他的妻子,他有得到她的權利!

    這種想法一旦萌生,就回不了頭。

    他的手探上她的**,引起她嬌軀顫慄,但她沒有拒絕,只是不住的嬌喘。常昊放過她被吻腫的唇,在她的秀眉、水眸、巧鼻灑下密密實實的吻,最後舔上她的耳垂。

    她半合的眼眸迷蒙如醉,柔軟芳馥的紅唇微啟,放在他胸膛的柔荑不知是推卻還是歡迎,一時下不了決定。

    常昊見她嬌柔水媚、無力承受的模樣,一種男性的自得和滿足充斥在他的胸臆,體內獸性的欲望想破柵而出。他逗誘的舌來到可熏的雪頸,恣意的啃咬,或舔或吻,留下數道痕跡。

    這樣對他而言還不夠,他慢慢的解開她的扣子,優雅起伏的胸線讓他的喘息更劇。他呻吟一聲,把她箍得更緊,他們之間完全沒有半絲空隙,常昊身體上的變化,她自然感覺到了。

    你……你……做什麼?她結結巴巴的問,只不過現在發問似乎稍嫌晚了點。

    常昊不語,只是凝睇著她。他額上有薄薄的汗跡,可熏這才發現手抵著的男性胸膛有多火熱。

    我不是聖人……他沙啞的道:只是個普通的男人。每晚與你處在一起,你的撩撥無所不在,早該知道會有這種後果。

    可熏的眸子染上受冤枉的委屈。

    你胡說!我根本什麼都沒做。你……你一天和我說不上十句話,又總是渾身像刺蝟般拒絕別人靠近,我怎會……怎會對你做那種事?

    光是你的存在,就已是絕大的誘惑了。他低低的說,語氣中帶有一絲不自在。

    她的雙頰染上了嫣紅,嬌羞的低下頭。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讚美的話,她只覺快樂得像要飛上了天。

    所以……他在想要如何啟齒。

    許志良等人自從上次鎩羽而歸之後,就再也沒有踏入葉家一步。既然如此,他們這對名義上的夫妻,似乎再也沒有同房的必要,他們保持些距離,對彼此都好。

    我在想……他困難的說,從不知道簡單的幾句話,竟這麼難以出口。望著她期盼的眼神,他又是恐懼又是愧疚……

    他深吸口氣,我們不如……

    一陣怪聲傳來,可熏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不敢看他。

    怎麼了?常昊訝異的問,心裡卻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她囁嚅的說:我……一直等不到你回來,心裡既不安又害怕,所以就……忘了吃飯……

    你……有些話他不敢說出口,千言萬語只能化作憐惜。

    肚子餓?

    嗯。

    我下碗麵給你吃。

    嗯!她重重的點頭,而後笑了開來,蕩漾的笑容令他有片刻失神。

    常昊一顆顆扣好她的扣子,起身,對她伸出手。

    可熏把細白的玉手放入他的大掌,喜悅的心情不可言喻。

    常昊帶她進了廚房,打開燈,在冰箱裡找到蛋、小白菜和麵條,俐落的下起麵來。不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麵就端到她面前,陣陣上冒的熱氣,讓她滿心感動。窗外冷風颼颼,但在屋內、在他的目光下,她只覺周遭的暖意像浪潮般湧向了她,讓她心頭暖洋洋的。

    你今天到底去哪兒了?她仍是好奇。

    常昊凝視她的目光始終溫柔,間或幫她順理髮絲,聞言,他頓了一頓,方道:我回家一趟。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們從結婚到現在,我都還未正式見過爸媽呢!她不好意思的說,她這個媳婦實在做得太失敗了。從爺爺出事後,所有事情紛至遝來,使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停下來好好想想。

    常昊驚異的看她一眼,你想見他們?

    怎麼說我也是他們的媳婦,雖然……以下的話她沒有解釋,但常昊明白她的意思。

    你再找個時間陪我回去一趟好不好?這麼晚才見爸媽,怕是已給了壞印象。她咬著下唇,有一絲疑慮。

    也好!如果你願意的話。常昊嘴角上揚,無可無不可的道。

    一碗麵在言談間已見底。

    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麵了。可熏滿足的說,意猶未盡。

    常昊半蹲下身,長指撫過她的唇,沙啞的低喃:你的嘴角有湯汁。

    可熏雙頰緋紅,他的手指碰到唇的觸感,像火燒一樣灼熱了她的心。在更早之前,他溫熱的氣息也曾像現在這樣繚繞在她唇邊。

    謝謝!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很晚了,你該上床睡覺了。

    嗯!

    兩人回到房間,常昊親自幫她蓋好棉被,回到小客廳的沙發上,開了盞小燈,就著微暗的燈光閱讀。

    你不睡嗎?可熏從床上坐起,疑惑的問,都已這麼晚了……

    謝東穎拿了幾份資料給我,我看完再睡。他又恢復冷靜自持,每次回到這個只屬於他們的空間,他都會更加告誡自己,不能再把事情變得更複雜。

    是嗎?她本咬著下唇,接著卻漾出一抹微笑。我陪你好不好?反正我睡不著,躺著也難過。

    隨你。常昊只是淡淡的瞧她一眼,隨即又專心研究著手中的資料。

    可熏隨手拿了本雜誌,坐到沙發的另一頭,不敢靠他太近,安安靜靜的翻閱起來。一時間,除了紙張翻閱的沙沙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一會兒,可熏打了個噴嚏。她偷偷望向他,見他沒有反應,才放下心來。過段時間,她又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寒冷的天氣令她不禁縮起身子禦寒。

    怕冷就上床睡覺,要是又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常昊粗聲的說,氣她蜷縮著身子卻不肯上床禦寒。

    我不想睡嘛!她吸了吸鼻子。

    那就多加件衣服。

    我已經穿很多啦!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常昊煩躁的起身,坐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裡,用他的體熱來溫暖她。

    要是再讓我聽到你打噴嚏,你就得回床上去,沒得商量。聽到沒有?他忿忿的說,氣自己遇上她就沒轍。

    她的唇帶著止不住的微笑,他寬闊的胸膛像超大的暖爐般貼著她的身子,讓她從頭至腳都熱烘烘的,再也沒有一絲冰冷。

    可熏安穩的在他懷中尋個舒服的姿勢後,注意力轉移到手中的雜誌。

    不知過了多久,常昊揉揉酸澀的眼睛,放下資料,這才發現可熏已睡著了。

    他起身,抱她上床,她在睡夢中依舊偎向他的溫暖。

    常昊打了個哈欠,腦袋有些渾沌,累了一天,才沾上床,就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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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震東集團產品會議

    公司新上市的S2077手機,外型完全依照現代年輕人最喜愛的款式設計,既具現代感又輕薄短小。此外,我們亦針對此款手機開發各種資訊的加值服務,但各地經銷商傳回的資料顯示,S2077銷售的情況並不佳。產品經理報告道。

    另一位與會人員反駁道:

    我們此次比起去年,可說大幅增加了廣告預算,包括數支電視CF、平面媒體、賣場SP促銷、網路行銷……等,連代言人都是新世代最崇拜的偶像,沒道理會賣得不好。

    但本季的銷售比起去年的市場佔有率,卻下降七個百分點也是不爭的事實。臺灣近年來手機的成長率年年攀升,根據預估,今年該有百分之二十的成長率,對照起市場佔有率的下滑,公司在各方面的策略應該要重新檢討了。許志良皮笑肉不笑的說。

    不知總裁對此有何看法?他突又轉身面向常昊,眼中淨是嘲弄,好似在說:看你能說出啥玩意兒。

    驀地,會議裡一片沉默,常昊面色僵硬,嘴唇緊抿。什麼是S2077、CF?代言人又是誰?市場佔有率又是多少?這些他全不知道,要他如何回答?又怎拿得出具體的對策?

    總裁不會連我們在討論什麼主題都不瞭解吧!許志良進一步攻擊,還是認為我們方才所提的都是廢話,你不屑回答?

    其它人面面相覷,看來許總經理說得沒錯,新上任的總裁果然什麼都不懂,要他來帶領已有數十年歷史的震東集團,豈不是拿數千名員工和投資人的前途開玩笑?

    謝東穎輕咳一聲,高經理,關於新款手機的銷售情況,你有何看法?不著痕跡的將話題轉移開去。

    所有人繼續討論,但無意中流露出的眼神已表達了他們的想法。

    我個人認為,S2077之所以銷售不佳,問題在於它走的是高價路線。

    你的意思是我們競爭的弱點在於價格?

    沒錯!我們的價格比其它品牌高了三倍以上,就算功能再怎麼齊全,消費者礙於經濟壓力,恐怕也會多加考量吧!

    謝東穎思索了一下,提出對策。

    既然我們走的是高價路線,那就別更改,繼續維持下去……

    但是……高經理張口欲言。

    聽我說完。手機對年輕人來說是流行,但對收入有一定水準的人而言,它卻是身分地位的象徵,價格不會是他們考量的最重要因素,他們重視的是尊貴和特殊。我們針對此點,價格不調整,但必須為這款機型設計出特別的服務,讓購買的人認為擁有S2077,等於擁有尊貴的身分地位,明白嗎?

    與會人員多數點頭。

    好!會議也進行一個多小時了,大家休息一下,待會兒再繼續。謝東穎語畢,率先走出會議室,其他人也跟著三五成群的離開了。

    休息的空檔就是吞雲吐霧和解放的時間。女人愛八卦,男人也不例外,此時,男士洗手間內,就聚集了不少八卦人物。

    喂!有沒有人知道新任總裁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不知道?那也太遜了,聽說葉故總裁的遺囑說明,只要誰娶了他的孫女兒,就擁有震東的控制權,這也是所有上得了檯面的未婚男子,無不對葉可熏發動攻勢的原因。娶個老婆下半輩子吃穿不用愁,這種便宜事誰不想要?就算是母豬我也娶了,何況葉大小姐長得還真不賴。

    那這位常總裁能打敗那麼多追求者,一定非常出色嘍!

    誰知道!以前也沒聽過常昊這個名字,沒有背景、沒有身分,連從哪兒蹦出來的都不知道,許多自認為條件好的政商名人之子都很不服氣,認為敗在無名小卒身上,實在太沒面子。

    靠女人飛上枝頭,有啥好得意的?我倒要看他以後抬不抬得起頭來做人。

    誰管那麼多?有這麼多錢,要我一輩子做小白臉我也願意。

    可惜你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聽說還有人用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有人低聲問。

    唉……那麼龐大的遺產,用點手段也是無可厚非的嘛!

    那倒也奇怪,常昊到底是什麼人,竟能讓葉大小姐答應下嫁?聽說他們還是在匆促間公證結婚的,沒有發帖子請客。

    沒人知道!搞不好是因為他的床上功夫奇佳,才哄得葉大小姐暈頭轉向。男人猥褻的低笑道。

    我也不賴啊!怎麼她不考慮我?有人咕噥道。

    你?算了吧!瞧你這禿頭和啤酒肚,她會考慮你?

    好了!好了!別?槓……有人出來打圓場,還有好長的會議要開呢!大家省點力氣。況且總裁也才剛上任,總得給點面子。

    連裡子都沒了還給面子?有人無精打采,看樣子我得趕緊打求職信,另覓新工作了。

    旁邊的人拍拍他,別這麼悲觀,新官上任,總得給他機會吧!或許他真能帶領我們更進一步也說不定呢!

    一群人陸陸續續回到會議室,繼續接下來的議程。偌大的洗手間瞬間安靜下來,彷佛方才的喧鬧只是場戲,戲一演完,人也就散場了。

    一間廁所的門此時緩緩打開,常昊面無表情的走到洗手台清洗雙手,瞪視鏡面良久,才走出洗手間。

    一回到家,常昊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什麼人也不見,連晚餐也沒有吃。

    可熏不知道他怎麼了,一徑地在書房外探頭探腦,擔心他餓壞身子。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輕輕推開房門,眼前所見令她嚇一大跳。書房裡的物品全都東倒西歪,能摔的都摔了,玻璃碎片陷在地毯裡,一不注意就會被傷得鮮血直流。

    昨夜還好好的,為何今晚會變成這樣?

    發生什麼事了?她柔聲問,他不會無緣無故這樣,一定是有事發生他才會變得如此。

    別碰我!他咆哮,推開她的手,無法忍受她的碰觸——在他承受那樣的屈辱之後。

    可熏嚇得踉蹌倒退幾步,玻璃碎片刺入她未著鞋襪的腳底,她卻渾然不覺。

    有事告訴我好不好?就算我不能幫你解決,起碼也可以幫你分憂啊!她不肯放棄。

    常昊狂笑,神態異於平常,我的煩惱全是你賜給我的。他一步步逼近她,像只受傷的野獸。

    說實話,為何你當初會挑上我?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在你周遭條件比我好的人太多了,真正願意幫你的也不乏其人,何必要找我這個有過前科的無名小卒?

    我……可熏步步後退,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逼問。

    怎麼?你覺得跟這樣的男人上床比較刺激、比較能得到滿足嗎?還是到時候要甩掉我會容易些?常昊寸寸進逼。

    不是的……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傾瀉而下,傷心自己的一片真心被無情的踐踏在腳下,毫不留戀的蹂躪。

    或者你本來就是個人盡可夫的**,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沒有人肯配合你的遊戲,只有我這個傻呼呼的小子肯上??

    你胡說!她甩了他一巴掌,渾身顫抖,氣他把她侮辱得體無完膚。

    她的模樣令常昊有一點後悔,然而,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恨淩駕於理智之上,使他仍像只受傷的獅子般拚命反噬。

    可熏淚流滿面。

    我之所以要求你合演這齣戲,是因為我喜歡你。第一次見面我就喜歡上你了,所以我想多些機會和你在一起,我以為……以為只要多點時間和我相處,你或許會喜歡我。哪知道你竟這麼看我!

    常昊呆若木雞。

    人盡可夫的**……天啊……她哀鳴,像折翼的雀鳥,無盡的傷心充滿在胸臆之間。

    我不想再見到他了!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令我傷透心的男人!

    這是她昏亂腦海裡唯一的想法,跌跌撞撞的想沖出房間,滿地的碎片又刺入她腳底,可熏痛吟一聲,跌坐在地。

    你留在那兒別動!常昊輕喝道,起身大跨步一把將她抱起。

    放開我!她死命的掙扎,不想見到他鄙視的眼神,更不要他的憐憫,她只想尋個沒人找得到她的地方,慢慢舔舐傷口。

    你受了傷,要把入肉的玻璃碎片給挑出來才行。他輕輕的說,方才的狂暴已不復見。

    別管我!就算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常昊更抱緊了她,你是我的妻子。他堅決的道,彷佛這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常昊抱她回到臥房,讓她坐在床邊,拿來急救箱單膝跪在她身前,抬起她小巧的纖足審視傷口。

    可熏被他異常的舉動給看呆了,見足踝握在他掌中,不禁雙頰暈紅,略微畏怯的縮了一縮。

    怎麼了?常昊奇怪的問她。

    你……放開我。

    你受傷了,有話等我幫你上完藥再談。不再多說,他用清水拭淨她的腳,取出針消毒之後對她道:

    你忍著點,如果痛的話就抓緊我,千萬別亂動。

    常昊拿起針,專注的替她挑掉腳底的玻璃碎片。每挑一片,她就不由自主的**一次,雙手緊抓住他的肩,痛得眼淚掉個不停,卻不喊出聲。

    常昊的汗水沿著額際滴落,手勁儘量放輕,不引起她太大的痛楚,終於把碎片全都挑了出來。

    好了!他長籲口氣,彷佛完成生死交關的任務。上了藥,用紗布包紮完畢。

    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他柔聲問道。

    沒有!沒有!沒有!你都包紮好了,為什麼還不出去?

    她倔強的忍住盈眶的淚水,不想在他面前流淚,更不想示弱。要哭,她會關起門來好好的痛哭一場,但不是現在,不是在他面前。

    這個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的男人!

    對不起……他傾身吻乾滑落她臉頰的淚水,我不應該那樣說你,我是無心的,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你怎麼可以那樣說我?怎麼可以?所受的委屈被他幾句話挑了出來,可熏握緊拳頭,用力的搥打他的胸膛,淚如雨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句對不起伴隨著一個吻,一次又一次地吻乾她所有的淚和委屈。

    可熏哭累了,粉拳無力的垂下。常昊的吻仍輕若蝶翼,在她嬌柔的俏臉上梭巡遊移。

    她嚶嚀一聲,想要推開他,但常昊的健軀堅若磐石,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你……你幹什麼?她嬌喘說。

    常昊凝望她的眼神複雜難懂,有欣喜也有憐惜,還有隱藏在深層的掙扎和心動。

    可熏閉上眼不敢看他。

    求求你……就當我是胡言亂語,把我剛才說的話都忘了吧!這輩子別再提起……我不想要你可憐我……請你走,我不要再用我的困難來綁住你……我不想令你更討厭我……

    誰說我要走的?他含著她的唇柔柔的啃囓,不肯放過她櫻唇的芳香。你忘了,我是你的丈夫。

    但……

    你還有話要說嗎?他伸手探進她的衣內,解開內衣。推開她的上衣,粉嫩**就裸裎在他眼前。常昊鼻息轉粗,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你……你想幹嘛?可熏後退,但他專注的目光讓她無所遁逃。

    如果是因為我說的那番話,那你大可不必……大可不必……這麼做。是因為愧疚、補償,還是戲弄?若是以上任何一個原因,她不認為自己承受得了。

    噓——你話太多了。他唇邊的笑意若隱若現,沉重的身軀將她壓倒在床上,臉埋在她的肩窩,努力汲取她的幽香。

    你知道嗎?他深邃墨黑的眼眸氤氳著情欲,雨點般的吻灑落在雪白的肩、頸和胸前。我很早以前就想這麼做了。

    常昊褪下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古銅色的大掌緩緩**她全身,唇隨手移,他用無比的溫柔和耐心來對待她,讓她幾乎感動得要掉下淚來,縱使他已慾火焚身,他仍強制按捺住。

    這或許是他道歉的方式。

    可熏……還記得我是誰?常昊握住她的手,整個人蓄勢待發,從額頭、手臂、胸膛滴下的汗珠,燙熱了她嬌嫩的肌膚。

    可熏雙眸迷離,自身體深處彷佛燃起了教她難以抗拒的火熱,她扭動、蜷曲,都抵抗不了體內那股燥熱,只覺像要被燒成灰燼。他低柔的呼喚聲聲傳來,她的心弦大肆顫動,費力的張眸。

    你……常昊……她絕不會錯認眼前這個男人。

    是我,常昊,你的丈夫。而你……則是我的妻子。他低喃。

    他的侵入令她痛得淚眼模糊,好痛——走開!你弄得我好痛……

    常昊咬緊牙關忍住快意馳騁的衝動,她的緊縮對他簡直是種愉悅的折磨。


    你有什麼話要說?謝東穎把玩手中的筆,漫不經心的問。

    我以為是你有話對我說。常昊冷然道。

    侮辱和傷害他早知避免不了,也有心理準備。但一旦真正來臨,所有的防衛頓時煙消雲散,被攻擊得體無完膚,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脆弱到根本不堪一擊。

    我那天說的屁話,你不會當真吧!謝東穎嘲弄道:如果老大這麼好當的話,我又何必躲在背後做牛做馬,自己出面扛下來不是更好?昨天的情形你也見到了,在商場上,我們只服膺有實力的人,沒有幾把刷子的話,這個位子是坐不了多久的。

    我的底子如何,我早對你說過了。如果現在後悔,我想還來得及。常昊淡淡的說。

    你不會是不戰而敗的那種人吧!謝東穎別有深意的問道,眼裡閃爍著算計。

    常昊皺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東穎往他桌上丟出一份資料,我早知道許志良會利用你的弱點來攻擊你,而這也是你最大的罩門,就算他不這麼做,以你薄弱的實務基礎來帶領震東也是件危險的事。

    但你……

    我的確說過我會在一旁幫助你,但能撐多久?總有一天你得自行擔負起震東的重責大任,沒有人能幫助你。所以我幫你擬了個計畫,目的是加強你在各方面的專業能力,請來教你的人全是各行業的頂尖人物,有教授、律師、會計師、管理顧問等,是我用盡各種關係才請托來的。

    你衡量看看,若想繼續當個扶不起的阿斗,那就照原樣下去好了。如果你不甘心被看扁,那你可以試試我的計畫。不過我先聲明,我的要求非常嚴格,你要有十分強大的意志力和專注力才熬得下去。變好或變壞,就看你了!他拍拍常昊的肩。

    常昊翻開手中的資料,資料裡對於他未來的行程規畫得密密麻麻,從清晨七點開始,直到半夜,沒有半刻得閒。

    白天你照常上班,熟悉公司業務,我會盡可能幫你。下班之後還有一連串的語言、管理、行銷、貿易、法律……方面的學習,理論與實務雙管齊下,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進入狀況,但最重要的是,你要用心,不花工夫,一切都是空談。你怎麼說?

    常昊陷入思考,謝東穎在一旁等待他的回答。

    他似乎很有耐心,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對於人性,他自認觀察得非常透徹。當然!自小貧苦的環境給了他絕佳的機會,人性的弱點或黑暗面,有時反而是上進的原動力。

    常昊此時想到的反而是可熏,她的嬌柔、她的脆弱,還有她的眼淚。憶及她昨夜的熱情、嬌吟,還有那雪白無瑕的嬌軀,都是屬於他,他的內心就沸騰了起來。

    好!我做。他斷然道:何時開始?

    如果一切就緒的話,明晚就可以開始了。謝東穎頗有深意的望著他,要是他知道,此刻常昊腦中所想的都是可熏的話,怕是會氣得吐血。

    記著!要撐下去,只要帶著這個信念,成功自然手到擒來,要是半途而廢,所有的一切就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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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自那日開始,他下班後就依謝東穎所擬的計畫,貪婪的吸收各式各樣的知識,加上上班,至少都要花上十六小時,再加上他自己花時間苦讀,每天的睡眠不超過四個小時。常昊的體力和精神付出極大,但他咬緊牙關苦熬,從不說苦,這點令謝東穎也不禁佩服。

    常昊不論在實務和理論各方面的知識上都突飛猛進,謝東穎的輔佐功不可沒。他不但在公司內的各項會議和決策上提供資料和意見,更與幾乎天天加班的常昊討論、研擬公司未來的定位、市場和走向。

    他與常昊除了睡眠時間之外,幾乎時時刻刻見得到面,常昊這個月來與可熏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常昊丟下手中的資料,揉揉隱隱發疼的太陽穴,抬起酸澀的眼睛,時針的位置正好停在3這個阿拉伯數字上。

    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天睡不到三小時,夜夜以書房為床,好久都沒有回房睡過了。自那夜之後,他只有在早上和深夜回家時,才有空與可熏相處短暫的片刻,兩人沒有談太多。

    他們之間的關係既熟悉又陌生,可熏每次見到他總會臉紅,然後怯怯的別過臉去,避過他探究的眼神。有時候他心底會有一股衝動,想逼她再說一次那晚她曾說過的話。

    無奈他太忙了,忙到連睡眠也是種奢侈,更遑論挪出多餘的時間來與她談心。但只要每次深夜下班回家能見到她的身影,他就覺得這一整天的辛苦有了代價,再多的疲累也打不倒他。

    背後細微的聲響驚動了正要沉入夢鄉的常昊,他警戒的回頭,見到的景象令他訝異。

    你還沒睡?可熏身著睡衣,烏溜溜的長髮像瀑布般披瀉在她雙肩,星子般的黑眸幽幽亮亮,對著他欲語還休。

    我睡不著……可熏輕聲說:見你書房的燈還亮著,所以過來看看。

    常昊明顯的黑眼圈透露出他的疲憊,原本健壯寬闊的男性肩膀鬆垮下來,可見他精神和體力的透支多麼巨大。

    可熏將拳頭死命的握緊,不敢說出她看了有多心疼。他這些時日一直沒有睡好——她知道,隱約瞭解他在公司的處境,所以可以明白他為何如此全力以赴,幾乎投注所有的心力。

    但……那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他的身子又不是鐵打的,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倒下來。

    沒什麼!只是公司最近有個計畫正在趕工,所以忙了些。他解釋道。

    昏黃靜謐的燈光像月暈般,在她周遭暈染開來,她嬌柔的小臉在烏黑髮絲的襯托下,更顯得細緻清純,宛如雪淨的天使般無邪。

    過來。他忍不住開口。

    可熏對他命令式的語氣遲疑了一下,才踏開步子,靈巧的走到他身前。

    常昊一把抱住她,將她置於他的腿上,把臉埋入她的肩窩處,深深的吸口氣,將她的氣息眷戀地收藏在胸口,久久不願放開。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頸間,既溫熱又綿長,一呼一吸、一起一伏,像輕盈潔白的羽毛柔柔的吹撫。他的身材高大,靠在她的肩上帶給她不少負荷,但她不覺得沉重,反而有種和他很親密的感覺。

    她試探的環住他的肩,很輕很輕,像怕驚擾到他。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她才放心的容許自己微微抱緊一些。

    你為什麼睡不著?他低沉模糊的聲音突然從她頸後傳出,害她嚇了一跳。他伸手環住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抱入懷裡。

    可熏微愣,不料他會有此一問,略帶慌亂的回答: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嗯?他已經累到腦袋都快自動關機了,可是精神卻異常清醒,所有的感官都像經過長長的一段冬眠後蘇醒過來,她清新的體香不含任何人工香味,更是令他留戀不已。

    性感的鼻音逗得她身子一陣酥軟,差點癱軟下來。

    想……想……她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總不會連想什麼都給忘了!常昊興起玩味的笑意。

    怎麼會……可熏的小臉驀地嫣紅,對著他的眼,她能正常呼吸就不錯了,那還記得身外事?

    無關緊要的小事,不提也罷!她捉住在腦海中閃過的話語,隨即原封不動的脫口而出。

    喔……恍然大悟的眸子帶有一抹瞭解,常昊故作正經。原來無關緊要的小事也能讓你想到失眠。

    面對他揶揄的笑意,可熏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永遠別再出來。

    告訴我,哪些事困擾你了?常昊扳過她的臉與他面面相對,溫柔的問。

    可熏垂下螓首,十指無意識的互絞幾下,時而玩弄睡衣的袍帶,就是不敢面對他。

    我聽阿穎說……你日以繼夜的把心力都花在公事上,簡直快到著魔的程度了?可熏輕吐,聲音細得怕只有螞蟻才聽得見。

    常愣一愣,隨即失笑。

    是阿穎說的?他太誇張了,沒有那麼嚴重。只不過我初接任,對公司業務又不熟悉,的確是要花許多心力在公事上,過陣子等我上軌道之後,就不會這麼累了。

    你……忙歸忙,身子也要顧,瞧你這陣子瘦了許多,林秘書說你常忙到午飯都忘記吃,是不是?

    常昊的心底竄過一股暖意。

    你關心我?常昊抵著她的紅唇低聲問。

    不是……望著他越逼越近,可熏更顯慌亂。我只是擔心,萬一你病倒了,公司就沒人打理了……啊……她驚呼,猛地被他抱離地面,乍然停在半空中,讓她嚇了一跳。

    愛說謊的小姑娘。他低笑,渾身的疲累一掃而空,到現在還不說真話,嗯?

    要怎麼懲罰你呢?他蹙眉佯裝思考,左手故意一鬆,嚇得她兩手緊環住他脖子,不敢稍有鬆懈。

    不如這樣,罰你做空中飛人好不好?常昊興致高昂。

    空中飛人?可熏顫聲問,那是什麼東西?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像這樣把你拋上去,他作勢,嚇得可熏尖叫一聲。常昊得意的一笑道:再接住,就是空中飛人。我和小妹以前常玩,很有趣的,可以試試看。再說我的技術很好,絕不會讓你掉下去,你可以放心。

    不要……我怕……可熏抱住他,清亮的水眸已泛起淚意,濃密修長的睫羽微顫。她從小就有懼高症,從不敢在高的地方往下看,像現在她就覺得有些昏眩。

    常昊一怔,暗罵自己粗心,寬大的手掌緊了緊,但仍沒放她下來。

    那麼你說不說實話?他柔聲問。

    什麼實話?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承認你其實是關心我的。

    我……可熏心跳如擂鼓,害羞的垂下頭,手心慢慢沁出薄汗。她緊張不已,頓時忘記身在高處的事實。

    她飛快的抬頭睨他一眼,他那認真的眼神帶著幾許專注,彷佛她的答案非常重要。

    好嘛!我承認就是……她細如蚊蚋的說。

    常昊的胸口湧起狂喜,卻故意皺起眉,你說得心不甘情不願,好像是我逼你似的,太沒誠意了。

    可熏急急辯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

    常昊打斷她,懲罰還是必須……語氣陡轉深沉,不過可以換個方式……

    她還未會意過來,便被他的話弄得心驚膽跳。

    換方式……

    就是這種方式。語畢,常昊不顧一切,深深吻上她的紅唇,與她深情纏綿,用兩人的唇立下今生的誓約。

    常昊將她的身體緊貼著他,緩慢的放下來,相互摩擦的肌膚越來越火熱,他的鼻息逐漸轉粗。她怯立在他身前,睡衣的領口微露,以他的高度下看,所見的美景令他倒抽口冷氣。

    她清新的氣息中含有處子般的嬌羞,純淨的氣質更是令他深深著迷。強烈的欲望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湧來,小腹的緊繃程度差點令他爆炸開來。

    常昊粗重的喘息,不顧一切的攫取她的甜美。

    夜——已漸漸泛白,黎明已悄悄到來。


    小妹,家裡一切都還好嗎?常昊語氣輕快的問,他偷了空撥通電話回家,好一段時間沒有跟家裡的人聯絡,不知他們過得如何。

    沒事!我的功課很好,爸媽的身體也很好,你不用掛心。常玉乖巧的回答。

    倒是你,大哥,自從那次你回來之後,就好一陣子沒有消息,爸和媽都很擔心你。

    常昊深吸口氣,我沒事,你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只不過這些日子忙了些,過陣子等我有空,再回去看他們。

    還要過陣子?常玉突然壓低聲音,你忘了?媽的生日快到了,你答應過媽,要陪她一起過五十大壽的。

    他這才猛然想起,八月二十是他母親的生日,往年他都記得特別清楚,怎麼今年卻給忘記了?

    我知道,到時我會回家一趟,陪媽一起過生日。

    常玉沉默一會兒,才試探的問:那大嫂呢?她會不會陪你回來?你結婚這麼久,我們只見過她一次,搞不好媽都不記得大嫂長什麼樣子了,這要是傳出去,肯定會笑掉人家大牙。

    常昊靜默,我會問她。

    常玉交代道:最好帶她回來,免得媽過生日,還讓她不順心。

    知道了,我儘量。

    一直到八月十九那天,常昊都還不知該怎麼跟可熏開口。在他家,每個人的生日都具有很大的意義,每年全家人都會想辦法團聚在一起慶祝——當然他在牢裡的那段日子除外。

    這是六年來他第一個可以參與的生日,更何況是他母親的五十大壽,說什麼都要讓她開開心心的,但,可熏願意去嗎?

    可熏,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他終於開口,總得嘗試看看,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明天是我媽生日,我要回家幫她慶祝,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常昊猶疑著,沒有說出口。

    媽的生日!可熏驚呼,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乍然聽見她的稱呼,常昊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一絲喜悅仍然滲進他心底,她毫不保留的認同,讓他的心情頓時飛揚起來。

    哎呀!這下該怎麼辦?要帶什麼禮物給她?這都怪你……她不由得埋怨起來,要是你早點說,我就不會措手不及了。

    常昊笑說:只要人出現就好,禮物不必帶的。

    要的……可熏堅持道:媽的生日,我們做晚輩的怎可不盡點心意?何況……她羞赧的低下頭,我這個媳婦到現在都還沒拜見公婆呢!

    她的黛眉輕蹙,有些憂慮。

    我這個媳婦,一點責任都沒盡到。別說料理家務了,就連最簡單的問候也沒有,你說媽會不會不喜歡我?

    常昊安慰她,不會的,媽不是這麼小氣的人,你能出現她就很開心了。

    希望是這樣就好了。

    次日。

    常昊按著家裡的門鈴,可熏在一旁緊張不已。

    她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可她就是很在意常昊家人對她的觀感,她希望能留給他們一個好印象,這點對她而言非常重要。

    門被打開,一張慧黠的臉露出。

    常玉驚喜道:大哥,你怎會這麼早就回來?望向在一旁的可熏,她露出誠摯的笑容。

    大嫂,你也來了,快進來坐。常玉招呼他倆進門。

    可熏微笑回應,踏進門的腳步有些不穩,這才發現原來她的手心全都是汗。

    媽呢?

    常玉看看鐘,就快回來了,坐著等一會兒吧!

    正說話間,開門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三人回頭一看,是常父、常母回來了。

    常母意外的驚喜難掩,阿昊,來得這麼早?

    是你的生日嘛!常昊應道。

    媽。可熏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喚道,心中緊張萬分。

    啊!可熏……你也來了。常母笑得更開心了,只是生日嘛!何必這麼勞師動眾?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常玉在一旁扮了個鬼臉,是喔!說歸說,要是我們都不回來幫你慶祝,你可要拉長臉不高興了。

    你這丫頭,在說什麼!常母啐道。

    常玉縮縮頭,好!好!我不說就是,免得不小心把你的糗事給抖出來,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全部人都笑開了,常母斜眼瞪她,卻拿這唯一的女兒無可奈何。

    常父笑著打岔道:阿玉,你不是說今天要親自下廚,表演你的拿手好菜嗎?還不快去,大夥兒肚子都餓了。

    常玉肅然敬禮,是!遵命。伸伸舌頭乖乖下廚去了,留下其他人繼續閒話家常。

    可熏小心翼翼地拿出千挑萬選的禮物,恭謹的說:媽,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我們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常母以眼詢問兒子,常昊只是笑而不語,她只得收下這只見兩次面的兒媳所送的禮物,邊埋怨道:

    人來就好,幹嘛這麼多禮?都是自己人還這樣破費。

    這是我們一點心意,希望媽會喜歡。可熏為常母的接納而開心起來。

    常母打開禮物,雙眼頓時一亮。

    好漂亮的玉。

    原來是條用上好的翠玉所雕就而成的彌勒佛項鍊,刻工細緻,笑顏逐開的神情栩栩如生。

    常母一看便愛不釋手,你的眼光真好,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同這塊一樣翠綠通透的玉彌勒佛。

    可熏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常昊微笑補充道。

    真的?

    可熏笑著點頭。

    常母感動的說:那可真難為你了。

    媽喜歡就好。

    常母連連道:我喜歡,非常喜歡。可熏……幫我戴上可好?

    可熏接過手來為她戴上項鍊,常母對著鏡子左顧右盼,非常滿意。這下子可好了,過兩天戴去向我那票姊妹們獻獻寶,她們肯定會羡慕我,有這麼個用心的好媳婦。

    常昊與可熏相視而笑,可熏終於放下心頭的大石。

    常玉卻在此時從廚房探出頭來,哥,醬油沒了,你去幫我買一瓶好不好?要快點,不然來不及做醬油雞。

    可熏聞言連忙起身,我來好了,你還是陪媽多聊聊吧!她在這裡絲毫無用武之地,能幫忙跑腿也是好的。

    頓了下,可熏向他投去個求救的眼神。

    要上哪買?她羞窘的說。

    常母忍不住笑,阿昊,還是你陪她去吧!這裡巷道多得很,可熏一個人准會迷路。

    常昊起身,陪她出了門,在電梯裡突然靜默下來,一言不發。可熏為他極端的轉變有些不能適應。

    怎麼了?她小心措詞,是不是我說錯話,讓你不高興了?

    沒有!他長長吐了口大氣,搖搖頭。相反的,我很感謝你今天肯和我一起來替媽慶祝生日,看得出來她很高興,我很久沒見她這麼開心過了,全是因為你的緣故。

    可熏光采四射的臉龐黯淡下來,連唇角的笑容也消逸無蹤。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她輕輕的說,別過臉去。

    怎麼了?

    沒事。

    我看得出來你不高興……他抬起她的小臉,柔聲道:怎麼了?

    電梯在此時打開了。

    一樓到了。可熏提醒說。

    你不說,我們就耗在這兒不走,直到你肯說出來為止。

    可熏赧紅了臉,管理員在對他們探頭探腦,還好現在沒有人進出,不然可真羞死人了。

    別這樣,有人在看。她低語。

    常昊動也不動,只是扯扯嘴角。

    愛看就讓他們看個夠。

    可熏紅唇微動,未語先歎息。

    你……到現在還拿我當外人看待。

    常昊一怔,正想開口反駁,等到方才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他這才如夢初醒。的確!他的言談和舉手投足,始終在無形中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敏感如她怎會察覺不出?

    我……不是有意的。跨出電梯,相對無語的走在沉靜的街巷,過了一會兒,他才艱澀的蹦出這一句。

    該要如何描述他的心情?他們原本是天差地別的男女,因為上帝的一時失手而把他們扯在一起,他們之間……可有未來?

    我不怪你,但……你可不可以別排拒我?你打從心底便拒絕我的靠近,我感覺得出來,你和阿穎都比我親近得多。

    常昊一震,沒有的事。

    提到謝東穎,近來頗令他感到困擾。阿穎是公事上的得力助手,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常昊,但……不知是否他胡思亂想,近來阿穎看他的眼神甚是古怪,很深沉,好像隱藏很多東西在裡面。

    他有些不知所措,阿穎的眼神令他不舒服,偏偏他們在公事上接觸頻繁,很難避開他。

    你怎麼啦?表情怪怪的。

    常昊勉強一笑,沒事,你別瞎猜。

    他該怎麼說?說他害怕靠得太近、陷入太深嗎?人類真是貪心的生物,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他會滿足於擁有的一切。

    可是她出現了,給了他不曾想望過的東西,教他再也不能滿足於與她之間曖昧難清的關係。

    那**的告白對他而言,是劑極大的強心針,之後的纏綿只是他宣洩情感的表現。他不敢,也自卑於他的過往,那是難以磨滅、慘痛的回憶,縱使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後悔。

    常昊陷入深思,不知在想什麼。可熏望著他與她的距離,心頭酸酸澀澀的,熱辣的眼眶差點止不住淚水。他們之間永遠隔著幾步,縱然親近些,但那道無形的鴻溝還在,只是隨著時間而變得更深、更看不見罷了。

    小心!

    可熏還來不及會意,就被常昊猛力扯進懷裡。一個年輕人騎著機車從巷道突竄而出,差點就撞上可熏,還好他應變得快。

    饒是如此,她的手臂還是因而擦傷。

    常昊沒放開她,可熏在他懷裡,聽他急促的心跳聲,聞到他淡淡的汗水和清爽的體味,突然一陣感動。

    這個男人……為了一句承諾,擔負了多大的壓力、付出多少的心血,一切只因為她。

    而這個男人……現在屬於她!

    如何才能將他永遠留在身邊?她不想過著沒有他的日子。

    當心些!這些巷弄多又窄,總有機車騎士突地沖出來,如果不注意,很容易發生意外。

    嗯!她低下頭,忍住眸中的濕意,這才發現她的手被緊緊的握住。她訝然抬眼,常昊別過臉去,手卻更緊了些。

    黃昏的夕陽把他倆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影子裡的兩人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她彷佛可以感覺到他肌膚所散發出來的熱氣。

    我們每年都慶祝生日,他突然開口,每個人的生日在我們家都算件大事。

    他偏過頭,專注的凝視著她。

    我也幫你慶祝生日,好不好?

    可熏胸中一痛,差點掉下淚來。

    她瞭解他的深意,但……

    我不過生日。她蒼白著臉,啞聲說。

    為什麼?常昊不解。

    爺爺就是在我生日那天飛機失事的。她面無表情的說。

    就是為了她,爺爺才趕搭上那班失事的死亡飛機。那個聖誕夜,街上五顏六色,人潮熙來攘往,她待在家裡望著幾乎與天花板同高的聖誕樹,滿心期盼唯一的親人歸來。

    然而,所有的興奮歡喜全被一通電話打碎。

    從今而後,她不再過生日,也不過耶誕節,彷佛這樣就能逃避喪失親人的苦痛。

    常昊將她攬進懷裡,深深的、憐惜的在她髮際印了個吻。

    那麼換你來幫我慶祝。他在她耳畔低喃,呼出的熱氣奪走她的心神,也暫時轉移了她的傷心。

    我要有很大的生日蛋糕、很多的蠟燭,還要有很多很多的吻,缺一個都不行。

    可熏噗哧一笑,眉際的烏雲漸散。

    好啊!小孩子的口水很多,我找一大群來實現你的願望好了,相信他們一定會很樂意的。

    既然你這麼說,為避免你到時畏罪潛逃,現在先收點利息。他不由分說的吻上她,火熱纏綿的吻在他們之間流轉、醱酵,夕陽的餘暉為他們點上閃閃晶光,兩條人影逐漸融合為一,再也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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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震東集團高層會議

    關於信義計畫區內新購的地皮,有沒有人要提出意見?常昊沉著的道,睿智的眼神閃爍冷靜自信的光芒,銳利地掃過所有與會者的臉,在許志良臉上多停半秒,兩人的目光激狠的交會,才又錯開。

    常昊的神色依舊自若,只有許志良多了抹狼狽。謝東穎的眸子掠過讚賞的神情,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如就規畫成住宅區吧!面積有三千多坪,在臺北市很難找到這麼大而方正的土地,何況又在信義計畫區內。蓋成高級住宅區,憑震東集團的號召力,再加上高科技的設施、媲美總統級的嚴格保全,就算經濟不景氣的現在,也必會造成搶購熱潮。

    不過……我們以每坪三百五十四萬的成本買進,再加上施工、材料、人事、廣告成本等等,要靠純住宅大樓來回收,恐怕很難哪!

    的確!何況市場上已經推出不少和我們訴求雷同的案子,品質不比我們差,時間上又比我們早,就算我們地點好、品質佳,也很難和人競爭。畢竟房地產競爭這麼激烈,時間幾乎決定一切。

    陸陸續續有人提出飯店、商店街、電影城的規畫,但每一項所得的票數都不太多,無法形成共識。

    那麼辦公大樓如何?這是最穩當的作法,附近商業大樓林立,不論到時是租是賣,都不會有虧本的疑慮。

    謝東穎沉吟道:

    好是好!但是我總覺得在這麼好的地段,又是如此完整的一塊地,要是蓋商業大樓的話,實在有點可惜。落成之後,它只不過會成為眾多商業大樓的其中之一,而不會讓人一提到震東就想到它,我希望這塊地可以成為震東的標竿和代表。

    常昊於這時開口:把它籌建成購物中心如何?

    購物中心?

    訝然和疑惑聲此起彼落,底下所有的人都在交頭接耳,彼此頻繁的交換意見。

    沒錯!購物中心。將百貨公司、飯店、遊樂區、電影城、商店街、美食街、書店……集合在一處,包辦所有的食、衣、住、行、育、樂,讓進來的人從天亮玩到天黑也不會厭倦。

    更何況,這塊地幾乎位於臺北的市中心,公車路線四通八達,捷運站又在此,附近還有數個著名的商圈,一旦建成之後,人潮勢必蜂擁而來。

    與會的高級幹部眼睛漸漸發出光彩,但仍有一絲疑慮。

    可是臺灣還沒有人做過像購物中心這麼大的案子,我們的經驗不足,要如何進行?萬一失敗的話,我們所投入的大筆資金可能拖垮整個集團。

    沒有經驗可以找有經驗的公司合作,鐵定賺錢的機會沒有人會拒絕。問題是,我們必須掌控所有的主導權,才不會受制於人。

    疑惑的目光慢慢轉為尊敬和佩服,所有的人莫不為他勾勒出的遠景而興奮起來。

    這下可好了!全臺灣首座購物中心,還是位於高價地段內,建成之後肯定能成為臺北市的新地標。

    高昂而熱烈的討論聲逐漸傳開來,全部的人都陷入莫名的興奮當中,唯有許志良的眼神陰冷,在角落狠狠的注視著常昊,惡毒的計畫在毒蛇般的眼中逐漸成型。

    你什麼時候有那個想法的,怎麼不告訴我一聲?這一場仗贏得太漂亮了,你見到那些人欽服的眼神了沒?就連我也要拍案叫絕。許志良那老傢伙的臉都綠了,我看他大概有好些天睡不著覺了。哈!想起來就大快人心。謝東穎拍掌大笑。

    常昊微笑道:

    我也是靈光一現才迸出這個想法,國外既然有購物中心,臺灣為何不能有?只不過有地就沒人潮,有人潮就沒有大片土地,而且從來沒有人嘗試,才使人望而卻步,如今我們條件這麼優厚,要是不趁機利用就太笨了。

    這倒也是!不如晚上我請你吃飯,順便慶祝一番吧!你也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謝東穎期待的望著他。

    常昊爽朗的一笑,你的慶祝還是留待下次好了,可熏今天親自下廚,我得早點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

    謝東穎的眼中閃過一抹似嫉妒又似慚疚的神色,但消失得太快,常昊並未留意。他失望的道:那就只好等下次了。

    頓了一頓,又道:我好久沒問起,你和可熏的關係現在如何?可別還像以前一樣相敬如賓,那可是既陌生又尷尬的。

    常昊浮起甜蜜的笑容,我們兩個現在……很好,比想像中還要好,沒什麼要擔心的。

    是嗎?

    謝東穎勉強擠出笑容,那很好,恭喜你!以後不用我再替可熏操心,自然有人會接手,自己的老婆不幫要幫誰,你說是不是?

    常昊驚異的望他一眼,謝東穎的口吻酸澀,完全不似平常的他,到底怎麼回事?

    別怪我多事——謝東穎遲疑一下,你和可熏之間……我的意思是說——你喜歡她,甚或愛她嗎?

    常昊震動了下,避而不答,只是偏過頭去望向窗外。

    我們是夫妻,不是嗎?模棱兩可的答案。

    我愛可熏嗎?常昊自問。

    並沒有答案。

    只是常常在繁忙的工作時想起她,就會莫名的微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能開心;夜夜伴著她入睡,就能使他感到滿足;不希望看到她為小事掉眼淚……

    謝東穎的眸中掠過痛苦,他明白常昊的回答了。


    常昊手端雞尾酒,無聊的用腳尖打拍子,彷佛只要這樣,時間的腳步就會走得快一點。臺灣的商場文化就是這樣,要套關係、講人脈,最重視的還是面子問題。

    他手頭上有數件投資案在進行,樣樣牽涉到的專業技術,問題不下數百,而他現在卻被迫端著酒杯,在這裡莫名其妙地對不認識的人微笑、談天、打招呼,說些言不及義、言不由衷的話。

    若非有可熏陪伴,他倒寧願和公事挑燈夜戰,也比在此虛擲生命有意義得多。

    你一個人?

    一位穿著火紅小禮服的女子靠近他,貼身的設計包裹住她火辣辣的身材,看得全場男性個個目不轉睛,瞪大眼睛大吃霜淇淋。沒想到這位絕豔美女會找他攀談,常昊頓覺他的身體被千萬支嫉妒的箭射穿。

    她的眼神如水波般嫵媚,柔軟濕潤的紅唇揚起挑逗誘惑的笑意,蔥白的手指修長細緻,與玫瑰色的雞尾酒相互輝映,更添魅力。

    他微皺起英挺的眉,我有攜伴。

    但她人不在這兒,不是嗎?

    美女唇瓣的微笑引人遐思,她舉起細嫩的手。

    您好!我是龍揚集團公關部經理莊雅茵,常總裁的大名如雷貫耳,我早想認識你了。

    莊經理你好!基於禮貌,常昊不便拒絕,於是公事化的握手。這一握倒令他有些驚異,她的手雖細膩,但挺有力,讓人感覺得出她的誠懇,不像其它女性的手,總是軟綿綿的不甚著力。

    拜託!請別叫我莊經理,那會使我覺得彆扭,叫我雅茵就可以了,比較自在。

    常昊不為所動,莊小姐,請問有何貴事?

    莊雅茵為他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微蹙黛眉,但笑容仍舊燦爛。

    聽說貴公司有意在市中心規畫大型的購物中心,我們龍揚集團對貴公司的計畫很有興趣,不知是否有機會合作?

    這似乎不在公關部門的職務範圍內吧?

    與外界建立友善和諧的合作氣氛,一向是我的工作範圍之一。莊雅茵慧黠的回答,眸光流轉之中睿智隱現。

    此項計畫尚在籌劃當中,一切還未定案,因此目前尚無尋求合作對象的打算,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不儘然!常總裁這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聽說貴公司高層已進行得如火如荼,且因國內尚無籌劃購物中心的經驗,及在龐大資金投注的考量下,貴公司打算對外尋求合作對象。我這話說得對不對?

    常昊只得承認,你說得沒錯,不過這項計畫還在評估當中,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莊雅茵嫣然一笑,既然未成定局,我們就有合作的機會,你說是不是?常總裁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該不會是我有何得罪之處?還是你對我個人有不滿的地方?

    莊小姐多慮了。他語帶保留的說,她實在太美、太豔,也太亮,到哪裡都是受人注目的焦點,對男人有絕對致命的吸引力。他也是男人,很難摒棄欣賞美的天性。

    如果有的話……她踏前一步,更縮短兩人的距離,纖手搭上他的肩,常昊分心的聽見周遭屏氣凝神的聲音。

    我在這裡先向你賠罪,希望常總裁大人有大量,勿怪罪才好。

    常昊正搞不清她的意圖,莊雅茵誘人的紅唇已吻上了他,四周頓時傳來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她輾轉的誘惑**,更伸出紅舌想逗他打開牙關,常昊咬牙想推開她,卻被莊雅茵蛇般的玉臂給纏上頸項,脫身不得。

    等到常昊推開她時,她正好結束這一吻。

    希望您接受我的道歉。她綻開一朵別有深意的微笑。

    可熏隱在人群中,震驚的凝望眼前這一幕,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常昊與那美女擁吻的情景,不停的在她眼前上演。

    她掉頭,直覺地想離開,奈何一雙腿像熔化的蠟似的動彈不得。她緊咬下唇,直至血絲滲出仍無所覺。

    動啊!你這膽小鬼……她暗罵自己,為何連動也動不了?

    小姐,你需要幫忙嗎?渾厚的男聲傳來,關心的問道。

    可熏努力眨回即將奪眶的眼淚,抬起泛紅的秀眸。

    不用了,我沒事,謝謝你……童……皓恩?看清眼前男子的臉之後,她驚喜的叫出來。

    你何時回來的?

    可熏……是你。男子訝然,同樣是又驚又喜。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

    是啊!好久不見了。她衷心露出歡悅的笑容。

    快三年了吧!

    嗯!我上個月才從倫敦回來,一回來就被迫參加各式公開場合,再這樣下去,超級業務員的頭銜怕是非我莫屬了。童皓恩自嘲。你呢?昔日的小美人長成漂亮的公主了,要不是你開口,我還真認不出你來,這幾年過得可好?你爺爺呢,還是像以前一樣健朗嗎?

    可熏的笑容微黯,他老人家已經過世半年多了。

    抱歉!童皓恩歉疚的說:我不知道他老人家……

    沒關係,是我沒有通知。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轉移話題,試圖沖淡她傷心的記憶。我記得你最不喜歡出席這些場合的。

    我陪我丈夫一起來的……

    丈夫……你已經結婚了!今天的意外特別多,恭喜!恭喜!我人在國外,沒來得及為你道賀。他由衷為可熏感到高興。

    他人呢,怎不在你身旁?

    他正在……忙,待會兒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雖然可熏極力的掩飾,童皓恩仍看得出她的不對勁。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他關心的問。

    如果有的話,你可以告訴我。別忘了你以前最常和我談心事的。

    怎麼會忘?她勉強展顏,我為你送行的時候還哭得一塌糊塗,害你當時臉漲得好紅,你不記得了?

    當然記得!他面露微笑,我上飛機以後,機上的乘客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還有人不屑的撇開眼,以為我是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男人,害我幾乎是蒙著臉飛到倫敦。

    是啊!那時我……哇……她突然哭出聲,舊時的往事紛至遝來,擊碎她強顏歡笑的面具,酸澀的情緒一時不受控制,就這樣爆發開來。

    童皓恩心疼的將她輕攬在懷裡。別哭了!有什麼事告訴我,讓我替你作主。要是有誰敢欺負你,我一定幫你出氣。

    不遠處,常昊正面無表情的觀看這一切。

    怎麼?妻子快要保不住了嗎?身後傳來惡意的嘲諷,常昊深吸口氣回頭望去,正是不久前與他卯上、對他極盡羞辱之能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幾位世家公子哥兒。

    有何貴幹?他冷淡的道。

    陳啟棠的下巴朝可熏的方向抬了抬,想不想知道他是誰?他皮笑肉不笑的問,眼中流露出看好戲的光彩。

    常昊頰上的肌肉微微**,沒有回答。

    對方笑了笑,彷佛瞭解他的心意。

    他叫童皓恩。背景嘛!和我們幾個差不多,有一個有錢的老爸,不過他的家族龐大些,政商兩界通吃,他有不少的姑姑、叔叔是政府高級官員和市議員,所以,雖然他在臺灣很少露面,名氣卻依然不小,一回國就有不少名門淑媛想要攀親附貴。

    更重要的一點是……陳啟棠頓了頓,賣足關子才繼續往下說:他和可熏是對青梅竹馬,要不是童皓恩在幾年前出國攻讀企管博士學位,今天震東集團總裁這個職位根本輪不到你坐。

    你說完了嗎?常昊冷冷的道。

    陳啟棠一怔,乾笑道:對我提供的消息沒有興趣?

    這些是我的家務事,不勞閣下費心,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離席。

    陳啟棠怒道:

    常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是好心才來告訴你這些消息,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狗眼看人低,這算什麼意思?

    常昊眉一抬,你是真好心還是別有用意?

    陳啟棠頓時啞口無言。

    咱們心照不宣,你除了想挑撥離間、趁機拉攏我之外,怕是沒有別的目的吧!

    陳啟棠漲紅臉。

    我為什麼要拉攏你?你又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窮小子,逮著機會才飛上枝頭變鳳凰,現在正主兒回來,你很快就要閃到一邊去,還在這兒說什麼大話?

    常昊臉色一變,隨即淡淡的說:你的公司出了問題吧?

    陳啟棠的臉色發白,那又如何?

    貴公司最近資金周轉不靈,又有幾批貨因有瑕疵而遭到退貨,許多上游的供應商拿不到錢,正打算上門找你……

    這也沒啥大不了的,在商場上競爭,資金偶爾周轉不靈是免不了的,有何好大驚小怪?

    我們震東好像是你們最大的原料供應商吧?

    陳啟棠的神色更加灰敗。

    常昊笑了笑,又道:

    如果我們停止供應,並且放話說貴公司的財務,已經壞到難以挽回的地步,你說會發生什麼事?

    很簡單!你的公司就完了。

    我不好過,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常昊眼中厲芒一閃,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啟棠恨恨的道:

    你等著好了,總有一天震東集團會毀在你手上,而且為期不遠,到時我看你還怎麼得意?一個沒沒無聞的臭小子會搖身一變成為總裁,我呸!殺了我也不相信,我倒要看看謝東穎有多麼通天的本領,能把你琢磨成材。

    夫妻倆高高興興的出門,卻相見如冰的回來,葉宅的人全都不知道發生何事,只知道閉嘴准沒錯。

    今晚與你在酒會上說話的男人是誰?常昊隱忍多時,終於在睡前忍不住開口。

    你終於肯說話了?那麼與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擁吻的美豔女子又是誰?可熏眼泛熱氣,卻固執得不讓常昊看見。

    你看到了?常昊一愕,那是場誤會,我根本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為何要那麼做?

    素昧平生,有哪個女子會做這種舉動?這分明是謊言。

    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常昊被她不信任的口吻給激怒了,你呢?別顧左右而言它,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陳啟棠說的到底是否為真?

    他們真的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玩伴?若不是一連串的陰錯陽差,他們早就成為一對人人稱羨的夫妻?

    在她的心目中,到底誰佔有最重要的位置?是童皓恩還是他?抑或兩者皆否,只是他自作多情?

    不干你的事,你沒有資格過問。可熏回道,既氣他的隱瞞,又氣那一團酸酸澀澀的東西在心中醱酵。

    是的!那東西就叫嫉妒。

    她嫉妒那紅衣女子與他之間可能擁有的一切,一想到他心裡有別的女子,她的心就像受了椎心之刑般痛苦,某種背叛的感覺充塞她的胸臆,雖然事實上她或許沒有這麼想。

    不干我的事?常昊的眼中蓄滿風暴,我是你的丈夫,你居然說不干我的事?

    一句不干你的事讓他的心墜落谷底,沉甸甸的。

    我們有過協議的,你忘了嗎?可熏脫口而出,點醒他這樁婚姻的基礎,不過是合作與妥協的產物。

    他咬牙自齒縫間迸出,我當然不會忘了那該死的協議,好象我們的婚姻也是這麼來的,不是嗎?

    那麼你應該明瞭我們之間只是一時權宜,任何一方都有權利追求更好的對象,而不應受到阻撓。這番違心之論,她不知是用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

    在對他傾心之後,她從未考慮過他可能心有所屬的事實,只一味沉浸在她的危機和困擾之中。她任性的利用了他的正義感和同情,絲毫沒有想到他的感受,現在抽身會不會太晚?

    放出去的感情,能不能收得回來?

    常昊昂首激烈的狂笑。

    青梅竹馬一回來,我就成為你的絆腳石了,對不對?你現在只想投奔到他懷裡,共續舊日情緣,我的存在已成為你的障礙了,是不是?

    可熏張口正想說什麼,腦海中突然浮起他和陌生女子擁吻的那一幕,遂固執得偏過頭去,沒有回答。

    她的反應使常昊的期待落空,他繃緊臉,面上掠過一絲痛苦。

    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他已心如死灰。

    我會如你所願。他咬牙說出令他痛苦的決定。

    公司裡還有事,我先走了。再待下去,他會忍不住流露出痛苦,讓他所有的感情奔瀉而出,他不要讓她看見他的狼狽。

    當他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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