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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屏楓-情定北霸主【逐愛四霸主系列之一】[全文完]

屏楓  逐愛四霸主系列1__情定北霸主

哦!我的老天爺啊!
她明明記得自己剛剛是在沐浴淨身的,
怎麼這會竟然躺在床上,
更不得了的是──還是「光溜溜」的狀態下呢!
而且更讓他無禮地給瞧遍了全身──
這下可怎麼好?
老爹可是有千交代,萬囑咐的,
怎麼也不能讓人發現她是「女兒身」啊──
不管怎樣,她才不想因此而被「悶」在家裡罰抄「道德經」,
所以只好……只好哭給他看了──

哦喔!他也是為了救人才「迫不得已」如此,
她根本也沒必要哭得如此「傷心欲絕」吧!?
既然古有明訓──女子重貞節大過於生命,
那他就只能……只能「認栽」了──
只不過她──雖然猶是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
但竟然還認真、嚴肅地提議著──
他也必須「一絲不掛」讓她瞧瞧,這樣才算扯平了!
天啊……聽聽這是什麼話?
難道……她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第一章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一聲吆喝自圍成一圈的人群中傳出,乍聽之下還以為是來到哪個賭場,那嗓音雖嫩,倒還頗有架式。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大樹下聚起賭來,氣氛高昂且熱烈。

  作莊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鼻樑挺直,一臉古靈精怪,就是身子單薄了些,瘦巴巴的像風吹了就會飛了似的。

  地上放了個破碗,前面擺了兩顆石頭一大一小,四周已經有人下了注,不過都是一些銅板而已。

  還有幾個人手上捏著銅板猶豫不決,不知該押哪個好。作莊的少年不耐煩的催促道:「決定了沒有?別拖拖拉拉的,不下注的話還有別人在等呢!」

  其中一個較壯的少年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押小……不……我押大好了。」把手上的幾個銅板全數放至大石頭前。接著,一群人屏氣凝神地等待結果。

  作莊的少年一笑,掀起蓋在破碗上的蓋子,「二、三、五點小,吃大賠小。」

  這一下子,有的欣喜有的歎氣,那個改變心意的少年氣得直跺腳,「唉!早知道就押小,現在怎麼辦,所有的錢都賠光了。」

  在他旁邊的一個小孩子說:「哥,我早就叫你不要押大的嘛!偏偏你就要,這下好了,如果被娘知道了,不痛打我們一頓才怪。」

  做哥哥的聽得有些惱火,怒斥道:「你什麼時候叫我不要押大的,我怎麼沒聽到?老是放馬後炮有什麼用!錢還不是全輸光了!」

  作莊的少年這時跳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沒錢下次再來玩就是,兩兄弟何必為這種小事吵架。」

  哥哥恨恨的說道:「這小鬼每次都這樣,輸了就全都賴在我頭上,贏的時候怎麼從來不說句話?」

  弟弟馬上反唇相譏,「你什麼時候贏過啦?」

  哥哥聞言氣得伸出乎來想教訓他一番,誰知弟弟一說完話馬上抱頭逃命去,嘴裡還不斷大聲求助:「救命啊!打死人啦!救命啊!」

  兩兄弟當場追逐起來,弟弟身子小步伐也小,可是動作靈活,雖然好幾次險些讓哥哥捉到,卻又叫他給逃開去。

  其他孩子被這兩兄弟鬧得也受到波及,紛紛吵鬧了起來。

  「哎唷!是誰踩了我的腳。」

  「小豆子,你幹嘛撞我?」

  「是小石頭先撞倒我,我才會去碰到你的嘛!」

  「誰說的,還不是你故意跌到我這邊來,還怪我?」

  「你做賊的喊捉賊。」

  「你才含血噴人咧!」

  一群人鬧得不可開交,七嘴八舌吵鬧個不休,搞得聽的人都頭疼起來。

  作莊的少年忍無可忍,大聲怒斥:「全部閉嘴,有什麼好吵的?」

  「小寶,是哥哥先打我的。」

  「我哪有打你,是你先惹火我的,我才會忍不住出手。」

  「小寶,你要幫我!」

  「小寶,我剛剛贏的錢可得算數。」

  ***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呼喚聲,「老大、老二,你們跑哪兒去了,一整個下午都不見人影。」一位婦人自遠處走來,一看到這裡有一堆孩子聚集,馬上快步行來。

  「好啊!原來你們這一群小鬼躲起來賭博。小寶,又是你帶頭的是不是?我非得告訴你老爹,叫他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年紀輕輕的就學大人賭錢,你不要命了你……」

  一群人見她走了過來,連忙七手八腳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銅錢,個個落荒而逃,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名喚小寶的少年也急忙拾起骰子,連贏來的錢都叫人給拿了精光,他也無暇顧及,就這樣一群人作鳥獸散,各自逃命去了。

  婦人的手腳也挺快的,這麼多人當中,一把揪住了她要找的人,一手捏著一人的耳朵大聲數落。「好呀!你們這兩個小鬼,叫你們幫忙做點事死也不肯,竟然溜到這兒來,還學人家賭博,回去不打得你們屁股開花才怪。」原來被抓住的人,是剛才那對吵架的兄弟。

  「娘,輕點,好痛。」老大大呼小叫地求饒,還沒挨棍子就先叫起痛來。

  「是啊!再揪下去我的耳朵就要掉了。」小的也不甘示弱的喊叫。

  「你也知道痛嗎?」婦人更加使勁。

  「娘,有話好好說,這個樣子真的很難看,人家看到會笑我的。」

  「你也知道丟臉?我回去非好好教訓你們,讓你們三天三夜都不敢出門。」

  婦人一手揪著一個,母子三人的叫囂聲、哀求聲、斥罵聲此起彼落,越走越遠,拐個彎兒就不見人影了。

  小寶見他們三個人離去,這才從樹後探出頭來,放心的吁口長氣,頓時輕鬆許多。

  他抬頭望望天色,時候不早了,得趕緊回家,不然回去晚了老爹又要罵人了。

  剛剛聚集在一起的那些孩子,都是住在附近街坊的鄰居,從小一塊長大,打鬧吵架總是免不了的。由於父母要幹活兒,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因此這些小孩常常成群結黨想些新玩意兒。

  有時候他們會學大人玩起賭博遊戲,父母們若知道了頂多加以責打,也無法管得太多,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好好教育孩子。

  小寶的爹聽說是位秀才,在這一帶開了間私塾,頗受鄰居們的敬重。只可惜小寶的娘親早逝,他爹身體又不好,所以從小就沒有人管教。

  小寶天資聰穎,又在他爹的陶冶下讀了好些文章,所以附近的孩子經常由他帶頭搗亂,好幾次都讓人上門投訴,被他爹罰了幾次,但頑皮的性子卻一點兒也沒改,他爹也拿他無可奈何。

  小寶快步行走,再慢的話,就要伸手不見五指,摸黑回家了。

  「還是抄近路吧!爹還等著我回去燒飯呢!」想到要讓疲累的父親餓著肚子,他心頭就湧上一絲愧疚,他隨即轉向小巷子抄近路,步伐邁得更快了。

  這些巷子不但窄小,還烏漆抹黑的,幸好今晚的月色還算明亮,他的瞻子也夠大,才敢一個人獨自穿越這些巷子。他估計抄近路約可省下近一半的路程,所以再過幾條巷子就可以到家了。

  但他只顧著前方,沒注意腳下,等到他發覺有異的時候,人早就不曉得踩著什麼東西摔了一跤。

  小寶跌了個狗吃屎,屁股和膝蓋都撞傷了,他一邊揉著痛處,一邊暗罵:「王八蛋,是誰把東西丟到路中間來的,一點良心都沒有,今天幸虧是我,要是跌死了人怎麼辦?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做的好事,非給他好看不可。」

  他摸索著站起身來,幸好沒有什麼大礙,除了一些擦傷之外,應該沒事。小寶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時,突然發覺手上有點濕濕黏黏的。

  小寶皺起眉頭,以為是剛才跌倒時沾上了髒東西,後來才感到不對勁。因為他的週遭隱隱有股血腥味,他將手湊近鼻邊一聞,頓時嚇了一大跳,沒錯!他手上沾的東西是血。

  小寶大驚,這才想起剛剛踢到的東西,好像軟軟的,可別……別讓他碰上了死人才好。

  他蹲下身來,藉著月光,摸索著地面,盼望事情不是如他所想像的那樣。

  可惜世事總未能盡如人心。

  由於巷子兩旁屋簷高聳,遮蔽了不少月光,他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看出那的確是個人,而且渾身鮮血淋漓,看樣子大概凶多吉少,他手上的血就是從他身上沾來的。

  小寶顫著手去探他的鼻息,他碰過很多事情,自認為膽子也頗大,可是就是沒碰過死人,雖然他不一定死了,但是四周黑鴉鴉一片,連狗也沒半隻,自然叫他心驚膽跳。

  過了半晌,他提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人還有呼吸,不過很微弱,再不施救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站起身,正想找人來幫忙時,卻被地上的人抓住了手臂。

  「你是誰?」聲音雖然微弱,然而他的力氣卻奇大無比,差點把他的臂膀拉脫臼了。「我……是路過的人,正想……救你。放手啦!你抓得我好痛。」

  男人盯著他,雙眸黑白分明,在黑暗中竟然分外晶亮。「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跟他們一夥兒的?」他稍微放鬆手勁,但仍緊抓著他。

  「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想要我幫忙就算了,但你也別害我,你抓得我臂膀都受傷了,要是你有個萬一,我以後找誰賠去?」

  「你剛才轉身要走,是想幹什麼?」男人沈聲問道。

  「我去找人幫忙啊!不然你這麼重,我怎麼抱得動你?」

  他定定的看了小寶好一會兒,才鬆開被他箝制的手臂,這短短幾句對話,已令他劇烈喘息,可見他傷得不輕。

  小寶揉揉剛剛被捏的地方,心中直犯嘀咕: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幫個忙都會倒大楣。

  可是看他的樣子,又不免關心地問道:「喂!你還好吧!還是我去找人來幫你,你塊頭大,我一個人是搬不動你的。」小寶正轉身想去找人幫忙,卻被他一手扯住衣服。

  「不……行……」他喘息道:「傷我的人……還在找尋我的行蹤,你一出去……就會被他們發現,到時候連我也保不了你。」

  「那怎麼辦?」小寶聞言一時慌得手足無措,直嚷嚷:「你流了這麼多血,再不止血包紮就來不及了。」

  最後,小寶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家離這裡並不算太遠,撐一下也許到的了。

  他立即下了決定,說道:「我帶你回我家,量他們一時之間也難以找到。」隨即又遲疑道:「可是……你那麼重,我一個人恐怕搬不動你。你站得起來嗎?」

  男人咬咬牙,回道:「站不起來也得站,總好過在這裡等死。」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動作就得快一點,你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男子吃力的站起身來,小寶連忙向前扶住他,卻沾了一身的血,看來怵目驚心。

  小寶一手提著他的臂膀,一手環住他的腰,這個男人的身材比他高大許多,如果他自己不能動,他一個人也著實搬不動他。

  「還可以嗎?」小寶擔心的問。遠處隱約傳來喝斥聲,看來追捕他的人就在附近,不趕緊離開的話,他們的行蹤可能就暴露了。

  他吃力的點點頭,在小寶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的跨出去,然而每步都像有千斤重似的,沒幾步,他額頭上的汗水已如雨般的滴落下來,令人都快分不清是血是汗了。

  小寶用手時頂頂他的腰,說道:「喂!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遭人追殺,可別讓我糊里糊塗救錯了人,才在後侮莫及。」

  男人被他這麼一撞,痛得臉都皺成一團,幾乎快要呻吟出聲,但最後他還是忍住。他一字一句的慢慢說:「別胡亂碰來碰去的,你扯痛我的傷口了。」

  原來他腰際有道刀傷,深可見骨,小寶一時不察,這麼一撞剛好撞在他的傷口上。

  小寶被他痛苦的表情嚇了一跳,這才醒悟自己碰著了他的傷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還痛不痛?」

  「不痛!一點也不痛。」他咬牙道。

  小寶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他,扯動傷口任誰也不會舒服到哪兒去的,這個人還睜著眼睛說瞎話,真是固執到極點了。

  小寶抬起頭辨別方向,低聲道:「我家就快到了,你忍著點,可別在這個時候掛掉,要不然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殺人的嫌疑。」

  男人聞言笑了起來,邊笑邊咳的說:「瞧你才十三、四歲,這些話從哪裡學來的?小孩子說大人話。」

  小寶聽了有些懊惱,不滿的回道:「我已經十六歲了,誰還是毛頭小子,你別太看輕我。」

  男人一聽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端詳起他的臉。他猜他十三歲是依據他的身材和嗓音來判斷,他的身子既瘦弱,嗓音也清嫩,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十六歲了。

  此時月光明亮,他的眼力又好,所以在夜晚之中,他還是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臉。這孩子的五官細緻,看起來很是俊秀,如果不是他一身粗布粗衣,還有他說話的口氣,他幾乎要以為他是個女孩子了。

  小寶見那個男人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他也如法炮製,要跟他比一比到底誰能堅持到底。

  男人一看他如珠似玉的星眸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心中一動,慌忙地別過頭去,「你幹什麼直盯著我瞧,還不快點趕路?」

  這一剎那之間,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異樣的情愫,這是他活到現在,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因此對他的衝擊也格外的強烈。

  小寶喃喃抱怨:「是你先看我的,怎麼還反過來罵人,我救你當真是一點兒好處也沒有,不但撈不到甜頭,還得被你當作僮僕一樣使喚,真是太不公平了。」

  男子聽了啼笑皆非,卻覺得他今天的行徑真是反常。他的個性不善與人交際,因此沉默的時候居多,沒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這個奇怪的少年。

  說他奇怪可能言過其實,因為他的打扮和言談舉止,和常人並沒有什麼兩樣。特殊的是他的氣質,親切可信,自然而然會有想和他親近的衝動。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笑意,雙眸既溫柔又常骨碌碌的亂轉,就像是鄰家調皮的小弟弟般,令人捨不得責罵。

  「喂!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喂』、『喂』的叫個不停吧!」小寶好奇的問道。

  「凌飛揚。」他強忍著痛苦回答。

  身上的五臟六腑每走一步就好像快要移位似的,幾道傷口更是熱辣辣的發疼,要不是藉著那小鬼的聲音轉移了注意力,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若無其事、神智清醒,他連走動一步都快不能忍受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容小蠻,不過大家都叫我小寶。啊……我家到了。」

  小寶停在一戶尋常人家前,伸手推開門,轉身過來扶住他。「小心,這裡有門檻,當心點兒走。」

  凌飛揚使盡力氣,提起重逾千斤的步伐邁進。他身上所受之傷甚重,若不是求生意志極強,恐怕他早就倒下了,現在既然已來到目的地,他的身子像似支撐到了極限,再也忍受不住的就要癱倒。

  在一旁攙扶的小寶急得大叫:「喂!你可別現在昏倒啊!你要是倒在這裡誰抬你進去呀?」

  凌飛揚勉力支持住身體,由小寶攙著跨進大門。

  一進門,他便高聲大喊:「老爹,有人受傷了,快來幫忙啊!快救命吶!」

  屋內這時傳來喝斥聲:「什麼事情在這裡鬼叫鬼叫的?」

  一個中年人步出廳門,「小寶,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他的樣貌清朗,有斯文之氣,且步履輕健,毫無衰老之態。

  中年人看到眼前的情況微微皺眉,問道:「怎麼帶了個人回來,還全身髒兮兮的?你跑哪兒去了?」他竟對凌飛揚傷重的情況視若無睹。

  小寶著急的說:「爹,你先別問,他傷得很重,快幫他療傷吧!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老爹上下打量了凌飛揚一眼。

  「他是誰?你從哪兒帶回來的?」老爹絲毫不理會凌飛揚的傷勢,反而追問起他的來歷。

  小寶有些惱火的嚷嚷,「爹,救人要緊,您問這麼多幹啥?他真的傷得很重,再不施救就來不及了。」

  老爹沉吟了一會,見凌飛揚眉目間溫文爾雅,不似宵小人物,反覆間遲疑良久,才點頭應允。

  爺兒倆一人一邊帶他進門,把他安置在床上,小寶忍不住小聲咕噥:「性命攸關之際還拖拖拉拉的,要是丟了一條命,看你怎麼辦?」

  老爹不耐煩的道:「你嘴巴張張闔闔的在嘀咕些什麼?還不快去端熱水和拿毛巾來。」

  「喔!」小寶領命,忙不迭的將熱水和毛巾拿過來,心中念道:就會罵我,剛才見死不救的,不知道是哪個人。想歸想,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口,不然經史子集又有得他抄了。

  老爹一刻也沒浪費,馬上動手脫掉凌飛揚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共有六處傷口,三道是輕傷,沒什麼大礙,另外三道分別在後背、脅下和腰際,尤以腰際的傷口最為嚴重,深可見骨。

  老爹在動手時並不細心,一下子就撕開黏在傷口上的衣服。因為已過了一段時間,傷口上的血和著衣料凝結成塊,撕開衣服的痛楚更勝百倍。

  小寶正奇怪怎沒有聽到他喊痛,偷空覷了他一眼,才發覺凌飛揚早巳痛得暈過去了。

  ***

  等到他醒來時,天已大亮。

  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欞,像千萬金點灑在床上,耳邊不知哪裡傳來的讀書聲,幼童稚嫩的嗓音清清脆脆的,說不出的好聽。

  凌飛揚只覺心中祥和喜樂,在這樣的環境中很難產生什麼歹念來,彷彿任何的不敬,都是一種褻瀆。

  他這才想起昨天夜裡的事。

  摸摸傷處,都已包紮完畢、傷口不覺疼痛,反而有股清涼的感覺,他心中不禁納悶,不知道小寶的父親到底是什麼來歷。這分明是用上好的金創藥來敷傷口,通常是行走江湖,或常在外保鑣、奔波的人才有,小寶的父親身上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凌飛揚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去想它,反正也不干他的事,他不想再多費心神。

  凌飛揚吃力的起身下床,準備向這家人道謝後就告辭。誰知小寶卻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見他一足下地,連忙跑過來阻止。

  「你幹什麼?傷口才包紮好,就急著下床,當心傷口又裂開了。」小寶不由分說的硬是要他躺下,幫他蓋上被子。

  「是你幫我包紮的?」凌飛揚問道,聲音有些粗啞無力,顯然昨夜的折騰還未使他恢復過來。

  「是我爹,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要是我來的話,恐怕你到現在都還躺在門外進不來呢。」小寶一邊說話,一邊端給他一碗粥。「喏!喝碗粥吧!你有傷在身,只能吃些清淡的。很燙,慢些喝。」

  凌飛揚接過來,啟口問道:「令尊呢?我想向他當面道謝。」

  「我爹在學堂那,待會就過來了。」看到凌飛揚臉色雖蒼白,但精神頗佳,顯然復原的情況良好。

  「學堂?你爹是私塾的夫子?」

  「是啊!他教附近的學童識字、唸書。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凌飛揚搖搖頭,「沒有,只是看他的樣子不像。」

  他腦中浮起昨晚的印象,他的外貌、氣質,都很難將他與學堂夫子聯想在一起,這可能就是所謂「人不可貌相」吧。

  小寶露齒一笑,「很多人都這麼說,可是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在教書了,我也想像不出他不教書時是什麼模樣。」

  他齒若編貝,笑顏燦然,凌飛揚心頭一驚慌忙別過頭去,不知怎地,他竟心跳加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昨晚痛昏了過去,所以沒有看到傷勢。你那個樣子可真嚇人!皮肉和衣服都黏在一起了,要把它撕開的時候,你的身體一直抽搐,還好你昏過去了,要是還醒著,包準不痛死你才怪。」

  小寶接過他的空碗,倒了一杯水給他,接著說道:「爹說還好你的身子骨本就強健,不過至少也得休養一個月才會收口。而且這個月內還不能過分勞動、飲食也要有所忌口。」

  凌飛揚試探的問道:「令尊怎會有這等本事?他的外表斯文,看不出他還有這一手。」他的確是對小寶的父親有些好奇。

  小寶不疑有他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麼都會一點,懂些大夫的本事也不足為奇。」小寶接著又好奇的問道:「昨天追殺你的是什麼人吶?看你全身傷得這麼重,你們之間一定有很大的仇恨。」

  凌飛揚只是淡淡回道:「不過是同行的人眼紅,看不順眼罷了。」

  他輕描淡寫的,沒有說出他其實是天下四大勢力的一方霸主。

  所謂「南閣--凌霄閣」、「北莊--易水山莊」、「東島--滄浪島」、「西樓--樓外樓」,指的是現今天下依其方位分佈四方的四大勢力。

  「凌霄閣」是江南一帶勢力強大的綠林組織;「易水山莊」則富甲天下,就算是皇帝也沒有他們富有,他們所經營的生意遍佈天下。

  至於「滄浪島」,乃是位於東海上的一個小島,控制黃海、東海等航線,沿海的船隊、養殖場、養珠場全歸他們所有。

  「樓外樓」則是令人聞之喪膽的殺手組織,只要是他們接下的生意,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件失敗過,但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就因如此更增加了他們的神秘性。

  而他,凌飛揚,正是統率易水山莊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轄下近百名高手的北方霸主。

  原本他只是單純的巡視易水山莊分佈在北方的分支而已,這是每年他身為龍首的義務,一來看看下屬經營的情況,二來與弟兄們聯絡感情。

  以往幾次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順遂之下,他便有些大意。此次出外他便沒有要人護送,一路上也嚴禁各分支洩露他的行蹤,這才著了一些邪門歪道的道。若不是遇上小寶父子,他在這個跟頭栽了恐怕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們不過是一般尋常老百姓,江湖上這些打打殺殺的事,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比較好,免得為他們徒惹麻煩。

  「對了,這幾天你最好別外出,我怕我的對頭還在搜尋我的下落,要是讓他們碰上你就麻煩了。」

  小寶不服的說道:「我才不怕,我只是個尋常老百姓,平日奉公守法的,他們能對我怎麼樣?」

  凌飛揚啜了一口茶才開口:「別大意!這些江湖惡徒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凌小哥說的沒錯。小寶,這幾日你別出去惹事生非!」正說話間,老爹進了門。對小寶不服氣的神情視而不見,伸手探視凌飛揚復原的情形。

  一會兒,他才點頭道:「不愧是年輕人,體力恢復得快,才隔這麼一天,精神就回復不少。」神情淡漠,看樣子並不怎麼關心他的傷勢。

  凌飛揚抱串道謝:「多謝老丈救命大恩!」

  老爹捋鬚淡淡回道:「老夫慕容青,你也不必謝我,我是看在小寶的份上才伸援手的,等你傷好了,咱們各走各路,再不相干。」

  「爹--」小寶不滿的叫道。

  他爹的性子就是這樣,對誰都愛理不理的。

  老爹對小寶沉下臉,吩咐道:「這幾天別出門去惹事,要是讓我發現你偷溜出去,我就打斷你的狗腿。」話落轉身出門。

  容小蠻看著慕容青的背影遠去,才伸伸舌頭說:「不好意思!我爹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別見怪。」

  凌飛揚搖搖頭,表示不會。

  容小蠻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了,飯做好了我再來叫你。」收拾好碗筷也步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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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寶!」

  一個粗壯的少年從背後叫著他的名字,小寶轉過頭一看,原來是小石頭。

  「小石頭,是你。」

  「是啊!」小石頭一臉笑意,將背上的薪柴卸下來,抹抹滿頭的大汗。「我給你們送柴火來了。」

  小寶頗感意外的道:「廚房裡還有好多呢!你上次送來的都還沒用完,怎麼這麼快又送過來了。」

  小石頭笑道:「我今天起得早,多砍了一些,所以就給你們送來了。」

  「老是要你送柴火來,你又不收我們的銀子,實在是過意不去。」

  小石頭聞言,不悅的道:「小寶,你怎麼又來了。多虧了伯父和你的照顧,我現在才能一個人討生活,感激都來不及了,何況我來學堂讀書,伯父又不收我的學費,我送這些東西來只不過是聊表心意而已,你再跟我這麼見外,我可要不高興了。」

  小寶笑道:「好啦!好啦!就知道你小石頭最固執不過,我說不過你。」隨即低下聲來,附在他耳畔言道:「喂!咱們是好哥兒們對不對?」

  小石頭呆愣的點點頭,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時候提起這些,不過接下來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麼今天學堂上我爹出的那篇『論道』的文章,你順便捉刀幫我寫吧!」

  小石頭吃了一驚,大叫:「你又要我幫你做槍手了?上次不是才被捉到而已嗎?你還因此被罰得很慘你忘啦!」

  「噓--」小寶做個手勢要他噤聲,確定慕容青不在之後,才嘟嚷著埋怨:「叫得這麼大聲,豬都被你吵醒了。我們現在是在做賊,你以為是在當官兵嗎?」

  小石頭被他搞得哀聲歎氣,卻又不捨得罵。「唉!你這麼聰明,伯父在課堂上講的,你都能舉一反三,寫篇文章對你而言是輕而易舉,絕對比我寫的強十倍,怎麼你老是偷懶?上次的『道德經』還沒抄夠?」

  「別說這麼多,你到底幫不幫?」

  「幫--你的事我有哪一次拒絕過你?」

  小寶這才心情愉悅地笑開。「留下來吃頓便飯吧!你好久沒有在這兒吃飯了。」

  小寶命中注定是他的剋星,他實在是拿他無可奈何。「好吧!」

  「下午我要和小豆子他們去捉蛐蛐,你去不去?」

  小石頭用食指敲著他的頭說道:「我還有兩篇文章要寫呢!你想明天開天窗啊!你倒好,把事情全推給我,一個人去逍遙快活。」

  小寶聞言馬上陪笑道:「別這樣嘛!頂多我陪你寫完再出去玩就是了。」

  小石頭像在打發蒼蠅一樣的揮揮手,「少來了,我哪敢奢望你能安靜的侍上一個時辰?我一個人就行了。」

  「這可是你說的喔!」小寶連忙聲明,「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講義氣。」

  「知道了!知道了!」小石頭瞪了他一眼,「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小石頭是個孤兒,在他大約十歲的那一年,才輾轉流落到這兒來,他彷彿失去記憶似的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事,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了,更遑論他的身世。

  他那時寄居在破廟或廢墟裡,哪裡有食物他就往哪裡去。不論是天上飛的、樹上結的、陸上爬的、水裡游的,只要能吃,他就能弄到手,不管如何,他就是不乞討。曾經有好幾次他一連數天粒米未進,只能喝些水充飢,他還是沒有上街乞討。

  不管旁人怎麼勸他,他就是不從。好像在告訴所有的人,他什麼東西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他的尊嚴。

  直到遇上小寶和慕容青,他才找到棲身之處,生活也才穩定下來。由於他的脾氣又臭又硬,自己又沒有名字,所以大家就小石頭小石頭的叫,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也就沒有另外取名字,這樣一直沿用下來。

  他沒有姓,也沒有真正的名字,小石頭就是他的名字。

  「你發什麼愣啊!還不過來,快要開飯了。」

  小寶將飯菜端上桌,小石頭在一旁幫忙布碗置筷,小寶高聲喊道:「爹!可以吃飯了。」

  慕容青背著手慢慢踱進來,小石頭起身恭敬的叫道:「伯父,又來打擾您了。」

  慕容青臉色和藹的說:「說什麼打擾,不就是吃頓便飯而已,大家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再說你也有好一陣子沒來這兒吃飯了。」

  小寶添完飯遞給慕容青,順便插口,「小石頭也真是的,來就來,還帶了一大捆薪柴,上次他送的還剩一大半呢!我要他多賣些錢存起來,他就是不聽。」

  慕容青見小寶直呼小石頭名諱,怒斥道:「叫石頭哥。跟你講過多少次了,小石頭比你年長,連這點禮貌都不僅。」

  小石頭連忙回道:「沒關係!我們從小一起玩到大,他叫我石頭哥我也挺彆扭的。」

  「我都還沒說你呢!」驀容青接著教訓起小石頭,「你一個人住,沒有親人可以依靠,身邊能有些銀子防急用總是好的,起碼圖個心安。你老是給我們送東送西的,我們收得也不安心。」

  小石頭惶恐的說道:「伯父……」

  慕容青擺擺手,「別又再來恩情那一套什麼的,我教你讀書是望你成材,只要你以後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算報答我了。」

  「是!」小石頭不敢再說什麼。

  「那小子的飯菜呢?可別餓死他。」慕容青向小寶詢問。

  小寶回道:「早留著了,待會兒就給他送去。」

  慕容青點點頭不再言語。

  進食間,他狀似不經意的向小石頭提問:「對了!小寶沒叫你幫他捉刀代寫文章吧!」

  小石頭登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沒……沒有,小寶沒有對我……提起過。」而罪魁禍首早在一旁抬不起頭來。

  慕容青哼了一聲,「我早知道那小鬼一定會找你,果然被我料中。」

  「伯父……沒有的事,您……您弄錯了。」

  慕容青歎道:「你樸實憨厚,連謊話都說不好,我怎麼會冤枉你。你啊!總是讓小寶騎在你頭上,哪一天被他賣了都還不知道。」

  轉頭正想教訓小寶一頓,沒想到他三兩口隨便把飯扒一扒,趁隙溜了出去,還大聲叫道:「爹,我吃飽了,送飯去了。」一溜煙已不見人影,慕容青只能在背後搖頭歎氣。

  ***

  凌飛揚在此休養了近半個多月,這兩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舒展舒展筋骨了。

  但他始終不見慕容青的蹤影--除了換藥之外。

  大半時間都是小寶來陪他聊天、吃飯。

  休養的這段時間,他早巳發出飛鴿傳書,讓易水山莊的人知道他的近況,他凌飛揚可不是吃了虧就認栽的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他行走江湖奉行不悖的準則,江湖上不流行以德報怨那一套,何況敢招惹他的人,就必須承擔招惹他的後果。

  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知道那一夜夜襲他的人是誰了,易水山莊所布下的天羅地網,只有大羅神仙才逃得了。

  小寶的個性天真活潑、古靈精怪,這一段時間有他陪伴,讓他解了不少悶。

  不過她是個女的,這個發現倒是叫他暗地裡吃驚不少。

  這說起來算是個巧合。

  本來以她的行為舉止,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是易釵而弁,因為她完全與一般的少年沒有兩樣。只不過有一次在用膳的時候,她仰起頭來喝湯,他突然發現她沒有喉結,不禁為之一怔。

  他本來以為是因為她尚未發育完全的緣故,後來仔細一想才發覺不對勁之處,她明明說自己已經十六歲了,十六歲的少年不可能連這種屬於男性的特徵都沒有,加上她的骨架子比一般的少年纖細,前後互相印證後,他才明白她本為女兒身的秘密。

  一思及此,他又大大的深感不解。

  看小寶平常的行事作風,沒有半點忸怩作態,證明她平常即是如此,否則她週遭的人不會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問題是,好好的一位姑娘家為何要作此打扮?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姑娘,有些好玩,甚至是好奇。

  而她--竟然激起他想呵護她、寵愛她的心情,這令他深感困擾。他所遇過的美麗女子不知多少,但從來沒有動心過,為何會對一個沒有女孩樣的少女動了心?

  他與她原本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偶然相逢,暫作停留,緣分盡了就各分東西,不會再有什麼交集--如果沒有一件事情發生的話。

  凌飛揚發誓,他走遍大江南北,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姑娘家像她這樣的。上山、涉水、捕魚、捉雞、賭博……連打架她也毫不遜色。

  他第一次看見她和一群少年打架的時候,簡直被嚇得快昏了過去。

  她人小力弱,論力氣是比不上同年齡的少年,然而她刁鑽滑溜,什麼拉耳、摳鼻、扭脖子,任何下流的招數她都使得出來。縱然如此,十次總有七、八次她是打輸的,不過她有個朋友小石頭在一旁護著她。

  這個小石頭筋骨粗壯,又有一身蠻力,有他在身邊,小寶不論如何都算是贏,難怪她老是無緣無故去挑釁別人。

  這一日小寶氣喘吁吁的從外頭進來,見凌飛揚正悠閒自在的在看書,桌邊還沏了一壺茶,有說不出的舒適和愜意。

  凌飛揚見她全身是泥,一身衣裳還被扯破了好幾個洞,整個人看來狼狽不堪,不禁微笑道:「你又找人打架了?」

  小寶聞言,臉上一紅,尷尬的說:「在街上看到一個混混要欺負賣糖炒栗子的婆婆,我一時氣不過,才打起來的。」

  凌飛揚聽完小寶的解釋後,笑容一斂,問道:「混混?是城裡的地頭蛇嗎?」

  「是啊!」小寶回答得眉飛色舞,興奮異常,「足足比我高一個頭,臂膀也比我粗,要不是我機伶,現在躺下的人就是我了。」

  「小石頭不在你身邊,你竟然敢隨便找人打架?」他知道今天小石頭接了零工,這兩天要在米棧幫忙。

  「我總不能看他欺負人不管吧!」小寶說得有些心虛。

  雖然他沒有板著臉,也沒有大聲說話,可是他這個溫文儒雅的青年,不知怎地,比起她爹板起臉孔訓人更加叫她理屈。

  「那你有沒有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凌飛揚頓時沉下臉來訓人,「若是你打不過他,小石頭又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麼辦?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如果你出了事,誰來照顧你爹?」

  真不知道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是打哪兒來的,他待在這兒半個月了,差不多每隔兩三天就有人上門告狀,弄得她爹焦頭爛額,一面向人賠罪,一面還得處罰她,但是隔沒多久她又故態復萌,連她爹也拿她沒辦法。

  小寶低下頭來,神色顯得不安。

  「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嘛!那個人連一個老婆婆也要欺負,還把她的栗子撒了一地,我一時看不過才打起來的嘛!」她一邊偷偷覷著他,一邊努力為自己辯解。

  「我下次不敢了。」小寶的頭更低了,滿臉的愧疚,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連說話聲都有些哽咽。

  凌飛揚見她知錯,臉色大為緩和。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小寶點點頭,雖然頭都已經低到胸前,然而她仍舊可以偷瞄看到凌飛揚的臉色。這一招「哀兵政策」對付她爹屢試不爽,沒想到今天還可用來對付凌飛揚。

  凌飛揚平日一臉和氣、溫文,想不到一沉下臉來竟是那麼嚇人。這不是說他長得有多醜惡,事實上他爾雅俊秀,有一股讀書人的書卷氣。但當他不笑的時候,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威嚴,叫人不敢逼視。

  小寶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才低下頭來,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今天不曉得是怎麼了,被他柔和的目光一看,就不敢再抬頭迎視他,就連在她爹面前,她都不曾這個樣子過,總要拿一大堆歪理跟父親爭辯,真的爭辯不過,才甘心認罪,今天竟然什麼都沒說就馬上低頭認錯了,豈不怪哉?

  「你弄得全身髒兮兮的,還是趕緊進去換身衣服吧!要是讓你爹回來瞧見,又少不了一頓罵了。」

  凌飛揚慢條斯理的翻過書頁,不經意的飛外拋來這麼一句,害得小寶原本得意的笑容為之一僵,一早上的意氣風發全被他這句話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整個人像被鬥敗的公雞似的洩了氣。

  她喃喃的埋怨:「怎麼有人心腸這麼壞,專門以破壞別人的興致為樂的?你下輩子投胎一定會做一隻很辛苦的大公雞,每天天未亮時就得起床咕咕的叫,因為你這輩子做人實在太失敗了。」

  凌飛揚強忍住笑意,說道:「你再不去湮滅證據,你的尊臀就要跟窗外的竹子做好兄弟了。」

  小寶每次闖禍有大有小,不過每次隔個幾天就得嘗嘗她最常吃的下酒菜--「竹筍炒肉絲」。他們爺兒倆一個逃一個打,逃的人呼天搶地,打的人罵聲連連。這齣戲碼他剛來時就已上演過好幾次,如今他都已司空見慣了。

  小寶見天色已晚,不敢再有耽擱,一溜煙的跑回房去。

  凌飛揚瞧瞧外面的天色,掩卷陷入沉思。

  ***

  莊裡傳來的消息指出,這次狙擊他的是霸王堂、天水幫、神槍門的人。易水山莊昔日在北地擴張勢力時,曾與這些同在北方開幫立派的江湖人物照過面,雙方對陣之下當然互有死傷,不過易水山莊的實力雄厚,他們慢慢被迫縮小地盤,甚至有些都已消聲匿跡了。

  沒想到今日這些殘幫餘眾竟然會聯合起來對他下手。

  凌飛揚思及此,眼神霎時轉為凌厲,他向來是人敬他一分還十分,別人對他的點滴恩惠,他不會忘記,而旁人所給予的打擊、羞辱,他也會加倍的討回,這是他為人處事的原則。

  再過幾日他的傷也差不多可以痊癒了,他想趁機告辭。

  這一家人對他的救命之恩,他會永銘在心的。

  尤其是小寶那個小姑娘。

  一想到她,凌飛揚就忍不住滿眼笑意。這個丫頭臉上表情之豐富,直叫他歎為觀止。她可以在她爹的責罵下,一邊哭得涕淚縱橫,一邊還可對他擠鼻弄眼,就好像她身上有無數張面具似的。

  他二十歲時即出江湖,二十五歲創立易水山莊,五年的時間,將易水山莊擴大到與其他三大勢力鼎足而立,其中的心血和苦汗不足為外人道。他雖然在江湖上權傾一方,然而在感情和親情上,他卻是異常貧乏。

  他的外表看來溫和,不認識他的人總以為他是個溫文爾雅之人,然而只要是與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這個印象錯得離譜。

  易水山莊能夠雄踞北方不是靠溫和就可以闖下的,他自然有常人難及的手段。只要凌飛揚的臉色一沈,就可以嚇得人兩腳直打哆嗦;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掃,沒膽子的人常「咚」的一聲就昏過去了。

  可見他的外表雖溫文俊秀,然而他所給予人的威嚴之感,沒有人敢攫其鋒。

  因此,他雖然有很多屬下,卻沒有什麼知心朋友。

  所有的人到他面前,不是臣服於他的勢力之下,就是折服在他的氣度之中,在眾人間,他一向是最耀眼的強者。

  他的屬下和朋友敬仰他、欽佩他、服從他,卻不知道強者也有寂寞的時候。

  所以小寶給他的感覺是特別的,也許……

  正沉思間,忽然傳來一陣尖叫聲。

  凌飛揚一驚,身影一飄,閃身進入內房,來到小寶的房門前,還來不及敲門,已迫不及待一衝而入,但眼前所示的景象令見過大風大浪、刀山劍影的凌飛揚也不禁傻了眼--

  小寶已經昏了過去。

  可更大的問題是,小寶是昏倒在浴盆中的。

  顯然在他進來之前小寶正在沐浴,後來不知道遭到什麼變故導致她昏了過去。

  如果她是男的也就罷了,大不了讓他看回一次算是扯平。但是她卻是個女的,俗語說「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是看到人家的身子!

  禮教上來說,他必須為這女子的一生負責。

  何況她一身的肌膚欺霜賽雪,身子雖在水面下看不見,但是微露的香肩,幽香陣陣;高聳的酥胸,在水中蕩漾,令凌飛揚呼吸一窒,久久無法行動。

  若不是見到她左胸的牙印令他一震,凌飛揚還不知道要呆站多久。

  小寶的傷口處已經紅腫,一片烏黑,顯然是有劇毒。

  凌飛揚顧不得男女之別,將她赤裸裸的從浴盆抱起,看情形她是被毒蛇咬傷的,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更不知道蛇是不是還躲在浴盆裡,只好趕緊抱她離開。

  凌飛揚迅速擦乾她的身體,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在她身上來回仔細巡視。還好,除了胸前的傷口外,她並沒有任何其他的外傷。

  因檢查傷口的耽擱,小寶傷口處又腫高不少,他明白再不施救就來不及了,情況特殊,其他的顧慮就只好暫時擺在一邊了。

  凌飛揚正要以口俯就,幫她吸出傷口的蛇毒時,不經意見到她的傷口上方有個梅花般的胎記,不禁一怔。

  但情況不允許他多想,他不假思索的用嘴吸出她的毒血。

  凌飛揚的唇瓣一觸及她潔白柔軟的胸前,不禁心臟狂跳。闖蕩江湖多年,他不是沒有領略過這等風流陣仗,但不知怎地,他覺得對她的任何不敬的舉動都是一種褻瀆。

  如此來回吸吮數次之後,傷口流出的血已轉為殷紅色,凌飛揚這才放下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敷上金創藥,幫她掩上被子,而小寶蒼白的臉逐漸有了血色。

  不多時,小寶緩緩醒了過來。

  凌飛揚見她張開眼睛,連忙阻止她起身。

  「別起來,我剛剛替你祛了蛇毒,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還是再躺一下吧!」

  小寶只覺得一陣頭暈,她記得……她剛入浴沒多久,就被一條不知哪兒竄來的蛇咬中,過沒多久,她就全身一陣熱一陣冷,最後迷迷糊糊的昏倒在浴盆中。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她胸前……在她胸前……

  她往胸前一摸,不但上了金創藥,連全身也一絲不掛。

  小寶瞪著凌飛揚,淚珠兒在眼中亂轉,這……這怎麼可以?老爹千交代萬交代叫她不可以讓人發現她是個女的,這下子爹可要氣得團團轉了。

  她一時下知如何是好,又基於女孩子天生的羞怯,淚珠兒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過,她的哭法可沒有那麼斯文,小寶可是驚天動地的大哭。不但哭,還捶胸頓足,看起來好不傷心。

  凌飛揚見狀大驚,他原本以為……原本以為……依她的個性應該不會如此激動。也許他錯了,貞節對於每個姑娘家都是重於生命,而她自然也不例外。

  「小寶……你別傷心,我在廳中聽到你一聲大叫,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才會衝進來,沒想到你正在……沐浴……」這實在是難以啟齒,雖然他問心無愧,但終究也是瞧了她的身子。

  小寶根本不理會凌飛揚說些什麼,只是一直想:被發現了女兒身的秘密,爹會怎麼罰我呢?該不會又關我三個月吧!上次不過才弄毀張員外的小花園而已,爹就罰我一個月不准出門,悶都悶死我了,要是關我三個月,那我怎麼受得了……

  「……我本來應該馬上退出房間,但是看到你身上中毒,不及時施救的話,恐怕你的性命不保……所以才甘冒大不諱為你救治……」

  小寶哭得更大聲了。

  糟了!糟了!這次怕是不會像上次那麼好過,要是爹罰我抄字呢?上次的道德經抄得我乎軟腳也軟,要是他老人家一個反臉要我把春秋、易經什麼的,抄它個八百遍,那我不就完了嗎?

  見小寶哭得如此傷心,凌飛揚終於下定決心,他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就得負責她的一生。

  「小寶--嫁我為妻吧……」雖然是不得已而為的事,不過在他做來並沒有絲毫勉強,或許……他只是趁機為自己找個藉口吧!

  不管啦!這件事先瞞著,等到瞞不住了再說。憑我對付老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還怕唬他不過嗎?再來只要……等等……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娶她為妻?

  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小寶突然被凌飛揚一句話給震回神來,抬頭看著他。

  他是不是瘋了?

  不過是不小心看了她身子一眼,好心的為她敷藥,幹嘛要搞到成親這麼嚴重?

  「小寶,你聽我說……」

  她截斷凌飛揚的話語,逕自接口說道:「你才聽我說,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咱們就當沒有這回事,你省事,我也樂得輕鬆,怎麼樣?」她這個提議實在太好了,想必他一定會樂得舉雙手贊成的,真是利人又利己。

  凌飛揚瞪視著她,不曉得她的腦袋裡裝了什麼?是豆腐還是稻草?想必是兩者都有。

  她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的求親,令他心裡產生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覺,彷彿她所拒絕的是他的一份感情似的。

  「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什麼人?難道出家當尼姑去,還是你心中另有心上人?」一念及此,他心中不舒服的感覺更形嚴重。

  「我會親自向你父親提親,不論你答不答應。」他僵硬的說,連罕見的火氣也升上來了。

  「哪有人這樣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然你的身子也給我看一看,大家就算扯平,別再計較了好不好?」

  「這不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而是責任問題,我看了你的身子,就得為你負責,就這麼簡單。」他的話說得冠冕堂皇,任誰也找不出其中的破綻--除了他自己。

  小寶不以為然的道:「照你這樣說的話,我要負責的人可多了,小石頭、小豆子、二楞子,還有小四、小五……那麼多人,我不煩死了才怪!」

  「那是不一樣的。」

  小寶不服氣的說道:「有什麼不一樣?」

  凌飛揚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她爹不知道怎麼養她的,教出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胎來,害他不知如何收尾。

  最後他只好說:「男女有別,總之不一樣就是了。」

  小寶開口欲言,大門這時傳來擂門聲。

  她聞聲大驚--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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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寶嚇得手忙腳亂,一時之間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才好。

  「衣服呢?我的衣服呢?」她像只無頭蒼蠅般在床上四處尋找,只可惜她的神智看來有些迷亂,光在床上東翻西找,一輩子也找不出她要的東西來。

  擂門聲越來越急,小寶又毫無頭緒,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突然猛地鑽進被子裡,悶聲說道:「告訴我爹說我不在這兒……不……不對……說我出門去,現在不在家。對!說我上街去了,要很晚才會回來。」

  凌飛揚看她一個人東藏西躲,最後還像只鴕鳥似的把自己藏起來,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姿態,看了讓他忍不住想笑。

  埋在被中的小寶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掀開被子一看,凌飛揚正滿臉笑意的望著她。

  她不禁深感不滿,鼓起雙頰瞪著他:「這有什麼好笑的?」

  凌飛揚見她滿頭青絲糾纏成一團,小臉氣得紅通通的,偏偏又對他橫眉豎眼,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凌飛揚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小寶見狀更是生氣,眼睛瞪得更圓,雙頰鼓得更大了。

  他見小寶這份嬌態笑得更是厲害,尤其……尤其她渾然未覺身上還是一絲不掛,再加上一頭亂髮,看來像個「黑髮魔女」,更像誤墜入凡間的頑皮仙女。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乾脆笑死你好了。」

  凌飛揚勉強忍住笑意,說道:「抱歉,我失態了。實在是你的樣子太……有趣了,讓我一時忍不住。」起步到浴盆旁拿起她的換洗衣物遞給她,「快換上吧!我想你爹快等不及了。」

  說完,他即轉身步出她的房間。

  行向大門時,他一路沉思,小寶受傷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實在令他起疑。

  照理說這裡是屋宅,又不是荒山野嶺,怎麼會有毒蛇出沒?人群眾居之處,蛇類應該會遠遠避開才對,何況附近也沒有聽說過有蛇。

  他心中一動,難道……是有人下的手?

  一思及此,他便自然而然聯想到前陣子伏擊他的那批人。

  原因很簡單,小寶父子在此生活簡單,他們又是尋常百姓,就算與人有仇也不至於到奪取性命的地步,唯一的可能是他們查到小寶與他的關係,故而下此毒手。

  若真是如此……凌飛揚眼神倏地一冷,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到了前廳,他隨手打開大門,卻見慕容青的身體像被砍倒的樹一樣倒了下來。

  凌飛揚大驚,連忙扶住他。

  慕容青的胸口插了把刀,血流如注,氣若游絲,眼看是活不成了。

  小寶剛好於此時走了出來,見到她爹的模樣她嚇壞了。

  「爹……爹,你怎麼了?爹--你說話呀!」

  慕容青一陣猛烈的喘息,又嘔出一口血來,小寶看了嚇得臉色都刷白了,手顫腳抖的扶著父親。

  慕容青一陣顫抖,終於睜開失神的眼睛,急忙說道:「你們……快走……」猛地身子一陣抽搐痙攣,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爹--你挺著,我馬上幫你找大夫。」小寶話落急忙要走,被凌飛揚攔了下來。他看慕容青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回天乏術,只是撐著最後一口氣而已。

  小寶奮力的想甩開凌飛揚的手,卻遭慕容青虛弱的阻止,「不用了。」

  垂危的目光注視她好一會兒,才吃力的抬起手撫著她的頭髮。

  「我……是活……不成啦……」慕容青眼中微有淚光。

  「老伯,是誰下的手?」凌飛揚沈聲問道。

  慕容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要求道:「你……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小寶……她……」話至此一陣的猛咳,激烈到幾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全咳出來似的。

  「她……梅谷……易……」話至此,再也無力接續,就已閉目溘然而逝。

  小寶破嚇呆了,整個腦中意識一片空白,連傷心哭泣都像似遺忘。

  她轉身回來至慕容青身邊,輕喚這:「爹!您別逗小寶了,我以後再也不調皮了,保證會好好用功的好不好?您別再嚇我了,您要是再這樣我可要生氣囉!」

  凌飛揚安慰她道:「你別這樣,你爹已經過世了。」

  「你胡說!」小寶雙拳如雨落般擂打在他的身上,「我爹沒有死,你別胡說八道。」

  「小寶!」凌飛揚一聲大喝,要她清醒過來,接受這個事實。

  小寶突然像被點穴似的停下所有的動作,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忍了又忍,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臂緊緊環繞著他,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哭得涕泗縱橫、毫無形象,盡情的哭出她的喪父之痛。

  凌飛揚將她抱在懷中,任她盡情的發洩。

  他沒想到霸王堂、天水幫、神槍門這幫人為了對付他,連小寶父女都不放過。是他太過疏忽,以為他的行蹤不會洩露,才安心的留下來養傷,也沒有調動附近的堂口布成眼線,慕容青被殺身亡,他難辭其咎。

  是他令小寶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他忽地一凜,對方的目標是他,絕不會就此放過,他的傷勢末愈,到時可能會將小寶的命也給賠上。

  凌飛揚當機立斷,點了小寶的睡穴,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該是轉守為攻,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

  易水山莊

  小寶慢慢睜開乾澀、紅腫的雙眸,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要重溫以前的時光。若是在以前的話,她總是會在床上依戀著溫暖的棉被,直到天光大亮,才依依不捨的下床取水、洗臉、生火、做飯。

  爹老是說她都十幾歲了,還是像小孩子一樣,成天往外跑,一點也沒有姑娘家的樣子,還說她以後鐵定嫁不出去,要留在家裡陪他那個老頭過一輩子。當時爹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是既吹鬍子瞪眼睛,又無可奈何。

  這樣父女相處的機會,她再也不能擁有了。

  「你醒了嗎?」頭頂上響起一個低沈醇厚的聲音。

  小寶抬眼一看,是凌飛揚。

  「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大夫說你傷心過度,需要好好調養。」他伸手探測她額頭的溫度。

  「還好沒有發燒。」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這是哪裡?」小寶意興闌珊的問。

  「易水山莊。」凌飛揚回道。

  小寶一路上昏昏沉沉的,並不知道凌飛揚帶著她趕了十幾天的路,只在恍惚間覺得又是坐車又是搭船的,還有偶爾抱著她的溫暖雙臂。

  凌飛揚沉默半晌,又道:「你爹的遺體我已經幫你入殮,他的後事也已派人去辦了,你不用擔心。」

  當日離開時,他連續下了幾道命令,其中一個就是安排慕容青的後事,他走時沒來得及為他安葬,心中實感不安。

  「嗯!」小寶疲累至極的閉上眼睛,只覺得好累好累!

  「以後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吧!」他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心中滿含憐惜和愧疚,「是我不好,沒想到你救了我,反而引來殺身之禍,令尊還因此而遭殺害……」

  「這不能怪你,是他們手段太毒辣,何況我也不能見死不救。」想到父親無緣無故,竟招來這場橫禍,禁不住她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別太傷心了,」他安慰道,「令尊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這個樣子。」凌飛揚用手拭去她頰上的晶瑩淚珠。

  「對了……」他岔開話題,「晚上有一場家宴,你好好休息,到時再介紹你給山莊的人認識,他們都是與我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

  「嗯!」

  「還有……」凌飛揚喚來一名丫鬢,「她是斷月,以後就由她來服侍你吧!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她,她會為你安排妥當的。」

  「小姐!」斷月趨前行了個禮。

  「我走了!別胡思亂想,嗯?」見到小寶點點頭,凌飛揚溫柔的為她蓋上被子。「乖!多休息一會兒,晚上才有精神。」

  小寶定定的凝視他一會兒,才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凌飛揚見小寶睡著了,才起身離開,臨走前交代斷月,「好好看著小姐,別讓她離開你的視線,懂嗎?」

  斷月屏氣凝神的回道,「是,莊主!」

  直至凌飛揚離開,斷月才長吁一口氣,放下提至喉嚨的心,他們莊主平時講話雖然從不疾言厲色,但是他不怒自威的神情,還是讓莊中的人對他又敬又畏。

  ***

  「我的衣服呢?」小寶一覺醒來,發現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在床上又叫又跳,活像只煮熟的蝦子,只不過這只蝦子的脾氣看來不太好。

  「丟了。」

  「什麼!丟了?我的衣服就那麼幾件,你把它丟了叫我穿什麼?難道叫我光著屁股走路?」小寶對著斷月大發脾氣,身上除了一件絲綢內衣外,別無長物。

  「莊主說你是個姑娘,以後不能再穿那些男人衣衫了。他叫莊裡的嬤嬤連夜趕做衣裳,待會兒就送過來了。」斷月一點兒都不把她的叫囂當回事,依舊慢條斯理、不慍不火。

  「什麼叫我以後不能穿?我就是喜歡穿那些粗布衣裳,我不管!你們快賠我衣服來。」小寶大剌刺的伸出一手討衣服。

  「怎麼啦?」凌飛揚推門入房,絲毫不顧忌小寶此刻正衣衫不整。

  斷月見狀連忙擋在小寶身前,將她的身子遮住。

  她急急說道:「莊主,小姐現在衣衫不整,您這樣闖進來,豈不是壞了她的閨譽嗎?」

  小寶在她身後探頭探腦的,不明白斷月幹嘛無緣無故擋在她身前。

  凌飛揚擺擺手,示意無妨,看到小寶賊頭賊腦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想笑。他忍住笑意,向小寶詢問,「一起床就大呼小叫的,怎麼回事?」

  小寶委屈萬分的指控,「斷月說你把我的衣服全都給丟了?」不等他回答,又繼續生氣的說:「為什麼不讓我穿我的衣服?」

  凌飛揚聞言一笑,「以前人家以為你是男孩子,才讓你做少年的裝扮,如今都已知道你是女兒身,再如此打扮讓人見了,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嗎?」

  小寶俏臉一紅,辯駁道:「我從小就這樣,也不見得有什麼不妥啊?再說,女人家的衣裳麻煩的很,我不愛穿。」

  「小時候可以做的,長大後未必可以做。你年紀也不小,是大人了,再這樣打扮會遭人非議的。」

  小寶撇撇嘴說:「我可不管,旁人說他的,跟我有什麼相干?」

  凌飛揚微笑道:「反正你的衣服我全燒掉了,你能穿的就只剩下這些新衣裳……」他點頭示意身後的丫鬟送上剛裁製好的新衣。

  「你愛穿也好,不穿也罷,我不勉強。」頓了一下,又道:「待會的家宴若不出席,可就得餓肚子了。你已經一整天沒進食了,可別餓壞身子。」他故作正經的說道。

  小寶又是生氣又是大吼的叫道:「這不公平,你欺負人。」

  「不管公不公平,總之這裡是我當家,我說了算。」抬頭望望天色,又說:「時間不早了,你得趕緊準備,待會兒叫斷月幫你,她會打理好一切的。」這個刁蠻姑娘,不用點手段還真治不了她。

  ***

  雖說是家宴,但易水山莊所有重要的人物均出席,一方面為凌飛揚洗塵,一方面他也要藉此機會將小寶介紹給大家認識。「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主及凌飛揚的貼身護衛,外號「鐵掌」的文漱玉個個在座。

  席上還另有一位二八年華的佳人,長得溫柔似水、高雅秀麗,不知是何許人也。

  白虎堂堂主杜炯林舉杯笑道:「這一杯賀莊主有驚無險,歷劫歸來。」

  眾人一飲而盡。

  玄武堂堂主任遠亦笑道:「這下子可讓『霸王堂』那些跳樑小丑鬧了個灰頭土臉,抱頭鼠竄,我看他們以後再也不敢回來了。」

  青龍堂堂主龍翔沈聲道:「這群江湖敗類竟然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暗算莊主,咱們絕不能善罷干休。」

  眾人義憤填膺的齊聲附和。

  任遠忍不住罵道:「咱們雄踞一方的易水山莊,若不給這些小角色一點顏色瞧瞧,以後誰都敢欺到咱們頭上來了。莊主,這差事我先討了,霸王堂、神槍門這些就由我打發吧!」

  其他各堂眾人紛紛笑罵,杜炯林更道:「老任,你的手腳動得好快,我們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你捷足先登,怎麼,今晚突然開竅了?」

  久未開口的朱雀堂堂主蕭媚也附和道:「是啊!這差事怎麼能讓你一人全挑了?這些跳樑小丑是什麼樣的人物我也想見識見識,怎能讓你一人全攬了?」

  一時之間,大伙七嘴八舌,都說不該讓玄武堂居功。

  凌飛揚擺擺手道:「你們別爭了,這事我要親自解決。」眼神既而一冷,「我會讓那些人後悔來到世上。」

  眾人聞言一怔,均想:莊主今兒個有點怪怪的,往常這些事都是交由白虎堂,不然就是玄武堂打發的,怎麼今日變了?

  一旁未曾開口的姑娘微啟紅唇說道:「這事兒也不忙在一時,現在是晚膳時刻,還是別說那些!只顧談天,飯菜都涼了。」

  「鐵掌」文漱玉不由得笑道:「還是席姑娘善解人意,知道有人在一旁快餓扁了,才開口解危。」

  「對了……」蕭媚忽道:「莊主不是帶了貴客,要介紹給我們大家認識嗎?怎麼還沒見到人影?」

  小寶至今尚未出現,他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凌飛揚皺起眉頭解釋,「大概是有事耽擱了吧!」向一旁的丫鬟吩咐幾句。

  正當此時,小寶出現了,原本嬌俏可愛的一身白衣衫裙,不知怎地,被撕裂好幾處,秀髮蓬鬆,從頭到腳一片髒亂,臉上還沾有幾塊污泥,簡直快看不出原來穿著的顏色。

  樓斷月則氣急敗壞的跟在她身後。

  「我遵照你的吩咐啦!」她昂起頭,不馴的直視凌飛揚,想看看他的反應。

  她是故意的,他當時說話的口氣讓她越想越生氣。一氣之下,她就沒了腦袋,衣裳穿好後,她趁斷月不注意的時候一溜煙的溜走,等到她覺得玩夠了,才施施然的朝大廳走來,在半路遇上斷月,被念得半死,她也毫不在乎。

  反正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被責罵了也無所謂。

  廳上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們莊主怎麼帶個……嗯……怪異的女子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孰知凌飛揚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扯,說道:「你遲到了。」指指身旁的座位,「坐下吧!咱們要開飯了。」對她的外表視若無睹。

  原來這個位置是要留給這個小姑娘的,眾人終於恍然大悟,可是這個小姑娘究竟是什麼身份?

  「對了,我還未介紹,這位是容小蠻姑娘,也是我的未婚妻。」凌飛揚向大伙介紹容小蠻。

  「啊--」眾人聞言皆呆愣了,好半晌才面面相覷,神色都有些尷尬。

  那位席姑娘更是嬌軀大震,隨即低下頭去,不讓人看到她的表情。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凌飛揚頓感奇怪的問。

  「沒有!沒有!」龍翔忙不迭的回答,心裡和眾人卻是同一個心思,這個席姑娘是莊主的表妹,人不但溫柔而且斯文有禮,把莊內的家務管得井井有條,他們以為凌飛揚雖未明說,但早晚會娶這位席幽人姑娘為妻,沒想到半路蹦出一位未婚妻來。

  小寶被驚嚇的程度並不亞於他們,嘴巴頓時張得大大的,好半天闔不攏。這個人是豬腦袋啊?她說的話他完全把它當作耳邊風,正要開口反駁時,卻遭到他的眼神阻止。

  她本想不顧他的反對說出事實真相,但話到唇邊又自動吞了回去。不是她回心轉意,而是凌飛揚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的服從他的意思。

  這一頓晚宴人人各懷心思,食不知味,唯有凌飛揚一個人好整以暇,彷彿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嘴邊不時泛起神秘的笑意。

  ***

  這一天晚上,月掩星淡,容小蠻整個晚上沒闔眼,等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才翻身下床,唇上噙著得意的笑,輕輕巧巧的踮著腳尖,出了房門。

  出了房門後,這才發覺她住的是一所獨棟的小樓,精巧玲瓏,飛簷重瓦,四周並無其他的建築,只有一個月洞門將小樓和前院隔開,中間小橋幽徑、蓊鬱飛瀑,佈置的很是幽靜,有一番脫塵出俗的韻味。

  小蠻這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居所,沒想到凌飛揚居然對她還蠻禮遇的,肯將這一棟如此精緻的小樓撥給她住,不過欣賞歸欣賞,老實說讓她住在這裡,還真有點糟蹋了,幸好她肯自動改正這個錯誤。

  她仔細想過了,她並不適合這裡。昨晚席上眾人的神情她瞧得一清二楚,那位天仙般的姑娘想必對凌飛揚有著異樣的感情吧!她只是遲鈍了些,可不是傻子。

  她之所以有點捨不得離開,完全是因為她從來沒有住過這麼舒服的房子,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菜餚,和--她老實承認--挺好看的衣裙,絕不會是因為她對凌飛揚產生了感情--那充其量只是有好感而已!

  只要她回到原來的地方,一切又都會回到原點,她照樣過她的日子,興起的時候,回味起這一場夢,一定是一個不錯的回憶。

  「你的興致不錯,這麼晚了還在賞月!」凌飛揚隱身在暗處,眼角閃著興味的光芒。

  哦喔!不太妙,她好像被逮個正著了!

  「不錯!今晚的月色挺不錯的。」她咳了一聲,面不改色的說。

  「哦?」凌飛揚有趣的仰望天空,暗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連一顆星子也沒有。「看來你欣賞的角度還真是與眾不同。」

  小寶嘟起嘴沒有回答。

  「怎麼啦?不高興?」他柔聲問道:「做我未婚妻委屈你了?」

  晚膳時見她吃得少,話也不多,他就知道她心裡不痛快。她是個喜怒哀樂都藏不住的人,她的快樂或悲傷,都可以從她的臉上一覽無遺。

  這令他羨慕。

  自他少年起,就開始經歷江湖上的爾虞我詐,隨時都得懷著戒心面對週遭的人事物,縱使是面對自己人,他也會出自本能的保護自己。他不後悔過這樣的生活,但是不免有憾。

  在小寶面前,他可以表現出真實的自己,這或許是他想將她留在身邊的原因。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很……怎麼說……很自在、很無拘無束,而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都跟你說過了嘛!我不想做你的未婚妻,我也不會做。何況你的莊子裡有一個好漂亮的姑娘在你身邊,她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會的樣子。不像我,什麼都不懂,在你身邊肯定只會丟你的臉,再說莊內的規矩那麼多,我肯定學不會,還是回我家自在些。」小寶一古腦兒把肚子裡藏了好久的一堆話全說了出來。

  「我跟你說,」他正色道,「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有自己的特質,為什麼要和別人比較?再說,我是真的喜歡你,難道你沒有一丁點兒喜歡我嗎?」

  小寶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點頭。他常常會逗著她玩,有時候雖然會說她幾句,不過她知道那是為她好,能聽的她就姑且聽之。

  凌飛揚見她點頭,隨即一笑說:「這就是了。我喜歡你,你對我也不排斥,做未婚夫妻有什麼不好?我們先相處一陣子,如果到時你還是認為我們不適合,再解除婚約也不遲啊!」

  她霎時瞪大了雙眼,「你說只要我不喜歡,這段婚約隨時可以解除?」

  凌飛揚點頭。

  望著他溫柔帶笑的眼眸,小寶不禁有些心動。

  易水山莊這麼大,她都沒有好好逛過呢!裡面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再說他對她真的很好,什麼都由著她,連她作怪時也睜只眼閉只眼,除非太過分了,他才會出來干涉。

  不過她曉得這是為她好,所以也不敢太過反抗。不知怎地,她總是會順著他的意,或許是他太有說服力了吧!

  嗯!就這麼決定了,小蠻啟口言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隨時可以離開喔!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凌飛揚爽快的答應。

  這個小姑娘眼珠子一直溜溜的打轉,她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嗎?想和他鬥,她還得再回去修練個數十年才行。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他忽然開口問道:「為什麼你總是一副男孩子的打扮,令尊也不阻止?」這時代男女之間禮防甚嚴,要是讓人知道這件事,她很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小寶聳聳肩,回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爹從小就這麼養我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後來爹一直想要把我糾正回來,可惜還沒做到他就已經過世了。」話聲中流露出一股哀傷。

  他不願小寶沉浸在回憶中,遂轉開話題。

  「上次你中毒時,我在你胸前看到一個梅花形的胎記……」見小寶臉色一紅,他不禁想到那天的情景,心中不由得一蕩,連忙凝神,「是你一出生就有的嗎?」

  小寶忸怩的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一時好奇,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就不問了,」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去吧!」

  兩人漫步在亭台樓閣幽徑之中,一時寂靜無語。夜色如墨,天涼如水,偶爾風吹過大地的聲響,也是那麼靜悄悄的,深怕驚擾到他們倆似的。

  「以後我還是叫你小蠻吧!」回到她居住的小樓之前,他打破寂靜低頭,見著她的雙眸燦爛如星,忍不住輕吻她的鼻頭。

  「成天小寶小寶的叫,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

  小蠻為他親密的舉動微微一怔,臉頰有些發燙。奇怪!以前那些玩伴碰到她的時候,她怎麼從來沒有像此刻這種害羞的反應?連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是啊!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我是你的私生子呢!『大叔』!」她勉強說些話來掩飾。

  凌飛揚聞言一怔,小蠻早巳向他扮個鬼臉,推開房門進去了。

  對她的行為他只能搖頭苦笑,一個人在樓前沉思許久,直至東方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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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大早就被斷月從棉被窩裡給揪起來,她的神智都還未恢復清醒,就已被斷月帶著梳裝打扮,斷月叫她舉手抬足,她無一不欣然應命,只求斷月能早點兒放她回去夢周公。

  「好了!」斷月推推她,「小姐,快到凌煙閣吧!教琴的夫子已經在那兒等候了。」

  「什麼教琴的夫子?」小蠻還迷迷糊糊的揉揉惺忪睡眼,含糊的問。

  斷月也沒有搭理,只是一個勁兒的推她出門,她才跨了兩步,馬上跌了個狗吃屎,膜拜土地去了。

  小蠻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低頭一看,發現身上穿的是一身柔黃色的連身衣裙,她還像以前那樣大步行走,當然不會有好下場。

  小蠻看了大發脾氣,「幹嘛給我穿這身衣服?」

  她的丫鬟氣焰倒比她還大,竟然冷冷的回道:「不穿這個穿什麼?你的衣服我早拿去丟掉,你忘了嗎?堂堂未來的莊主夫人成天穿得像個小男孩,像什麼樣子?傳出去能聽嗎?」

  小蠻簡直要被這家人氣暈了,怎麼全都是一個樣。昨天凌飛揚明明不是這樣說的,怎麼才過了一天就全變了?

  「什麼?是你們逼我,又不是我硬湊上來的。」

  「不管怎麼樣,莊主說你是他的未婚妻,你這凌夫人是當定了,雖然我對莊主的眼光有些兒不予置評……」她在小蠻身上瞄了瞄,一副她家莊主虧大的模樣,「但事已至此,我也只有認了,就算是塊石頭,只要好生琢磨也能有點看頭的。還是……你穿著這身衣裙,連走路也不會?」

  「誰說的?」她偏偏就要走給她看,一個莊裡的小丫鬢就這麼盛氣凌人,她要是制服不了她,豈不是被人給瞧扁了?

  好!決定了!她要留下來,起碼也要給這個丫頭一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她容小蠻可不是好欺負的。

  「穿著女裝走路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試著踏出第一步,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問題。

  「我以前一天起碼可以走個三百哩路,」她大言不慚的吹噓著,「這點兒路對我而言,實在是小事一樁,沒啥大不了的。」話聲末落,又踩著了裙邊,小蠻的雙手在空中掙扎揮舞,最後還是脫逃不了跌倒的命運,又跌了個狗吃屎。

  這次災情慘重,她的額頭直接撞到門檻,害她馬上腫一個大包。

  斷月在一旁幸災樂禍,十分婉惜的搖搖頭。「真是糟蹋了那上好的衣料,才過沒多久,十兩銀子就飛了。」

  不容她再繼續浪費時間,斷月索性一把攙起她,一路健步如飛往凌煙閣而去。

  小蠻被她這麼一路帶著,簡直就像跑得過快的輪子一樣,三步一滑、五步一跌,等到了目的地,鵝黃柔亮的下擺早已沾了一團沾泥,只能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

  早等得不耐煩的夫子見狀,皺起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心浮氣躁的,如何靜下心來學琴?」

  繼而轉向斷月責備道:「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學到哪裡去啦?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平心靜氣,你怎麼都忘了?」

  斷月慚愧的低下頭來,不敢說話。

  小蠻第一次見到這個蠻橫的丫頭低頭的模樣,不禁在旁竊笑,惹得斷月對她直瞪眼。

  「好了,別再浪費時間,我們這就開始吧!」夫子端坐下來,開始講述。

  小蠻坐著猛喘大氣,沒想到學琴比她打架還累,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像條在椅子上蠕動的毛毛蟲一樣四處尋找生路,只可惜這一堂課上下來,有斷月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她,讓她不敢妄動。

  好不容易夫子宣佈下課,小蠻已經像只缺水的魚兒在岸上奄奄一息般,只剩一口氣苟延殘喘。

  凌飛揚進門見狀不禁笑道:「怎麼啦?學琴很辛苦嗎?」

  文漱玉一如往常跟隨在他身邊,要不是怕小蠻對他的安排會有所反彈,他也不會丟下上百件待處理的公務,到這兒來看她。

  小蠻只抬頭瞪他一眼,根本提不起力氣說話。

  凌飛揚但笑不語,只是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

  小蠻著男裝時倒還不覺得,一穿起女裝來,女兒嬌態畢露,任誰也不會把她看成男孩子,眉宇之間,還多了幾分慧黠精靈之氣。

  小蠻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被他們這樣一盯,她全身上下有如穿了衣服的猴子般不自在,東撫一下衣角、西順一下髮絲,就怕會被取笑。

  「你們怎麼啦?老是盯著人家看,難道我臉上長了什麼東西嗎?」小蠻嘟嚷著,紅撲撲的粉頰煞是可愛。

  「你這個樣子很好看,」凌飛揚幽默的道:「要是能少了裙上那些污泥,看來會更順眼些。」

  小蠻難得受到稱讚,心中很是高興,但提到那些污泥,她就一肚子的怨氣。

  「你給我穿的是什麼裙子嘛!拖這麼長,害我走路跌來跌去的,我看再過幾天你們就認不得我啦,我一定會腫得跟豬頭一樣,下次見到長得像豬的人,記得跟我打一聲招呼啊!」小蠻咕噥地埋怨。

  他聞言頻頻忍住笑意,說道:

  「不會這麼嚴重,斷月會在你身邊提醒你,過一陣子就習慣了。姑娘家那些拈針繡線的,我知道你不會,也不勉強你,但是起碼要像個姑娘家吧!免得傳了出去說我凌飛揚有『斷袖之癖』,娶了個男人進門,到時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蠻皺皺她那小巧的鼻子,回道:「那有什麼關係,我才不在乎人家怎麼說呢!」

  「我曉得你不在乎,不過就當是為我做的一點小改變,好不好?還有……」凌飛揚警告她,「你玩歸玩,可別玩得太過火,有危險的事一概不許。聽到沒有?」

  小蠻吐吐舌頭,膩在他身旁撒嬌不依。

  文漱玉旁觀這一切,不得不對凌飛揚投以嶄新的眼光。他在處理公務一樣很有魄力,從不拖泥帶水,該報的恩、該討的債他也是一絲不苟。

  但是該怎麼說呢?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常會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尤其是在面對小蠻的時候。

  她實在是個純真、可愛、沒有心機的好女孩兒,雖然私底下他仍然為席姑娘抱不平,但是他可以理解他們莊主為何會對小蠻另眼相待,她爽朗的性情實在很難不討人喜歡。

  文漱玉對接下來的發展,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的耳朵聽到小蠻抗議的聲音,「我哪有那麼壞,頂多惹點小麻煩而已,你不覺得我這幾天特別乖巧嗎?」

  凌飛揚盯著她言道:「有嗎?就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你一調皮起來,不知道要給我惹多少禍呢?」

  周圍的人聞言都在竊笑,小蠻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凌飛揚見狀連忙岔開話題,「剛才夫子走的時候,他的神情怪怪的,是怎麼了?」

  小蠻眼珠兒溜溜的轉動,三步並二步跳到凌飛揚身邊,說道:「夫子說我很有天分,要我好好學。他還說斷月的琴學得很好,就讓斷月有空的時候指點我好不好?」她拉著他的袖子,一臉祈求。

  凌飛揚聞言為之一怔,小蠻對琴藝有興趣倒是頗叫他意外。她像只坐不住的跳蚤,原來他的打算只是藉此陶冶她的性情,別再這麼毛毛躁躁的,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收穫。既然如此,他也樂見其成。

  「你想做什麼都好,只要不會傷害你的身子就行。倒是難得你會對琴感興趣。」

  凌飛揚不在意的回答,自然的伸手幫她理理飛亂的髮絲,拿掉沾在她身上的雜草。她髮際所沾上的泥巴挺礙眼的,他也順手替她抹去了。

  小蠻頓覺甜孜孜的並沒有回答,心中隱隱約約覺得做他的未婚妻,好像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之前她之所以排拒,實在是以男孩的身份生活太久,久到連與異性相處,都當作好朋友看待。

  現在一恢復女兒身,長久以來,蟄伏在心中的女性自覺慢慢覺醒,她其實挺喜歡與他在一起甜甜的感覺。

  斷月卻在一旁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文漱玉瞥見,訝道:「斷月,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她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

  「莊主,可不可以……別讓我……教小姐學琴?我資質愚鈍,琴藝也還未到家,我怕反而耽誤小姐的進度。」

  小蠻聞言衝口而出,「那怎麼行?我……我是說……」支支吾吾的,一定有問題。「斷月她彈得很好,不會有問題的。」

  斷月回道,「可是我怕我會受不了。」她瞪了小蠻一眼--後者正得意洋洋的看著她,繼續言道:

  「小姐……彈琴像殺豬似的,才剛練習,琴弦就被她弄斷好幾根,夫子被她嚇得一口茶噴了出來,差點被嗆死,下次肯不肯再來教,還很難說。」

  凌飛揚和文漱玉兩人聞言一怔,隨即難以克制的爆笑出聲,而小蠻仍逕自得意洋洋,沒有半分慚色。她只要一想到斷月在旁痛苦萬分的表情,就覺得一切值回票價。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

  除了學琴之外,小蠻其他的成績一樣慘不忍睹。

  她的畫像鬼畫符一樣,沒人看得懂,東一撇西一撇的,讓教畫的夫子看了差點氣得吐血。而上四書五經時,她猛打瞌睡,那些之乎者也,她念著念著,頭也跟著搖晃,最後就夢周公去了,而且動作還自然的很。

  凌飛揚為此苦惱不已,而她依舊悠哉悠哉的,吃得飽睡得好,完全不受影響,三不五時還能偷溜出莊,到外頭溜躂。

  在這裡,她吃的好、睡的好,所有用的穿的,都比以前好上百倍。可是她有點寂寞,有點孤單。

  她回想起從前,那時她成天和鄰近的夥伴們玩在一塊,回家時老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不是這兒擦破皮、就是那兒弄傷了腿,從來沒有一次是完整的,爹也老是一邊責備一邊替她上藥,連她的衣服都順便幫她縫補好了。

  因此小時候,在油燈下拈針弄線縫衣的父親,就是她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

  突然湧起的思緒,讓她脆弱的心一時招架不住,就這麼眼淚撲簌簌地沿著面頰滴落在衣襟上,水漬渲染的印子越來越大,終成一圈漣漪。

  「小姐,莊主請你到書房一趟。」丫鬟小翠平板的說。

  「是嗎?」她暗地裡擦乾眼淚,問道:「有什麼事?」

  「莊主沒有說,我們做下人的不敢妄自猜測。」

  「喔!」

  小翠催促的說:「快走吧!莊主要你馬上去見他,去晚了我會捱罵的。」

  小蠻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才由小翠帶路。

  這山莊的僕人個個都怪怪的,從來沒有給她過好臉色。每次面對她時,不是平板而疏遠,就是冰冷冷的,沒有半點人情味。她想破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得罪他們,竟然惹得他們上下一致的對她開炮。

  好在山莊規矩極嚴,他們倒還嚴守上下之分,沒有任何越矩的舉動,小蠻也就懶得跟他們計較。

  原來席幽人對人和氣,待下人又寬厚,雖然沒有明說,但山莊內上上下下的人都當她是未來的莊主夫人。誰知凌飛揚突然蹦出個未婚妻,使得席幽人的處境有些尷尬,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強顏歡笑的神情卻瞞不了任何人。

  有些下人為席幽人打抱不平起來,進而對小蠻的態度就有些不對勁。這個內情莊內上上下下都清楚,就是三個當事人不明白,也沒有人會雞婆到去跟他們說明原委,所以弄得小蠻莫名其妙,凌飛揚和席幽人被蒙在鼓裡。

  「怎麼啦?什麼事惹得你不開心了?」凌飛揚溫柔的聲音突地響起,原來她一路上胡思亂想,竟不知何時已進了他的書房。

  小蠻努力吸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道:「沒什麼,你怎麼有空找我來?」

  他白天忙,晚上也忙,早上、中午和晚上用膳的時候他照樣忙,她已經接連好幾天沒有見到他的人了。

  凌飛揚凝視著她半晌,最後肯定的言道:「你不對勁,到底怎麼回事?」

  小蠻裝作不在乎的聳聳肩,「沒什麼,只不過沒人陪我玩。有些無聊而已!」

  「不是有斷月陪著你?」

  「她?」小蠻嗤之以鼻,「她滿腦子八股思想,比老夫子還要正經,老是不許我這、不許我那的,如果真叫她成天陪著我,那我才受不了呢!」

  「對了,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事?」四處梭巡一下,看到桌上有盤糕點,她便老實不客氣的跳上椅子,拿起一大塊大快朵頤一番。

  「不會只是找我問些八卦問題吧!」她口齒不清的說著。

  「我這幾天收到很多投訴。」

  「啊!」小蠻猛地嚥住,誘人的桂花千層糕卡在喉嚨可不怎麼好玩。「你說什麼?」她裝迷糊。

  「怎麼?作賊心虛了?」凌飛揚取笑她,順手倒茶幫她解危。

  「誰說我作賊心虛?咳……咳……」有什麼藉口可以搪塞呢?「咳……咳……」怎麼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

  「三位夫子這兩天都跟我開口說要辭職不幹,他們深慚無能教導你,要我另覓良師,你怎麼說?」

  小蠻見事跡敗露,嘀嘀咕咕的道:「我能怎麼說?我一上課就想睡覺嘛!誰叫夫子的聲音那麼有規律,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這又不能怪我。」

  凌飛揚聞言也只能長歎一口氣,實在是深感無能為力。

  要把她當成男孩子嘛,偏偏她是女兒身;若把她當姑娘家看待嘛,全身上下又找不到一點女性的溫柔,這可真是難倒他了。

  「這樣吧!」他沉思半晌,終於作了決定。

  「每晚晚膳過後,你到我書房來。」

  「幹嘛?」小蠻還迷迷糊糊的,不知即將要落入獵人的陷阱之中。

  他露出一臉陰謀的笑容,答道:「換我來督促你。」不理會小蠻霎時所發出的哀嚎,續道:「念點文章來陶冶性情,對你有好處的。」

  怎麼會這樣?

  她以為擺擺哀兵姿態,就可以免去這項酷刑,從此五湖四海任她邀游。沒想到她道高一尺,他魔高一丈,居然打算親自下海來督促她,這怎麼可以?

  「不用!不用!」她忙不迭的回道:「你平常這麼忙碌,這點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怎麼好來麻煩你,以後我會認真用功,不會再讓你操心了。」

  凌飛揚泛起魅力十足的笑容,「我再怎麼忙,對你我永遠有空。何況你是我的未婚妻,咱們應該多多培養感情才是,你說呢?」

  啊--這個……她能說什麼?

  小蠻直低下頭來哀聲歎氣,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見凌飛揚直勾勾的盯著她,目不轉睛。小蠻頓時心臟狂跳,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待過她,好像把她當成手上的寶貝似的呵護戀寵。她一時被他溫柔、纏綿如絲的眼神給吸引住,不可自拔,兩人就這麼忘情的互相凝視,渾然忘懷時光的流逝。

  最後還是小蠻先清醒過來,嬌羞的別過頭去,芳心卻像小鹿亂撞一樣,「怦、怦、怦」急跳個不停。

  「怎麼了?舌頭被叼走了。」凌飛揚取笑她。

  小蠻不依的握起拳頭輕捶他一下,又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

  「想睡了嗎?這裡有碗蓮子湯,喝完再睡吧!」

  小蠻接過手來,一湯匙一湯匙的舀向嘴裡,只可惜她睡眼迷濛的,好幾匙都直往她的臉上招呼,他實在看不過去,接回手裡,繼續一口一口的餵她。

  「從沒看過有人貪睡成這個樣子的。」他再次取笑。

  小蠻完全沒放在心裡,只要一張口,香甜滑膩的蓮子立刻送到,連皇上也沒被侍候得這麼周到。

  喂完了蓮子湯,凌飛揚哄道:「你困了,我抱你回房睡吧!」

  小蠻聞言馬上睜開雙眼,「不要!我還不想睡。」她一邊努力撐開她的眼瞼,一邊向他說道:「你看,我還不睏。讓我在這兒陪你好不好?我保證會乖乖的,絕對不吵你。」

  他見狀無奈的道:「隨便你吧!待在這兒可不怎麼有趣,到時可別抱怨我不理你。」語畢,他即低下頭看他的公文去了。

  小蠻聊天似的開口,一人喃喃言道:

  「你平常就這麼忙啊!」

  「你的生意做得很大嗎?」

  「你通常都看到何時才入睡啊?」

  她一個人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直到凌飛揚抬起頭來瞪她才噤聲,脖子還不怎麼害怕的一縮當作打發,便四處巡視他的書房。此時,她才發覺他挺悶的,四壁全是書,一不小心倒下來,肯定會壓死自己,不愧是老古董一個。

  凌飛揚要是知道小蠻心中這麼編派他,肯定氣得吐血。

  殘夜將盡,他終於抬起頭來,放鬆酸澀的眼睛,才發現小蠻早巳睡熟了。

  他起身將小蠻抱到書房中唯一的臥榻之上,這原本是讓他疲累時可以小憩一下的,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跟著他也躺了上去,睡覺是會傳染的,看她的樣子,他也有幾分睡意了。

  小心翼翼的將她嵌在他的懷裡,確定沒有令她不舒服之後,正想閉上雙眼時,她卻在這時迷迷糊糊的問:「天亮了嗎?」

  「還沒呢!再睡一會兒吧!」

  小蠻沒有回話,頭在他胸前扭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後,便一無所覺的夢周公去了。

  凌飛揚看著她沉睡的嬌顏,心中歎了口長氣,若是他的猜測成為事實,不曉得她是不是還能睡得這麼安穩、無憂無慮?

  ***

  小蠻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發現自由的呼吸是如此的清新,令她差點要大聲歡呼起來。而原因呢--也只不過是她踏出易水山莊的大門而已。

  不過這一次的出門是具有歷史性革命意義的,因為她擺脫了纏人且嘮叨的斷月,趁機清靜一下也不錯。

  她在大街上這兒逛逛那兒摸摸,每一樣東西她都很感興趣,一些童玩尤其令她眼睛為之一亮。所以隔沒多久,她的手上就多了紙風車、波浪鼓、棉花糖、竹螳螂這些東西。

  小蠻感到十分有趣,不禁咭咭直笑。

  正路過一家大宅第後門時,也不曉得什麼東西從門內飛了出來,一下子砸掉她手上所有的玩意兒。小蠻氣得火冒三丈,想也不想就直接踹進門找人算帳。

  一進門遊目四顧,涼亭內,一個穿著華貴的少爺正在大發脾氣,身邊兩個丫鬟噤若寒蟬。

  小蠻知道找到正主兒,一個箭步踏上前去,瞪眼喝斥,「喂!你這個人怎麼那麼野蠻哪!動口不夠還動手,你差點砸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那位少爺冷眼斜睨小蠻一眼,「哪裡跑來的野丫頭,竟敢到沈府來撒野?」

  小蠻一聽火冒三丈,隨即反唇相譏,「我是野丫頭,那你就是野蠻人,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對著不敢回嘴的下人發脾氣,算什麼英雄好漢。」

  「這是我的家務,干你屁事!」

  「耶!這是什麼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她坐上欄干,拿起桌上的瓜子就嗑了起來。

  「再說你一罵她,她就害怕;她一害怕,手就會抖;手一抖,手上捧的東西全灑光了,萬一灑到你身上,那才叫家門不幸哩!」

  沈家少爺皺起眉,滿懷疑問,怎麼罵丫頭會和「家門不幸」扯上關係?這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肯定腦袋有問題。

  「你是誰?隨便闖進人家屋內,還在這兒大言不慚,不怕我報官抓你嗎?」

  「唉喲!我好怕啊!」小蠻做作的縮頭,表情是敷衍的可以。

  一旁的丫鬟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被沈少爺冷眼一瞪,又慌忙低下頭去,眼裡閃過一絲輕視。

  沈少爺看在眼裡,心中的怒火和羞辱交織錯雜,不知是哪個重一些。

  「滾!全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們。滾!滾!滾!」他突然發狂似的吼叫,臉上青筋暴露,肌肉不住的跳躍,顯然心情大為激動。

  「又在發脾氣?這一次是哪件事不順你的意了?」一位盛裝高貴的夫人嫋嫋款步而來,保養得當的肌膚,雖已年屆不惑,仍然看不出一絲老態。

  「夫人。」沈少爺面無表情的打聲招呼,殊無恭敬之意。

  「總算你還知道這個家有我存在,要換人當家也得知會我一聲。」那位夫人輕蔑地看了小蠻這個陌生人一眼,問道:「這人又是誰?該不會又是你看上的女人吧!」

  「是又如何?」

  「你的眼光倒是越來越低了,這樣的女子你都看得上眼,不愧是你娘生的好兒子。」

  小蠻就這樣當著面被品頭論足,而且還被批評得一文不值,心頭霎時湧起一股被羞辱和被輕視的感受,自我防衛的意識頓時升起。

  「聽說這兒是沈府?怎麼這樣一座高尚的府邸會隨便放母狗出來,到處亂咬人哪!」

  沈夫人聞言大怒,高貴雍容的教養霎間拋到腦後,怒斥道:「你胡說什麼?哪裡跑來的野丫頭,竟敢跑到我府裡來撒野,嘴裡還不乾不淨的,來人哪!把這個丫頭給我轟出去。」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沈夫人,是你不尊重他人在先,也怪不得人家這樣說你。」沈少爺無關痛癢的說道,對沈夫人的盛怒無動於衷,眸裡甚至閃著得意的光芒。

  小蠻左看看、右瞧瞧,被這府內錯綜複雜的關係給搞糊塗了。沒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的只是互相陷害、互揭瘡疤,她過慣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對這樣的關係還真有點不能適應。

  「這位姑娘是我特別邀來的客人,你不介意我獨自招待她吧!」話落,不理會沈夫人的反應,逕自拉著小蠻離去。

  沈少爺的手像一道鐵箍,讓她怎麼使勁也甩不脫,小蠻正想和他好好理論一番,誰知一脫離沈夫人的視線,他馬上放開她,神色陰沈的道:「今天的鬧劇到此為止,你可以走了。」

  「利用完了就想一腳踢開我?」小蠻哼了一聲,「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你不說明原因並且道歉的話,我是不會走的。」她一屁股往下一坐,「我就賴在這裡,看你能奈我何?」

  沈少爺聞言臉色一沈,向家丁吩咐道:「把她趕出去,趕不了就用丟的,別讓她礙著我的視線。」臨走前臉罩寒霜,「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

  小蠻還未來得及反對,就被二個家丁攫住手臂,任她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聲嘶力竭,兩人合作奮力一擲,將她扔在大門外,更當著她的面,「碰」的一聲關上大門,差點夾住她的鼻子。

  小蠻受了一肚子的氣,兼碰了一鼻子的灰,氣得破口大罵:「王八蛋、臭雞蛋、不生不熟的臭鴨蛋,下次要是再讓我遇見你,非打得你滿地找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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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想不到你今天的興致這麼好。」凌飛揚經過花園,見到席幽人一個人在涼亭裡,桌上還擺了一副古樸拙實的茶具,正等水滾。

  幽人微微一笑,答道:「很久沒有泡茶,怕是生疏了。表哥,一塊兒喝吧!這是我珍藏的黃山毛峰茶,很難得喝到的。」

  「喔!那我倒要見識一番。」凌飛揚語畢落座,「你真是多才多藝,以前怎麼沒有聽說你懂茶?」

  「茶的學問極大,我怎敢說懂?只不過……」她臉上頓時黯然,「以前爹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品嚐各地的名茶,我跟在爹身邊也喝了不少的好茶,一些關於茶的微薄知識,也是爹教我的。爹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凌飛揚不知該說什麼好,唯有默然不語。

  「瞧我真是的,無緣無故說起了這些。」幽人裝出笑容,「要泡出一杯好茶,學問可大著呢!」

  「這倒要好好向你討教。」他挺感興趣的,一方面也是不想她再去回想那些傷感的事。

  「要泡好茶,就要水好、火足、具美,三者缺一不可。先說到火,燒水之時,火候不可以太嫩也不可以過老,太嫩則茶的滋味淡薄,過老就失去清爽。水最惡煙,所以要用木炭來燒。另外說到水,以泉水最好,其次是雪水或雨水,陸羽的『茶經』裡記載『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就是這個道理。」

  幽人口中講述,見水如湧泉連珠,連忙提起,掇起一撮茶葉放入壺中沖泡。

  凌飛揚見茶葉顏色微黃、形似雀舌,心中嘖嘖稱奇。只見幽人燒水一沖,頓覺茶香四溢,神氣一清。

  「喝喝看我泡的茶味道如何?」

  凌飛揚接手一飲,但覺舌根左右生津、又甜又香、回味無窮。不禁讚道:「我生平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

  席幽人得他稱讚,笑靨如花。

  「是嗎?你過獎了。但這還比不上我以前所喝的毛峰茶呢!」

  「我不相信竟還有茶比你泡的更好喝。」

  「是真的,我小時候跟爹在黃山喝過一次。當時碗中的熱氣如雲如霧,在碗中升上一尺高,在空中繞成一圈,形成一朵白蓮花,不久一縷縷的熱氣散去,幽香滿室,爹說只有黃山的毛峰茶配上黃山泉水,才會有這等奇景出現。」

  凌飛揚聽得悠然神往。

  「幾時有空,我也到黃山去嘗一嘗好茶。」

  幽人聞言歎了一口氣,幽幽的道:「你是易水山莊的莊主,人多事雜。又有一位容姑娘需要你照顧,你哪抽得出空?」

  凌飛揚心頭一震,原來幽人真的對他……

  他心中一直把這位溫柔嫻雅的表妹當作妹妺看待,從來沒動過任何邪念。她對他的溫柔體貼、脈脈含情,他不是不知,只是認為這是她孩子氣的念頭,日子一久,她就會明瞭她對他的感情並不是她所想像的男女之情。

  望著幽人哀怨欲訴的目光,凌飛揚溫言道:「你才貌雙全、秀外慧中,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我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妹妹看待。」

  幽人苦笑一下,「原來……到頭來……還是我自作多情,我一直以為你至今未娶是為了我。真是大傻瓜一個。」她自我嘲笑一番。

  凌飛揚正要開口,小蠻像個被逗起野性的山豬般衝了進來,身上還沾了些泥巴和灰塵,並擦破了皮。

  見凌飛揚和幽人都在,她一屁股坐下。

  「正好你們都在……」眼見桌上有一壺茶,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提起茶壺一飲而盡。

  凌飛揚和幽人兩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一壺好茶就這麼泡湯了。

  「挺好喝的,」小蠻用舌頭舔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可惜就是少了點,又燙了些。用這個小裡小氣的茶壺來泡有什麼看頭,幹嘛這麼小氣啊?」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凌飛揚不理她的喳呼,詢問她一身狼狽從何而來。

  「一提起這事我就生氣,」小蠻憤憤的說,「有錢人都是一個樣兒,砸了人不道歉反而編派起我的不是。」

  他見小蠻氣鼓鼓的,雙頰都冒出了汗,連忙安撫,「你這樣沒頭沒尾的,誰知道是怎麼回事?靜下心來慢慢說。」

  小蠻把事情從頭至尾加油添醋的描述了一遍,說完還批評道:「你看這個人可不可惡,說話這麼惡毒,做錯事還罵人。」

  「他不對,你也有錯。」凌飛揚對她猛瞪眼,「你何時出門的,我怎麼都不曉得?不是交代過出門要告訴我一聲嗎?」

  小蠻心中直叫糟,趕忙陪笑道:「你忙嘛……我看你那麼忙,就不忍心打擾你,反正也只是一會兒而已。」

  凌飛揚冷哼了一聲,「你倒是很會替我著想啊!」

  小蠻猛點頭,大表同意:「誰說不是呢!」

  凌飛揚故意言道:「既然你這麼怕我擔心,我看以後你就別出門了,反正山莊大的很,夠你逛個老半天,這樣你安心我也放心。」

  小蠻聞言不禁大聲哀嚎:「這豈不是要悶死我嗎?」她控訴道:「你好狠的心,竟然用這種方法整我。」

  他聽了但笑不語,似乎覺得容小蠻這只孫悟空再怎麼翻觔斗,也翻不過他的五指山,所以他樂得逍遙。

  幽人驚奇的看著他們兩人,凌飛揚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小蠻身上,口上雖逗著她,手也沒閒著,梳理著她微亂的髮絲,動作自然而不做作,帶著滿臉的笑意。

  尤其是表哥,他笑得很輕鬆、很……愜意,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溫和的他,與大多時嚴肅的他,大相逕庭。

  這就是表哥的另一面嗎?

  ***

  「起來了,小姐。」是斷月沒好氣的聲音。她的眼光直瞪著抱著錦被大夢周公的小蠻,想不到竟然有人這麼難叫,她已經在這裡喚她大半個時辰了,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哪像一個小姐?

  「別吵我!爹……」小蠻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道:「讓我再多睡一會兒……」手一揮,差點將探頭的斷月打個正著--如果她不及時縮頭的話。

  小蠻翻身抱著不離身的被子,雙腿夾著它,又沉沉睡去。

  斷月見狀為之氣結,於是她傾身向前--先護住頭和臉,然後在她耳邊低語:「小姐,太陽照屁股啦!」

  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斷月不禁皺起眉。

  這個小姐也未免好睡的太過分了。

  斷月繼續又大聲喊叫:「失火啦!小姐,失火啦!」

  只見小蠻用棉被蒙住了頭,口中咒罵幾句後,又會周公去了,眼皮連抬也沒抬起過。

  斷月仔細聆聽小蠻的話,不外乎是「真不會挑時候」之類的,再加上她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把她氣得半死,這下她非卯上容小蠻不可,她不相信世上有她樓斷月治不了的人。

  「小姐--」她慢條斯理的道:「莊主已經在門外等著和你一塊兒用膳,你再不起床的話,當心……」

  未待斷月說完,小蠻的身子猛地彈起,雙眼呆滯了一會兒,才頓然大夢初醒。

  「糟了,要是被他知道我賴床的話,我就要遭殃了,一百遍的道德經可不是人人都抄得起的。」

  她一古腦兒跳下床,準備三兩下盥洗一番就算交差。誰知跳下床的時候沒站穩,腳和被子糾纏成一團,「砰」一聲,跌了個屁股開花。

  小蠻自歎倒楣的欲起身之際,忽然感覺到有人接近她,抬起頭來一看,一張凌飛揚的俊臉差點兒就貼在她身上。

  小蠻嚇了好大一跳,「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話說得有點結巴,「找我有事嗎?」

  他並不說話,只是定眼仔細的將她從眉毛看到下巴,再對上她的雙眸。

  小蠻被他看得心怦怦直跳,雙頰燒紅,也不知怎地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看著我幹嘛?」

  「我有一句話要告訴你。」他冷靜沉著的說。

  「什麼話?」小蠻有些羞答答,既不敢聽又想要知道。

  「你的睡相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看。」

  小蠻剛睡醒,腦筋有些兒轉不過來,頓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凌飛揚是在取笑她,登時雙頰更紅了。

  她想起剛才的糗樣,雖然是事實,可也不大服氣。

  她咕咕噥噥的說:「一大清早跑來姑娘家的閨房偷窺,非奸即盜,還敢取笑人家的睡相難看,要是哪一天角色互換,說不定你比我更糗呢!」

  「你一個人在嘀嘀咕咕些什麼?」凌飛揚見她嘴唇開開闔闔不曉得在說些什麼,遂開口問道。

  小蠻被他的問話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麼小的聲音也能讓他聽到,只好將所有不滿暗自在腹中臭罵一番,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凌飛揚當小狗似的拎到桌前坐下。

  「你今早不是還要學琴嗎?」他問,還將桌上的幾份點心揀了幾樣她愛吃的送到她面前,順便為她倒了一杯茶。

  「夫子說他今天身體違和,課下次再上。」小蠻面不改色的回答。

  「是嗎?」凌飛揚有些疑惑,小蠻學琴的事他聽夫子提過,他本來打算罷手不教的,是凌飛揚懇切挽留,夫子才勉為其難答應。

  他始終覺得是夫子太小題大作了些,初學者總是生嫩,有什麼彈不好的地方,以後再慢慢改進就是,一下子就認定學生是塊「朽木」未免也太傷人心了,何況以小蠻的資質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才對。

  「既然如此,你就乖乖的待在莊裡,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如果你安靜不惹事的話,我就給你帶禮物回來。」

  「真的?」小蠻聞言,雙眸為之一亮,她從來沒有收過禮物,聽到凌飛揚這樣說,不禁心癢難耐,恨不得馬上就能收到。

  「我一定乖乖的不搗蛋,可是你打算送什麼東西給我?」

  「這是秘密,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語畢又輕捏一下她的鼻子。

  小蠻一雙水靈靈的烏眸一轉,有說不出的古靈精怪和稚氣逗人,令凌飛揚忍不住想將她親上一親、抱上一抱。尤其她最近不時流露出的女兒嬌態,更令他在不知不覺中動了心。他當初想娶小蠻的理由,不過是個藉口。

  他不由自主的猿臂一伸,圈住她的纖腰,將她攬進懷裡。

  「啊?」小蠻嚇了一跳,急欲掙扎。

  「別動!」凌飛揚出聲阻止,一手緊緊的圈住她。

  小蠻身子輕輕一顫,不知何時,他已含住她敏感的耳垂,輕巧的吸吮。

  她從未經驗過男女之間的親密,更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覺得從他的嘴唇和手臂傳來一股熱流,讓她全身燥熱了起來,他健壯的男性身軀、結實有力的肌肉,在在刺激著她的感官。

  她輕喘出聲,身子難耐的扭動,好像有多難過似的。

  她覺得好奇怪,身子逐漸酥軟無力,像熔化了的蠟燭似的,只能癱在他懷裡,任他予取予求。

  凌飛揚輕笑一聲,對小蠻的反應非常滿意。而輕如蝶翼的吻,由她的耳垂慢

  「你……你……在幹什麼?」小蠻囁嚅的問。

  她覺得好奇怪,凌飛揚從來沒有這麼對待過她。與他這麼貼近,她才知道男性的身軀和女性的身軀有多大的不同--她的身子柔若無骨,而他結實的線條堅挺剛硬。

  「我在懲罰你呀!」

  凌飛揚的聲音滿含笑意,故意逗著她。

  「懲……罰我?」她不禁驚喘一聲。

  原來此時他靈動的舌和充滿熱力的唇,蓄意跳過她的櫻唇,游移到她小巧雪白的下巴。她失望的嬌吟一聲,晶瑩的雙眸早巳乏力的半開半闔,粉頰因情欲蒸發而成桃紅色,有說不出的艷麗照人。

  他另一隻健臂也沒閒著,不知在何時已經鬆開她的衣襟,從領口探入,撫上她雪嫩的酥胸。

  小蠻渾身劇烈顫抖,睜開霧濛濛的水眸望向他,只見他帶笑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男性勃發的力量,他的肌肉和臉上線條所顯示的張力,和男人的欲望顯而易見。

  「不要……大叔……求求你……」小蠻頓覺手足無措,慌亂的神情看在他眼裡,有說不出的怦然心動。

  「別再叫我大叔了……」平常開玩笑的稱呼,此時聽在他耳裡頗為剌耳,彷彿她故意拉開他倆之間的距離似的。

  「叫我的名字……我要你叫我的名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如此誘人,他的心中早巳蠢蠢欲動。

  原來小蠻早巳在他的注視下,不知不覺地蛻變成真正的女孩,只是他一直沒有發覺罷了。

  「你的名字?」她有些遲疑……

  「怎麼?難道你忘了我的名字了?」凌飛揚在她的唇邊呢喃,呼出的灼熱氣息幾乎燙著她的臉,而他濃烈的男人氣息更侵襲著她的感官,叫她直欲昏去。

  「不是……只是感覺有些怪怪的……」她早已虛軟的不能思考,只是直覺這麼告訴她。

  「沒關係……」凌飛揚微微一笑,也不生氣,只是將手臂更收緊了些。

  「你不叫,我們就在這裡耗上一整天。」隨即挑逗地用舌尖在她玲瓏柔細的耳垂舔了舔,「我不怎麼介意。」

  小蠻全身難以自抑的顫抖,全身一陣酥軟。

  怎麼辦?這是什麼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嗯……嗯……」她緊張地舔舔粉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凌飛揚看著她不自覺的誘人動作,眼神更加深沉了。

  「飛……」小蠻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全讓他給吞到肚子裡去了。

  凌飛揚逗弄她的唇和舌,輾轉吸吮,好似想要把她的肉體和靈魂全吸到他的體內。

  熱吻持續良久,直到小蠻差點透不過氣來,凌飛揚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呆望著她白皙裡透著羞紅的臉頰、水波流轉的烏眸,還有鮮艷欲滴的紅唇,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你還沒叫我的名字呢!」雖然她的滋味嘗起來這般美好、如此香甜,但他仍然沒有忘記他的目的。

  靠著她光潔的額頭,眼對眼、唇對唇,再次催促的言道:「是不是還要我再罰你一次才肯說?」

  「是你……」堵住她的嘴,如今還有臉惡人先告狀,她本來想這麼說的。

  但是她才一張口,他就伸出舌在她唇上靈活的滑動。而他的眼神也漸漸狂猛,情欲的波動充塞其中,本來棲息在她胸前的大手,如今也劇烈地活動起來。

  他只覺一股欲火自小腹以翻江倒海之勢向上竄升,全身蓄滿男性爆發的力量,凌飛揚專注地盯著她,沉重的呼吸呼喊出欲望的蔓延程度。

  久等不到回應的小蠻像似回應他火熱的注視似的,對上他鷙猛的眼神,不禁驚喘一聲,好奇而著迷的回視著他。

  她不明白凌飛揚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可是這樣的專注,令她熱融融、暖呼呼的,好似全身都溫暖了起來。

  「我喜歡這樣看你耶!我也好喜歡你這樣看我,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她低語問道。

  凌飛揚沙啞的回答:「一點兒也不奇怪,我也喜歡這樣看你。」

  「真的?」

  凌飛揚點頭回答。

  「那……我也喜歡你吻我,你喜不喜歡?」

  凌飛揚烏黑的眼眸頓時更形深沉,「我當然喜歡,比你喜歡的還要喜歡。」

  「那……你會不會再吻我?」她有些希冀的看著他,迷醉的眼波透露著心底的渴望。

  他的虎軀一震,「這次吻你之後,我不會再停了。」目光落在她細緻如瓷的雪白臉龐上,忍不住垂下頭含住她的耳垂輕輕的吸吮,「這樣你還要我再吻你嗎?」

  小蠻沒有回答,只是沉迷的盯著他。

  凌飛揚低吼一聲,狠狠的吻住她鮮嫩的紅唇。

  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他再優秀、再特別,也只是個男人而已。不管她聽不聽得懂他的暗示,過了今晚,他們誰也回不了頭。

  急切的吻忽而轉為溫柔,今夜是他們倆的第一次,他不想因為他的急切而嚇到她。他輕輕柔柔的嘗遍她的小臉、耳垂和頸項,最後含住她小巧的鼻尖,惹得怕癢的她笑了出來。

  「不要啦!」她伸手揉揉鼻子,「人家很怕癢吶!」神情是那樣的嬌憨可愛,教凌飛揚忍不住又再欺負她一遭。

  小蠻含笑推開他,小手遮住他的眼睛。

  「討厭啦!你老愛欺負我。」

  凌飛揚低笑一聲,俯下頭換個地方,雙唇含住她的蓓蕾。

  小蠻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輕顫一下,低頭一看,霎時臉紅如火。她的衣裳不知何時已被褪除殆盡,只剩下一件薄如蟬翼的肚兜。

  一股悶沈的火焰,從小腹竄起,霎時席捲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燥熱起來,晶瑩剔透的肌膚也更加敏感,檀口逸出細碎的呻吟。

  她扭動著身體,想要祛除那股燥熱,可是沒有多大的作用,他的手在她身上無所不至的愛撫,讓那把燃燒的火更熱……更旺……

  練武的手多半粗糙,他原本擔心這會令她雪白細緻的肌膚感覺不適,沒想到粗糙和柔細的強烈對比,讓指尖和手掌傳來的觸感,使他更加亢奮,他火熱、堅硬的欲望蠢蠢欲動,吶喊著終極的解放。

  可是不行……他咬牙切齒地控制住自己,小蠻雪白的胴體在他面前挑逗著,她的嬌吟比任何春藥更加強烈地刺激他的欲望。

  我要是能活過今日的話……他暗地裡告訴自己……那真是老天保佑。

  他飛快的卸下身上的衣物,結實、精壯的身體炫目的差點令小蠻睜不開眼睛。

  她好奇的打量著他。

  面對她的好奇,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感覺他的欲望更加挺立了。

  該死!她難道不曉得,她那飽含迷惑、好奇的眼眸會讓他當場獸性大發嗎?

  「你……好像跟我見過的……不大一樣?」

  她伸出一根手指試探的滑過他的胸膛。

  無可否認的,她的撫觸十分誘人,但對他現在的情形不啻是雪上加霜。他承諾,下次他會張開雙臂歡迎她的主動,但絕不會是現在,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等等……她還看過誰的?

  他捉住她滑動的手,眸中隱含著風暴。

  「你還看過誰的?」

  小蠻無辜的說:「就小石頭吶!小時候他們下河捉魚的時候,我偶然看見的,不過長大後就很少有這種機會了。」話中隱含著遺憾。

  凌飛揚冷哼了一聲,無法決定該不該為這件事情生氣。畢竟是小時候的事了,他若介意的話就顯得小氣,要說不介意的話……

  思潮被她驀然的抽氣聲給打斷,回神一看,只見她羞得以手蒙眼,他念頭一轉,已知她剛才看到什麼了,遂拋下剛才的思緒,湊到她耳邊,緩緩吹氣。

  「怎麼啦?」他故意問道。

  一隻手指自她的紅唇慢慢地劃過嫩頸,越過乳峰,繞過她不及一握的纖腰,他的呼吸越來越濃濁,肌肉緊繃,自額頭以至手臂、胸膛、小腹,此時全都罩上-層薄薄的汗。

  「你……你……你……」小蠻氣急敗壞的發現,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只對他的手指走向有興趣,正著迷地看著「它」未來的方向。

  他的撫觸是那樣的撼人心弦,他的唇是那麼的溫柔挑逗,他的耳語是那麼陶人欲醉,他輕柔的進入她,最初的疼痛過後,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激昂的緊繃和快感。

  他和她兩人融成一體,幾乎再也分不清誰是誰。

  隨著漫無邊境的快感和迷幻,他帶著她越飛越高……越飛越高……每一次她都認為天上的星辰伸手可及,但總是構不著。

  直至最終,他奮力的沖刺,帶著她穿過極限,身子內積存的欲望一下子爆炸開來,她彷彿衝上無邊的天際,再乘一朵雪白柔細的雲緩緩的回到地面。

  ***

  她已經在莊內繞了七八圈了,每個人都有事做,就只有她最閒,漫長的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才好。隨意的到處走走,就這樣逛到後山來了?

  待在莊裡使她無法冷靜思考,他的唇、他的舌像附身似的,經常在她腦海現身來打斷她的思緒,只有稍稍的遠離滿是他身影的地方,她才能靜下心來整理自個兒的心情。

  後山這個地方,從她到易水山莊以來,從來沒有拜訪過,小蠻不禁好奇的欣賞起這兒的景色。由於有天下知名的易水山莊在此,一般人不會隨意來此,以免誤闖易水山莊的領域而受罰。

  此地也是巡邏的重點所在,山上只有一條小路直通山頂,山崖邊還建有一座涼亭專供休憩之用,遠眺群翠隱隱,山澗淙淙,令人有心曠神怡之感。

  沒想到凌飛揚才出門一會兒,她已經開始想他了,這種牽腸掛肚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領略到。

  正當她百般無聊地欣賞著四周的風景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驚喘聲,細弱的聽不真切,卻十分惶急,她不禁好奇地往聲源處探去,只見一位姑娘的倩影背對著她,身軀微微發抖,十分緊張的注視丈前之地。

  小蠻仔細一看,原來是被一條細如皮鞭的蛇給盯住了。蛇長不過盈尺,小巧玲瓏的,煞是可愛,粉紅色的蛇信在伸展之間很是逗人。

  那位姑娘肯定是被嚇呆了,無法移動半步。眼看赤紅的蛇一寸寸逼近,小蠻迅速順手抄起身邊的一根木棍,打算就地解決那隻小傢伙。

  從小上山下海見多識廣,一條小蛇在她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她還曾經打過一條丈長的大蟒蛇呢!

  她從那位姑娘的身後慢慢接近,小心翼翼地,怕引起蛇的注意而加速它的攻擊,直至她背後的三步之處,小蠻才發難,一棍快狠準的打在紅蛇的七寸之處。它受此打擊痛得在地上翻騰不休,小蠻努力壓住它,沒想到它力氣奇大無比,一翻身就向小蠻飛身而來。

  她聽到背後的姑娘驚呼一聲,不用大腦想也知道情況危急,不及細想,巧手一翻,恰好掐住它的七寸之處。小蠻此時才鬆了一口氣,微一轉頭,才發現那位姑娘竟然是席幽人,兩人同時一怔。

  就在小蠻一時疏神間,紅蛇趁機擺脫她的牽制,一擺頭,對準她的頸子就要一咬而下。

  席幽人大驚,不由得後退幾步,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就站在崖邊,就這樣一腳踩空,往懸崖一跌而下。

  小蠻不假思索地躍過去,剛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她的手腕。

  此時前有席幽人待救,後有紅蛇虎視眈眈,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那條蛇也許知道小蠻無處可逃,原本的積極進攻變成好整以暇,正「嘶、嘶」吐著紅信,朝她緩緩逼近,當她是到口的獵物一般。

  光憑全身所起的雞皮疙瘩,她也知道危機離她不遠了,暗地裡咬一咬牙,更加抓緊席幽人。也許放開手自己還有一線生機,但是無論如何,她辦不到。

  席幽人雙腳懸空,全憑小蠻的手支撐。但是見她全身汗水淋漓,喘息聲粗重,眼中的焦灼越來越深,還有一絲隱不可見的恐懼,她霎時明白小蠻的處境。

  反正多年的期待早已落空,她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既然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又何必連累表哥的心上人。

  雖然在她內心深處,也想要兩人同歸於盡,但是她不想表哥不快樂。她瞭解他,若沒有了小蠻,他一輩子也不會快樂了。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好戀戀不捨的?

  纖手一掙,脫離了小蠻的掌握,直往深不可測的崖底跌下。小蠻見狀不假思索地想要抓住席幽人,沒想到重心不穩,兩人一塊兒跌下深崖去了。

  雲霧悠悠,一切又恢復原來的寧靜,誰也不曉得在這兒曾經失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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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切靜悄悄的。

  凌飛揚快馬加鞭的趕回來,但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寂然。

  「這丫頭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滿懷懊惱,滿腔的熱切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難受極了。待會她一回來,非好好數落她一頓不可,都已經要嫁人了,還這麼東奔西跑的,怎麼成?

  然而他不但找不到小蠻,連莊裡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知都跑哪兒去,從剛剛回來到現在,一個人影也沒見著。

  他心中泛起微怒,真是太久沒有整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要是敵人在此時趁虛而入,易水山莊乾脆雙手送人算了。

  「慢著!」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僕人匆匆而過,凌飛揚連忙出聲喝阻。

  「小姐呢?」他不悅的道,「還有莊裡的人都到哪兒去了?怎麼不見半個人影?」

  「小姐……小姐……」僕人聞言面色大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衣衫都給冷汗給浸濕了。

  凌飛揚頓時心中一沈,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兆。

  「怎麼回事?」

  「小姐失蹤,連表小姐也不見了。」僕人深吸口氣把話一次說完,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凌飛揚胸口猛地一震,腳步登時虛浮,差點站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心情。

  「四堂堂主呢?漱玉呢?斷月呢?這事怎麼發生的?」

  「四堂堂主已經動員人手去找了,現在還沒有消息。文護衛已出門辦事數天了。」僕人戰戰兢兢的回答。

  哦……對哦……他摸摸冰涼的額頭,文漱玉是他派出去的,一時情急,反倒給忘了。

  「莊主。」一聲低沈的叫喚,原來是青龍堂堂主龍翔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了。

  「龍翔,怎麼回事?」

  「斷月在下午發現小姐一直不見蹤影,便四處尋找,直到該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還是見不著人,她這才慌了,趕過來向我報告。我接獲報告後,馬上動員全莊的人在莊內、城裡徹底搜索,仍然不見人影。這時才發現,表小姐竟然也同時不見了。」

  「鄰近的武林同道呢?」

  「已派人去打過招呼了,暫時沒有動靜。」

  「把守門口的弟兄有沒有看到她們出入?」

  「弟兄們說沒有見過。」

  凌飛揚眼神一凝,「會不會是……霸王堂那幫人?」

  龍翔在心中沉吟一會,才開口言道:「可能性不大,光應付炯林的圍剿就夠他們受的了,我不信他們還有能力擄人。」

  「雖說可能性不大,但畢竟也是一條線索。龍翔,派探子去看看有沒有消息。」

  「是!」

  凌飛揚抬頭望望天色,天就要暗了,她們兩人仍然不見蹤影,搜索行動勢必更加困難。

  小蠻……你人在哪裡呢?

  ***

  小蠻迷迷糊糊的醒來,微弱的陽光透過樹葉點點灑在她身上,帶來些許暖意。她一抬頭,不小心扯動全身的肌肉,這才感到全身酸疼,骨頭像快散了似的。

  她記得幽人摔下了斷崖,她也跟著掉了下去,沒想到她的命真大,居然還活著,對了!幽人呢?

  小蠻強忍著全身的不適,坐起身來,才發現她們幸運地落在一堆爛泥上,上面又有樹枝減緩衝力,這才能夠平安無事,她略一梭巡週遭,發現幽人就在離她身邊不遠處。

  小蠻連忙爬過去,探探她的鼻息。還好,人還活著,她們真是太幸運了。

  「幽人……幽人……席幽人……快點醒來。」她拍拍她的臉頰,企圖喚醒她。

  喚了好一會兒,幽人仍然昏迷不醒,小蠻心想老是待在爛泥地裡也不是辦法,便試圖將她拖到乾燥地去,起碼那兒乾淨些。

  正當小蠻吃力地拖著她行動時,幽人昏迷的腦子被她的震動給驚擾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啊……你……你……」幽人差點尖叫出聲,眼前的人除了一雙明眸仍然清亮之外,全身上下沾滿了污泥,臉頰上也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另外還有大片的烏青和擦傷。

  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她還真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醒啦?」小蠻沒好氣地,幽人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想到重的可以,害她這把飽受摧殘的骨頭差點散了一地。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輕聲質問,難道連尋死她也擺脫不了她的影子?

  「你掉下來,我也不小心跟著掉了下來,就這麼簡單。」小蠻聳聳肩,不以為意。「還好有東西擋著,」她指指頭上的樹枝,「要不然摔下來,不死也會變成殘廢。」

  「好啦!看看身上有沒有哪裡受傷,咱們失蹤好一陣子了,再不回去要是被發現了,肯定不得了,得趕緊想辦法回去。」小蠻提醒她。

  幽人忍著全身的疼痛,試著站起來,「哎啃……」突然跌坐於地,一張臉痛得刷白,眼淚直流。

  「我看看。」小蠻抬起她的腳檢查一下,不由得皺了皺眉,「傷到腳筋了,還好不怎麼嚴重,你忍一忍。」說著在她腳上揉搓幾下,猛地一拉扯,疼得幽人五臟六腑全都絞成一團。

  「好了,」小蠻滿意的道:「我再找些草藥幫你敷上,過幾天就沒事了。」

  幽人一臉不可置信問道:「你治好了?」

  「是啊!」小蠻露出一臉陽光似的笑容,炫的幽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從小就幫隔壁家的牛啊羊的治病,從來沒出過事兒,你放心好啦!」

  「你……你……」幽人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出來。「當我是那些牛羊?」

  小蠻點點頭,「骨頭是細了一些,不過構造上大致來說都差不多。」見幽人嚇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不由得安慰她說:「別擔心,我的醫術沒問題。」

  見她說得那麼有信心,幽人只好點點頭,事實上,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她除了小蠻外,還能再依靠誰?

  「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草藥,馬上就回來。」

  小蠻扶著幽人,在一棵虯髯糾結的大樹下,找一個位置讓她坐好,小心叮嚀道:「在這兒等我,可別到處亂跑。」

  語畢正要轉身出發,幽人連忙捉住她要離去的身子,小蠻回首,見著幽人眸中的淚光,其中有恐懼、有害怕,還有更多的不知所措,風華絕代的臉龐上沾了好幾處污泥,卻絲毫無損她的清麗容顏,那副我見猶憐的樣子,連小蠻見了都忍不住想好好疼惜。

  「你……可要……早點回來……」幽人囁囁嚅嚅的說:「我一個人會怕…」從小養在深閨中的大家千金,幾時遇過這樣的陣仗?以前的風風雨雨,小時候有雙親,父母過世後就由表哥幫她擋著,她一直是大樹底下青蔥翠綠的一株小花,受著無微不至的呵護而長大,這樣的意外委實讓她不知所措。

  小蠻用肯定的眼神回答她,「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望著她堅定的臉龐和充滿自信心的眼神,幽人不由自主的被說服,逐漸鬆開緊捉住她的那雙手,目送她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為止,才收回眷戀的目光,耐心的等待。

  ***

  「有消息了嗎?」凌飛揚對著剛飛奔回報的弟兄問道。

  「沒有。」大漢冷靜的回答,「不過在後山『眺遠亭』邊發現了線索,龍堂主請您過去一趟。」

  凌飛揚深吸一口氣,回道:「知道了,我這就趕去。」

  隨著時光的流逝,他心中的焦灼也日益加深,深怕情況真如他所想像的。他的外表仍如平常那樣的冷靜,可是內心深處,早巳不可自抑的顫慄不止,深怕一時的疏忽,釀成永世難忘的遺憾。

  眨眼間來到山崖處,傍晚的風特別大,吹起他的衣衫颯颯作響。天邊的雲霞幻化成千百種不同的顏色,萬紫千紅、光芒奪目。

  龍翔大踏步迎來,抱拳行禮。

  凌飛揚擺擺手,開門見山地問:「線索呢?」

  龍翔伸手向前一指,凌飛揚隨他所指之處望去,心中驀然一緊,「是『一線天』?」

  一條赤紅色、盈尺長的可愛小蛇,以極奇怪的姿勢橫屍在地,地上還有一些凌亂的腳印。

  這種看似可愛的小蛇有個名字叫做「一線天」,聽起來別緻,毒性卻極強,力大無窮。一條鐵錚錚的大漢在被咬之後,不出百步必死無疑,就算能及時發現,能否救活仍屬未定之數,所以它的別號就叫「一線天」,是取生死一線之意。

  這種蛇類由於顏色鮮艷,容易被人發現,而又常常致人於死地,經由易水山莊的人撲殺之後,幾乎已經絕跡,沒想到今天會出現在這裡。

  「我們在附近發現兩組不同的腳印,相信是屬於不同的女子所有。現場的情況凌亂,明顯的有經過搏鬥。另外……」

  龍翔沉重的望向崖邊,指著一處被壓碎的野草,周圍的泥上有幾處被翻起,出現較他處為濕潤的泥上,說道:「有人曾經在此處掙扎過,結果恐怕不樂觀。」

  凌飛揚聞言暗地裡捏緊拳頭,「確定是她們兩人嗎?」

  龍翔沉重的道:「後山是易水山莊的範圍,一般人不易進入。我清點過莊內的人數,並沒有失蹤的人,恐怕……我已經派人下去查看了,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

  凌飛揚對他的報告恍若末聞,幾個踏步上前,站在崖邊向下俯視,底下一片雲霧迷漫,超過幾尺的距離就啥也看不見,這樣深不見底的山崖,萬一其中有人被咬傷了,那……

  他阻止自己再往下猜想,此刻心中一片混亂,毫無頭緒,似乎平素他賴以為傲的冷靜和機智,這下全不管用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這裡,等待下崖的弟兄們帶給他消息。

  「莊主……」龍翔緊張地向前一步,見到凌飛揚臉上脆弱的神情時心中一驚,怕他有個萬一,他小心翼翼地道:「崖上風大,您還是到亭裡等消息吧!兩位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嗎?」他恍恍惚惚的道:「如果不是我粗心沒看好她,她也不會出事……」

  他是江湖四霸天之一,雄踞北方的易水山莊是他赤手空拳打下來的,他與兄弟間情若手足,但是卻從沒有對誰付出過男女之情。他常常懷疑一個人怎麼可能對另一個人生死相許,這是他怎麼想都難以瞭解的事。

  他喜歡小蠻,原本也以為對她的感情僅此而已。她可以逗他笑,她可愛純真的臉,總可以讓他一整天的疲憊在見她之後消失於無形。

  他更喜歡他倆一同用膳的時光,雖然短暫,但兩人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她生活週遭的瑣事讓他聽得津津有味,他有時候想想,有她為妻相伴,其實很不錯。

  只要想到未來的日子裡有她,他都會不禁會心一笑。

  但他從沒預料到她失蹤的事會對他造成這麼大的打擊,這是他自始至終沒有料到的。難道……在不知不覺中,她在他的心裡已經佔據了重要的位置?

  身旁眾人聞言互視一眼,心下均是一驚。他們只知凌飛揚寵愛容小蠻,從平常的言行舉止不難看出,但沒想到她在他的心目中,竟然佔有這麼大的份量。

  他平素是個感情極為內斂的人,從不輕易洩露心中的情緒,見他的表情如此暗沈,沒有人敢在這時輕捻虎鬚。

  時光就在眾人沉寂的心情中度過,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繩索有了動靜,眾人連忙七手八腳拉他上來。

  眼見兩人頭髮凌亂,衣服被勾破了好幾處,全身上下狼狽不堪,就知道這一趟下去並不容易。凌飛揚由他們的模樣聯想到小蠻,不由得心中一疼。

  其中一人喘息的報告搜尋結果,「下面雲霧繚繞,伸手不見五指,崖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沒有見到任何線索,也沒看見小姐她們的……」屍體。吞了一口唾液,再也不敢繼續,因為凌飛揚一雙冰冷的眼眸直盯著他。

  龍翔抬頭一看天色已暗,勸凌飛揚道:「莊主,天色已黑,咱們實在無法繼續搜索,還是等到明日一早吧!到時全莊動員,一定能找到她們的下落的。」

  凌飛揚沉默不語,始終面無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良久,他開口道:「小蠻還活著,我感覺得到,她正等著我去救她。」

  「但是……」

  凌飛揚抬手阻止,「不用多說,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生,我要見到她的人……」他閉上眼睛,過一會才接道:「死,我也要見到她的屍。」話中意志無比堅定。

  龍翔看他的模樣,心中暗暗歎口氣,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勸阻不了。

  凌飛揚立即起身,雙眸精光四射,全身猶如蓄滿力量的豹子般充盈著衝勁。他下令道:「全部人員除留守外,分成十隊,各由一人率領,到崖下展開全面搜索,如果見到她們的蹤跡,立即發出信號,我會馬上趕到。」

  眾人齊聲允諾,各自分頭準備。

  凌飛揚望著闃黑的崖底,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默喃道:「小蠻,撐著點兒,等我。」

  ***

  小蠻在睡夢中突然驚醒,有一剎那,彷彿聽到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不過,那是不可能。外面雨下得這麼大,就算飛揚發現她們失蹤,也要好一陣子才會查出她們墜崖的事實。

  她更加瑟縮起來,身形蜷曲如球,雖然有升起火堆取暖,但依然擋不了洞外刺骨的寒風。

  她找到草藥後,趕緊將它敷上幽人的腳踝,趁著天黑之前找到一處天然洞穴,並且將她背過來安置。

  她永遠忘不了幽人見到她回來那一剎那的表情,各種情感在她臉上交織,有羞愧、有喜悅,然而更多的是感動,之後她始終沉默不語,小蠻也不瞭解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此時耳聞一陣窸窣,小蠻轉頭一看,原本入睡的幽人正吃力的坐起身來。

  兩人默默無語,都不知道要說什麼,要不是今天這件突發事件,或許她們倆永遠不會有交集,她是恪守禮教的大家閨秀,而她不過是鄉下來的野姑娘,更別提她們還身處於微妙的對立立場。

  「雨下得好大!」小蠻無話找話說,心裡實在有些尷尬。

  她不是對席幽人懷有敵意,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要是對象是她以前那群朋友,早就搭起肩,聊得不亦樂乎了。

  「是啊!」幽人呆望著洞外的雨,看得有些失神。

  洞內火光通明,洞外被雨做成的簾幕綿綿密密織成一大片,牢牢的蓋住天與地,以及外面的世界。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火燒得柴劈里啪啦的響,帶來些許暖意。

  「有一陣子我很恨你,不想見到你。」幽人突然啟口說道。

  小蠻一愕,小心翼翼的問:「是因為飛揚的關係?」

  幽人輕輕點頭,依舊凝視著火堆,彷彿意識已抽離出她的身體,有些恍惚。

  「我從小父母雙亡,是姨丈收留我,才不致成為孤兒。表哥從小就文武雙全、非常出色,每次偷偷看他練功的時候,我就想要是以後有幸嫁他為妻,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所以琴、棋、書、畫樣樣我都學習,努力充實自己,想要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將來與他站在一起的時候,能更添加他的光彩。

  縫衣、刺繡、下廚……縱然有些我不喜歡,可是我仍然努力去學,因為我想做他的好妻子,我也曾經幻想過表哥向我求婚的情景,我想到時我一定會歡喜得昏過去,沒想到……這一切都只是夢。

  那一天,他帶你回來,介紹你是他的未婚妻時,我的心當場碎了。可是我仍然不放棄,我為了他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我自信對他的瞭解比誰都深,他不會輕易對任何人付出感情,但是一旦付出,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諾,我不認為他對你有這樣的感情。

  直到我在亭內泡茶的那一天,你跑了過來,氣喘吁吁,表哥看你的目光充滿溫柔和憐愛,我霎時明白,他已經對你付出了此生不渝的感情……」

  她苦笑一下,續道:「我當時心裡非常痛苦,想要恨你,但又辦不到,眼見表哥柔情傾注的對象是另一名女子,我心痛得無以復加,沒想到……今天救我的人竟然會是你!」

  小蠻靦腆笑道:「你一定會覺得輸得很冤枉,你知書達禮,什麼都懂,而我……不過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幽人搖搖頭,不同意她的說法,「你純真質樸,精靈活潑,也許表哥正是喜愛你的性子,再說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預測的。」

  小蠻服氣的望向她,「你人這麼好,難怪府裡的丫鬟和家丁,都替你抱不平,跟我過不去,我還以為我是什麼地方得罪他們了。」

  席幽人聞言一怔,有些歉然,更有感動。「可能他們與我相處較久,在感情上總會偏袒我一些,絕對不是對你有什麼不滿,你別介意。」

  「想介意都沒辦法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得去。」小蠻自嘲道。

  「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你別這麼說,我無法見死不救的……」小蠻安慰她,想撫平她的不安。「夜深了,還是快睡吧,明天一早還得去找出路呢!」

  「嗯!」席幽人聞言躺下。

  深秋露重,夜寒如水,幽人凍得輕輕顫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怎麼?睡下著嗎?」小蠻試探地問。

  「不是。」

  「太冷了?」

  席幽人不好意思的點頭承認。

  「太好了,我也正凍得發僵,只是不好意思說,咱們並睡取暖吧!」小蠻提議道。

  於是兩位有著微妙關係的姑娘,在雨夜中相偎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恩仇俱泯,正要安穩的入睡,幽人卻在此時側頭,作一個傾聽的姿勢。

  小蠻不解的問:「怎麼啦?」

  「我好像聽到人的聲音。」

  「是嗎?」她聞言一怔,也側耳傾聽,好半晌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雨聲嘩啦嘩啦的。

  「大概是我聽錯了,還是早點睡吧!」

  小蠻抬頭又向外望了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柔情。

  「他不知道回來了沒有?要是知道我失蹤,不曉得會有什麼反應?」她在心中思忖。

  不知為何,小蠻竟強烈地思念起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微笑、他皺眉的神情,一一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似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得著他。也許……就是在這麼寂寞的夜裡,才會令人更憶起思念的人吧!

  洞外雨潺潺,秋意闌珊,看來將有一場好眠呢!

  ***

  一大清早,兩人一起醒過來,一夜未曾進食,都有些餓了。

  小蠻提議道:「你的腳受傷不方便,不如由我去找吃的帶回來,你看如何?」

  幽人想也不想便拒絕,「不行,你對這裡不熟,萬一迷了路怎麼辦?我看你昨晚東闖西撞的,要不是運氣好,也不會讓你找到這個山洞。」

  小蠻眨眨眼,一臉無辜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這裡到處都是樹,誰分辨得出方向?」她頑皮地扮了個鬼臉,續道:「要不是我運氣好,咱們老早就去見閻王了,哪還有機會在這裡抬槓?」

  幽人失笑道:「都有你說的。」

  「不然依你說該怎麼辦?」

  幽人沉吟一會道:「我的腳也好些了,不如你扶著我走吧!或許能早些找到出路。」

  「這樣也好。」

  收集昨晚的雨水潤潤喉,辨了辨方向,兩個姑娘互相扶持著,找尋出路去了。

  ***

  才不過一晚,凌飛揚就憔悴了不少,眼眶凹陷,只是雙眸仍然有神。

  昨晚他們淋了一晚的雨,什麼線索也沒找到,正沮喪間,在遠處彷彿見到火光,只是雨下得太大,他們叫喚了一夜,什麼也沒找著,或許關心太過,看花了眼也說不定,他苦笑著承認。

  眼見弟兄們面有疲色,經過整晚的搜索也都累了,更何況還是冒著大雨,於是他下令道:「各組原地休息進食,三個時辰以後出發。」

  拒絕了弟兄們遞過來的乾糧,凌飛揚獨自一人沉思踱步,不知不覺間,來到溪水邊。

  都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了,她們人到底在哪兒?是否無恙?

  一抬眼--

  「小蠻--」他簡直不敢置信眼前所見。

  小蠻聞言回頭,一見是他,大喜過望,向他跑去。

  凌飛揚大步前進,一伸健臂,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讓他感到這麼踏實、這麼放心。擁著她,一顆提心吊瞻、為她徹夜難眠、不安的心終於放下。

  他俯下頭,熱烈的吻住她。

  不同於上一次試探性、小心翼翼、柔情繾綣的吻,這一次是熱情如火、令人神魂顛倒的吻,將他所有的不安和喜悅,全都藉由這一吻傳達給她。他火熱的舌趁著小蠻一時不注意,撬開她的守衛,與她的香舌糾繞纏綿,吻得她神魂俱醉,差點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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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凌飛揚以最快的速度將兩人帶回易水山莊,除了幽人的腳傷及兩人都略微感染上風寒之外,一切安好。

  平安歸來的幽人和小蠻,在莊內引起一干丫鬟僕婦的手忙腳亂,煮薑湯的、請大夫的、梳洗的、換衣的、噓寒問暖的……整整鬧個大半天才稍稍平息。

  這期間凌飛揚一直呆坐著陷入沉思。

  他一向溫和有禮,帶著溫文臉龐的他實際上並不容易交心,他總是站在紅塵外看盡人間的愛恨嗔癡,而這些世俗的感情從來不曾沾惹過他,沒想到自從遇上小蠻後,一切都失控了。

  他竟著迷於她混雜著純真與好奇的眼神,她沒有一般女子的刁蠻與羞怯,卻具備男孩的頑皮與淘氣,這樣複雜而多樣的面貌迷惑了他,同時也困擾著他。

  原以為無意中發現她是女兒身的事實,他該娶她為妻以示負責,畢竟這是有擔當的男人所應該做的,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深藏在心底。

  悄悄揮退一干奴僕,在斷月不情願和不表贊同的目光迎送下,進了內室。

  「你來了!」小蠻見著是他,喜孜孜的,他熱烈吻她的那一幕,此刻清晰的浮現腦海。

  她暗斥自己的不害臊,可是那樣醉人和醺醺然的感受實在太美好了,令人捨不得拋卻,甚至……她害羞的暗忖,想要他再那樣的吻她一次。

  「你沒事吧!」凌飛揚仔細地檢視她,雖然大夫說她並無大礙,但總是要親眼看到才能放下心。

  小蠻嘟著嘴埋怨,「早說沒事了,你們還像如臨大敵似的,我又不是病貓子,看得那麼緊幹嘛?」

  凌飛揚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什麼,只是著迷地看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帶著濕潤的粉紅,誘惑的向他提出邀請。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把人心弦的魅惑,何況又是他心之所繫的女子!

  想起與她初次纏綿的那一晚,她的吟哦、她的嬌媚,他忍不住內心的衝動,再加上他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視為最珍貴的人兒,他隨即俯下頭狂猛、熱烈的含吻她的唇,完全不給予她退縮的機會。三兩下扯去她的外衣,只剩下一件桃紅色的抹胸。

  她的雪頰滿是紅暈,紅唇被他蹂躪的濕潤微腫,羞赧的痕跡從頰上一直延伸到頸項,再擴散到被遮掩住的胸前。

  面對他火熱侵略的眼神,她都要錯以為被他凝視過的肌膚會灼燒起來了。

  凌飛揚在毫無預警之下猛然的貫穿她的體內,強力的律動起來,宛如要藉此把他的擔心、他的憂懼全都毫無保留的傳達給她。

  小蠻面對這樣的侵略幾乎毫無防備,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神,霎時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他的目光中載滿千言萬語,默默地藉著他肢體的語言傳遞到她的心中。

  他的入侵越來越深入,也更加激烈。小蠻禁不住嬌吟起來,他古銅色的健壯身軀佈滿汗水,男女歡愉的氣味瀰漫在他倆之間,她就要承受不住這樣的快感,忍不住咬住下唇,咬出一排深深的齒印來。

  凌飛揚見狀吻上了她,將小蠻難以宣洩的感覺全數吞入腹中。腰下一緊,在最後的奮力沖剎中,身體一陣顫慄,自喉頭深處發出深沉的低吼,灑下了他的種子。

  激情過後他才發現,小蠻的抹胸還零亂地掛在胸前,而自己身上也是衣衫凌亂,根本還來不及全數褪下。

  雲收雨散後,小蠻滿臉的柔靜,緊緊偎在他胸前,接受他的輕憐蜜愛。

  她桃艷般的胴體上還留有他的齒痕和手印,令他更加憐惜,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情緒。

  她胸前的梅花胎記經過這一次的魚水之歡後,變得更艷麗、更動人,有如一朵輕飄飛舞而下的紅梅。

  凌飛揚的手指輕撫它良久,方道:「你的胎記很特別。」

  正恍恍惚惚要入睡的小蠻聞言睜開烏眸,「你注意到了?」

  「是個梅花胎記呢!」她低頭看,他古銅色的手掌放在她雪嫩的胸前,多麼強烈的對比!

  「爹說自我出生時就有了。」見他神色有異,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雁蕩山有個梅谷,谷中人皆以梅花為記,不過梅谷的人很神秘,外人相見不易,我也不曉得是否真有其事。」

  「真的?」小蠻不禁好奇了起來,沒想到竟然有人跟她一樣,有個梅花胎記,挺有趣的。「還有呢?關於梅谷你還聽過什麼傳說沒有?」她纏著他追根究底。

  「十六年前,梅谷的谷主易修文無端暴斃之後,梅谷的內外事務聽說皆由易修文之父易遠樵所收的義女易紅萼,也就是易修文的義妹所執掌,之後就消聲匿跡,再也沒有聽過任何傳聞了。」凌飛揚答道。

  有關易修文暴斃的傳聞在江湖上一直是個謎,不過梅谷的人一向不與外人住來,江湖事潮起潮落,沒多久這件事也漸漸被淡忘了。

  小蠻眼珠子一轉,「你懷疑我和梅谷有關係?」

  凌飛揚沉默一會兒,才道:「你的梅花胎記太特別了,我不得不朝這方面想。」

  她輕輕低語:「這事兒我爹從來沒跟我提過,不過是巧合罷了。」

  「希望如此。」

  他沒跟她提起的是,他始終對殺了慕容青的兇手有疑問。

  當時他以為慕容青是因為他而引來殺身之禍,但後來仔細一想,他發現有些不對勁,按道理,準備狙殺他的人沒理由先對慕容青下手,這樣做徒然打草驚蛇而已,除非……

  慕容青原本就是他們的目標。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小蠻……」他輕聲呼喚。

  「嗯……」她的意識已經進入昏睡狀態。

  「咱們早日成親吧!」

  小蠻被這句話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像受壓的彈簧似的,彈跳了起來,只差沒撞到屋頂。「你……說……說什麼?」

  凌飛揚有些不悅,她不會以為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樣吧!還是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和他成親這回事?這個念頭令他的心刺痛了一下,急欲明白她的真心。

  「別告訴我你從沒想過咱們的事。」他雙眼逼視著她。

  她低下頭迴避他的目光,「是沒想過啊!」她暗地裡咕噥,一想到要成親,從今以後就要和另一個人合為一體,互相扶持的過下半輩子,不知怎地,她心中就是有些恐慌。這樣把自己的心和未來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上,令她……

  「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裡,這樣我才能知道你的小腦袋瓜子在想些什麼。」他戲弄地輕敲她的額頭。

  「你從來沒懷疑過嗎?」

  「懷疑什麼?」他有些訝異,她略顯不安的小臉在燭火中掩掩映映,他忍不住輕撫她皺起的眉尖。

  「懷疑未來……懷疑我是否真的是你想要的那個人……懷疑我們是否真的適合……哎呀!反正一大堆就是了。」

  聽了她的話,他認真思索一下,而後笑開來。

  小蠻幾近著迷的看著他的俊容,她的確是有那麼一些不安啦!不過對象是他的話,似乎不難接受。

  她到現在才發現,其實他長得很好看,不屬於文弱書生型的怯懦,也不是英雄豪傑的懾人魅力,他是……怎麼說呢?像一座雄偉的山,不言不語,但就在那裡,給她倚靠的力量。

  當然……她私下對自己承認,他飛揚的眉很灑脫、他的胸膛很迷人、他的吻尤其令她像吸食鴉片般上了癮……

  「小蠻……」他低沈而肯定的聲音,及灼燙的目光直視著她,教她怎麼也避不開。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決定,我知道我要的那個人就是你。我知道你對未來有著恐懼,信任我,把自己交給我,好嗎?我無法預知我們的未來會如何,但是如果我們不一起努力,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凌飛揚將她的手壓在他健壯的胸前。

  「嫁給我,好嗎?」

  她所碰觸到的肌肉非常結實,裡面有一顆火熱跳躍的心似乎在鼓勵著她,只要她點頭,這美麗的心跳就是她的,她的心頭頓時一陣情感翻湧,不由得衝口而出……「好!」

  他的眸子閃耀著興奮與喜悅的光輝。

  她安心了,因感染他的興奮而興奮,因他的喜悅而喜悅。

  夜更加深沉闃靜,芙蓉帳裡的人兒緊緊相依偎,像一對交頸而眠的鴛鴦。

  ***

  隔日凌飛揚當眾宣佈喜訊之後,受到眾人的賀喜,經過這一次的事件,會有這種結果大家並不意外。只是凌飛揚決定婚禮就在一個月後舉行,時間過於急迫,使得婚禮的籌備更加緊鑼密鼓的進行。

  大家都笑說莊主「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只是笑笑並不以為意,能夠盡快娶小蠻為妻才是他最在意的事。

  小蠻因剛歷經劫難,所以今早起得遲,一睜開眼就發現一對怒目而視的雙眼。

  「怎麼啦?」她睡眼惺忪的問,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一大清早的,淨瞪著我作啥?」原來是斷月。

  「你還好意思說!」斷月氣呼呼的,「你害我為你擔多少心你知不知道?你還在這裡呼呼大睡。」

  「怎麼啦?」小蠻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招誰惹誰了?」

  「你呀!無緣無故失蹤,害莊主都快把這裡掀了過來,弄得整個山莊雞飛狗跳的。」

  「啊……」

  「莊主擔心你被對頭給擄走,還派出許多探子,四處偵查,差點連北方的幾個武林同道都驚動了。」

  「啊……」小蠻這下真的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小小的一個失蹤竟然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更沒想到凌飛揚的地位和權力更超乎了她的想像,雖然……雖然……她早知他不是平凡人物,但是絕沒想到……

  「他……不是只是個山莊的莊主嗎?」小蠻試探的問。

  斷月像看個怪物似的回道:「是啊!不過這個莊主一肩挑著數千人的生計,他跺跺腳,起碼有一半的江湖人物會心驚不安。他是江湖四霸天之一,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她的確是不知道。可笑的是,她馬上就要嫁給這個人為妻了。

  「好了,小姐,以後安分點。」斷月完全不知她內心的震驚,「我怕死了你再給我出狀況。」

  回頭招呼一聲,僕人陸續送上各式精緻點心、粥、糕點、米食,結實的擺滿一整桌,看得小蠻傻了眼。

  「要是再來一次,莊主肯定會砍掉我的頭。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在房裡待著,哪兒也別去,要練琴也好,要繡花也好,怎麼都行,就是別再四處亂跑了。」斷月自進房以來一直嘮嘮叨叨的,小蠻幾乎要懷疑她是小姐,而自己是丫鬟了。

  天底下哪有小姐反而被丫鬟訓斥的?

  「這些……都要叫我吃?」小蠻遲疑的詢問。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但小蠻發誓在她眼角閃過的餘光裡,殘存著惡作劇的快意。

  「是莊主吩咐的,他今兒個一早就宣佈了你們的喜事,特地交代我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好送你上花轎。」後面那一句是她自個兒加上的。

  她聞言頓時羞紅了雙頰,對於後面那句話也就沒怎麼在意。

  誰知斷月連連歎氣,「唉……以後易水山莊可就慘羅!有你這個搗蛋精來作當家主母,日子可要怎麼過啊!」

  「斷月--」她嗔道:「你就把我看得這麼扁哪!」

  她只是偏頭看著小蠻,大有正是如此的意思。

  小蠻生氣的說:「我不愛跟你說話了,你老是愛惹我生氣,我要去找飛揚。」

  斷月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不行--你不能去。」

  小蠻以為斷月害怕她去告狀,得意洋洋的道:「怎麼?你後悔了?」

  斷月翻了翻白眼,回道:「是莊主一早吩咐的,他要商談要事,誰也不准打擾。」

  小蠻正待開口詢問,屋外正好傳來聲音……

  「小姐--」外頭丫鬟喊道,「表小姐來探望你了。」

  小蠻失聲驚呼!她幾乎忘了她。

  自她們被發現後,馬上就被帶回山莊安頓診治,兩人都沒好好說過一句話。昨晚她的心情太過混亂,竟然也忘記問起她的情況,她頓時覺得有些慚愧。

  「容姑娘。」席幽人由兩個丫頭攙扶著,緩緩進房來。

  「席小姐--」小蠻讓了座,關心的問:「你的腳傷好點了嗎?」

  席幽人微笑,「昨晚給大夫看過,他說不礙事,過幾天就會痊癒了。」

  「沒事就好。」小蠻放心的吁了一口氣。

  一時之間,兩人都靜了下來,找不到話好說,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善解人意的斷月對幽人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三人都退了下去。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席幽人終於打破沉默。

  「道謝?」小蠻繼而明白她的意思,「其實你不用謝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其實我很矛盾……」幽人側著臉,濃密的睫羽低斂,微微閃著水光。「不曉得是該感謝你……還是該恨你……」

  小蠻聞言無語。

  這是幽人與飛揚的結,也是幽人與她的結。在這場感情的漩渦裡,誰都沒有錯,錯在蒼天弄人,錯在一切的巧合和心的不由自主。

  她若沒有與飛揚相遇,幽人與飛揚或許會是一對,然而只是「或許」。

  世上有很多事無法重來,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再改變,她難以回到從前的她,飛揚與幽人亦是如此。

  每一個人生命的軌道,其實是交錯又複雜的,永遠不會知道下一步會遇到什麼,也因為如此所以人生永遠有驚喜,當然也少不了悲傷。

  「其實你應該感謝上天,它讓你有機會活下來,享受人世間的美好。只要你願意,你依然可以遇到一個屬於你的人,白頭偕老。到時,你會笑你今日的傻也說不定。」小蠻懇切的說道。

  「真的有那個人嗎?」她輕輕詢問,同時也在心中問自己。

  「一定有的。」小蠻肯定的說,「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你一定要緊緊的捉住他,別讓他從你手中溜走。」

  幽人抬眼,綻開一朵勇敢而美麗的微笑,「如果真有那個人的話,我一定會。」

  ***

  凌飛揚的左右手文漱玉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回易水山莊,兩人一見面就關進他的書房密談,直至深夜才開門行出,凌飛揚的眉宇之間增添了幾分憂色,可知文漱玉帶回的不是好消息,到底是什麼事卻沒人敢問,連易水山莊第二把交椅的龍翔亦是如此。

  不過自當日起,易水山莊開始加強警戒,增加不少守衛人員和眼線。當然,這一切都在私下進行,表面上根本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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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蠻最近可樂了,成親在即,她這個新娘子反倒像個沒事人似的,整天四處游晃,除了量身裁衣非得她親自在場不可外,所有的鳳冠霞帔、錦被玉枕、鴛鴦枕套、龍鳳蠟燭等等……所有需要張羅的東西全不用她操心,她只要等著當新娘子就行了。

  只不過成天讓人像布娃娃似的擺佈來擺佈去的,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所以她偶爾會跟她們玩玩躲迷藏,讓丫鬟們緊張一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但是這樣可苦了侍候她的丫鬟,尤其是斷月,成天追著她跑,每一次小蠻都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可是她還是樂此不疲,依然故我。

  就像現在,她一個人躲到後花園的假山間,只見找她的人繞來繞去,就是沒有人發現她。

  這些假山雖然只是庭園造景裝飾用的,不過其內曲曲折折的,有些地方甚至還可以藏人,就算只是置身其間,還是得要眼尖的人才能夠發覺裡面藏有人在。

  但是她近來總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她覺得……好像有人無時無刻皆在盯視著她,長伴她左右,然而卻在她回頭時一閃而逝,使她這幾天總感到渾身不自在。

  這種感覺如芒刺在背,實在不舒服極了。

  但願這只是她多疑而已。

  「小蠻--」

  她還未回頭,就被來人攬住了腰。

  「一個人躲在這兒做什麼?」原來是凌飛揚,「又淘氣了,嗯?」

  他低下頭用鼻尖摩蹭著她的頭髮,烏黑亮麗的秀髮像一匹上好的黑色綢緞披在她身上,散發淡淡的清香,是屬於她的香味。

  小蠻咭咭而笑,快樂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咕噥埋怨:「我很無聊嘛!你又忙你的事沒空理我,我只好自己找消遣啦!」

  她皺皺小巧的鼻子,續道:「你不曉得這幾天她們追得可緊了,我連用膳也不得安寧,你倒好,把我一個人丟在一邊,自己逍遙自在去。」

  凌飛揚微微一笑,俯身親了親她噘起的紅唇,「你明知道這不是事實。」

  「好嘛!好嘛!」她知道他是真的很忙,「不過你把我晾在一邊,不聞不問,可也是事實。」

  「埋怨我了?」她真是精靈可愛,叫他好想咬上一口。

  他看看左右沒人,俐落地將她一把抱起……

  小蠻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叫道:「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啦!」

  「不安撫、安撫我親愛的未婚妻受傷的心靈,怎麼可以?萬一她要是反悔不嫁的話,我可怎麼辦?」

  信步走入假山間更深處,這兒是他一手設計的,自然知道那些地方最隱密。

  「你……不用了啦!」小蠻緊張的道:「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哈……哈……很好笑是吧!你千萬別當真……」

  凌飛揚不理會她的自言自語,將她貼著他的身子……緩緩地……放下來。

  小蠻微微喘息道:「你……你到底想做什麼?」隔著衣服,她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身體所散發出來的熱力。

  她微微掙扎,扭動身軀,凌飛揚笑著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解開她衣上的綢結,衣裳頓時成散開的波浪,像朵朵翻舞的紅花,他大膽的撫上她的胸,那豐潤的觸感令他滿足歎了一口氣。

  「你該不會是想……」小蠻驚喘,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你瘋了,這裡是花園,會被別人看見的。」

  「這裡很隱密,不會有人找到這兒的。」

  「這太荒唐了,我不要……」小蠻慌得連忙出口阻止。

  「噓……你太吵了。」他熱烈的吻住她的紅唇,阻斷她所有的推拒。

  很快的,兩人的衣衫翻飛落地,凌飛揚逗弄著她的香舌,吻得她意亂情迷,不由自主的逸出細碎的呻吟。

  凌飛揚見她這般嬌態,喘息道:「你的味道真甜,叫我好想一口把你吞下肚去。」他屈起她的膝,從她潔白細緻、透明粉色的腳趾吻起,一路上又啃又舐、又吸又吮,一路游移到大腿處。

  她全身上下只剩貼身的褻褲和抹胸單薄的掛在身上,全身泛起誘人的桃紅色。她的腿完全使不出力氣,若不是背後有牆,凌飛揚又環著她的腰,她肯定早巳站立不住了。

  小蠻從來沒有被如此對待過,這個樣子……好羞人,她夾緊雙腿,一雙大眼祈求的望著凌飛揚。

  「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凌飛揚在她耳畔呢喃,誘哄著她。

  他的嗓音沙啞又低沈,使得小蠻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自己。

  他靈巧的手指撫過她的小腹,尋著她的幽穴,試探的伸入一指。小蠻的身子馬上對他的入侵起了反應,凌飛揚霎時倒抽了一口氣,連忙穩定住自己勃然欲發的蠢動,在她身體裡輕柔的挑弄。

  一把火從小腹燃燒而起,瞬間席捲她全身,她大口的喘著氣,身體泌出細薄的汗珠。

  凌飛揚的情形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他的身子滿佈一層薄汗,眉峰凝結起斗大的汗珠,僨起的肌肉充滿著男性的力量。

  雖然如此,他待她仍充滿溫柔。

  「飛揚……求求……你……」她真的要被這種欲仙欲死的快感給淹沒了,她有種感覺,若是凌飛揚再不救她,她就快要滅頂了。

  而這也已然是他的極限了。

  凌飛揚雙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提起。「用腿圈住我的腰。」他咬牙道。

  哦!天……這真是非人的折磨。

  小蠻早已失去神智,聞言順從地將他緊緊圈住,凌飛揚用他的堅挺在她的幽穴處徘徊試探,然後輕輕探進,卻不深入。

  他想要聽到她說那句話。

  「你想要我嗎?」他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沒在此時盡情的沖刺,那句話比滿足他的欲望更重要。但……該死的!他快忍不住了。

  「說!我要你說出來!」他更加深入,但仍然不給她滿足。他身上的汗一滴滴的滴落在她的身子,幾乎要燙傷了她。

  「我……我不……」縱然失去理智,但她下意識的仍想抗拒。

  凌飛揚懲罰地略微退後,小蠻馬上夾緊雙腿,不讓他離開。

  「小蠻,張開眼看著我。告訴我……你要我嗎?」

  她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折磨,於是她終於吶喊出聲,「是的,我要你!我要你!」

  凌飛揚聞言如嘗春藥般,低吼一聲,深深的衝進她的身體裡。

  接下來,小蠻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不再保留、不再溫柔,他的動作有些粗暴,甚至抓疼了她,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他每次都幾乎退出,然後又猛烈的衝進她的身體深處,一次又一次。

  剎那間,整個假山的山洞內,只有他們倆劇烈的喘息聲。她無所依靠,只能用她所知的方式緊緊的攀住他,像捉緊賴以生存的浮木般。

  「小姐--小姐--」此時,外面傳來丫鬟的叫喚。

  糟了,她們找到這兒來了。

  小蠻驚恐的睜大眼,要是讓她們看見……要是讓她們看見……她就再也沒臉見人了。

  她用力推著凌飛揚的肩頭,著急的說道:「有人來了……快放我下來……要是被看見了就糟了……」

  但他的身體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只在她耳旁低語:「你好緊……你怎麼會這麼的緊,又這麼的甜美?嗯……裹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蠻聞言羞得幾乎要把自己給埋了起來,永遠都不要再見人了。

  凌飛揚並末因此而緩下動作,只是吻住她,也吻住他們倆動情的喘息聲。而他的力道更加猛烈,直要把她頂上了天。

  「小姐……你到底在哪兒?」

  丫鬟呼喚的聲音越來越近,顯然已經找到這邊來了,但是她完全無法反應,只覺全身熱……熱……除了熱還是熱。

  「真是的,到底跑哪兒去了?」其中一個丫鬟抱怨,「這個小姐也真是的,老是一溜煙的就不見人影,害我們得到處找人。」

  「說的也是……噫……」另一個丫鬟突然側耳傾聽,「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天啊!他們快要完蛋了。小蠻緊張的暗自祈求老天爺,千萬別讓丫鬟發現他們。

  「什麼聲音?」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丫鬟指向他們藏身的方向。

  凌飛揚知道外面有人,可是他不想停止,也停止不了。最好外面的兩個丫頭識相點兒,否則萬一撞見……那也只有到時看著辦了。

  「有嗎?」哪有什麼聲音?「是你聽錯了吧!」

  「是嗎?」她又再仔細傾聽一次,「大概真的是聽錯了!」

  「走吧!」另一位催促,「要是再找不到人,麻煩可就大了。」

  兩人的話聲漸去漸遠。

  她們走了……小蠻這才放下提到半空的一顆心,剛才真是被嚇得差點心臟病發作。

  「別分心……」凌飛揚灼熱的目光盯得她無路可逃,「在這個時候你心中只能有我。」他不斷的侵略她,使她在激情的漩渦裡越陷越深,宛如陷在流沙之中,一踏入就回不了頭。

  激情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沖得她昏頭轉向,不知今夕是何夕。

  凌飛揚感覺到她身子的收縮,知道她已經達到高潮,他放鬆自己,在最後的奮力沖刺後,將兩人帶到滿天星空,盡情的飛翔、徜徉。

  ***

  「怎麼了?生氣了?」凌飛揚逗著她。

  小蠻一臉氣鼓鼓的,「你走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也不要嫁給你,這場婚禮就此取消。」

  凌飛揚仍然滿臉笑意,彷彿像剛剛得到滿足的獅子,滿懷的暢快。

  小蠻見他這樣,更是生氣。

  激情結束後,她仍然雙腳發軟,站都站不穩。他扶她回來時,眾人曖昧含笑的目光,教她差點鑽進地洞去。

  「別生氣嘛!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你還說……我以後沒臉見人了……」一旋身,她突然失去力氣,腳底一軟,眼看就要跌倒,凌飛揚眼明手快地向前扶住她。

  「怎麼啦?」

  「我不曉得……」她皺起眉,「腳突然沒了力氣似的。」

  「是嗎?」凌飛揚扶她坐下,「現在感覺如何?」

  小蠻特意甩甩腳,「沒事!肯定是一時站不穩。」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我身體好的很。」她瞪了他一眼,「你的疑心病真重。」

  凌飛揚只是笑,幽默的說:「我可不想到時得抱著新娘成親,很糗的。」

  「討厭!」她笑罵。

  ***

  這一天,席幽人來找她聊天。自從上一回之後,僕人們對她尊敬許多,再也不敢用不禮貌的態度對待。

  她們之間的關係也進展不少,幽人偶爾會來找她說說話,也會幫她張羅一些婚禮的相關事宜。

  「幽人,這幾年莊內的事聽說都是你在管?」小蠻好奇的問道。

  「是啊!」幽人淺笑,「你們成親之後,這個擔子就要落在你肩上了。」

  「我就是在煩惱這個問題啊!」小蠻咕噥,「我以前從沒碰過這種事,也沒學過,肯定會弄砸的。」

  幽人柔言安慰她,「你別擔心,其實管家很簡單的,你這麼聰明,一定一學就會。」

  「是嗎?」小蠻有些沮喪,光是山莊內的人,她就得花大半年的時間來認人了。繼而她像是想到什麼,隨即眼睛一亮,「幽人,不如……」

  「你別想。」幽人截斷她未完的話語,相處已有一段時日,她猜想得到小蠻想說的話。「這是當家主母的權力,也是分內之事,不能找人代理的。」

  「我知道,不過想問問罷了。」

  幽人見她哭喪著臉,不禁笑道:「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鍋,別苦著一張臉嘛!」

  小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定定神後,接著說:「你不曉得,要是整天有一大群人跟著我,成天找我問東問西的,我肯定會瘋掉。」

  幽人只是掩嘴直笑。

  那陣昏眩更深更重了,使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幽人瞧出她的異樣了,關心的問:「怎麼啦?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她想笑著說沒什麼,無奈她驀地頭疼欲裂,膝蓋一軟,就此倒地不省人事。

  幽人見狀大驚失色,連忙喚道:「小蠻……小蠻……你怎麼了?」繼而沉著的吩咐丫鬟,「快把她帶回房去,還有去通知表哥。另外,快去找大夫來。」

  ***

  夜深露重,凌飛揚一直守在小蠻身旁沒闔過眼,大夫也來診斷過了,完全找不出病因,只能開些補身的藥方讓她服下。

  這是怎麼回事?怎會突然變成這樣?小蠻的身子一向很好,連一些小病痛也沒出現過,如今突然病倒,事先連一點跡象也沒有。

  幽人見他冷然如岩石的臉龐,不禁一陣心酸。

  她柔聲道:「表哥,你已經一夜沒睡了,還是先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就行了,我會照顧她的。」

  凌飛揚不答,只是輕輕的摩挲小蠻的臉,喑□的道:「我不累,你先去睡吧!」

  「表哥……你別這樣……」幽人眼眶含淚,他的表情令她有些心酸。

  一陣細微的呻吟傳來,兩人急忙趕到床邊。

  「小蠻……小蠻……你聽得見我叫你嗎?」凌飛揚著急的呼喚。

  小蠻逐漸恢復意識,慢慢睜開雙眸,光線卻刺得她乾澀的眼有些作痛,只見凌飛揚和幽人著急地望著她,眼中盈滿了關心。

  「我……我怎麼了?」她問道。

  「你總算醒過來了,你今天突然昏過去不省人事,嚇壞我們了。」

  「是嗎?」她試著起身,凌飛揚連忙向前扶起她,將她安置好。

  她蒼白的臉微微一笑,「我很好,可能是有些緊張,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凌飛揚溫柔的問。

  「沒有,頭也不疼,只是肚子餓扁了。」她故意苦著臉。

  凌飛揚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你一整天沒有進食,難怪餓了。下來吧!這些粥都溫著,就等你醒來。」

  凌飛揚協助她下床,小蠻的腳一踏地卻馬上癱軟,根本無法站立。她臉色頓時大變,再試一次,結果仍然如此。

  「怎麼回事?我的腿怎麼會這樣?」她的聲音中帶有哽咽。

  凌飛揚竭力保持鎮定,安慰道:「別慌,也許是你餓脫了力,等會兒吃點東西,有了力氣,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不是的……不是餓的關係,你看……」她又再試了一次,「我真的站不起來啊!」小蠻慌得全身微微顫抖。

  「小蠻--小蠻--」凌飛揚突然抱緊她,「別怕……有我在,別擔心。我馬上去請大夫來,你很快就會沒事了。」

  她慌亂的眼神在他的堅定裡找到信心,慢慢地,她鎮定下來了,發抖的身子也漸漸平緩。「我不怕,我相信你。」

  「乖,吃點粥。吃飽後我請大夫來診斷,一定可以找出病因的。」

  「嗯!」小蠻乖巧的答應了。

  全洛陽城最高明的大夫已全被請來替小蠻看診,卻沒有一個人說得出她到底得了什麼病,診斷結果完全正常,但她就是不能行走,雙腳完全無法使力,就有如突然癱瘓了一般。

  大夫不斷的來去,讓她心中的希望逐漸消失,臉上也漸漸黯淡下來,整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消瘦了一圈。

  雙腳無法行走,彷彿也同時失去說話能力似的,她鎮日不言不語,教凌飛揚看在眼裡,心痛不已。

  席幽人也為她的情況而心焦,然而她也同樣是束手無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所有的祈求都已說盡,卻仍然改變不了事實。

  「小蠻她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說不定她明天就突然好了呢!」她安慰著凌飛揚。

  「你連自己也騙不過,何苦拿這話來安慰我呢!全洛陽城的大夫都看過了,沒有一個可診出她得的是什麼病,要是再這麼下去……」他閉上眼,底下的話不忍再說。

  「但是小蠻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也不明白,也不想追根究底,我現在只想她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幽人默然,此時此刻,空泛的安慰絲毫沒有幫助,沒傷心過的人不會懂得傷心的痛,那是椎心刺骨而難以忍受的:

  「對了……」她突然想起,「何不帶她去請『聖手醫隱』沈忘機醫治?我記得表哥你說過,他的醫術天下無雙,一定可以治好小蠻的。」

  凌飛揚猛然醒悟,「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要不是他一時茫然無主,怎麼會想不起「聖手醫隱」沈忘機這號人物呢?

  傳聞他的醫術精湛,直逼華陀、扁鵲,如果說世上還有人可以救得了小蠻,那麼這個人一定就是他。

  沈忘機生平救人無數,晚年歸隱在廬山小天池上,致力於鑽研醫學的理論,據說頗有成就。只是聽說近年來他不見外人,若不是疑難雜症難以請他出手醫治。

  但不管如何,這是現今唯一的希望。

  凌飛揚不再遲疑,立即下令:「立即備車,白虎、玄武兩堂留守,青龍、朱雀兩堂隨行,天一亮就出發。」

  ***

  自洛陽到廬山路程不近,就算日夜兼程,少說也要半個月,何況還要渡過長江再登廬山?

  凌飛揚心急如焚,直想插翅直達,只可惜天不從人願,他只有沿途安排人馬,換馬備料,減少休息,盡量爭取時間。

  這一日,他們來到江邊,準備渡河。過了長江後,就是九江,在那兒換馬喂料,準備些乾糧,就可以直上廬山了。

  目的地在即,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奮了起來,連小蠻也恢復些許精神。

  突然一陣淒厲的長笑從馬車外傳來。

  凌飛揚心頭一凜,知道麻煩來了,回頭吩咐斷月道:「好好侍候小姐。」

  並且對朱雀堂主蕭媚言道:「護著小蠻,別讓外人接近她。」

  蕭媚躬身應允。

  凌飛揚語畢轉身踏出馬車,只見外頭被數名穿著白衣的高手阻住去路,這些人個個神色沈凝,不動如山。他曉得來了高手,目光轉到一身著紅衣的中年女子身上。

  望之如四十之人,從她的眼角眉梢看來,她年輕時必也是位美人。只是歲月不饒人,再絕色的容顏也抵不過年華老去的悲哀。

  她的嘴角流露出殘酷的意味,眼神更是凌厲。

  「凌飛揚,你終於從你的龜殼中爬出來了。」

  「尊駕何人?為何阻我去路?」

  她冷笑回答,「你不用管我是誰,放下那個賤婢,我就不為難你。否則憑你的人手,恐怕阻擋不了我。」

  凌飛揚眼神一凝,「你說這話未免有失身份,梅谷的易紅萼易谷主。」

  易紅萼聞言臉色倏地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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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怎麼知道的?」

  「江湖上的事很少能瞞得過我的眼睛,何況我見過小蠻身上的胎記,知道她和梅谷有著莫大的關係,我當然得好好地查一查。」

  易紅萼臉罩寒霜冷言道,「你知道最好,『梅谷』懲治叛徒,外人最好不要加以干預,壞了江湖規炬。」

  凌飛揚朗聲一笑,「所謂的叛徒恐怕是你吧!當年梅谷谷主易修文的死,與你脫不了關係,不是嗎?」

  易紅萼的面目突然變得有些猙獰,「你還知道些什麼,乾脆一併說出來吧!」

  「好吧!」凌飛揚點頭道。

  「我雖然猜到易修文之死是你下的手,但是始終不曉得你為何要這樣做。據我所知,你雖然只是易遠樵所收的義女,但是易家父子對你都異常愛護,不是嗎?倘若只是為了谷主之位,我想易修文應該不會捨不得讓給你的。」

  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錯!他們的確是非常疼愛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他們全都會為我弄到手。要不是容如雁那個賤人突然出現,搶走了我的修文,他的妻子就會是我,我們也就會恩愛到老,他也不會慘遭橫死。這一切都是容如雁的錯,所以我絕不容許她生的賤種留在這世上。」

  凌飛揚至此已明白一切,心中暗暗歎息。

  又是愛情的魔力作祟!它的存在成就多少美好?卻又造就了多少醜惡?在世上無論是英雄豪傑,還是絕世美人,一遇到愛情,就不得不在它面前低頭。

  易紅萼續道:「本來我還不知道容如雁這個賤人懷了身孕,只不過我在追殺她的時候,發現修文撥給她的貼身侍衛慕容青竟然不在她身旁,我就有點起疑了。

  他也真會躲,藏了十六年才讓我給找到,當時要不是有你的存在,我派去的人早就殺了個雞犬不留。

  我曉得這件事兒有你在,就會有些棘手,而且易水山莊的勢力也不容小覷,所以我才暫時按兵不動,但終於還是給我等到了機會。」

  「你現在放手的話,我就可以不跟你計較,你也不想與『梅谷』為敵吧!」易紅萼語出警告。

  「我的確是不想。」凌飛揚慢吞吞的回答。

  易紅萼聞言正得意時,誰知他又接下去說。

  「不過也不得不這麼做,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好請你諒解了。」他溫文爾雅的笑道。

  這句話讓她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她說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勸不動他。

  「好!」她咬牙惡毒的道:「這可是你自找的。動手,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雙方頓時展開一場混戰。

  幸好凌飛揚出門時早有準備,帶出來的人雖不多,但個個都是百中選一的好手,何況還有他、「鐵掌」文漱玉、青龍、朱雀兩堂堂主在,實力堅強,應付他們是綽綽有餘。

  易紅萼眼見己方節節敗退,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算,北霸天--易水山莊的實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此時再不退的話,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於是她呼嘯一聲,梅谷的高手轉瞬間消失不見人影。

  「凌飛揚你等著,我不會就此罷休的。」一陣長笑聲中,易紅萼也飄然遠去。

  他阻止欲追趕的人馬,「我們的目的是上廬山,別在此時節外生枝。」

  眾人不敢不遵。

  此時文漱玉在他身邊輕聲說道:「看來往後還有不少麻煩呢!」

  凌飛揚點頭表示同意,一旦惹上梅谷,就如同沾上附骨之蛆,至死方休。不過當下他也管不了那麼多,醫治小蠻的病還是當前的第一要務。

  ***

  廬山小天池

  山徑狹小容不下馬車,凌飛揚只好一路抱著小蠻上山。

  一個小小的草廬,看起來有些簡陋,說不定大風一吹就會傾倒。凌飛揚正有些遲疑,不知此處是否是「聖手醫隱」沈忘機的隱居之地,廬內居然有一個嬌俏的姑娘探出頭來。

  「喂!你們找誰啊?」

  凌飛揚忙道:「我們是來求醫的,請問『聖手醫隱』沈忘機沈大夫是否住在此處?」

  那位姑娘眨眨眼睛,回頭叫道:「師兄--有人來求醫呢!」

  有一陣子沒有任何動靜,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打開木門,一個臉色冷峻的年輕人當前而立,目光對眾人一掃,最後落在小蠻和凌飛揚身上。

  「尊駕何人?到此有何貴事?」

  凌飛揚抱舉說道:「在下易水山莊凌飛揚,專程到此求醫,請沈大夫賜予一見。」

  或許是北霸天的名聲太大,連年輕人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他抱拳回禮,「家師外出採藥未歸,你們恐怕錯過了。」

  凌飛揚聞言心中一涼,「那麼沈大夫還要多久才會回來?」

  一旁的姑娘插嘴言道,「那可不一定。爹他出門採藥,說不定十數天,也許半年三個月的,沒個準頭。」見小蠻被凌飛揚小心翼翼的抱著,遂向凌飛揚提問,「求醫的是這位姑娘嗎?」

  「是的!我們看過全洛陽城的名醫,卻診斷不出病因,這才來此求見沈大夫的。」

  「她怎麼了?」姑娘滿懷好奇的問。

  「她……」凌飛揚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她的雙腳突然無法行走。」他小心的措詞,不想用「癱瘓」兩字來傷小蠻的心。

  「外頭冷的很呢!別叫這位姑娘凍著了,你們還是進來坐吧!」

  「師妹!」年輕人出聲警告。

  「唉!人家是來求醫的,難道就把他們關在門外啊!爹要是知道了會怪咱們不懂禮數的。再說他們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師兄你就是太小心了,」說完,回首對他們嫣然一笑,「你們別怪他,我師兄不是有意的。」

  「姑娘……」

  她打斷凌飛揚的叫喚,「別姑娘姑娘的叫,怪彆扭的。我是沈紅豆,你們叫我紅豆就行了,這位是我師兄白樸,別看他冷冰冰的,其實他人很好的。」

  白樸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隨即進屋。既然無法阻止,就只有隨紅豆去了,況且這些人的眸光清澈,不會是什麼壞胚子,他大可放心。

  凌飛揚感激的道:「多謝紅豆姑娘,敝莊上下感激不盡。」

  將眾人安頓在外,帶著小蠻隨沈紅豆進屋。

  屋內只有一桌數椅,陳設簡單,卻異常整潔。

  沈紅豆端出奉茶,凌飛揚拿著,小心地喂小蠻暍下,擦乾她唇邊的水漬,才迫不及待的問:「請問令尊出門多久了?」

  沈紅豆屈指一算,說道:「大概也有兩個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這幾天就會回來了,你們就安心住下來等吧!」

  凌飛揚無可奈何的道:「也只好如此了。」

  此時,屋外揚起一陣叫喚,「紅豆啊!你這丫頭死哪兒去了,還不快出來幫爹一把。」

  沈紅豆頓時滿臉喜色,「我爹回來了。」

  眾人聞言均是喜上眉梢,一同搶出屋外,只見一位六十開外的老者,身後背個竹簍緩緩行來,見到自家屋外多了不少陌生人,不禁一怔。

  「爹,他們是來求醫的。」沈紅豆飛奔過去,搶著拿下沉忘機的藥簍,撒嬌地說:「有一位姑娘突然間得了怪病,雙腿都沒法行走了呢,您快去給她看一看吧!」

  沈忘機有些哭笑不得,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出門一趟後,女兒好像不是自己的,淨幫著外人。

  「唉!爹,您不是常說醫者父母心嗎?我這是遵從您的教誨啊!倘若不是我的醫術不行,只學到您一身功夫的三成,我早就自己來了。」沈紅豆細聲細氣的說。

  沈忘機連回答都還來不及,就被紅豆一古腦兒給推向小蠻所躺的床沿。

  眾人相視一眼,對這位沈姑娘初次見面就這麼大力幫忙,均是滿懷感激,否則到頭來還不知沈忘機肯不肯出手呢?

  沈忘機一見到小蠻臉上的神色,首先一怔,繼而翻開她的眼簾,搭上她的脈搏仔細診斷。良久不聞聲息,只是臉色越來越見凝重,眾人的心也跟著提至喉中。

  過了好一會,沈忘機才放開她的手,逕自低頭沉思,在場諸人,沒有人敢開口打攪。

  最後還是凌飛揚咳了一聲打破沉默,「沈大夫……小蠻她的情況如何?」

  「她是你的親人?」

  「是。」

  「這個情況有多久了?」

  「約有半個月了。」

  「她的神智清醒嗎?」

  「不一定。剛開始的時候多半是清醒的,到後來昏迷的時間居多,就像現在這樣。」他心中有些酸楚,愛憐的輕撫她失去光澤的秀髮。髮絲有些枯燥,如同她現在的生命一樣,在生與死間飄蕩。

  「小蠻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跟病無關,她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眾人皆震驚不已。

  小蠻她生活在易水山莊內,若是中毒,那豈不表示是莊內的人所下的毒手?凌飛揚臉色一沈,眼中射出寒光。

  是誰?是誰在他的眼皮下對小蠻下此毒手?要是讓他發現兇手,他非將他挫骨揚灰不可。

  她……她畢竟只是位姑娘啊!她有什麼錯?對他的不滿只管對著他來,為何向她下手?思及此,他不由得捏緊拳頭。

  「她中的毒叫做『梅魄』,是梅谷的獨門手法。」沈忘機續道。

  原來如此!

  易紅萼早就派人到他的山莊內潛伏,難怪她會按兵不動。

  凌飛揚馬上沈聲道:「漱玉,傳令下去,凡是近三個月內入莊的人,不管身份為何,一律詳加徹查,一絲疑點都不准放過,務必要把奸細給我揪出來。」

  文漱玉銜令而去。

  「沈大夫,有沒有辦法治好她?」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如果再破滅,他不知要如何回頭面對小蠻。他曾經向她保證過會治好她,他保證過的,而她相信了他!

  「中毒者首先由下肢開始癱瘓,失去行動能力,接著擴散到全身,四肢的肌肉開始萎縮,直至心臟受壓迫而死。死時全身蜷曲如球,狀如嬰兒,是非常殘忍的死法。至於解救的方法……」沈忘機搖搖頭,「坦白說,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但您是一代神醫,您的醫術舉世無雙……」

  「神醫也是人,我也有人力所不能及之處。」

  「唉呀!爹……平常您不是常跟我誇口說,只要還有一口氣,沒有您救不活的人嗎?這會兒怎麼說出這種洩氣話!難道您以前說的話都是騙人的?」

  沈紅豆在一旁幫腔。

  也許是緣分吧!她第一眼看到小蠻時,就覺得她很順眼,雖然她當時處於昏迷下,但依舊不改眉宇間那股精靈、秀逸的氣質,是一種介於男人和女人間的綜合體,這也是她之所以處處幫著他們的緣故。

  她不想見到他們生死相離,他們在一起的那種感覺是那樣美好,要是能並肩站在一起,一定是一對璧人。

  「這……這個……」沈忘機有些尷尬,他萬萬想不到他含辛茹苦拉拔長大的女兒,竟然在這個時候扯他後腿。

  「也不是沒有辦法……」他不情不願的說,故意忽視凌飛揚臉上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對他的寶貝女兒狠狠的瞪一眼。

  「不過我得想一想,合計合計再說。」

  「是啊!」沈紅豆接口說:「你們就暫時安心的在這裡住下吧!我爹一定有辦法治好她的。」

  「那就麻煩沈大夫、紅豆姑娘了。」

  ***

  燈火閃耀,精靈一般的火焰在原地裡閃爍、跳躍,宛如極佳的舞者,在屬於它的舞台裡盡情的展現風華。

  夜已深沉,她的面容還是一樣的純淨,她的身世已是這般坎坷,老天爺實在不應該再讓她受這麼多的折磨,倘若可以的話,他真願代她受罪。

  床上此時傳來一陣細微的呻吟……

  「水……水……」

  凌飛揚趕忙拿起水餵她喝下。

  小蠻喝了幾口,似乎舒暢許多,人也逐漸清醒過來,卻發現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這……這是哪裡?」

  「這是『聖手醫隱』沈大夫的醫廬啊!你忘了嗎?我們日夜兼程趕來的。」

  「哦!」她的記憶有些模糊,隱約只記得他們在半路上曾聽到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還有提到許多似陌生卻又熟悉的事物,她好像以前聽誰提過……

  啊!是梅谷,飛揚以前跟她提過的。

  「那個女子是誰?」小蠻啟口問道,見凌飛揚神色有異,她心中便有數。「跟我有關,是不是?」

  「嗯!跟你的身世有關,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還是先養好你的病要緊,等你病好了再說,好不?」

  小蠻好一會兒沒說話,凌飛揚以為她把話聽進去了,誰知她突然說:「你把文大哥派出去,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難怪我有好一陣子沒見著他,他一回來,你們就神神秘秘的,你也變得比較緊張,想必你那個時候就已曉得了,是不是?」

  凌飛揚點頭承認,「我那時不想你傷心,且心中又有些疑點得不到解答,這才沒告訴你。」

  「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飛揚遲疑著,怕她知道後情緒會激動,影響病情。

  小蠻看穿了他的心事,便說:「你放心,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只想知道誰是我的父母,他們是怎麼死的。在我心中,我的父親永遠是親手撫養我長大的爹。」

  凌飛揚歎息。

  「易紅萼原本是你父親易修文的義妹,誰知道她愛上你爹,而他卻娶了你的母親容如雁為妻,她妒恨交加,這才下手殺了你父親?

  你的母親當年可能逃了出來,生下你交給慕容青之後,才遭殺害。所以她才會這麼多年來都不曉得有你的存在。

  這些年來,她無時無刻都在搜尋慕容青的下落,最後終於被她找到了,也同時發現你的存在……

  你的病也是她下的毒,是我太大意,才會讓她有機可趁。我在得知你的身世之後,早該防著這一點的。」

  他心中為此悔恨交加。

  她雖然嘴上不說,然而他常從她偶爾流露的眼神中,看到她的脆弱。

  在人前,她很堅強,常對擔心她的人露出那種「我很好,別擔心我」的笑容,甚至連他也以為小蠻能夠很坦然的面對這一切。然而在背後,他見過她慌亂、不知 所措的眼神,宛若剛出生的迷途羔羊,找不到人指引回家的路。那個時候,不論他如何抱緊她,如何傳送出他的體溫,總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內有一處地方是冰冷的。

  那時的她,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碎了。

  他怎能告訴她,她未來可能的命運?怎能要她接受這樣的殘酷?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也沒有人可以教他該怎麼做。

  小蠻摸摸放在錦被裡的下半身,「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感覺呢,有些痛痛的、麻麻的。但是最近……這雙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我的手指……」她證明似的動一動,「也覺得有些不靈活了,不曉得是下是我太敏感了?」她絮絮不休的說著,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

  凌飛揚側過臉去,喑□的說:「大概是這幾天趕路太辛苦,過幾天就沒事了。」心中卻十分明白,毒性已經開始蔓延到她全身。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你別擔心……其實我不怕的,能夠遇見你,和你一起生活,是我一生中最最快樂的事。」小蠻以臉頰徐徐摩挲他的手,他手上的長繭有些粗糙,卻很溫暖,那股溫暖從他的手,汨汨的流進她的心底。

  「我知道我的情況越來越糟了。將來會變成如何……我也無法預料,但相信我……我不會放棄的,我……我捨不得放你孤單一個人……」

  她眼中含淚,卻笑靨如花,「我會為你而堅強的。」

  凌飛揚細細的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粉頰和唇。良久……良久……才道:「別丟下我一個人……知道嗎?」

  「嗯!」小蠻含淚笑了。

  「你看你,又哭又笑的,好像一隻小花貓。」

  小蠻胡亂的擦去眼淚,揪住他的手臂,撒嬌的道:「今天晚上好冷喔!你上來陪我睡,好不好?」

  凌飛揚輕捏她的鼻子,「就知道你會趁機勒索。」

  摸索著上床,將她密密實實的擁在懷裡,低下頭溫柔的吻干她的淚痕,輕巧的有如吸吮花蜜的蝴蝶。最後他環著她的腰,輕拍她誘哄的說:「睡吧!我在身邊守著你。」

  於是她安心了,閉上眼,很快地進入夢鄉。

  在睡夢中,嘴角猶帶著甜蜜的微笑。

  ***

  「莊主!」原來是文漱玉。

  「事情辦得如何?」

  「依莊主之令展開徹查,近三個月內新進人員共十三名。八名有武術根底者首先調查,結果並無異常,現在已分派到各堂。剩下三名奴僕、二名丫鬟正要詢問時,其中一名丫鬟見事跡敗露,竟然想趁機逃走。」

  凌飛揚瞳孔一縮,「被脫逃了?」

  「沒有。現下已然擒住,關在刑堂待審。」

  「很好。」凌飛揚點頭,「交代刑堂嚴加看管,我要親自審問。」眼光轉為冷酷,「我會讓她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文漱玉凜然而遵。

  屋內於此時傳來聲響,凌飛揚定眼一看,原來是沈忘機三人。正待避嫌離去,卻聽到沈紅豆嗔道:「爹……那位姑娘的病,您到底能不能治啊?」

  凌飛揚心中一動,停下腳步。

  沈忘機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這丫頭懂什麼?『梅魄』名列天下百毒之一,可不是鬧著玩的,就連梅谷的人也沒有解藥,中毒者必死無疑。」

  沈紅豆撒嬌的說:「那是沒有碰上您『聖手醫隱』沈大神醫啊!只要您一出手,還不藥到病除?」

  沈忘機長歎,「這一回你可錯了,『梅魄』是以梅谷獨有的『翠梅花』為主體,再加上三種劇毒研製而成。『翠梅花』通體翠綠,毒性甚烈,光是這一樣就了不得了。」

  沈紅豆被弄得有些糊塗,「不過是四種毒嘛!更多的您都解過了啊?」

  「但是這一次不同。『梅魄』的另三種毒相生相剋,是靠著與『翠梅花』互相抵制,才相安無事。解了三種毒其中一種,另外二毒沒有克制,她勢必立即毒發身亡;三種毒同時解,『翠梅花』到時一樣會發作。這是環環相扣,動不得的。」

  凌飛揚聽得心中頓時如鉛塊重壓。

  「啊?」沈紅豆簡直被弄糊塗了,沒想到單單一種毒藥,其中竟然會隱含這麼錯綜複雜的學問。

  「那麼四種毒同時解呢?」她突然靈機一動,「這不就沒事了嗎?」

  「翠梅花我能解,另外三種毒我也能解。問題是在解毒的同時,毒性會同時發作,到時她一樣沒命。」

  「那怎麼辦?容姑娘不能再拖了。」

  沈忘機歎了口氣,「唯今之計,是找個內力深厚的高手,在我施救的同時為她護住心脈,這樣做的話也許還有些機會。」

  沈紅豆眼睛登時一亮,「找凌莊主不就行了嗎?」

  沈忘機搖頭,「他還必須配合我下針,不能讓毒性有一絲流竄的機會。所以這個人必須還要懂得醫理,並且能與我密切配合才行。」

  沈紅豆的希望霎時跌至谷底,哪裡去找這個人啊?他們父女絲毫不懂武功,就算找得到懂武功又會醫理的人,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

  一直保持沉默的白璞突然開口,「師父--讓我來吧!」

  沈氏父女聞言皆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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