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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韓寶琦量完尺寸已經下午四點多,拍了一組圖片作為參考後便匆匆離開。這個新落成的樓盤才剛開始交樓,地處環境較偏,她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也沒打到車,最後只好徒步走了兩公里才找到巴士站。

  回到舊城區赫然六點了,趕到幼稚園門口,保安叔叔外面啃盒飯,剩下小唐嫣一個人坐在警衛室,「嗚嗚」的哭成了小豬頭。

  「媽媽你怎麼那麼晚才來接我?」小朋友邊擦眼淚邊質問。

  「媽媽有事做,所以……哎呀對不起。」擦過接送卡,韓寶琦拉唐嫣走。大概是受了委屈,小朋友不願自己走路,纏著要媽媽抱。心裡愧疚,韓寶琦只好抱起她。

  量尺寸折騰了快三個小時,韓寶琦累得腰挺不直了,再抱著一個三十斤的肉團,氣都要喘不過來。不過既然是自己女兒,辛苦也得強忍。

  「媽媽,以後不許那麼晚來接我!」

  「嗯嗯。」萬不得已韓寶琦也不想太晚去接小朋友,剛才看她形影只單坐在那,活像被人遺棄似的,她也心痛啊。

  小肉團似乎對媽媽的回答不夠滿意,繼續抽泣:「我討厭一個人留在警衛室,好孤獨,好可憐!」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嗯嗯,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嘛。」唐嫣吸了吸鼻子,把一砣透明的鼻涕吸回去,兩條短胖腿往韓寶琦身上蹬了蹬,雙手抱住她的頸脖,眼淚大滴大滴地流:「媽媽,我以為你不要嫣嫣了。」

  小朋友很敏感,今晚擾亂了她的慣性思維,所以韓寶琦只有更憐愛的對待。親了親女兒的臉頰,她柔聲道:「媽媽最愛嫣嫣了,怎麼會不要你呢?」

  有了這句保證,唐嫣終於止住了哭泣。走出大馬路,對面有家小商店,小朋友手往那邊一指:「媽媽,你最愛嫣嫣了,給我買果汁軟糖好不?」

  好傢伙,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媽媽去賣!」

  就當是補償吧,韓寶琦穿過馬路進入商場。五分鐘後出來,小朋友手裡多了一筒五彩果汁軟糖。韓寶琦服了次軟,又擺出家長的架勢:「一天只許吃一顆!」

  「嗯嗯。」小朋友答應得很爽快,拆開包裝紙,倒出一顆放進嘴裡,還大方地塞了一顆到韓寶琦嘴裡。走到路邊等車,小傢伙突然興沖沖地問:「媽媽,這糖有生產日期不?」

  「當然有。」

  小朋友理所當然地回答:「你讓我一天才吃一顆,哪會不會過期了還沒吃完?」

  「……」韓寶琦徹底服輸了。

  回到家推開門,看到牆角放著一個行李箱,而廚房裡有「叮叮咚咚」的聲響。娘倆大喜,唐嫣高聲喊:「爸爸!」

  廚房裡的唐禹森應聲出來:「嗯。」

  韓寶琦推開半掩的門板,看到灶頭熱火朝天的燒得旺盛,穿著家居服的唐禹森手持鍋鏟炒得起勁,那樣子,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帥氣。她扶住門框,給唐禹森拋了個媚眼:「老公,歡迎回家。」

  唐禹森轉過頭,看到她故作嫵媚的姿態,笑:「這麼晚才回來,快帶嫣嫣去洗手,可以開飯了!」

  韓寶琦馬上休息立正,重重地敬了個禮:「遵命!」

  就愛耍寶,唐禹森搖頭。

  吃過晚飯,唐禹森送給唐嫣一個小蟲毛公仔。韓寶琦攤開手索要禮物:「那我的呢?」

  「我去出差又不是去玩!」

  「為什麼嫣嫣有?」

  「有人在酒店門口擺攤,我看著可愛買的!」

  「那你可以買兩個!」韓寶琦揪住唐禹森的衣領,一副得不到禮物誓不甘休的蠻勁:「我不管,我要禮物!」

  唐禹森甩不開她的纏勁,拉過行李箱打開,推到她面前:「送你,帝都的空氣!」

  「混蛋!」男人都是頭豬!

  儘管打打鬧鬧,到了晚上關燈以後,自是屬於別後重逢的小夫妻二人世界。一夜纏綿,第二天又恢復正常的生活模式。

  韓寶琦把另一套設計中的房子先放下,花了一天時間把何總家的方案做好,然後給何總打了電話,約好見面時間。翌日午間,韓寶琦依約來到電視臺對面的公園。

  別問她為啥要在公園而不挑進入電視臺見面,這是何總要求的,韓寶琦也覺得奇怪。一般與客戶談方案,通常會挑辦公室或咖啡店之類的地方,那何總有點摳門。

  這次又是等了快半小時,那何總才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有事。」

  道歉有毛用?有事不能把約會時間推遲嗎?韓寶琦對他的印象又打了折扣。

  那何總找了張休歇的椅子安然就坐,攤開圖紙細看。

  這真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韓寶琦忍著彆扭在他身邊坐下,講解少不免還得與他靠近幾分。「客廳這裡是電視壁,沙發的座向跟你之前說要擺放的位置作了對換,這邊寬敞,放沙發會舒服很多……」絮絮說了五分鐘,把自己的設計和見解表達清楚,那何總「嗯」了幾下便沒作聲。

  六月的天氣,正午,即使有樹木遮檔,那熱浪還是迎面撲過來。韓寶琦悄悄舉起手扇了下頸脖,真希望此刻能來陣風。

  「小韓,你覺得應該相信風水嗎?」何總突然抬起頭,看到韓寶琦扇手的姿勢頓了頓:「你很熱?」

  「對。」韓寶琦也不否認,隨之默默把手放下,坐好,然後認真回答他的問題:「風水,信則有,不信則無,沒有應不應該之說,我本人是不太計較這些的。」

  「嗯,其實我自己都不太相信風水之說,總覺得太玄了,什麼都全憑什麼一張嘴說,不過又怕亂搞會壞了家宅安寧。好比你看這裡,聽說床頭有窗不好,是不是應該堵了它?床尾就是衣櫃好像也不對,不是說床不能對著衣櫃嗎?還有衛生間門口與床平行而開我也覺得有問題。」

  他說不相信風水,但提出的問題又恰恰跟風水有關。韓寶琦暗裡翻眼,卻沒戳穿:「何總,這個窗物業估計不會允許你堵,而且這窗望向外能俯瞰整個中心公園的景觀,堵了可惜。房間就那麼大,除非有獨立的衣帽間,不然你想床別對著衣櫃真的很困難。至於衛生間的門口,除了這邊與房間相連的牆身之外,還真找不出別的地方可以開門口。」

  條件允許的東西可以改動,空間局限的東西,無論你抓破頭它存在就是存在。

  「其實如果你真擔心的話,我建議你找個專業的風水先生去看看。因為風水這東西都是因應個人的生辰八字而言。瞭解清楚你需要禁忌些什麼,再按相關要求來做設計會比較好。」

  何總聽了她的話後皺皺眉:「你不會嗎?我以為你可以給我意見?」

  韓寶琦默:「我只略懂一些日常禁忌,風水這麼專業的範疇,還真沒深入研究。」現在一個風水師的出場費說不定比設計一份圖紙還要貴,要是她都懂,人家還混個屁!

  「唉,身為設計師,怎麼連風水都不懂?小周還把你誇得那麼厲害。」

  厲害你妹!韓寶琦已經想爆粗。

  「算了,我看你熱得大汗淋漓的,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這圖紙先給我拿回去研究一下,想通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他一個訂金都沒付的人,竟好意思理所當然的拿走她的圖紙?

  「這圖紙我應該可以拿吧?」

  還好他最後禮貌地問了句,韓寶琦捂著胸口,終於把不滿壓下,咬著牙笑了笑:「好!」

  會面就這樣結束,韓寶琦想,這次的交流不算愉快,估計沒戲唱的了。誰知到隔日早上,那何總又打電話來:「圖紙我研究過了,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一下。就這樣這樣這樣……」

  他提了幾點要求,韓寶琦一一記下來。

  「你修改好以後把檔發給我吧。」

  這次直接要文檔,韓寶琦老大不情願:「何總,你應該沒有安裝我畫圖那個軟體,檔給了你也打不開,倒不如我列印給你好了。」

  「不,我有個朋友的女兒也是做室內設計的,我讓她幫我看一看。」

  丫的你乾脆找她做好了!韓寶琦怒:「不好意思,基於同行如敵國的理由,文檔我是不隨便給人的,請諒解。」

  被如此直接了當拒絕何總也老大不高興:「年輕人,你怎麼那麼小氣?」

  討厭以老賣老的人!韓寶琦冷笑:「女人都小氣,請原諒。」

  再次通話又是不歡而散,韓寶琦已經不願再跟這位何總打交道,想他亦然。雖然已經開了頭有點不甘,不過如此甚好,免得繼續下去會交惡。可是過了兩天,何總又來電話:「小韓,你不是說圖紙修改好給我列印一份,咋都過了兩天還沒通知?」

  韓寶琦這些天在趕之前做的那份設計,早就把他忘到九霄雲外。本來想就此作罷,但既然他又肯打電話來,表示有誠意再合作,韓寶琦忍下了之前的不滿。

  「這樣吧,我下午有空,想帶你去逛逛人家裝修中的單位,好參考參考。倒不如就兩點在我家社區裡碰頭,你順便把圖紙給我。」

  這要求也不算過分,對自己瞭解他的喜好也有幫助,韓寶琦便應了。

  急急忙忙修改好方案,到下午見到何總,他的態度總算和善了不少。逛了幾家正在施工中的單元,他拿了圖紙,又提出新的問題:「你說電線水管用哪個牌子好?木材是夾板結實還是大芯板結實?還有塗料也是,全環保型的大概什麼價錢?陶瓷嘛,也不曉得誰家的耐用。小韓啊,不若你給我打份預算吧,寫清楚牌子價錢,好讓我心裡有個底。」

  尋常也有客戶對裝修不熟悉而問這問那,不過通常會在設計確定好後跟工程隊談價錢才會需要瞭解這些。現在啥都沒開始他就急著問,韓寶琦不免留了心眼。「何總,陶瓷什麼的,你最好自己先瞭解一下,相中哪些牌子,到時候我們才一起去挑。因為無論我給你介紹哪個牌子好或哪個牌子不好,總有做托的嫌疑。而電線水管木材那些,等設計完成了你再好好跟施工隊談,我只是設計師,遠沒有他們來得清楚。最後是預算,對不起,我不會打。」

  預算她是真的不會打,她只是設計師,只負責死磕著工人把她想要的效果做出來,其餘的一概不管。

  何總沒問出個大概,又只好訕訕地換話題:「剛才那幾個單位其中有一戶的設計我挺喜歡的,你琢磨一下先把客廳飯廳的效果圖做出來吧,大概什麼時候能給我?」

  終於談到下一步,韓寶琦深呼吸了口氣:「嗯,做效果圖需要時間,大概十天八天左右。何總方便的話,先付二千塊的訂金,我也好開展面下的工作。」

  說到錢,何總便擰了眉:「不是先做好才付錢?」

  韓寶琦笑:「何總恐怕是貴人善忘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你看過收費標準了,裡面寫得很清楚,我一般是先收了訂金才開始量尺寸做方案,何總家因為是朋友介紹,已經破了例呢。而且既然何總認可我的設計能力,就不用擔心我收了訂金以後馬虎了事。」

  何總這次倒沉默了,韓寶琦也不急,笑咪咪地等他答覆。過了老半天,他才緩緩道:「反正平面也沒完全確定下來,就等確實了再一起做效果圖吧,我過些天再找你。」

  既然如此,韓寶琦也不便勉強。接下來的日子,她忙於跑工地還有趕手頭上設計的工作,到終於完成鬆了口氣後,才發現距離上次跟何總見面已經隔了一周時間。之前找得那麼勤,現在竟然不見人了?韓寶琦於是給他敲了個電話:「請問何總那個平面圖能定下來了嗎?

  好不容易等到韓寶琦主動找上門,那何總便神氣了:「定是能定下來,不過我這段時間找了好幾家裝修公司,他們做的方案跟你設計的也差不多,人家做工程還免設計費,而且送全屋效果圖。」

  尼瑪她的工作性質能跟裝修公司比嗎?韓寶琦這下都懶得跟他閒聊那麼多:「既然這樣何總找他們便是了。」說著就要掛線,那何總卻又急急叫住她:「其實我也很欣賞你的設計能力,而且我工作很忙,也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從頭跟到底的人,不過你收費太高了,要是能打個折的話……」

  「何總,不可能打折的!」對方還沒說完,韓寶琦便一口拒絕。她討厭像他那樣死賴皮的客戶,設計費一開始便擺在那,要是不接受開始就不應該折騰她那麼久,簡直可惡!「我做了那麼多套房子,從沒打過折,你要廉價的還是找別人吧!」

  也沒管他有什麼反應,韓寶琦說完便果斷收線。她握著手機,仰起下巴深呼吸。還幸她有點修養,不然早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這次當犧牲自己的精力買個教訓,以後即使再熟的朋友介紹也得按規矩辦事。

  不愉快的事情韓寶琦不會記住,免得影響心情。難得手頭上的工作完成,她便輕鬆輕鬆去髮廊洗了個頭,享受了半小時的頭部按摩,隨後到市場買了些蝦呀肉呀,還有蔬菜,決定今晚涼著空調吃火窩。

  每天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一家三口圍著飯桌吃飯。白煙嫋嫋升起,鍋裡的食材翻滾了幾遍,撈起,蘸著秘製的醬料吃進嘴裡,別有一番風味。

  晚餐進行到一半,唐嫣在啃掉六七顆魚蛋後飽了,離開飯桌跑到沙發看電視。剩下夫妻倆撐台腳,韓寶琦給唐禹森注滿一杯啤酒,自己忍不住先喝掉半杯,冰凍的液體滑進喉道裡,簡直涼透心。

  「不要喝了,等一下胃痛。」唐禹森把她手裡的杯子搶回來,放到離她遠遠的位置。

  韓寶琦不生氣,嘻嘻笑了笑,拿起勺子撈鍋裡的肥牛,放到唐禹森的碗裡。抬頭見他定定的看著自己,便問:「有什麼事?」

  有問題總是瞞不住對方,唐禹森放下筷子,挺了挺腰,把兩手橫放在餐桌上,心平氣和地說:「上次……盛藍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客戶?做得怎麼樣?」

  平常韓寶琦的工作唐禹森可是不過問的,現在竟然提起,肯定是有人打了小報告。她放下勺子,隔著鍋裡飄過來的幾縷薄煙,似笑非笑地答:「吹了。」

  「為什麼吹了?你不是一直想多接些單的嗎?」

  「我是想多接些單,但並不是什麼狗屎垃圾的生意都攬來做!」

  唐禹林的臉色沉了沉:「你不會因為是盛藍介紹的,就故意為難人家吧?」

  「唐禹森。」韓寶琦淡淡地叫他的名字:「我不管周盛藍跟你說了些什麼,我做事,從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的工作,不需要向你解釋,就好像我從來不過問你在外面做了什麼。」

  「我沒有要管你的工作!」

  「那你問我幹什麼?」韓寶琦板起臉:「你現在是質疑我的人品,還是質疑我的工作能力?」

  唐禹森深深地看著她,兩人對望了很久,難得彼此都沒有動怒,最後唐禹森歎氣,舉起一隻手:「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我道歉!」

  韓寶琦只覺眼睛酸澀,別過臉吸了吸鼻子,然後啥也沒說,起身離開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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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家裡處於一股低壓槽中,韓寶琦已經連續兩天沒跟唐禹森說話。他們依然睡同一張床,一起吃飯,一起陪唐嫣看沒營養的卡通片……小朋友不知低細,依舊沒心沒肺的嘻嘻哈哈,韓寶琦也不吵鬧,該幹嘛就幹嘛。只有唐禹森明白,她正在生氣,而且氣得不輕。  

  以韓寶琦的性格,他寧願她大動干戈一場,起碼發洩過後就沒事,現在這種冷暴力對待,還真讓人無從入手。偏生唐禹森還不善於討好賣笑,唯有積極主動送小朋友上學,下班後推掉應酬早早回家做飯洗碗。無奈連洗衣服收衣服的工作都包攬了,韓寶琦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說真的當女人氣在心頭的時候,男人無論做什麼都不對。好比唐禹森這種曲線救國的致歉行為,於她眼中跟個屁沒兩樣。你早幹嘛去了?非得人家生氣才來獻慇勤?

  其實說她生氣也不對,韓寶琦不過是對唐禹森很失望。並非因為他過問她的工作,而是他竟然為了周盛藍懷疑她。他是她的老公,怎能為了別的女人苛責她?而且那女人還存心不良。退一步來說,即使她因為針對周盛藍而拒絕了給何總做設計,難道就有錯麼?他根本就不明白問題所在,獻再多的慇勤也是徒然!

  低氣壓槽一直持續到小週末,老天爺好像窺探到人家夫妻感情出現問題,又下了場大雨助興。從早到晚,雨一直淅瀝落個不停,到下午快三點,唐禹森給韓寶琦打電話,說下雨天出門不方便,他今天會提前回來,到時二人一起去接了小朋友放學,再順道回娘家。

  他要扮演好爸爸的角色,韓寶琦當然不能剝奪。然而一直等到下午快五點半,說回來的人始終不見影蹤。韓寶琦這下火了,拔了他的號碼大吼:「你要是沒空就別隨便許下承諾,不但失信於人還拖了我的時間!」隨後也沒聽他的解釋,掛掉線抓了把傘匆匆忙忙出門去。

  打車到達幼稚園當然又過點數了,幸好今天情況特殊,老師比以往晚下班,小朋友才免於留守警衛室。

  晚到了唐嫣少不免又嘟長了嘴:「媽媽你怎麼又這麼晚才來接我?」遲遲沒聽到韓寶琦回話,唐嫣抬頭一看,見自家老母的臉比天色還要陰沉,便識趣地不再尋根問底。

  走出巷口的期間,韓寶琦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但她沒理,拉著唐嫣的手加快腳步。到大街上等了一會,好運地打到計程車,報了娘家的地址。

  「媽媽,爸爸呢?他又說今天會來接我放學?」不見人,唐嫣好生失望。

  大混蛋!韓寶琦心裡暗罵了唐禹森千百遍,卻不好在女兒面前說他的不是,只隨意找了個藉口:「他忙!」

  唐嫣癟癟嘴,沒再吭聲。

  回到家,不見女婿,韓老太問:「你怎麼先回來了?禹森呢?」

  「不知道!」韓寶琦粗聲粗氣答完,免得韓老太又問這問那,索性跑上樓躲進廁所裡不出來。

  唐禹森比韓寶琦晚到了半小時,韓寶琦從二樓下來,看到他抱著唐嫣喝湯。

  韓寶琦找了個離他遠遠的位置坐下,拿起電視遙控換台。唐禹森放下唐嫣,端起另一碗湯湊過來,放在她旁邊的小几上,彎著腰小聲解釋:「回來的時候發生交通事故,嚴重堵車。」

  韓寶琦聽進耳裡,卻懶得跟他廢話。唐禹森討個沒趣,恰好韓老太走進來,他便訕訕地退回到唐嫣身邊。

  週末還是下雨,這惱人的天像被人捅了個洞,陰陰濕濕了整日。週日早上醒來,終於雨過天晴。因為昨日一家三口窩在家裡哪也沒去,唐禹森便提議叫上岳父岳母還有大姨子一家子去飲茶。

  韓寶琦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意興闌珊的趴在床上,任他興致勃勃地給兩老打電話。

  飲過早茶後一行人又去了趟公園,租了三輛雙人或三人的自行車,繞著人工湖慢騎了幾圈,消化完後大姐夫請吃午飯,到下午兩點多,家庭同樂日終於散場。

  曬了半天太陽,又吃吃喝喝了兩頓,韓寶琦的鬱悶心情消散了不少。夫妻嘔氣都是這樣的啦,再氣也不能氣一輩子,除非不想一起過活,不然人家都多次示好了,你還不順著臺階下就是不識抬舉了。

  從飯店出來唐禹森說不如早點回老家,韓寶琦心想都陪了娘家人大半天時間,現在才輪到他爹媽也正常,便沒有反對。

  唐嫣在上車後沒多久就累極入睡,車子在唐家門前的空地停下,唐禹森給娘倆開門。為了不吵醒小姑娘,韓寶琦讓唐禹森把她抱下車。穿過唐家庭園,隱約便聽到有說話聲。走進客廳,才發現周盛藍來了,跟唐母正聊得起勁,只是看到他倆進門,又適時的閉上嘴。

  唐禹森叫了聲媽,然後朝周盛藍點了點頭,算打招呼。夫妻二人腳步一轉就打算上樓去,不料唐母卻在身後叫住:「寶琦,你過來。」

  語氣相當不善,連帶唐禹森也停了下來。

  韓寶琦怕弄醒唐嫣,便對唐禹森輕聲說:「你抱嫣嫣到房間去吧。」

  唐禹森猶豫地看了她兩眼,本來想說句什麼結果被她推了推,最後沉默地走上樓梯。

  韓寶琦暗暗磨了磨牙,轉身走了過去。

  唐母指了指沙發:「坐下。」

  那架勢就像要審問犯人似的,韓寶琦冷笑,在她們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了下來。

  唐母換了個坐姿,看著她。周盛藍雙手抱胸,嘴角噙著一個不易察覺的嘲笑,也在看著她。韓寶琦在二人灼灼的目光下反而淡定了,她眨眨眼,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們找我是有什麼八卦?」

  唐母跟媳婦一向沒什麼共同話題,現在看到她不大正經的樣子更是滿心不悅:「寶琦,你是不是拒絕給藍藍的上司做設計?」

  一句話直切入話題,真有夠直接。韓寶琦往後一靠,伸直了雙腿,漫不經心地答:「對呀。」

  「你怎麼能這樣子?人家是電視臺的高層,你竟然不識抬舉?」

  韓寶琦攤手:「做生意價錢不合就不做了,有什麼抬不抬舉的。」

  「價錢不合?明明是你還沒做事就吵著要收錢!」周盛藍忿忿地插話進來:「還沒見過這麼勢利的人!」

  開始人身攻擊了,韓寶琦冷哼:「做生意都是為了錢,我勢利又怎麼了?我又不是偷又不是搶,礙你眼了?」

  「你這個人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好心好意給你介紹生意,又不是收了你提成,你卻狼心狗肺!你當真以為自己做了幾間破房子很了不起,好意思漫天開價?要不是因為信任我的推薦,何總才不會找上你!你不領情還怠慢人家,搞到我現在兩面不是人,你還有理?」周盛藍非常激動,原本翹著雙腿的都放平了,身體更是往韓寶琦的方向前傾,兩手隨著說話揮舞,看來氣得不輕。

  韓寶琦撓撓頭,平靜地開口:「我開工前就跟你們說了價錢,你們當時很大方說沒問題,怎麼現在又變成我漫天開價了?而且既然我做的是破房子,你怎麼還好意思介紹給你的上司?」

  「要不是看在你是森哥老婆的份上,你看我理不理你!」

  「那我還要謝謝你呢。」

  「哼!我不用你謝!」周盛藍坐正身子,昂著頭道:「你不會做人,我不怪你!何總也是個心胸豁達的人,他現在肯讓你給他家做設計,你就當做個樣版間。他認識的人那麼多,指不定將來能給你拉更多客戶。你就當給點介紹費,設計費打個七折算了!」

  其實周盛藍的話也有道理,而且設計費打折不是問題,反正是自己工作,但韓寶琦就是看她不順眼。哪有求人的把話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她當全世界的人都得順著她意?公主病不要太重!「如果我不呢?」

  周盛藍一愣,韓寶琦又接著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又要打電話給唐禹森告狀,又要在我婆婆面前編排我如何如何不對了?」

  「你……」

  「我什麼?」韓寶琦起身,走近她:「我還真沒見識過這樣強買強賣,今天算是大開眼界。雖然,我應該很感謝你給我介紹生意,但我不能明知道虧了也非要委屈自己。況且,你是誰啊?我跟你很熟嗎?我是你老子還是你姨媽姑爹?我為什麼要給你賣面子?你要討好你的上司是你的事,與我何干?生意做不成仁義在,大家好來好去不是皆大歡喜?非要搞得撕破面你是不是太賤了?」

  「你……你說我賤?」周盛藍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赤裸裸的罵,她舉著蘭花指,氣得渾身發抖。

  唐母也看不過眼,怒道:「寶琦,你怎麼能這樣罵人!你有沒有家教?快給藍藍道歉!」

  「我是瘋了才給她道歉!」韓寶琦呸了周盛藍一口:「我家不會教我破壞人家夫妻感情,離間人家婆媳關係。卑鄙小人,搞麼多小動作,我不對著她潑婦罵街已經仁至義盡!」

  「韓寶琦!」周盛藍大吼,她站起身,臉朝樓梯方向一轉,隨即眼淚直流,哭得雨帶梨花:「森哥,你就隨得你的老婆這樣欺負人嗎?」

  韓寶琦轉過臉,果然看到一聲不響地站在那的唐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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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幾個女人吵架,男人看著就頭痛。唐禹森懊惱自己幹嘛要跑下來,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木頭似的站在樓梯口,無奈地看著韓寶琦唇角的那抹譏笑。

  周盛藍見他沒反應,轉頭對著唐母「哇」一聲哭了出聲:「伯母,我是你從小看著大的,我為人如何你難道不清楚?我們親如母女,你看森哥……你看……」她說著掩住半邊臉,顫抖著肩膀抽泣。

  「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韓寶琦還嫌不夠亂,落井下石,涼涼地唱了出來。

  周盛藍跺了跺腳,哭得更甚。

  唐母心痛地抱住周盛藍,拍著她的後背,回頭狠狠瞪了韓寶琦一眼,隨後把目光移向樓梯口那邊悶聲不吭光看戲的兒子喝道:「禹森,管管你的老婆好不?人家藍藍好心給她做介紹生意,她非但不領情還要侮辱人,你今天不讓她好好賠禮道歉,叫我們以後怎樣面對周家兩老?」

  唐禹森知道躲不過,拖著腳步走了過來。

  周盛藍一發現他靠近,連忙抬起頭,湊上前可憐兮兮地哭訴:「森哥,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關照她,可是我現在得到了什麼?領導雖然沒說難聽的話,但現在都不給我好臉色,說不定以後再不重用我,我好冤!」

  「你這人確實好笑,我又沒跪在地上求你關照我!」韓寶琦把唐禹森往後扯開幾步,不讓他跟周盛藍靠得太近。

  唐禹森反手攬住韓寶琦的胳膊,另一隻手摀住她的嘴巴,眼神閃了閃,示意叫她別再亂說話。韓寶琦怒視著他,幾秒之間,終於意識到他要替自己出頭,於是乖乖的收斂了氣焰,別過臉哼了聲,不說話。

  室內突然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等唐禹森發話。斟酌片刻,唐禹森才開口:「盛藍,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等了這麼久竟然來了句不痛不癢的,周盛藍尖聲叫:「誰要你道歉?錯的不又是你?」

  「對呀,誰要你道歉的?關你什麼事?」

  「小寶,閉嘴!」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唐禹森臉上也微帶薄怒。

  竟然叫她閉嘴!韓寶琦推開唐禹森,扭頭轉身到沙發坐下,氣呼呼地看著窗外。

  唐禹森把目光自她身上收回,轉投向周盛藍,神情嚴肅:「盛藍,我要向你道歉,是因為你給我賣了面子,現在生意做不成,讓你失信於領導,是我的錯。」

  「然後呢?」周盛藍要是根本就不是這些。她在上司面前保證這事一定會成,不管如何,她要結果!即使不成,韓寶琦也不能好過!

  「然後什麼?」唐禹森決定裝傻,抬起頭,臉上儘是茫然:「歉道了,我真不知接下來該怎樣。」

  「森哥,韓寶琦故意為難我,不給我領導做設計!你都知道的,你怎麼不教訓教訓她?」

  「盛藍,如果我會做設計,以我們的交情,別說打折,就是分文不收我都給你做。但寶琦不是我,她有自己做事的原則。既然她不願意接這個項目,我拿槍逼她也沒用!」唐禹森也是個生意人,一眼看穿來龍去脈。領導分明就拿周盛藍當槍使,故意把壓力施加在她身上。而周盛藍則以兩家的交情做文章,想利用他們讓韓寶琦屈服。偏偏韓大膽就是不賣這個人情,讓周盛藍翻了個大觔斗。這事說來說去,彼此都是受害者,但周盛藍千不該萬不該,在跟他說完後又在自家老母面前挑起事端。比起韓寶琦的死倔和不懂人情世顧,唐禹森更厭煩暗地裡搬弄是非的周盛藍!「這事我無能為力。」

  「可她是你老婆!」

  「就因為她是我老婆,我更不該強迫她做些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強扭的瓜不甜,M市又不是只有她一個設計師,你何不給你家領導再找另一個更優秀的人去擔此重任?」

  「所以都是我錯?我不應該關照朋友,更不應該把你想得太公正?我以為這件事上,你曉得誰是誰非?」已經止住了眼淚,被唐禹森這麼教訓一頓,周盛藍的眼眶內又勻出了淚水。「森哥,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小時候我跟唐寧吵架,不管對錯你都會幫著我!怎麼現在換了韓寶琦,你卻變了樣?」

  「那是因為我是他的老婆!」韓寶琦翻眼。她真的忍得很辛苦才讓自己別發飆,誰知道周盛藍還要問這種白癡問題。「唐甯是妹妹,被罵了即使受委屈也不會拿他這個哥哥怎麼樣。要是他為了你這個無關重要的外人罵我,就會家變!唐禹森又不是傻子,這麼簡單的道理會不懂?」她終於明白周盛藍為何三十歲人還嫁不出去,她是真的太把自己當回事。

  唐禹森揉揉額,歎氣:「盛藍,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在玩過家家,哭一哭嗲一嗲便誰也讓著你。沒錯寶琦在這事上處理得不夠成熟,但她沒欠何總,同樣也沒欠你,我不可能委屈她跟你道歉。要是你因此而惱了我,我也認了。對不起,我只能維護我的女人!」

  說到這個份上,周盛藍臉上無光,「嗯嚶」一聲哭著臉跑了出去。

  唐母想去追,又覺得不合適,轉頭看向韓寶琦,對方挑挑眉,神情說不出的得意,她惱火,剛想開口訓斥兩句,又聽到唐禹森開口說話:「媽,你要搞清楚,誰才是你的家人。」

  老母偏幫著外人,唐禹森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唐母臉色一變,想發作,奈何又沒底氣,只好死撐著面子吵吵嚷嚷:「我以後都不管你們的破事!」說完衝進飯廳對著的房間,門板隨之關上。

  客廳裡一陣靜默,韓寶琦瞅著唐禹森,唐禹森同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韓寶琦知道唐禹森不高興,像他這種又顧人情又愛面子的男人,肯定責怪她跟周盛藍撕破臉。可是誰平白無事喜歡吵架?人家腳都踩到上胸口了,難道不還擊?俗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是讓我難堪,我必叫她也不好過。

  韓寶琦癟癟嘴,起身上樓,讓他自己氣死算了。

  二樓的大套房是為夫妻倆準備的,房間內冷氣適中,小朋友趴在床中央呼呼大睡。韓寶琦打開空蕩蕩的衣櫃,拿了套以前遺留下來的睡衣出來。剛才樓下沒開空調,她渾身都濕透了。走進浴室放好衣服,外面傳來關門聲。韓寶琦轉身要關浴室門,卻被唐禹森一手擋住。

  韓寶琦叉起腰瞪著他,意思是問你想怎樣?要打架嗎?

  唐禹森淡定地推門進來,又輕輕帶上門。

  兩人在鬥大的浴室裡對望,彼此都不說話。韓寶琦被他的陰陽怪氣搞得一頭霧水,身上的汗巴啦巴啦的往下滴,熱得爆炸。「草!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娘要洗澡!」

  還是那麼沉不住氣,唐禹森仰天長歎:「小寶,你咋永遠都那麼容易暴躁?」

  韓寶琦一愣,這是要揭短嗎?「喂!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已經是這樣的啦。你現在才來嫌棄我?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是嫌棄你!」唐禹森白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性格很容易吃虧!做生意啊,不能這樣直來直往,很容易得罪人。」

  「所以我只適合當老闆,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都不聽人勸的?如果你跟何總說話能婉轉一點,加些技巧,指不定就能扭轉局。」

  「呸!」幹嘛要為了一個賤人委曲求全!

  「你還這樣!」唐禹森敲她的頭:「今天你跟盛藍吵一頓,不錯出了一口氣是很爽,但把唐周兩家人的關係都搞僵了,大家以後還要碰面,你說多尷尬。」

  「我有什麼好尷尬?反正我又不住這裡!」

  「我爸媽住這裡!」儒子不可教也,唐禹森覺得累:「其實這件事,你肯坐下來慢慢解釋清楚不是行了嗎?非得大開殺戒?」

  「說來說去你還是怪我,對吧?」韓寶琦不耐煩了,走上前指著他的胸膛:「我的脾氣就是這樣的了,怎麼樣啦?不喜歡,離婚啊!」

  「你敢再說一次!」唐禹森揪住胸前的手,凶巴巴地瞪著她:「離婚這兩個字是隨便能說出來的嗎?你是唐家媳婦,我不想他們在外面亂說你的不是,讓你被人指指點點!」

  韓寶琦想抽回手,他不讓,又不甘心被教訓,一氣之下咬上他的手臂。

  「哇!」唐禹森痛得呲起牙:「你這小潑婦!」他伸手箍住她的腰轉身,把她的身體壓向牆上。

  韓寶琦的頭撞到牆,驚呼出聲,鬆開口「混蛋……」

  抬起頭剛想罵,唐禹森的頭便壓下來,把她的髒話吞進嘴裡。

  他吮吸她的唇,手毫不客氣的隔著衣衫揉搓她的胸部。韓寶琦也不甘示弱,張著嘴與他互相撕咬,還探手去擼他的老二。幾番粗魯作戰後,除了一身汗臭味啥甜頭也沒嘗到,兩人休戰,互擁著氣喘連連。想到竟然為了堵氣這樣,又笑了起來。

  韓寶琦推了推他,嗔著道:「滾開啦,臭死了,我要洗澡。」

  唐禹森輕輕咬了咬她的鼻子:「一起洗,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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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唐禹森說她做事直來直往,不懂得委婉含蓄,韓寶琦其實有作事後檢討。假如當時她能哄何總幾句,而不是把話說得硬繃繃,或許情況真的會不一樣。也可能,她真的是因為這客戶是周盛藍介紹的,所以心存偏見。反正此事最終告一段落,而唐禹森也沒讓她失望,萬幸。

  無驚無喜過了幾天,週四上午,韓寶琦接到田冪打來的電話,讓她陪去相親。

  「你傻啊?我一個已婚人士幹嘛陪你去相親?」

  「就因為你已婚,難道你會跟我搶男人不成!而且其實你啥也不用做,去陪坐就好。」

  「你是讓我做花瓶?」

  「不,你去當襯托我的綠葉。」

  尼瑪!這叫閨蜜!

  下午兩點半,田冪來接她。

  綠葉有綠葉的職業道德,韓寶琦穩穩當當的穿了套T恤牛仔褲,於是立馬把穿得很仙的田冪給烘托得清新脫俗。

  「尼瑪以後再要出席這種場合我要收費!」

  「呸!你別詛咒我這次相親失敗!」

  相親地點在某家高級酒店的西餐廳,格調高端大氣上檔次。她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人坐在約定的座位上,有紅色玫瑰花為作證。

  資料顯示相親男是位元博士,在M市大學當副教授。雖然不是本地人,但購有房子。人呢長得挺白淨,戴著黑框大眼鏡,頭髮抹了髮膠,梳得一絲不苟。他話不多,靦靦腆腆的,看著挺老實。

  田冪也罕有地扮演了趟大家閨秀,含羞答答地半垂著臉,目不斜視。難怪要讓她來,一個多小時下來,韓寶琦的腳都快被踢腫了。她這個醜人幫著提了許多問題,身家房產家庭背景全部大起底,那男也挺大方,一句不陋。最後好不容易消停了,這兩隻找到個共同話題聊起來,韓寶琦終於鬆了口氣。

  小小的扭動酸軟的脖子,晃動之間,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韓寶琦頭一轉,竟然看到隔壁桌坐著池唐。

  他正看著她,韓寶琦挑挑眉,池唐暗蹙了下眉,轉過臉移開了視線。

  這傢伙在幹啥?韓寶琦目光一轉,才發現他的對面坐著個披一肩長卷髮的女生。

  喲!相親?傲嬌富二代居然需要相親?

  韓寶琦瞬間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地挪動了下屁股,離開身邊嘰嘰歪歪的兩隻,支起耳朵,仔細聽本世紀最觸目驚心的大八卦。

  「池先生是獨子?」穿著打扮得端莊大方的女生率先開口。

  池唐抬了下眼簾,面無表情地回答:「如果我父母沒在外面胡來,應該是。」

  噗!臭小子,這話說得真欠扁。韓寶琦暗笑。

  女生得體的笑容因池唐這句話而僵住,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牽強地笑:「池先生真幽默。」

  「很好笑?我根本沒講笑話。」池唐端起杯子,平靜地喝了口咖啡。

  女生愣了愣,完全被他的態度懵住。其實她還非常年輕,才剛留學回來,根本不需要相親。但家裡一味說對方條件好,而且還是房地產公司的小開,所以才答應出來見面。一看之下,單是高大英俊的外表就有夠吸引力,怪不得家人讓她好好把握,只是他未免也太高傲。

  女生掩著嘴「呵呵」地假笑了兩聲,又在他瞇起的目光下斂住,嚥了口唾液,猶豫了幾妙,才傾過身,拉近距離:「池先生現在做什麼工作?」既然是房地產小開,怎麼說都有不錯的職位。

  「我現在失業中呢。」池唐放下杯子,身子往後一靠,兩腳分開,伸得很長。

  「失業?」女生不信。

  「對!我想當名廚師,但家裡反對,所以我現在離家出走!」

  呃?離家出走?怎麼跟家裡人說的不一樣?他們明明說……

  「狐狸精小姐……」

  「我叫胡靜!」塗著紅色指甲油的十指緊抓,顯示主人很生氣。

  「哦,胡靜小姐。」池唐恍然:「介紹人有沒有跟你說,我不是家裡企業的唯一繼承人?我還有一個二叔,他現在才是集團的負責人,而且很年輕,才三十多,短期內也不可能退位。所以……」池唐故意頓了頓:「恐怕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富二代,是負二代才差不多。不過你才二十歲就出來相親,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啪!」一杯水毫不留情地沷在池唐那張英俊的臉上,那位胡靜小姐倏地起身,漲紅著臉對他低聲吼:「你真失禮!」然後抄起小手袋「噠噠噠」地走出餐廳。

  還好只是清水。池唐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水跡,睜開眼,又對上韓寶琦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四周有小聲的議論,不錯,這場相親終於砸了。他吐了口氣,抽出錢包裡兩張鈔票扔在桌上,起身走人。

  身邊兩隻依然相談甚歡,根本沒留意剛才那一幕。韓寶琦也不想再充當電燈泡,隨便找了個藉口便溜了出去。

  池唐走出酒店,攔手截了輛計程車,剛坐好要關門,一隻手伸過來扳住門邊。他眉頭一擰,抬頭看到韓寶琦彎著腰,笑容可掬。「反正順道,一起走吧?」

  池唐抿緊唇,表情寫著嫌棄,但身子卻往內縮了縮。

  韓寶琦一屁股擠上車,「呯」聲關好門。「清暉幼稚園,謝謝。」

  「幼稚園?」池唐問。

  「我去接嫣嫣,要遲到了,師傅,麻煩快點開車!」韓寶琦解釋完畢又匆匆吆喝司機開車。

  既然兩位元客人認識的司機也沒意見,打了方向盤把車駛出。

  車廂內的人沒有交談,偶爾傳呼台會響起沙沙沙的聲響,司機才會接一兩句話。池唐始終沉默,眼睛直視前方。不過他眼角餘光一直有留意身邊的人,那女人在笑,而且笑得特賊。他微露慍色,轉過臉瞪著一臉壞笑不知收斂的韓寶琦,怒道:「你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

  韓寶琦倒抽了口氣,佯裝驚呆:「有那麼明顯嗎?」

  池唐冷哼:「無聊!」

  「哈哈!」能看到他被潑冷水,韓寶琦甭說有有喜慶:「我就說你這臭小子平常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今天終於遭報應了。」

  本來這種幸災樂禍的嘴面極令人生厭,但池唐反而奇跡般地平靜下來。橫豎這女人就那副德性,氣死也沒用,他竟有點認命。

  「誒,你家怎麼安排讓你跟這種女人相親了?好勢利的感覺。」

  「我怎麼知道。」

  他竟然還回答了,韓寶琦倒有幾分出奇,不由得放下調侃,認真問:「其實你今年多大?」

  「23。」

  「啊!還這麼小你家就急著讓你去傳宗接代了?」

  池唐白了她一眼,韓寶琦訕訕地笑了笑,立即改口:「說笑說笑。我知道,其實他們是想用一個女人綁住你,好讓你定下心性,然後乖乖回家,對吧?」這次池唐沒有異議,看著是認同她的觀點了。「其實我覺得你蠻可憐的。你年紀輕輕就認清自己的方向,不靠家人,有奮鬥目標也有理想,無奈卻障礙重重,實現得那麼艱苦,唉。」

  韓寶琦歎了口氣,扭頭發現池唐怪物似的望著她,以為他不贊同自己的觀念,又補充:「我說得不對嗎?其實有錢也不見得好,家裡對你肯定期望很高。要是你的興趣愛好跟他們的期望相符還好,不一樣就肯定有得拼,還不如當個普通人平平凡凡過得自在。」像她們這種普通人,雖非大富大貴,偶爾還會有不順心的事,但基本上喜歡幹啥就幹啥,自由自在。

  池唐被她的觀點震驚,想不到自己的想法竟跟她不謀而合。家裡已經有個人很優秀,他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超越。與其每天做著違心的事,不如追求自己想要的。「你會要求嫣嫣按你的想法過活嗎?」

  「當然不,人生是她自己的,她覺得開心就好!啊,師傅,在這裡停!」

  計程車在韓寶琦的呼叫聲中突然剎住,話題也因此戛然而止。韓寶琦推門下車,關門前彎腰對他說:「敢於追求自己的理想的年輕人最棒了,我支持你!」她朝她豎起只大拇指,接著又朝前面的司機說:「師傅,車費算在這位小哥身上呵。」然後「呯」聲甩上門,朝旁邊的巷子奔進去。

  池唐看著窗外她瘋瘋癲癲的身影,回過頭來竟然勾起嘴角笑了。這個吝嗇鬼!當他意識到自己心情愉悅的時候,臉上表情驀地一僵。

  「小哥,還要去哪裡?」

  池唐摀住胸口,閉上眼,徐徐吐了口氣。幸好,沒事,是他的心乾枯太久。這個女人,可以當他老姐了,而且還是個已婚人士。

  「小哥,還要去哪裡呀?」司機又催。

  池唐看了眼巷口,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忍住沒做出格的事,報了個地址。

  車緩緩駛出,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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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韓寶琦衝到幼稚園門口,時鐘剛好指向四點四十五分。保安掐著點數開門,堵在門口的家長們一窩蜂似的湧進校園。

  這個時段來接小朋友放學的大多是老人家,有時候韓寶琦想,要是她如別人那般正常上下班,唐嫣不知將由誰帶。每當想到這,她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教學樓入口的公告欄上張貼了幾份通知,是昨天幼稚園舉行的擲球比賽獲獎名單。韓寶琦快速流覽了一遍,沒看到唐嫣的名字。

  班主作老師從兩周前開始要求小朋友在家裡練習,唐嫣每晚最多只練習十分鐘,還都是韓寶琦督促著才堅持完成。幼稚園總不定期舉行些技能比賽,唐嫣屬於不算積極的類型,很多時候需要家長配合。一兩次還好,太久了韓寶琦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對小朋友的教育,唐禹森一貫作風是不重視不參與。唐嫣出生的頭兩年,他連給女兒換一塊尿不濕都沒做過。不是說他不愛女兒,而是懶,習慣了假手於人,所以唐嫣真的是韓寶琦一個人把屎把尿帶大的。

  從幼稚園出來,韓寶琦輕描淡寫地問:「女兒,擲球比賽獲獎名單上不見你的名字,你到底擲中了幾個?」

  小朋友摸著頭:「嘻嘻……嘻嘻……」

  昨晚回家提都沒提,韓寶琦瞭然,故意逗她:「我知道了,一個也沒中。」

  唐嫣抬起頭自豪地反駁:「不,中了一個!」

  「……那還挺厲害的?」

  「對啊!媽媽也獎勵我一下吧?」

  獎勵這個詞唐嫣是在唐家學的,前些天在老宅,唐母因為家樂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就說要給他獎勵。當時唐嫣也在場,唐母問她會不會寫,唐嫣搖頭,然後唐母就埋汰孫女:「你咋這麼笨?表弟都學會寫好多字了,你居然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你沒有獎勵!」

  韓寶琦聽了這話非常不高興,尼瑪孩子才多大,不會寫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奇怪?上幼稚園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玩耍,順帶認些字,老師那麼快教寫字根本就是揠苗助長。可是許多老人家不懂,重男輕女的唐母更不懂。那天還經歷了跟周盛南的吵架事件,唐禹森千叮萬囑說要收斂脾氣,所以韓寶琦才把不滿壓了下去,現在唐嫣重提起,幾經思量,覺得還是給予些許鼓勵。

  韓寶琦拉著小朋友到商場的零吃賀前逛了圈,最終以一包巧克力豆成交。經過雜貨區,唐嫣指著一個小書櫃說要。

  「媽媽,我的故事書都沒地方放了,給我買個吧。」

  韓寶琦會定期在網上給小朋友訂購故事書,一套就有二三十本。書太多沒個統一的地方存放確實麻煩,以前她曾在X寶搜過一款差不多的比這個價錢要低點,但運費昂貴。今天正好促銷,二百多的櫃子打七折,完全可以接受的價錢,基於精打細算的心態幾乎是一邊倒的贊成。「可是太大了很難拿,晚點等爸爸回來再買吧?」

  「太太,這個書架很搶手的,現在只剩下兩套,賣完就不會再進貨了。」銷售小姐總是在你糾結的半死的時候笑咪咪地出現。

  結果最終還是抵不過誘惑,結帳的時候,女漢子媽媽一手拖著笨重的書架包裝箱,一手拎著兩包菜和肉,還得時刻吆喝唐嫣拉緊她的衣服免得走失。

  打車回到社區樓下,好心的司機先生把書架搬到路邊。韓寶琦考慮著要不要叫保安來幫忙,轉頭就見池唐迎面走來。

  尼瑪,偶遇率也太高了吧?

  「大哥哥好!」唐嫣笑嘻嘻地問候。

  「嗯。」池唐一貫冷洌,笑也只是微彎一下嘴角。

  「你去哪裡?」

  「打醬油。」

  好沒營養的對話,也只有面對唐嫣,池唐才有問必答。韓寶琦盯著這一大一小,完全插不上嘴。

  「大哥哥,媽媽剛給我買了一個書架。」唐嫣的熱情持續高漲,韓寶琦心裡暗想:寶貝,這沒啥好顯擺的。

  「哦。」池唐出乎意料地好脾氣,彎腰搓揉唐嫣的頭髮:「這麼好。」

  「我媽媽是很好!」唐嫣繼續笑得甜,然後忽地語氣一轉:「可是書架太重了,她搬不動!」

  喲?原來這才是目的!韓寶琦腦裡靈光一閃,差點笑了出來。

  這邊廂池唐也聽出了話中意思,額角抽搐了一下,閉了閉眼說:「我幫你們搬回家吧。」

  「那怎麼好意思?」韓寶琦佯裝客氣的推辭,卻退開了幾步。

  池唐抬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韓寶琦聳聳肩,表示自己很無辜。

  三個人進入社區,韓寶琦在前,唐嫣像只小跟屁蟲似的壓後,說要幫忙,卻連箱邊都摸不著。一家三口住五層,沒電梯,池唐兩手托著那箱東西,走到三層已覺吃力。好不容易挨到開門,卸貨,才鬆了口氣。

  「歇一下,別客氣!」請了個免費苦力,韓寶琦懷著感恩的心,忙跑進廚房給他倒水。

  池唐打量了室內一圈,不大的地方,收拾得尚可,客廳正中的茶几放滿繪畫的顏色笑,還有零星的玩具。「哥哥,幫我拆開箱子。」想離開了,卻被唐嫣拉住手。

  此時韓寶琦捧著水杯從廚房出來,聽到唐嫣的說話立馬板起臉:「嫣嫣,別耽誤哥哥的時間,書架等爸爸回來再安裝。」

  「唔……爸爸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哥哥幫我弄嘛!」

  「嫣嫣,不許沒禮貌!」再三要求就是強人所難,韓寶琦也是懂得進退的。

  被老母怒喝了聲,唐嫣扁起嘴,收聲了。

  如此一來,反倒是池唐不忍心:「哥哥幫你裝吧,有沒有鏍絲刀?」

  「呃?其實你不用……」

  「給我一把鏍絲刀!」池唐加重語氣,韓寶琦「哦哦」了兩聲,愣愣地跑進浴室拉開櫃子把整個工具箱拿出來。

  一大一小在弄書架,韓寶琦見沒自己的事,便進廚房準備晚飯。剛把米下鍋,外面便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今天這麼早?韓寶琦按下電飯煲的按鈕,轉身走出廚房門口。

  玄關裡,拎著車匙的唐禹森看看客廳,又扭頭看看她:「這是怎麼回事?」

  「爸爸!」發現爸爸回來了,蹲在地上的唐嫣躍起身往唐禹森飛撲過去。

  唐禹森彎身一抱,把小肉團接住。

  「爸爸,媽媽給我買了一個書架,大哥哥幫我安裝!」唐嫣簡單的一句話就把事情始末解釋清楚。

  面對突然出現的男主人家,池唐跟著站起來,有些不自在。

  「他叫池唐,上次在派出所你見過的了。這個是我老公,叫唐禹森。」派出所那次僅僅交匯過一下目光,彼此都以為不可能再見面,所以根本沒介紹。

  唐禹森認得這個俊美的男孩,心想啥時候他跟自家老婆那麼熟絡了?儘管滿腹疑問,還是禮貌地笑著點頭。

  「他住在禦景坊,剛才在樓下踫到,見我拿不動這箱東西就幫忙托上來。」

  「謝謝。」作為男主人,唐禹森表現出應有的禮數。

  「爸爸,大哥哥可厲害了,他會做很好吃的蛋糕,還教過我了!」唐嫣又在推銷她認為好的東西。

  「嗯?這麼厲害!」唐禹森配合地附和,儘管池唐一個禮貌的回應也沒有。

  「對啦對啦!」

  父女倆一唱一和,一家子站在那,顯得樂也融融,讓池唐覺得特別孤立。「嫣嫣,既然你爸爸回來,書架就不用我安裝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誒?這麼晚了吃完飯再走,我在做了!」

  韓寶琦這句話雖然客套但也發於內心,豈料池唐非但不領情,走的時候經過她身邊時頓了頓,拽拽地說:「你做的飯我才不敢吃。」然後逕自開門出去,連再見也沒說。

  「哈,這小子……」韓寶琦半張著嘴,從門口扭過頭來,對唐禹森說:「你說這人是不是很欠扁?」

  唐禹森挑挑眉:「你跟人家很熟啊?還請人吃飯?」

  「我……」見過那麼多次面,應該算熟了吧?

  「爸爸,大哥哥請我們吃過飯,所以我們回請是禮貌!」

  「嗯?」這次到唐禹森驚愕:「為什麼他請你們吃飯?什麼時候的事?」

  「那時候你出差,大哥哥請我和媽媽到他家吃飯。他做的菜真的真的好好吃哦!大哥哥很厲害!」小小告密家毫不掩飾自己對池唐的崇拜。

  「到他家哦……」唐禹森把這句話拉長,斜斜地瞥了韓寶琦一眼,放下唐嫣,把車匙遞給她:「幫爸爸拿進房間放好。」

  唐嫣接過車匙屁癲屁癲地跑進去,唐禹森單手箍住老婆的脖子,把她拉進廚房,壓向料理台:「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向我解釋一下?」

  「哈,有什麼好解釋的?」不過一頓飯!韓寶琦曲起手抵住他的胸膛。

  唐禹森瞇起眼,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為啥跑到人家家裡去吃飯了?」

  「那是因為他想補償!」

  「嗯?」唐禹森湊近她的臉,幾乎踫到她的鼻子。

  韓寶琦舉起一根手指,把他和自己隔開:「你忘了我裂成碎片的平板電腦了?」

  「不是說別讓人家賠了嗎?」

  韓寶琦攤手:「他沒賠啊,就請我和嫣嫣吃了一頓飯作為補償!」唐禹森依舊瞇著眼,還是不相信事情就這麼簡單,吃飯就吃飯,沒事跟到人家家裡吃飯幹嘛?

  韓寶琦沒撤,只好把她和池唐的相識過程簡單說了遍,最後總結:「那傢伙對嫣嫣特別好,還說為了嫣嫣的健康著想,要教我學做菜。我懷疑他對我們家嫣嫣有想法,老公怎麼辦?你女兒小小年紀就招蜂惹蝶我好擔心!」

  唐禹森登時捏住她的臉頰:「別胡說八道!」

  「啊!放開,疼!」

  唐禹森放開她,扭開旁邊的水龍頭裝作漫不經心的洗手:「這麼說你們還真有點淵緣,但畢竟不知人家底細,還是別跟他走那麼近好。」

  「我看他沒什麼呀,人是拽了點,不過對小孩子挺有愛心的。」

  唐禹森洗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後關掉水龍頭,拿起牆上掛著的抹布邊擦手邊說:「知人口面不知心,我讓你別就別。」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酸,韓寶琦奸笑,扯住他的衣服把人一轉,換她壓住他:「說,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醋?」唐禹森不屑地哂笑:「為了一個黃毛小子?我出來混的時候他還在吃奶!」

  「嘖!森哥好大口氣的啊!既然不是吃醋你擔心什麼?」

  「擔心……他拐了我女兒!」

  「啐!」

  那天以後,韓寶琦後來又在社區外踫到過池唐一次。唐禹森的警告並沒多大影響力,她依舊笑著跟他Say Hi,只是臭小子像吃錯藥似的啥也沒說,冷著臉與她擦肩而過。大抵青春期的男生都這樣,喜怒無常,韓寶琦也不太在意。

  眨眼又到了週日,得回唐家。

  這次韓寶琦故意拖到傍晚吃飯時候才回去,唐寧一家三口慣例又出去,只剩下五個人吃飯。唐嫣扒了幾口便離開飯桌,跑去玩家樂新買的電動摩托車。

  客廳空間有限,而且摩托車開動時發出「吱吱吱」的噪音甚是擾人。唐母剛好放下飯碗,於是決定發揮她少有的愛心,帶唐嫣去公園。唐嫣說好,可以把車開出去玩了。唐母本就怕用光了摩托車的電量晚點家樂回來沒得玩會吵鬧,才私心的故意支開唐嫣,這下唐嫣提出要求,只好推說車沒電了。

  「可是爺爺說已經充了整天電。」

  騙小鬼不成,唐母不得不答應。

  婆孫出去後飯廳內只剩下三個人,父子倆偶爾聊兩句,韓寶琦則習慣性沉默。到差不多吃完飯,屋外響起唐母罵罵咧咧的聲音。

  「早讓你別開車出去,你偏不聽!」

  「關我什麼事!」隨著話音落下唐嫣衝了進來,跑到韓寶琦身邊撲進媽媽懷裡。

  「怎麼了?」韓寶琦攬著她問。

  「媽媽,奶奶好討厭!」

  「嫣嫣,不能這樣說話!」唐禹森突然板起臉教訓,唐嫣把頭埋到媽媽胸前委屈地扁著嘴不吭聲。

  屋外唐母揪著那台笨重的電動摩托車進來,再重重地放下:「累死我了!」

  唐禹森問:「幹嘛有車不開要拉回來?」

  「還不是你的好女兒?」唐母喘著氣,回頭瞪著唐嫣:「早讓她別開出去,偏要開,真沒電了還要我托回來!」

  唐嫣聽到提及自己又抬起頭反駁:「是爺爺說充滿電的,現在沒電了不是我的問題,是車的問題嘛。」

  「你還頂嘴,不知道向誰學的,牙尖嘴利,一點都不聽話,沒人喜歡你!」

  「我不是沒人喜歡,嫣嫣最討人愛!」聽到說沒人喜歡,唐嫣跺跺腳,放聲大哭。

  韓寶琦真服了唐母,這麼丁點事也能算在孩子頭上,還指桑罵槐。唐父最受不了孫子哭,便斥責唐母:「你沒事說這種話幹什麼呢?孩子最不喜歡聽這種話!」

  「她頂我嘴我教訓一下都不行啊?」唐母走過來坐下,剜了唐嫣一眼:「不是我說呀,這孩子也太驕縱了,被說兩句就哭哭啼啼,剛才還敢罵我呢,分明就被寵壞了。我覺得你們還是快點生個弟弟,到時候她當上姐姐,知道愛被分薄了就會學乖。」

  謬論!難為她敢在孩子面前說,也不怕傷害孩子自尊心!韓寶琦第一個不贊同:「如果生第二胎是為了分薄嫣嫣的愛,那還不如不生!」

  「你這是什麼鬼話?人家要罰錢都要再多生一個,你有任務的竟然說不生?」

  就偏不生,你奈我何?韓寶琦抿緊唇忍住沒把氣話說出來。

  唐母想不到媳婦是這種態度,於是扭頭轉向唐禹森:「兒子,你不會是不想生吧?」

  唐禹森揉揉額頭,好端端的幹嘛要討論這種話題?「再過幾年吧。」二胎這兩三年都不在計畫內,唐禹森想先買了房子再說。

  「還要等?嫣嫣都五歲多了!」兒子竟然沒打算短期內再要孩子,唐母大驚,就連唐父也愕然,插嘴進來:「再過幾年寶琦三十多,年紀大了生孩子身體難恢復。」

  公公的理由比較為媳婦著想,讓人聽著舒服,韓寶琦也軟著嗓音解釋:「其實主要是我的工作才剛起步,如果懷孕後我基本不能去工地了,要是再自己帶的話少不免要拖上三年。三年後又不知是什麼光景,所以我想等根基紮穩些再決定。」

  「誰要你帶?你只管生了我來管!」

  給你帶我還不放心呢。韓寶琦別過臉,不理會唐母的搶白。

  唐父看罷擰起眉頭,沉默不語,唐禹森也是閉嘴不吱聲。這父子倆都是悶蛋,平常屁也不多放一個,唐母便急了:「你們不是都贊成吧?工作了不起嗎?禹森又不是賺不了錢?我不管,現在你們要以生孩子為重!」

  不知是誰總瞧不起她。韓寶琦覺得跟這個婆婆溝通困難,抱了唐嫣到客廳避開爭執,再回飯廳收拾碗筷。唐母又鬧了幾句,唐家父子依然顧我,最後唐母又氣呼呼的回了房間。

  回家的路上,韓寶琦問唐禹森:「如果我說不再要小孩,你怎麼看?」

  「我覺得你還是別想這個問題好了。」

  什麼跟什麼嘛?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現在獨生子女普遍得很呢。這一刻,韓寶琦真討厭這個政策,要是她不符合生二胎的標準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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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韓寶琦以為只要不再提起,生二胎的問題就會慢慢被淡忘。畢竟一家子隔得遠,每週才見一次面,時間久了自然不了了之。可是第二天當她送完唐嫣回家,看到家門口坐著唐母時,她就知道問題大條了。

  「我打算來住一段時間。」

  不用跟她說任何理由,要來便來。縱然不情願,韓寶琦也不可以Say No。

  開門進屋,唐母把從老家拎來的幾隻自養雞放到陽臺,韓寶琦則將她的行李拿到孩子房,然後迅速撥通唐禹森的電話。

  「你媽今天早上自己坐車跑了過來,說要住一段時間,你知不知道?」

  「她來了?沒跟我說過呢。」

  「我看她的架勢是打算過來長住的……」大包小包的不知拿了啥來。

  「寶琦!寶琦!」唐母在屋外叫,韓寶琦立馬應了聲。

  「你媽叫我啦,我得出去!」

  「你……說話小心點,別亂跟她置氣,萬事等我回來再解決。」

  唐禹森掛線前不忘吩咐,韓寶琦撇撇嘴:「知道了。」她又不是個蠻不講的理女人,只要婆婆不要太過分,她都能忍。

  「寶琦!」

  又在叫了,韓寶琦收好電話匆匆忙忙跑出房間。

  客廳裡唐母站在正中央,指著扔得一地的A4紙、紙屑和水彩筆黑了臉:「你都沒打掃衛生的嗎?家裡亂七八糟的怎麼住人?」

  唐嫣愛畫畫,坐著畫,趴在地上畫,每次她畫癮大發,家裡總是亂作一團。最近小姑娘還迷上做小手工,畫了剪,剪了粘,混亂程度更加升級。昨晚從老宅回來,她澡都不肯去洗搗鼓了兩小時,說要做仙女變身面具,後來韓寶琦發了火才罷手。本來就打算今早收拾的,結果被有潔癖的唐母撞個正著。

  息事寧人啊,別吵架啊。韓寶琦深呼吸:「我馬上清潔。」

  唐母根本不聽,逕自蹲下把一張張的A4紙撂在一起,嘴裡碎碎念:「我知道說多了你又不愛聽,認為我總找渣。但你自己都是當媽的人,知道乾淨的環境對小孩子成長有多重要。老家四層樓那麼大,我都每天打掃,你這裡地方小,竟然可以搞得烏煙瘴氣,你就不慚愧?」

  韓寶琦一周才搞一次大清潔,平常就只隨意收拾收拾。家裡有小朋友,真真不可能永遠保持乾淨整潔,很多時候前一秒才打掃完,後一秒唐嫣又給弄亂了。她不像唐母,家樂玩啥做啥都在身後嘮叨,這個不許那個怕弄髒。唐嫣在家自由慣了,忘形起來真的會天翻地覆。訓練她自己收拾玩具也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唐禹森不愛勞動當然不會多話,沒人督促,韓寶琦偶爾也會犯懶,所以就變成這樣。

  鑒於唐母的態度良好,韓寶琦也覺得她在理,語氣便語化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了。媽,這個還是我來收拾吧,嫣嫣有些畫是要的,丟了她會吵。」唐嫣從一歲多開始執筆亂畫,幾年來從線條逐漸成型為有故事情節的連環畫,許多畫得不錯的,韓寶琦都收藏起來。

  「我覺得,你真的太慣嫣嫣了。你看,許多紙只畫了一條線就不要了,浪費。」

  完全美義者都這樣,落筆有誤就重畫,她也沒辦法。難得氣氛不錯,韓寶琦挑了幾本唐嫣畫的故事書給唐母欣賞:「你看,都是她自己創作畫出來的,有故事情節,對白是我和唐禹森按照她的意思寫的。」

  唐母拎起一本打開,拉遠,就著落地窗照進來的光瞇起眼細看。畫面內容講述超人如何變身,老人家看著無聊,不過勝在是自己孫子畫的,多少有幾分自豪感。「那丫頭畫畫確實有天分。」

  「嗯,幼稚園老師建議我們送她去一些培訓班接受正規學習,不過唐禹森說這樣反而會抹殺了她的創作性。所以就先這樣讓她自誤自樂,等上了小學,看她還有沒有興趣再作打算。」

  「那是,既然她喜歡,將來好好培養吧,說不定唐家能出一個畫家。」

  畫家什麼的韓寶琦不敢奢望,不過唐母能對孫女多幾分關注,別總是偏向一邊也是好事。

  聊了一會,韓寶琦終於把唐嫣的圖畫整理完畢,唐母也把客廳掃了一遍。「寶琦,今天的菜還沒買吧?要不你先去買菜,這裡我搞定就行。」

  「不用了,等清完潔再去也不遲。」

  「晚了菜就不新鮮了,去去去!」唐母抓起她的背包邊說邊把她拉起身往外推。

  韓寶琦被莫名其妙地推出家門,愣愣地站了幾秒,始終沒辦法理清婆婆今天來的動機。初步看好像是來示好的,也不排除有詐。管她的,最壞也不會吃掉自己。韓寶琦這人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只要對方不鬧事,她決不會隨便對人豎起滿身的刺。

  到市場買完菜,又挑了些新鮮的水果。知道唐母喜歡吃福記的雞仔餅,她又特意跑了大半個城區去買。

  回到家衛生已經搞完,唐母在廚房殺雞,韓寶琦把菜拿進去,站了一會被趕了出來。她回房間放好背包,不經意間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煙味。她到處嗅了嗅,又看了看室內,沒發現有什麼,臨街的窗開著,那可能是外面飄進來的,她也沒為意。

  中午有唐母把關,韓寶琦吃了頓豐富的,下午她要去工地,兩點就出了去。從工地回來她直接去了幼稚園,再回家屋內已洋溢著濃濃的肉香味。韓寶琦不禁慨歎:家中有老人其實也有好處。

  「奶奶。」小朋友不記仇,昨晚在老家鬧得不愉快,現在見面依然熱切地叫人,當然回家途中韓寶琦做的思想工作必不可少。

  唐嫣繼續畫畫,韓寶琦去收衣服。

  陽臺上唐母拿來的雞已經放了出來,一隻腳用繩子綁住,繩的另一端固定在陽臺的扶手上。角落的地面放了只粉色的碗,跟廚房消毒碗櫃裡的碗碟勺子屬同一套,是饒麗娜去雲南時給韓寶琦帶回來的禮物,價值不菲。現在竟然被拿來餵雞食,韓寶琦默。有雞的地方必有雞糞,好臭,她種在角落的兩株珍珠玫瑰也給那幾隻畜生啄光了葉子。

  韓寶琦歎氣,強忍著內心的厭惡離開陽臺。

  稍晚,唐禹森下班回來,開飯。

  晚餐結束後,韓寶琦洗碗,唐母去洗澡。家務事做完,到娘倆去沖澡。小唐嫣從浴室出來後又一溜煙跑到客廳畫畫,韓寶琦回房間,唐禹森也從孩子房退出來。

  「問到了沒有,你媽來做什麼?」

  「她說這段時間覺得胸悶腦漲,想去醫院做個檢查。」

  唐母體形偏胖,有高血壓,早兩年還因為腦血管不暢通而住了醫院。聽唐禹森這麼一說韓寶琦也慎重起來:「既然要做檢查幹嘛不乾脆住院?驗得詳細醫保又可以報銷。」

  「媽就是不想住醫院,我決定明天帶她去做檢查。」

  「你有空?」

  「請假啊。」唐禹森扒扒頭髮,這是他煩躁的表現:「她是我媽,她不舒服我沒空都得擠出時間來。」

  說得好委屈哦。韓寶琦癟癟嘴:「你真沒空我也可以帶她去呀。」

  唐禹森賊笑:「你肯?」

  「誒,你把我當成什麼人?」韓寶琦用兩手用力拍他的臉:「就算我有時候脾氣是猛了點,但該盡孝的時候我還是會做的。」

  唐禹森彎起嘴角,雙手箍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抱起:「我就知道我老婆是最賢慧的!」

  「你賣乖了你!」韓寶琦雙腳圈住他的腰,固定好自己,低頭輕踫他的額頭。

  唐禹森壓下她的頭咬了下她的唇,放開,又湊過去親了親,最後狠狠地吻住。本來鬧著玩,想不到越演越烈,唐禹森的手爬進她的衣內抓住她一邊柔軟。韓寶琦一個激靈,把他的手揪住。

  「不行,你媽在隔壁!」女兒也還在外面。

  唐禹森想了想,痛苦地把她放下。家裡多了個老人,夫妻間親熱都變得不方便。

  「快去洗澡啦!」韓寶琦拍了一下他家奮起的老二,在他的怒目中嘻笑著衝出房間。

  小孩房的門開著,裡面沒亮燈。韓寶琦覺得奇怪,走了兩步發現唐母坐在唐嫣的身邊,正彎著腰看她畫畫。

  「嫣嫣,你省點紙用嘛。你看,這張紙只畫了一根線又不要,是不是太浪費了?」唐母把紙張攤到唐嫣面前,「你知不知道這紙要花錢買?爸爸媽媽賺錢很辛苦的?」

  唐嫣撅著嘴看了會才解釋:「畫錯了。」

  「那背面也可以用啊。」唐母把紙反轉過來。

  唐嫣考慮片刻,接受了意見。

  唐母看孫女服從自己,也大悅:「嫣嫣,不如今天晚上陪奶奶睡吧?」

  韓寶琦聽著挑挑眉,心想婆婆轉性子了?在老家她可是連家樂都不願意晚上陪睡的。

  奶奶如此示好,可惜唐嫣卻不領情:「我不要!」

  「為什麼?奶奶給你買玩具?」

  「不要!」

  「不要就算!」唐母板著臉站起來,轉身看到韓寶琦站在走道口,臉上僵了僵,最後快步走回房間,「呯」聲關上門。

  生氣也沒辦法,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韓寶琦無奈地看向女兒,小傢伙,或許你給點面子,大家就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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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唐禹森在市人民醫院有個相熟的醫生朋友,每次家裡老人有啥毛病都找他幫忙,所以這次也不例外,托了關係讓人家介紹了一位老資格的專科教授。

  韓寶琦送唐嫣上學後就直接去醫院與唐母會合,唐禹森早掛了號,可惜還是排得比較後。

  吩咐了幾句,唐禹森到點數上班走了。婆媳從八點等至十點多才輪上,專科教授看了遍病歷,問了些情況,便說得驗些項目才能作瞭解病情,建議最好住院。

  「不不不,好好的我幹嘛要住醫院?」

  「你不是說見胸悶腦漲嗎?怕是腦血管又不腸通,住醫院比門診方便,可以一邊深入檢查一邊治療。」

  「不用深入檢查!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唐母連連擺手:「你按以前的病歷給我開些藥就可以了。」

  「那怎麼可以!」專科教授托了托眼鏡,蹙起眉頭:「病歷已經是三年前的了,我怎麼能拿舊的數據作依準?」

  唐母這不合作的態度,韓寶琦真怕惹怒醫生,只好忙打圓場:「老人家怕住醫院寂寞,不住就不住了,需要驗些什麼專案,直接開單就可以了。」

  專科教授緩了緩神色,逕自開單。

  眼見單子寫完一張又一張,唐母又慌了:「要驗這麼多啊?會不會很貴?哎呀這病我不看了!」

  專科教授筆鋒一頓,抬起頭沉著臉問:「那到底還要不要驗?」

  教授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韓寶琦加重了語氣:「要的要的!」托了關係找的人,得失了以後再需要幫忙時不好開口啊。

  拿著驗單從診室出來,唐母還在碎碎念:「真的不用驗,我沒事,早上起來也不見頭暈了!」

  韓寶琦懶得勸她了,直接拔了唐禹森的電話,讓她自己跟兒子說。不知道唐禹森說了啥,反正唐母最後還是同意了。

  付了款,拿著驗單去排隊,有些專案需要預約,韓寶琦好頭痛,這幾天時間怕都得跑醫院。

  唐母做完所有檢查這周又接近尾聲,週末唐禹森把人送了回去,家裡終於清靜了不少。其實唐母不鬧事的話不難相處,起碼三餐有人管,就連菜都是她早上散步去買的,晚飯後她還會帶唐嫣到樓下社區玩,讓韓寶琦能輕鬆輕鬆。

  週日是父親節,按往年慣例都是中午陪娘家吃飯,晚上回唐家。前一天就跟姐姐雪琦商量好,節假日怕擠人,所以捨棄了飲茶這個環節。一家三口睡到自然醒,先起的小唐嫣爬到爸爸身上,把她爹親得滿臉口水,那句「父親節快樂」唐禹森聽後甜得心都化了。

  起床後他們輕鬆地吃了頓早餐,然後回娘家接韓爸韓老太。午飯地點未定,他們只好先去姐姐在城裡的家。韓姐的兩廳三室比韓寶琦家要大,通常會是娘家聚餐的落腳點。

  按門鈴,開門的是姐姐雪琦。客廳裡空蕩蕩,嘉嘉縮在落地窗簾下的角落,隨手扯著窗簾上的流蘇。

  韓寶琦問:「姐夫呢?」

  「在房間。」姐姐淡淡說完進了浴室。

  屋內很靜,過往他們上來電視會開著,姐夫多數賴在沙發上,而嘉嘉會纏著他爸。今天,氣氛有些怪異。韓寶琦扭頭看唐禹森,正好唐禹森也心有靈犀的看她。

  「是不是吵架了?」韓寶琦無聲地問,唐禹森聳聳肩。

  韓家父母沒發現異常,很快在沙發坐下。韓爸拿遙控打開電視,屋內頓時多了幾分人氣。韓老太坐了一會又看不過眼,朝角落的表哥大聲吆喝:「嘉嘉,你縮在那幹嘛?」

  自閉症兒童不喜群居,沒有健全的說話能力,不善與人溝通。韓老太屬於粗獷型,說話聲音總響亮如鴻鐘。習慣了不覺得有啥,但面對小孩,韓寶琦總覺得缺乏了些許耐性和柔情。

  韓寶琦走到嘉嘉身邊蹲下,好脾氣地小聲問:「表哥為什麼一個人躲在這?嫣嫣來了,你不陪她玩?」

  對於這個小姨甥,韓寶琦有份很深厚的感情。他出生後就放在娘家帶,那時候韓家第一次有小生命誕生,誰都對他寶貝得不得了。泡奶粉把屎把尿這些工作韓寶琦沒給他少做過,半夜他哭鬧,韓寶琦還給他播DVD哄他開心。三歲前的嘉嘉還沒看出有問題,只道他語言發育遲緩,老是學不會說完整的話,後來上了幼稚園日漸長大,才發現他異於常人。一經檢查,知道患了自閉症,全家愕然,教養上自然添了幾分小心。

  嘉嘉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這些都是自閉症兒童的症狀,從不正視別人的目光。

  韓寶琦扭頭喊女兒:「嫣嫣,你不是說要請表哥吃糖?」

  「哦,是!」唐嫣聞聲跑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小糖果遞過去:「表哥,給!」

  嘉嘉抬頭朝唐嫣笑了笑,接過糖果後羞澀地轉身向著窗外。

  韓寶琦拍拍他的肩膀:「表哥是不是要說謝謝?」

  嘉嘉揮揮手,咯咯地笑:「謝……謝啦!」

  韓寶琦拉嘉嘉:「表哥,要坐到沙發坐,別悶在這,婆婆看了要生氣哦。」對外孫的特殊行為,韓老太是恨鐵不成鋼。

  十三歲的男孩已經是個小大人,況且嘉嘉長得像爸爸,又高又壯,沉得很,韓寶琦根本拉不動。無法下手她只好找幫手:「唐禹森。」

  老婆一聲令下,唐禹森馬上趕來,單手攬住嘉嘉的胳膊,另一隻手呵他癢。嘉嘉一笑,人就放鬆了,唐禹森順勢把他扯起來,拉到沙發坐下,再拿出手機,很快便吸引住表兄妹倆。

  「嘉嘉別壓著姨丈!」

  嘉嘉整個人趴在唐禹森的背上,韓老太又怕唐禹森辛苦。

  唐禹森擺擺手說:「沒事。」

  看著沙發上膩在一起的三個人,韓寶琦呼了口氣。

  坐到差不多十二點,姐夫終於從房間出來。他的臉色有點蒼白,精神嚴重不濟。韓寶琦順口問了句:「姐夫,不舒服嗎?」姐夫看也沒看她,拿著手機走了。

  平常他們關係挺好的,突然被冷對待韓寶琦不禁問身邊的姐姐:「姐夫今天吃錯藥嗎?」

  幾個人開玩笑慣了,但韓老太絕對是個尊卑分明的擁護者。一記厲光射殺過來,韓老太罵:「這麼說話的?」

  韓寶琦撅起嘴,扭頭發現唐禹森正看著她笑,大概恥笑她竟敢在太座面前口沒遮欄,於是瞪了他一眼。幸災樂禍的傢伙!

  「中午去哪兒吃飯?」唐禹森被老婆警告後斂起了嘲笑,開始關心民生問題。

  「隨便就行了,別走太遠。」韓爸對有關自己節目的慶祝活動沒感覺,他餓了,只想儘快開餐。

  姐姐韓雪琦拔了拔頭髮沉聲道:「在樓下的竹宛閣吃,阿明去霸位了。」

  阿明是姐夫的名字,既然肯去霸位請岳父岳母吃飯,那情況應該不算太嚴重,韓寶琦便把心底冒出來的憂慮拋開。

  午餐在一家小飯店解決,一桌八人,普普通通一頓,當慶祝了。飯後把韓家兩老送回家,一家三口又轉戰回唐家大宅。

  不知是不是當了幾天陪診人員的緣故,唐母現在對韓寶琦的態度和善了很多,而且還有專門給她燉的湯。雖然味道真不敢恭維,但勝在有愛。韓寶琦很乖,拿起碗「咕嚕咕嚕」的喝。

  唐嫣也有禮物,是一輛粉色的電動敞篷小跑車。

  「回去奶奶帶你去樓下公園玩。」

  聽到這句話,韓寶琦差點被湯水嗆死。不是吧,她還來?

  「媽還要去城裡住?」唐禹森提了韓寶琦不敢問的問題。

  「對啊。」

  「你不是一直不喜歡住那邊?」

  「還好吧,反正還有檢查結果未拿,再住一段時間吧。」

  非常充分的理由,小夫妻沒覺不妥,便不再吭聲了。

  這次回去,唐母又是大包小包,韓寶琦八卦地瞟了眼,行李裡竟然有個燉盅。這是幹嘛?

  回到家,韓寶琦發現自己大姨媽到訪,匆匆奔進廁所。洗完澡出來,她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媽,這是什麼?味道好難聞,我不喝!」飯廳裡,唐母舉著碗遞給唐禹森,被唐禹森嫌棄地推開。

  唐母叉起腰:「燉湯而已!你常常應酬熬夜,工作又辛苦,我問過中醫師,他推薦喝這個對身體最好!」

  原來是補品,剛才在老家怎麼不喝?唐母的行徑有時候真讓人大惑不解。

  「快點喝了去洗澡,然後早點休息!」碗已經送到嘴邊,唐禹森叫苦不迭也得喝掉。

  看著他像喝砒霜似的灌下,韓寶琦抿緊嘴才沒笑出來。她沒再理會母子倆的較勁,吆喝著又在埋頭畫畫的唐嫣去洗澡。

  已婚女士每晚的生活都比較單一,服侍好女兒,又得做些小家務。在廚房搗鼓了整晚的唐母終於也弄完了,出來看見韓寶琦坐在沙發上疊衣服,便踱步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嫣嫣呢?」

  「在房間。」

  「還沒睡?」

  「快了,唐禹森在哄。」

  「我覺得啊……」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嫣嫣那麼大,應該要自己睡一個房間了。」

  韓寶琦疊衣服的動作一頓,抬頭,解釋:「她不願意。」

  「不願意也得要!老是黏著你怎麼獨立?」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小傢伙不肯她也沒辦法。

  「我跟你說,你別覺得捨不得。這好比斷奶,要狠心才能成功!反正我在,要不就從今天晚上開始,讓她跟我睡!等她先習慣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到哪天我走了她就應該可以獨自睡了。」

  韓寶琦有點心動,又怕決定得這麼突然唐嫣會不適應,到時反彈更大。「我怕……她不一定肯跟你睡,或許先做做思想工作。」

  「還做什麼思想工作?她一哭你就棄械投降了!你真怕她不肯,就等她先睡著了再抱過來不就好了嗎?」

  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韓寶琦想了想,點頭。

  分房分床睡唐禹森早就有意向,只是一直風聲大雨點小,遲遲未實施,如今唐母肯出手相助,他自然一萬個贊成。晚上十點多,唐嫣終於熟睡過去,唐禹森把小傢伙抱到隔壁房間,留戀地看了幾眼,然後被唐母趕了出來。

  「怎樣?」靠在主臥門口的韓寶琦拽住他的手臂問:「有沒有醒?」

  「沒有,睡得像小豬一樣沉。」唐禹森把她拉回房間,關上門。

  突然沒了唐嫣在身邊,韓寶琦好不自在,一時走去門口隔著門板聽外面的情況,一時又坐到床邊挨聲歎氣。

  「睡覺了好不好?」唐禹森沒好氣地問。

  韓寶琦摸著胸口:「我好擔心。我們突然間要她分開睡,她會不會以為我們不愛她?萬一她半夜醒了發現我們不在身邊,會不會大哭?」

  「你女兒半夜鮮少會醒來,你就別操心了。」唐禹森把她拉上床,傾身關了燈,自己也躺下。

  韓寶琦摸了摸空空的床中央,胸口悶悶的像缺了點什麼。她用兩手捂著眼睛,叫自己別過分擔心,這是唐嫣人生的必經階段。懷著忐忑的心情,她滾到床邊面向外面,深呼吸,最後還是轉過身來,依偎到唐禹森身後抱住他的腰,低聲叫:「老公……」

  「嗯?」

  她不過是想尋求點安慰,怎料到唐禹森會錯意,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伸手捊起她的睡衣,精準地含住她胸前一點。

  「喂!」韓寶琦蹬了蹬腳,想甩開他,沒成功。身體因為他的噬咬而發軟,要是平時她倒沒所謂,問題是今天不方便!「唐禹森!」她扯他的耳朵。

  唐禹森被逼抬起臉,氣喘呼呼:「老婆,難得二人世界,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春你個頭!」韓寶琦乘他不備把他推開,坐起身,將衣服翻下來,嚴嚴密密地蓋住重要部位。

  唐禹森跟著爬起來,從後面抱住她,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咬她的耳墜,還不時用挺起的部位頂她的屁股。

  韓寶琦啞然失笑:「唐禹森,你今晚吃春藥了?」興致那麼高昂。

  「你說是就是。」唐禹森扳過她的臉,吻住她的唇。

  韓寶琦搖頭避開,笑:「可是我大姨媽來了!」

  唐禹森身子一僵,緩緩拉開與她的距離:「你開玩笑吧?」他現在如箭在弓,蓄勢待發了!

  韓寶琦拍拍他的臉:「我騙你幹嘛。」

  唐禹森往後一躺,拍額,低吼,小夜燈微弱的散光下,可以看到他的神情又痛苦又懊惱。

  這傢伙今晚是怎麼了?韓寶琦咬著嘴唇,突然壞心一起,挪過去用自己的臀蹭他的大腿。

  「喂喂!你幹嘛!」唐禹森驚得幾乎整個人彈起。

  韓寶琦嫵媚地笑了笑,抬起腳跨過他的腰部,挑了個恰當的位置徐徐坐下。

  「滾開!」唐禹森笑著推搡她:「別用你流血身體壓著我,我還想多起幾年好運!」

  唐禹森這人有點小迷信,認為她大姨媽來的時候不潔,禁止她騎著他。偏偏韓寶琦存了心要逗他,不走開反而伏下身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吐氣:「老公,我想你了……」

  「你這個壞蛋!」唐禹森「噗」聲笑了出來,毫不客氣地一掌打在她的屁股上:「快走開,不行了還來撩我!」

  韓寶琦挺直腰坐起身,用食指點住他的唇:「明明是你點的火!」

  「我怎麼知道!」欲望發洩不去,唐禹森只感到渾身像被蟻咬似的:「啊,瘋了!」他搖了搖頭,一把推開她,翻身下床衝了出去。

  韓寶琦聽到浴室傳來「呯」的關門聲,隨之而來還有「沙沙沙」的水聲。唐禹森,竟然去了洗澡!

  原來我還魅力逼人?韓寶琦捧著腹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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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夜漸濃,淋完冷水澡回來的唐禹森好不容易平穩住呼吸,睡著了。韓寶琦在偌大的床上反覆翻了幾次身,慢慢也淡化了女兒不在身邊的惆悵,瞇入了眼。

  正當萬物無聲之際,一道淒厲的哭喊聲掘地而起,在寧靜的黑夜劃破長空。「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韓寶琦首個驚醒,呆了幾秒才意識到是唐嫣的聲音。屁滾尿流的跳下床,打開房門時唐嫣的聲音更加響亮。

  「媽媽!媽媽!嗚……」

  韓寶琦衝進孩子房,只見被唐母緊緊抱著的唐嫣拚命掙扎,兩手不斷拍打,臉上淚痕滿佈。韓寶琦心都碎了,迅速把唐嫣抱過來,小傢伙知道媽媽來了,兩手死死箍住她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樣?」唐禹森也被吵醒了,急匆匆地跟在後面。

  兒子只穿著內褲,這得有多緊張女兒,唐母一下子便不高興了:「你們這是怎麼了?她只是哭一下就大驚小怪。」

  不止哭一下那麼簡單,興許是受了驚嚇,唐嫣渾身顫抖,一口氣憋不過來,臉漲成了紫色。韓寶琦怕她窒息,不斷地順著她的背:「沒事……乖乖……媽媽在,媽媽在呢。」

  在韓寶琦的輕語細哄下,唐嫣的號啕大哭終於回落至小聲抽泣。每個人皆鬆了口氣,誰都驚得濕了一身汗。

  無人理會,唐母只好訕訕地解釋:「都不知道為啥,睡得好端端的突然就醒了。」

  唐禹森抹了把汗,無奈地問:「媽,你怎麼關空調了?」

  「我怕她冷啊!而且整夜開空調花錢,我在家也不開空調!」

  唉!摳門惹的事。韓寶琦搖頭:「還是算了……」

  唐母嚷嚷:「你不能心軟!」

  「媽,這事急不來的。」嚇慘了唐嫣,還害得一屋人都不好過。沒顧唐母的阻撓,韓寶琦抱著唐嫣回到房間。喚唐禹森擰了熱毛巾來,又擦臉又擦身,換了一身衣服,這才消停。

  下半夜,小傢伙像章魚似的死死爪住媽媽不肯放手,就連第二天回幼稚園還哭鼻子,韓寶琦悔得腸子都青了。

  讓小朋友分房睡這事以失敗告終,這周韓寶琦開始進入繁忙模式。有套房子七月要開工,韓寶琦得儘快讓業主定好瓷磚的款式。每天遊走於各大小材料店之間,看著挺悠閒的工作,但個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曉。跑了三日,就連業主也大呼著雙腳快斷了,東西還沒完全定好,吵著要休歇兩天。

  唐禹森這周晚上應酬居多,週一至週三均沒回來吃晚飯,唐母又有意見了,到週四早上,勒令他今晚不許再外出,要乖乖待在家。

  老母的說話唐禹森豈能不聽,到了傍晚果然準時准點下班。晚餐自然準備得極為豐富,吃飯期間韓寶琦說今天去拿了唐母身體檢查的結果,給醫生看了,沒事,連藥也可免。

  沒病當然值得高興,花錢買個心安值了。

  飯後韓寶琦刷碗,唐母背著她神神秘秘的從燉盅裡倒了碗湯走了出去。空氣中又飄起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悶得韓寶琦差點把晚餐吐出來。到底是什麼補湯?基於好奇心理,她沖掉手裡的泡沫,走到灶邊揭開鍋蓋,手提著燉盅的蓋就要拎起,唐母的聲音忽地從身後陰森森地傳來:「你要幹什麼?」

  韓寶琦一驚:「沒,我……看看嘛。」

  「有什麼好看?」唐母拍開她的手,拿起鍋蓋把燉盅蓋得嚴嚴密密,保護意識非常強烈。

  「不看就不看嘛。」韓寶琦揉了揉被拍痛的手背,訕訕地繼續洗碗。

  韓寶琦並非尋根問底之人,這段小插曲很快被拋諸腦後。晚上洗過澡,一家三口窩進房間。小朋友一邊看卡通一邊在床上手舞足蹈,韓寶琦則坐在窗臺用手機看小說。

  唐禹森舉著新買的平板電腦看了會新聞,抬起頭仰天長嘯。從吃過飯後腮幫開始隱隱作痛,不知是哪只牙齒作怪。活力十足的唐嫣不知勞累,電視看得起勁,跟著音樂跳來跳去令床墊震動得厲害,加速了他的煩躁程度。「嫣嫣,別再跳了。」

  第一次警告無效,唐禹森又喊:「別再跳了!」唐嫣仍然置若罔聞,唐禹森便怒了,索性直接關掉電視。

  這下唐嫣便不依了,撅著嘴吵吵鬧鬧表示不滿。韓寶琦不得已把遙控丟回給她,扭頭見唐禹森陰森著臉,似是極不高興,這下也出奇了:「你今天吃火藥了?幹嘛那麼煩躁?」

  唐禹森捂著腮幫子在她對面坐下,悻悻的說出原因:「牙痛。」

  「熬夜多了吧?燥熱!」叫你夜夜笙歌!韓寶琦冷哼了聲,放下手機,起身走到他跟前,抬過他的臉,往光亮處一扳:「張開嘴我看看。」

  「噢,痛!」唐禹森被她不溫柔的動作弄得呲起了牙,往旁別過臉,避開她的手。

  「不看算!」韓寶琦轉身就走。

  「不不!」唐禹森把她撈回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仰起臉,痛苦地說:「真的痛。」

  韓寶琦用手張開他的嘴,這次動作溫柔了許多,就著燈光探頭細看:「親愛的,好像牙根腫了。」

  唐禹森合上嘴,神色蔫蔫。

  見他如此,韓寶琦也心痛:「我去拿冰給你敷一下。」

  唐禹森點頭。

  客廳已經滅了燈,孩子房門緊閉,看來婆婆也睡了。韓寶琦輕著腳走去廚房,開燈,拉開冰箱冷凍室。她記得買烘焙冷品時有兩個冰袋,收到後隨手扔進這裡。拉開上層不見,只有兩包雞中翅。再拉開下面那層,終於看到冰袋,只是現在冰袋與一包用紅色膠袋裝著的東西捆綁在一起。

  白天停過電,看來是怕這東西會壞掉才這樣綁著。但這是什麼?韓寶琦帶著滿腹疑惑解開繩子,翻開膠袋。裡面的東西又被一層報紙包著,她繼續拆,揭開最後一層包裝,看到裡面的東西,整個人--風化了!

  她不是小孩子,這玩意,分明就是某動物的--小JJ,而且還是生切的!韓寶琦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背部更是涼颼颼。這東西不可能是她買的,那肯定是……

  「找到了沒?」疼痛難耐,唐禹森等不及了,走出來找她。發現韓寶琦呆呆地蹲在冰箱前,於是走過來問:「怎麼了?」

  韓寶琦愣愣地轉過頭,僵硬地指了指抽屜裡那玩竟。唐禹森彎腰一看,也嚇傻了。「怎麼會有這個東西?」他眸光閃了閃,突然想起自己今晚喝的湯,頓時臉色發白,轉身扶著牆身幹嘔起來。

  韓寶琦長長歎了口氣,默默把這包東西封好,拿了一個冰袋關上冰箱門。韓寶琦大膽臆測,這玩意應該是牛鞭,男人吃了有啥功效,自然不用再詳細解釋了。她把冰袋沖刷乾淨,轉身發現唐禹森靠著牆身,臉上陰晴不定,突然就覺得他挺可憐。被自己老媽設計了,還不能動怒,那種滋味……

  「唉。」韓寶琦把冰袋塞到他手裡,再拍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唐禹森後腳跟上,夫妻倆靜默無聲地走回房間。推開門,看到扔了一地的枕頭被單,韓寶琦頭皮發麻。

  「女兒,你就不能讓人省心點?」韓寶琦拾回地上的雙人長枕,往床上一拋。電光火石之間,她好像看到一抹紅。韓寶琦把枕頭拿開,發現下面竟然有兩個紅包。

  什麼時候枕頭下多了兩個紅包?韓寶琦拾起翻開其中一個,看到裡面有兩個一角的硬幣,松柏葉,還有紅棗蓮子……

  「媽媽,這是什麼?」唐嫣跳過來,伸手搶了她手裡的紅包,卻因為動作過大,紅包跌落,紅棗蓮子掉了滿地。

  「叫你八卦!」韓寶琦斥責了唐嫣一句,蹲下收拾。有兩個紅棗滾到床底去了,她怕惹蟑螂,只好拿來手電筒跪在地上探頭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又發現了異樣。在靠近床頭的位置,赫然有一隻粉色的湯碗。

  她家床底有一隻湯碗!

  這只碗裡裝了半碗細沙,上面同樣也有兩個紅包,兩個發黴的茨菇,更離譜的是,沙上面還插著三根燒盡的香頭。

  啊啊啊啊!「唐禹森!」韓寶琦大吼。

  可憐正飽受牙幫痛的唐禹森正扶著冰袋,獨自坐在窗臺上黯然憂傷,聽到老婆咆哮,蔫蔫地問:「幹嘛呢?」

  「你給我過來!」韓寶琦被堵得血氣翻湧,他媽的唐母是不是想要孫子想瘋了!韓寶琦把碗扔到唐禹森面前,還有那兩個紅包:「你媽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為了讓我們生二胎,搞那麼多小動作,給你喝壯陽湯都算,竟然還在臥室裡燒香!我們三個人天天躺在床上,她當我們是死屍?」

  唐禹森看到東西一愣,慢慢神色變得凝重。他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一點即通。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再好的教養都忍受不了一個這樣神經兮兮的婆娘,韓寶琦氣得暈頭轉向,很想跑到隔壁房揪她起身大罵一場,但那個人卻是她的婆婆。她可以不給那人任何面子,卻得顧及唐禹森的感受。「我不管!你明天送她回去!我不要她再出現在這個房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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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天還沒亮,隔壁房便傳來動靜。作為典型勤勞的農村婦女代表,唐母每天起得很早,所以今日也不例外。

  韓寶琦睜開眼,對著半黑的房間發呆。昨晚沒睡好,浮浮沉沉醒了好幾次,連睡夢中見到的都是婆婆的過分行為。她不想再跟唐母住在一起,不刻都不!

  身邊的床墊大幅度地動了一下,接著唐禹森繞過床尾,走到衣櫃前找了條長褲穿好,開門走出房間。

  韓寶琦一愣,他那麼早起床幹嘛?上廁所的話不用特意穿褲子,難道……韓寶琦一個激靈,迅速爬起身走到門口,貼著門板細聽。唐母這時候多半在廚房,那麼遠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聽到什麼

  她微微打開一條門縫,突然唐母的聲音如山洪爆發般直捲而來:「你趕我走?」韓寶琦大嚇一驚,連忙把門閉上,轉身背靠著門板,喘了口氣後,無聲大笑。唐禹森啊唐禹森,你終於爺們了一次。

  不知道唐禹森用了什麼藉口,反正韓寶琦與唐嫣起床走出房間,便看見唐母已收拾了細軟。韓寶琦假裝沒看見,倒是唐嫣不知死活的跑到唐母跟前好奇地問:「奶奶你要走了?」

  唐母沒有動怒,只是陰沉地冷笑:「是啊,你表弟念著我了!」

  她大概以為唐嫣會吃醋捨不得央求她留下,豈料小朋友只淡淡地「哦」了聲便沒心沒肺地奔廁所去了。唐母抓住兩個拳頭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白眼狼!」

  從那個時候起,韓寶琦便知道唐母並不是真正喜歡這個孫女。她討好唐嫣,又送禮物,又說幫忙讓唐嫣分房睡,無非為了讓他們夫妻生二胎。韓寶琦說不出那種感受,不招奶奶疼,她替唐嫣難過。

  吃過早餐,一家人各走各路。韓寶琦把唐嫣送上學,回來打開電腦,根據前兩天客戶看中的瓷磚配對做效果圖。明後天還得去逛材料市場,想想就覺得辛苦,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業主也是放假才有空。

  忙碌一天,下午接唐嫣放學,等了半小時唐禹森回來,一家三口驅車回娘家。唐禹森對於以什麼理由如何勸走唐母一事隻字不提,韓寶琦也當不情知的沒問,反正結果令她滿意就成了,知道太多沒好處。

  韓寶琦跟姐姐前後腳到達,女兒女婿回來韓老太特別重視,又煲湯水又殺雞。飯桌上已經擺好碗筷開吃了,韓寶琦發現少了一個人順口問:「姐夫呢?不回來吃飯?」

  韓雪琦淡淡回道:「有飯局。」

  姐夫是個自由生意人,鋼材沙石什麼建築材料都做,這幾年跟好些大型樓盤掛鉤賺了不少,夫妻倆各自開的車一輛就二十多萬,年前還闔家去了歐洲旅行。生意人偶有飯局很正常,韓寶琦沒覺得奇怪。

  「阿明最近很忙嗎?已經一個星期沒回來吃飯了,連人都不見。」

  姐姐一家三口每天吃食都在娘家,只睡覺時候才回祖屋,平常姐夫沒事幹也多在娘家待著,一周沒回來,得有多忙。

  「有老闆請他去旅遊,順便談點生意。」韓雪琦跟老娘解釋完畢,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姐姐最近兩次見面總悶悶不樂,韓寶琦不免留了心眼:「媽,姐好像很累的樣子。」

  「月底了,應該是忙了吧?昨天前天都沒回來吃飯,聽說加班加到很晚。」

  會計師到月結時候肯定忙得不可交加,所以韓寶琦也不再多問,不過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媽,你要叫姐注意一下,我發現她這段時間臉色很差,再忙也要顧及自己的身體。可惜我這兩天沒空,不然組織去玩玩,舒緩一下壓力。」韓雪琦兩年前因為工作壓力過大患上焦慮症,老見頭暈心悸,把一家人都嚇壞了。後來看了醫生,又鍛煉身體又吃藥才慢慢康復。現在算是停了藥,但稍不注意很容易復發。

  「這我當然知道。別說她,你最近是不是又不吃飯減肥了?看著沒剩幾兩肉!」

  「噗!」正在喝湯的唐禹森,硬生生被韓老太這句話笑嗆了,咳嗽不止。

  這下韓老太大為緊張:「禹森有沒有事?咋喝個湯都這麼不小心?」

  韓寶琦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腳,唐禹森仰起頭狂咳了幾下,又擦了擦眼淚,好不容易平復過來,湊近她皮笑肉不笑地低語:「一頭豬還說沒幾兩肉。」

  「嘻嘻。」韓寶琦扭頭假笑著看他,手卻悄悄伸過去用力往他的大腿一擰。

  「噢……」他大叫。

  「怎麼了,禹森。」韓老太對女婿的關注度極高。

  唐禹森訕笑:「沒事。」老婆出手很重,他動作不能太大,只能正著臉苦忍。

  生活如是這般平靜無波,偶爾有點小漣漪,但很快又撫平。

  周休兩日韓寶琦跟客戶有約會,唐禹森只能充當奶爸。週六白天他帶唐嫣去商場的波波池,唐嫣玩,他則坐在外面看手機。餓了去吃PIZZA,接著回家午睡,醒了讓唐嫣看電視。就這樣過了一天他已經大喊累,到週日直接在家挺屍,讓少兒頻道陪伴唐嫣消磨時光。

  韓寶琦在下午接到女兒的投訴電話才知道父女倆的生活過得如此頹廢,趁業主跟店家殺價,她悄悄走開,給唐禹森打了個電話,把他罵了一頓。你丫平常又說什麼垃圾食品不健康,現在午餐卻叫外賣,更過分是讓女兒看了整天電視,太不像話了。

  唐先生很無辜:「我下午要寫個計畫書,嫣嫣吵著我啥也幹不了。」

  「你也知道帶女兒不容易?哼!」

  「嗯嗯,我一直知道,所以我說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媽媽,沒有之一。」必要時候唐禹森的奉承話可以說得很漂亮。「哦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吧。」韓寶琦看看手錶,四點了,那邊業主已經砍價成功,正在寫訂單。這兩天跑遍了整個城區,終於把一屋子需要的十幾款瓷磚定好,任務完成,該偷笑了。

  「五點能回來不?媽讓我們早點回去。」

  呃?又得回唐家?韓寶琦苦起臉:「這星期別回去好不好?」她有種不詳的預感,唐母絕對絕對不會就此甘休。要是沒法反抗,那避開還不成?

  只是唐禹森沒那麼好商量:「媽說買了一條十幾斤的大魚,今晚一魚多味,我們不回去吃不完。」

  怎麼說都有理由,韓寶琦熬不過他,只好答應了。

  因為訂貨種類零碎,慎防出錯,店家開完訂單後韓寶琦又幫忙檢查了一遍。作為一名設計師,做的事總是那麼繁瑣,本不該屬於她的工作範圍,卻因為好心便盡可能的提供幫忙,但有些客戶卻認為理所當然。曾經有個商家因為給客人算錯方數令業主多買了十多平方磚,最後把髒水往她身上潑,說方數是她算出來的。後來韓寶琦解釋過,客戶雖然表面沒什麼,但心裡有疙瘩,裝修完畢後連完工照片都不讓她拍。辛苦幾個月,努力付諸東流。

  室內設計師這職業聽著風光,其實內裡挺辛酸。

  離開瓷磚店時業主夫婦腳步都歪了,上了車說要去吃甜品。韓寶琦急著回家拒絕了,他們只好把她送回去,臨走前還連聲謝謝。韓寶琦想,這世界有良心的人還是佔了多數。

  唐母說那條十幾斤的大魚果然很大,唐家上下圍著桌子吃得臉紅耳熱,好半天才消滅完。飯後唐甯夫婦帶兩個小朋友出去散步,韓寶琦匆匆把碗筷收進廚房,希望刷完碗快快走。

  唐母又恢復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整頓飯沒給她好臉色。韓寶琦沒問唐禹森那天到底說了什麼讓他媽滾蛋,反正無論任何理由,唐母總覺得是媳婦的錯,所以她也不吱聲,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如是甚好!

  擰起洗潔精準備刷碗,唐母走過來一把擠開她:「我來洗,你給他們爺倆泡壺茶去!」

  飯廳裡唐家父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韓寶琦撇撇嘴,不用自己洗更好,便走去泡茶。

  燒水,放茶葉,第一泡棄掉,第二泡倒進杯子裡。父子倆都愛喝茶,韓寶琦這幾年沒少做這工作,故而比較熟絡。

  把託盤端出去,一人給一杯。唐父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坐下吧。」

  韓寶琦心裡「咯登」地跳了跳,唐父這人平常嚴肅寡言,只有對著兩個孫子才見笑容。如今突然叫她坐,肯定有話要說。帶著滿腹疑惑,瞧唐禹森沒啥反應,她只好不動聲色地拉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下。

  唐父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看法。你媽這次做了那些事,你們可能嗤之以鼻,覺得很荒唐,對吧?」

  果然是為了唐母做的事!韓寶琦抿緊嘴,唐禹森沒回答,她也保持緘默,免得傻傻的往槍口撞。

  「禹森,你媽給你熬湯也好,在房間拜神燒香也好,出發點不過是想你們早日為唐家開枝散葉。你這樣趕她回來,不妥當。」

  原來唐母的所作所為,唐父是知道的,還抱支持態度!開枝散葉……說得好像她和唐禹森沒生孩子似的。

  兒子兒媳均不說話,唐父放下杯子,繼續道:「如今嫣嫣都這麼大了,你們是時候考慮第二胎了。」

  說到這個話題,唐禹森才有反應:「爸,不是說再過幾年……」

  「別跟我說什麼工作不工作,任何事都比不上生孩子重要!而且先成家再立業,家庭和睦了,你要怎麼闖便怎麼闖,無人攔你!」

  這句話分明就是針對韓寶琦那天反駁唐母的言論,唐父說得毫不客氣,韓寶琦不免有些火氣。尼瑪生的那個不是你,你當然說得輕鬆!

  「今天既然說了,我也不怕再說白一點。」唐父把雙手放在桌上,交握:「你們已經有了嫣嫣,第二胎一定要生個兒子!」

  聽到最後那句話,韓寶琦便炸毛了!尼瑪她第二胎要不要生還沒決定,你還非要生個兒子?「啐!」韓寶琦冷笑:「你以為你想要就能生出來?」

  唐父不以為然:「要生肯定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韓寶琦真看不慣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以為自己金手指一開,便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你的辦法是不是讓我懷上以後去做B超,看看是兒子就要,不是就流掉?」

  唐父不說話,韓寶琦就當他默認了。虧他想得出,他有沒有把媳婦當人看待!「我是絕對不會為了生兒子去做些傷天害理的缺德事情!」莫說這有違常理,就是流胎對一個女人的傷害有多大,他可知道?

  唐父身為一家之主,在家說了一沒人敢說二。被媳婦如此頂撞,他的語氣也變得冷硬:「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那你當唐嫣是什麼?」韓寶琦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唐禹森心急地抓住她另一隻垂在大腿上的手,示意叫她冷靜。但韓寶琦怒火難消,現在男人都去變性去搞基了,他還當自己生在封建年代?枉她一直以為他明辯是非,還發自心底的尊重他,敬愛他,想不到卻是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我覺得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免得將來實現不了而失望!」

  說完她甩開唐禹森的手,起身走到客廳抄起自己的手袋,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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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韓寶琦獨自站在村口的牌坊下,看眼前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滿腔的怒火早就在步行出來時消散得差不多,餘下的只剩惘然。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用這麼沖的語氣對唐父說話,畢竟他是唐禹森的父親,是長輩。可不表明立場,一味忍讓,按著他們的想法去做就對了嗎?不可以,她曉得自己不行。她是個人,她也有父母疼愛,怎麼他們就不能設身處地為她想想,倘若唐甯被公婆如此逼迫,他們作為爹媽就不會難受嗎?

  暮色黑沉,昏黃的街燈下,韓寶琦傷心地擦著眼淚。

  一束黃燈從遠處駛近,慢慢在她身邊停下。唐禹森降下車窗,抬頭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說了兩個字:「上車。」

  在後座的唐嫣看到她,眼巴巴地扒著車窗喊媽媽。冤有頭債有主,韓寶琦堵了滿肚子氣,卻清楚明白不能對他發洩,當下只好大步走到車的另一邊打開門。

  唐禹森並沒馬上開車,他緊緊的握著方向盤,十隻指頭節節泛白。半晌,他才回過頭來,沉著聲道:「你不應該這樣跟他說話……」

  「別跟我說這些!」韓寶琦抬頭,用哭紅的雙眼瞪著他。唐父是唐禹森最尊敬的人,頂撞了他,唐禹森肯定不高興。要他跟自己統一陣線很難,但即使不能同一鼻吼呼氣,起碼別來指責她好不?除了衝撞長輩,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並非魚肉,隨便任人宰割。「如果是責備的說話,我不想聽!」

  這話說出來,已然是哽咽。唐禹森側過臉深吸了口氣,放下手剎掣,把車駛了出去。

  夫妻倆因為這事陷入了冷戰,他們甚至沒有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對唐父言論的看法。生活繼續,唐禹森上班,韓寶琦接送孩子上學,偶爾去工地,然後應酬客戶。一切如常,只是他們誰都沒開口跟對方說話,家裡籠罩在一片僵持不下的氣氛中,唐嫣似乎有所察覺,日常舉動變得分外小心乖巧,免得觸了火頭。

  週四上午十一點多,韓寶琦在工地跟鋪貼瓷磚的師傅一起拼地花弄了三個小時,完成後終於帶著渾身疲累離開。中午約了田冪和饒麗娜午餐,鑒於她滿身塵土,所以決定先回家換衣服。

  計程車在路口停下,她付了錢下車。前面直走拐彎就是社區,但她卻感到雙腳像灌了鉛似的,動也不想動。田冪最近與博士男好像進展不錯,吃飯也是聽她曬幸福。韓寶琦這些天跟唐禹森的冷戰完全沒破冰的跡象,她氣他毫不諒解,同時又後悔自己一時衝動,矛盾交織,心情沉重到不行,實在無法勉強自己陪笑,所以午餐之約她興趣缺缺。只是不去午餐又能去哪?每天在家面對著冰冷的四面牆,她覺得自己快得神經病了。

  有時候她會想,妥協吧,順了他們意就能解決問題。但順了人家,她心裡不舒服。受委屈就能解決問題嗎?將來還有一輩子那麼長,今天讓她生兒子,指不定以後又有更大的難題。人不能一味忍讓就行!

  煩躁至極,再不行就離婚!她抬腳狠狠地踢走地面上的一顆石頭,只是極隨意的一個小動作,卻偏偏砸中人。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粗魯?」

  年輕冷傲的男嗓音,欠缺了些許成熟與低沉,每次說話總給人不可一世的感覺。韓寶琦仰起臉看了看他,訥訥地道歉:「對不起。」然後腳步一轉,打算避開他。

  死氣沉沉真不像她的性格。池唐往旁挪動兩步,擋住她的去路:「喂,你沒事吧?」

  連個不相干的人都看出她不妥,偏偏唐禹森還跟她置氣。韓寶琦苦笑:「我像是有事嗎?」

  池唐定定地凝視她片刻,說:「像。」

  這女人最平凡不過,動作粗魯說話也不溫柔,池唐常想,這種女人即使脫光了躺在馬路中央也吸引不了他看一眼。但偏偏她身上有一股他欠缺的東西--朝氣。她狡猾,能言善道,而且勇敢。池唐沒見過有女人這樣,竟然可以單槍匹馬把一個彪形大漢扁成豬頭,可是轉過身又小女人似的趴在自家男人身上撒嬌。他承認,自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對她另眼相看,即使他一直強調,只是「另眼相看」而已。既然能讓他關注的人,必定是與眾不同的。所以如今看到她哭喪似的臉,他非常不爽。

  「你是患了絕症還是欠人巨債無力償還?」

  怎麼有人這樣?早上是不是拿糞水漱口?嘴巴又臭又毒!韓寶琦白了他一眼,沒力氣跟他吵架,轉個方向,誰知他一閃身又把她堵住。她再轉身,他繼續堵。這下韓寶琦大怒,衝上前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往上一提,大吼:「臭小子,是不是欠揍?」

  池唐撇撇嘴,非常冷靜地說:「你跟你老公鬧翻了。」女人心情不好,要麼為錢要麼為男人。

  竟然被一下看穿,韓寶琦眼眶旋即泛熱,倏地收回手,陰森森地道:「關你什麼事?」

  池唐歪著頭打量她,看她要哭不哭的鬼模樣,便知道自己一語中的。唉,以為多大的事情,他翻翻眼,嗤笑一聲。

  人家夫妻吵架,你笑個屁?韓寶琦被瞧得滿肚子火,揚起拳頭朝他晃了晃。

  前一刻還死狗似的,現在活力又回來了,池唐禁不住笑出聲來。「跟我來!」他伸手碼住她的頭殼,邁步往旁邊的街道轉去。

  「喂!放手!要去哪裡?放手!」池唐的手寬,一掌便把她的頭緊緊罩住。他步伐幅度大,韓寶琦被死死箍住,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池唐因她的叫喊而放了手,卻改揪住她後腦勺的頭髮,不甚溫柔地把她往前推。

  「你的思想道德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懂不懂禮義廉恥?公眾場合拉拉扯扯有失身份!」韓寶琦吵吵嚷嚷,反手去扳他的大掌,奈何他勁力強,反抗無效被推進了他住的社區。「我跟說我比你年長四歲,已經結了婚還有小孩,你要玩新鮮的應該找個青春貌美的……啊,媽呀。」腳下踢到臺階,差點撲街。

  池唐揪起她推進電梯,然後一拳捶向她的身後,面目猙獰地吼:「閉嘴!」再聽她胡說八道,他就要瘋了。

  韓寶琦被他吼得心臟狂狂跳了跳,眸光緩緩往右後方移去,才發現他剛才一拳打在電梯的閉門鍵處。不銹鋼的鏡板上,數字一級一級往上跳動,目標樓層是他家。韓寶琦收回目光,僵著動作轉投到他臉上。只見他黑著臉,眼睛緊緊瞅著自己,似是要發怒了。擰不清他的意圖,他拉她回家幹什麼呢?

  「嘻……哈……」韓寶琦故作輕鬆地扯了扯嘴角,又重重地嚥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問:「幹嘛呢?」不會真意圖不軌吧?可是她真沒姿色啊!

  電梯發出「叮」一聲響,池唐瞪了瞪她,沒有回答,逕自大踏步走了出去。

  韓寶琦咬著指頭,猶豫著是跟上前呢?還是按關門鍵走人?

  外面傳來響亮的「呯」聲,她探頭往外一看,是他打開不銹鋼鐵閘門用力過度,門板撞到走廊的牆身所發出的聲音。門沒關呢。韓寶琦咬咬唇,地板忽地晃動了兩下,她才意識到電梯要關門了,於是想也沒想就往外跳。避免了夾頸之刑,兩扇不銹鋼門也隨即關閉。

  好吧,是天意。反正那小子家她也不是沒去過,堂堂韓大膽,連彪形大漢都不是她的對手,他一個瘦巴巴的男人她真不放在眼內。想到這她放心了,大大方方地朝他家走去。才到門口,便嗅到空氣飄來一陣肉香。

  這簡直是赤裸的誘惑,那臭小子又在做吃的!

  韓寶琦深呼吸,香氣撲鼻,也不知他做了什麼,嗅著就感到肚子非常空虛。難道他拉她上來是要請吃飯?她輕輕關上門,俐落地脫掉鞋子,探頭看了看,廚房裡,池唐背著她在做菜,對於她進來毫無反應,顯然早料到會如此,自信得欠扁。

  人為了吃,果然可以沒節操!韓寶琦默默地哀悼了兩秒,自動自覺到沙發坐下。背包裡發出「咕咕咕」的顫動聲,她挖出手機一看,田冪打來的。她接通電話,說肚子痛,不去了。田冪沒說別的,很爽快就收了線。

  無聊啊,滿室的濃香太折騰人了,早上吃的那個蘋果早就不知消化到哪去了。韓寶琦望穿秋水般瞅著廚房裡那個忙碌的身影,只見他把一塊厚厚的煎得金黃的嫩肉搬到網架上,再拿刀子輕巧地切成片狀。肉汁一下子噴射出來,饞得她猛嚥口水,人也不自覺地走了過去,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她曲起手肘撐著桌面,身子前傾,笑著想諮詢一下這是什麼名堂,還沒開口他便把網架連肉搬到另一邊的料理臺上,杜絕她的窺探。

  了不起?看你拽得!韓寶琦不屑地啐地口,翹起腿,單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在桌面輕輕地敲,眼睛環視四周,發現這裡的裝修看著很簡單,但配飾方面卻挺有格調。「小子,你這房子誰幫你設計的?」

  他沒答,連頭也沒轉過來,韓寶琦癟癟嘴,索性不開口。等待片刻,她聽到「吱」一聲,然後看到他身前有白煙升起。隨著他拎起鍋子一晃一倒,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上盤,落到她面前。

  這菜顯然經過精心炮製,有去了筋骨的小牛排,切成條狀的火腿肉,去殼的鮮蝦,還有蘑菇和馬鈴薯。韓寶琦拿叉子輕輕翻了翻,居然看到鳳眼果。那種小時候隨便吃到但現今幾乎絕跡的小東西,他哪找來的?乘他背著自己還在搗鼓之制,韓寶琦叉了一顆鳳眼果扔進嘴裡。哦哦,味道好正,又好燙!

  她吃得起勁,一道蘆筍繼續上桌。他拿起杯子淋上黃色的醬汁,頓時又成了別具一格的佳餚。「臭小子,真的有幾道板斧。」

  聽到讚美,他掀了掀嘴角,分明在得意,卻又不顯山露水,拿起打蛋器動作迅速地攪打蛋清,過了一會透明的液體變成白色的立體狀,然後放到鍋裡煮。韓寶琦做過簡單的杯子蛋糕,知道他在弄甜點,但如此複雜的東西她看不懂。沒多久,他把凝固的蛋白上盤,淋上奶油醬和焦糖,撒杏仁片,再配以薄荷葉裝飾,這賣相一點也不輸飲食雜誌裡的作品。

  「哇。」韓寶琦完全不吝嗇自己的讚美,看盤子落在跟前,心急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嗯……」甜點永遠是治療心靈創傷的最佳良藥,享受著美食的韓寶琦,已經忘記了跟唐禹森的冷戰。

  「這是餐後吃的。」大廚顯然對她把飲食順序顛倒很不滿意。

  韓寶琦擺擺手:「沒關係了。」她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很棒,真的,減肥什麼的都去死,我就快連我爸姓什麼都忘記了!」

  池唐翻了翻眼,拿盤子盛了兩個白碗,再加上剛才煮的小牛排,一人一份。

  這是一頓心靈治療的午餐,雖然他邀請人的方式很粗暴,但結果令人滿意。韓寶琦飯後剔著牙想,那臭小子,其實是個好人,是個愛管閒事的富二代。嗯,得想辦法再坑他一頓,她好像吃上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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