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夏琦拉]鹽梟(全文完)

內容簡介︰
想他走南闖北多年,經商手腕高超,人人都得尊稱他一聲爺,
現在卻被個小花娘嗆聲──
只要他給得起銀子,她就給得了身!
他依言照做了,她卻在他「腦充血」的時候想逃跑?
這可不成!作為一個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但他萬萬沒想到,她雖然嗆辣,卻還是個不經人事的清倌,
為了平撫滿心愧疚,他又再花了五千兩替她贖身。
原以為她只是有點難忘的過客,天曉得他的魂早被她勾了去,
再次相遇,他一心一意想和她有個家,她卻拿喬不買他的帳,
他只好不要臉拿她弟妹的幸福作要挾,逼得她非嫁不可!
然而,他做起生意是個梟雄,談起感情卻像頭狗熊,
一看到老情人出現他就慌了手腳,竟直覺選擇「逃家」,
殊不知,不向她交代清楚的下場,就是……

楔子

大漠戈壁

    從張家口去庫倫的商隊,橫跨蒙古草原和茫茫戈壁沙漠,一千八百里的艱苦行程,至少要一個多月才能走完,沿途設有七、八個驛站。

    這是往庫倫的最後一個驛站。

    甭看這小驛站連個名兒都沒有,來往張家口和庫倫的商隊可都必定要在此稍事休息、補上水糧,才能應付接下來的三天旅程。

    此時,又小又簡陋的驛站里全擠滿了人。

    破舊的黑木桌凳上坐滿了穿著皮襖的大漢,有的默聲吃著桌上的酒菜,有的高談闊論,斗酒劃拳,不時爆出爽朗的大笑。

    掌櫃帶著伙計,在店里愉快地穿梭,人多生意就好,雖然有些忙不過來,可掌櫃開心啊,別看這些大漢穿的看起來一點也不華麗,可手中有的是錢,那茫茫大漠是誰都可以挑戰的嗎?

    俗話說︰「拉上駝隊趕上路,有去無回十成六。」

    走一次商隊,可是拿命來賭啊!俸銀能不多嗎?都已經走到這了,基本上也算是成功了,這些駝隊的漢子們自然要放開肚皮大吃,好好慶祝一番嘍!

    「嘿,掌櫃的,你是怕我們出不起錢不成?」一名大漢拍拍桌子,豪聲喝道︰「老子有的是錢,就怕你不來賺!好酒好菜盡管上啊!」

    「好咧,這就來,大爺稍等。」掌櫃連忙應聲喝著。

    大漢這才滿意地轉過頭來,對著同伴問道︰「我說,你這次回去後還繼續跑商隊嗎?」

    兩名大漢顯然不是同一個駝隊,但彼此認識,恰巧在這里踫上,也算他鄉遇故知。

    「怎麼不跑?不跑我那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唉,是啊,雖說我們賺的多,但家里張嘴等著吃飯的更多,朝廷還要抽重稅。」說話的漢子左顧右盼,像是怕被別人听到似的,附到同伴耳邊繼續說道︰「你曉得不?我走這一趟,發現蒙古人不大安分,听小道消息說,他們決定要反抗朝廷,打算跟東北的韃子連手啦。」

    「是嗎?」聞言,同伴難掩驚訝。「怪不得一路上查得緊,原來是怕我們漢人的駝隊里安插了奸細?」

    「就是。哎,不說了,不說了,我們成天在刀口上打滾的人,什麼時候沒命,自己都不知道呢,哪還有閑工夫管這些?」

    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听說雷閭泰的事了嗎?」兩人又換個話題聊開了。

    這下子,四周的食客也都有了興趣,端著自己的酒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插話。

    「听說他在庫倫挖到了聚寶盆,發了!」

    「是啊是啊,我還听說那人忒大膽,一個人偷偷跑到東北的老林子里,挖到一棵千年雪參,獻給朝廷,一分不取,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麼?」

    「我有個老友跟他是同鄉,山西榆次縣車輞村的人。我朋友說,雷閭泰他家是被當地的一個財主給逼垮的,因為交不出地租,他爹上吊自殺,他娘把他辛苦拉拔到十三歲,兩腿一蹬,也死了。之後他就加入商隊,如今也有十七、八年了,那可真是個賊大膽,只要能賺錢的事,他都做……」

    「哈,你那算什麼,我這還有更驚人的消息呢……」

    正當大家一頭熱地在討論時,驛站的破門被人一腳踢開。

    一屋子的人全都看向門口,只見一個身高過人的大漢,低下頭邊往屋里跨,邊沉聲說道︰「掌櫃的,照例。」

    眼尖的人不自覺地小聲驚嘆道︰「雷閭泰!」

    「他就是雷閭泰嗎?」

    「好像是,但他不是發了嗎?」

    「怎麼穿得跟個乞丐似的?」

    雷閭泰裝作沒听見,站在門口把身上的風沙拍掉,他脫下老舊的羊皮背心抖了抖,把馬靴上的泥沙也跺到屋外。接著,他重新穿上背心,挑了一個角落,把腰上的藏刀放到桌上,緩緩坐下,等著掌櫃上菜。

    此時,再也沒有人吭聲,大家都好奇的盯著雷閭泰猛瞧。

    外頭傳說,雷閭泰身高一丈,嘴有三尺,雙臂賽猿,虎背熊腰,抬頭一吼,便能把人的耳朵震破,活脫脫就是一個妖魔鬼怪。不過現下一瞧,確實是身材高大,嘴也不小,但絕對沒有三尺那麼夸張,就只是比一般人的嘴巴大了點,濃眉利目,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衣、皮襖,仍可看出他厚實健碩的身材。

    他看起來不苟言笑,那把隨身不離的藏刀被他安穩地壓在掌下。

    雷閭泰似乎感受到眾人的目光,一雙利眸掃了過去,大家趕緊收回視線,裝作沒事的低頭猛吃,等掌櫃給他送上飯菜,他開始埋首吃飯的時候,這群家伙又把眼楮斜了過去,偷偷打量。

    店掌櫃顯然跟他熟識,借著送酒的空檔寒暄著,「雷爺安好,好久沒見了,這次打算去哪里?」

    雷閭泰不疾不徐地倒了一碗酒,慢慢喝著,掌櫃在一旁等得尷尬,正欲給自己找台階下時,他終于開口了,「回家。」

    接著他夾起一口菜送到嘴里。

    「回家?」掌櫃不自覺反問,因為實在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家,認識他十幾年了,天南地北似乎都是他的家,真不知道他嘴里說的家,到底是哪一個?

    「嗯。」雷閭泰沉聲應道。「你再多準備些吃的,我有三、四個同鄉也正從庫倫趕過來。」

    旁邊有人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雷爺,你們是要穿越沙漠嗎?就四、五個人?」

    「嗯。」雷閭泰應了一聲後,又開始喝酒。

    這人不是瘋了,就是大膽過了頭!就四、五個人穿越沙漠?這可是他們生耳朵就沒听說過的事,茫茫千里的大漠,需要很多人幫扶著才能度過難關,四、五個人上路?這不是尋死嗎?

    這雷閭泰真不愧被人封為「賊大膽」!

    雷閭泰可沒有閑工夫管別人怎麼想,他眯起利眸,細細地品嘗杯中美酒,遙想著家鄉的一景一物。小時候的一切,在這十幾年的艱苦營生中,早化為一抹風煙,忘掉的比記得的多。

    他從小生活困苦,唯一的理想就是能吃得飽、穿得暖,最好能有書念,但雙親的辭世,讓他小小年紀就得進入商隊當學徒,在那樣的環境下,他提早體會到生活的艱辛,他咬緊牙根,拚命努力,為了賺錢,再大風險的事他都願意做,只是希望有一天,等他賺夠了錢,可以回歸故里、光耀門楣,讓過去那些看不起他家的人,都來奉承巴結他,看他雷家的臉色。

    可是年紀越大,越覺得自己小時候的這個想法很幼稚,生活是自己在過,他干麼非要別人來認同?

    但想要落葉歸根的心是不變的。正巧,幾個同鄉好友邀他一起回家,他也答應了。

    回家,漂泊了這麼多年,他真的好想有一個家。

    一個真正的家。

TOP

第一章

天色微曦,晨光將現未現,太陽還浮沉在地平線,而月亮尚半掛在漸漸泛白的天際。往往這個時候,大多人打著鼾,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江紅香卻已穿戴整齊,忙著下廚,開鍋燒水了。

    院子里有個很大的水缸,里面的水都是昨兒個傍晚,她和大妹、二妹一起挑回來的,三個人共來回三趟,才把水缸裝滿。

    車輞村多是鹽堿地,表面許多水坑水窪,打井容易,卻難有好井,井水總是又澀又咸,根本無法飲用。還好村口有條小溪,只是來回一趟頗費時間。

    比較富裕的家庭都會多捐點錢給村子里的祠堂,村長才允許使用祠堂外的那口百年老井。那口老井水質甘美,用這水炊出來的米飯就是香!可惜,江家沒有這樣的條件,他們連飯都快沒得吃了,哪來的閑錢捐給祠堂?

    所以,他們只好自己去村外挑水。

    江紅香八歲的時候就學會擔水了。剛開始她只能用小水桶,一趟一趟地往回拎,常常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才能灌滿一整個水缸。年齡稍大些,她就用小光擔,兩頭掛著兩只小水桶,只要半天的時間就可以灌滿水缸了,但柔嫩的肩膀卻被扁擔磨得血肉模糊,在夜里痛得睡不著覺,第二天還是得照樣干活,養雞養豬、放牧牛羊,第三天,肩上的傷還沒好,她又得擔上扁擔去挑水。

    年復一年,周而復始,直到大妹八歲了,她終于有了第一個幫手,等到二妹也八歲時,她有了第二個幫手。

    娘常說她們姊妹命苦,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投胎到江家,挨餓受凍不說,賭博成癮的父親還有嚴重的「重男輕女」觀念,娘被爹逼著生了好幾胎,江紅香前面還有兩個女嬰,都被狠心的爹溺死了,她們姊妹三個,是娘拚死拚活才保住的,直到生小弟的那天,娘孱弱的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小弟剛落了地,娘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她和妹妹們哭得死去活來,沒有良心的爹卻捧著剛出生的弟弟,又哭又笑地直呼道︰「天佑我江家,我老江終于有後了!」

    從那一刻起,她恨她爹,非常強烈地恨著。

    自此之後,除非必要,否則她很少跟她爹說話。

    江紅香甩了甩頭,拉回思緒。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老是失神,難道是因為小弟最近生病,一直不見好轉,她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照顧他,所以操勞過度了?

    江紅香嘆口氣,用葫蘆瓢把水舀進大鐵鍋里,盛了八分滿後,蓋上鍋蓋,蹲下身子,點燃一束干草塞進爐灶里,柴禾燒起來後,她又再扇了一會兒,直到爐灶里的火旺了起來,她才起身往後院走去。

    後院有一個小小的雞圈,江紅香把飼料撒進雞圈,拾起雞窩里的雞蛋,小心地放在兜里,這可不是給她家人吃的,是留著要賣的。

    原有的牛羊都被她爹賣了拿去還債,到現在爹還是不知悔改,原本以為有了弟弟爹會收斂些,哪知他是照賭不誤,家里能賣的都賣了,接下來還可以賣什麼?賣人嗎?

    江紅香冷笑一聲,她爹可沒那個膽!這一點,她還是相信的。

    她走回廚房,鍋里的水快開了。她把雞蛋放好,打算去房里叫兩個妹妹起身梳洗,今天還有好多的活要做,昨天剛從王大戶家里拿回來一大堆衣服要洗,她還有繡件要做,不拚命干活的話,他們一家人下個月就只能等著餓死。

    「小玉、小雪,大姊把洗臉水燒好了,快起來吧。」

    兩個妹妹很乖巧地沒有賴床,穿好衣服、梳洗完畢就去廚房幫忙。

    江紅香坐到弟弟的床前,他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她只覺心口一痛,輕輕撫摸著弟弟的小臉,喃喃道︰「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這時候,大妹小玉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

    「大姊,給小弟擦擦身子吧。」

    「嗯,你放著吧!」

    「大姊,我幫你。小雪正在廚房里做飯,我們兩個一起做的話,會快一點,忙完了,正好吃飯。」

    江紅香又是一陣鼻酸,兩個妹妹年紀雖然還小,卻如此懂事,她一方面覺得安慰,一方面又覺得對不起她們,如果她這個大姊稍微爭氣些,弟弟妹妹就不必跟著吃苦了!

    她抬起頭,忍住淚水,淡淡地笑著說︰「好,我們一起做。」

    給弟弟擦完身子,又把熱過的藥給他吃,安頓好一切,姊妹倆正要去廚房吃飯時,她們的爹—一夜未歸的江大迎面走進房來,喝得醉醺醺的,滿口胡話,還唱起下流的小曲。

    「俏冤家,想煞我,今日方來到。喜孜孜,連衣兒摟抱著,你渾身上下都堆俏。摟一摟愁都散,抱一抱悶都消。便不得共枕同床也,我跟前站站兒也是好。」

    他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小玉趕緊跑過去扶住他。

    「爹,你小心點。」

    江老爹眯著醉眼,胡亂說道︰「哎喲,我的乖寶貝兒,瞧你這俏的,大爺我有錢,今兒個我雖又栽在胡大黑那老毒蟲手里,可巷底的柳大娘人真好,見我沒錢,塞了好些錢給我,那肥婆成日瞧著,還真不知道她如此心善……」

    江紅香眉一皺,拉過大妹護在身後,任她爹一頭倒睡在地上。

    「盡說些混賬話,找女人找到親生女兒身上來了,別管他!」

    江紅玉一怔,抬頭看著大姊的臉,大姊一向溫柔堅韌的,她從來沒看過她如此冷漠的樣子。

    「可是……」地又冷又濕,爹這樣會生病的。江紅玉為難地看看爹,再看看一臉鐵青的大姊。

    「走吧。」說完,江紅香頭也不回地硬將大妹拉走。

    事情發生的時候,江紅香簡直是一頭霧水、不可置信。

    她試圖冷靜下來,可柳媽媽雙手叉在水桶腰上,涂得血紅的大嘴一開一闔,劈哩啦,一句話都不讓她多問。

    「江紅香,老娘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妹妹要是不做我的干女兒,你爹就等著去祠堂挨揍吧,村長最恨你爹那種人了,狂賭濫嫖,四處欠錢不還,看這下還不打死他!」

    「隨便。」江紅香冷著一張臉扔出這麼一句話,懶得多說。

    「你也知道你爹那把爛骨頭禁不得打,你就乖乖地讓我帶走你妹妹……什、什麼?你說什麼?」柳媽媽自顧自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雙眼吊得老高。

    「我說隨便。」江紅香繼續用洗衣槌捶打衣物。「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看是想把我爹拖到祠堂還是衙門,隨你便。」

    「不要啊,女兒,你救救爹,我是一時胡涂啊!不,我是被這肥婆害的……哎喲……」江老爹一聲慘叫,被柳媽媽的手下用力推了一下,差點跌倒。

    柳媽媽怒極了,隨手就給江老爹一個耳光。

    「你這老不死的,敢罵我肥婆?嫖了我的姑娘、拿了我的錢還不認賬,現在還敢罵我?」柳媽媽把手中拿著的賣身契,用力地貼到江老爹的臉上。「你看清楚了,這上面可是簽著你的大名,留了你的指印,想抵賴?門都沒有!也不打听打听我柳媽媽是什麼人」

    「老鴇。」江紅香不冷不熱地應了一句。

    「你!」

    柳媽媽惱羞成怒,眼看一個巴掌就要揮過去,但江紅香可不是任人欺負的軟腳蝦,她把洗衣槌一甩,髒水濺了柳媽媽一身。

    「啊浮浮,你這個小賤人,弄壞了我的絲綢衣裳,你賠得起嗎?」柳媽媽尖叫著往後退,拉尖嗓子吼道︰「你們這幫奴才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她綁起來?」

    兩個打手立刻上前,使出蠻力架住江紅香。

    就算如此,江紅香的嘴巴還是不饒人。「柳肥婆,你強買強賣,賺這種黑心錢,也不怕天打雷劈!」

    江老爹雖是個賭蟲,但還真的沒想過要賣女兒。

    「你這個老娼婦,趁著我喝醉酒,騙我畫了押,我江大再窮,也不會賣女兒,我、我跟你拚了!」他努力想要掙開打手的鉗制,無奈年老體弱,被人家使力一推,便一下子撲倒在泥濘里,吃了滿嘴泥。

    「你少在那邊做戲了!」江紅香一點都不同情她爹。「如果不是你,我們家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TOP

第二章

江紅香轉向一臉洋洋得意的柳媽媽,不滿地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當然是把你小妹帶回家做我的干女兒。」不然還能怎樣?她柳媽媽是開妓戶的,可不是開善堂的,沒那麼多善心可以隨處發。

    「我若是不答應呢?」江紅香挑著眉問道。

    柳媽媽揚揚手中的賣身契。

    「老娘有這個,你也不可能時時跟在你妹妹身邊,總歸一句,她是我的女兒了,我愛什麼時候帶走她,也沒人敢管。」

    言下之意就是她會派人盯著她們,只要一逮到小妹落單,他們就會把人帶走。

    江紅香心一冷,思索片刻後說道︰「要帶就帶我走吧。」

    「哈哈!」柳媽媽很夸張地笑了兩聲。「你當我為什麼要你小妹?因為她年紀小,琴棋書畫只要教個兩年,十四、五歲的時候,找個人幫她梳妝打扮一下,就能賣個好價錢。至于你?哈」

    「我不需要你培養,馬上就可以賣錢。」江紅香不因為對方嘲笑的話語而感到尷尬,反倒落落大方得很。「而且,我也不過剛滿十九歲……」

    「剛滿十九歲?」柳媽媽笑得更夸張了。「我的女兒們過了十九歲已經是人老珠黃了,你還當自己是寶啊?」

    江紅香咬著牙。「我若能給你拉到一個有錢的大戶,你就讓我頂替我妹妹,不過,只要還完了我爹欠你的錢,你就要放我走。」

    「若是不成呢?」柳媽媽的小眼射出貪婪的光芒。

    「若是不成,我不但把我爹跟你借的錢都還你,還自願替你接客,一分不取,全讓你抽成,但你得放過我妹妹。」

    柳媽媽沉思了片刻。反正江老頭改不了死性,她還是有機會騙到小妹的賣身契,倒不如先答應江紅香,反正怎麼算她都是賺,不可能虧本。

    「成,就照你說的辦。」柳媽媽樂得眉開眼笑。

    「慢著,柳媽媽是不是該先把我小妹的賣身契給燒了,我們重新立一份新的契約?」

    「那是那是。」柳媽媽一面笑,一面在心里嘀咕,這江紅香還真不好對付!

    回家的路程,總是那麼快。

    因為心情不同,就算趕路,也是種愉快。

    一個多月後,風塵僕僕的雷閭泰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山西榆次縣車輞村,同鄉友人思及他沒有家人,爭著要請他回家同住,不過卻被他婉拒了。

    朋友們拿他沒辦法,拉著他非要請他大吃一頓,雷閭泰推卻不了,只得答應。

    「來來來,雷爺多年沒回家了,村里變化很大吧?」

    「是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雷閭泰應道。一路上所見所聞,確實和十多年前的模樣大不相同。

    以前的車輞村又小又窮,可是現在,整齊的樓院鱗次櫛比,村子的範圍也比以前大好多。

    「車輞村的土質不好,種不出莊稼,有體力的漢子都想辦法出外謀生,跑商隊、做小生意的都不少,不少人還真賺了錢,寄回家來,家家戶戶都蓋起樓院,有閑錢就捐給祠堂,修路造橋,也算為村里盡份心力。」其中一個同鄉解釋道。

    雷閭泰跟著大家在巷弄里七彎八拐。

    這是一條緊挨著土地廟的巷弄,算是車輞村的中心地帶,車輞村的祠堂也在此,能住在這里的,都是村子里的大戶,村里幾家不錯的酒樓也都開在這里。

    快到巷底時,雷閭泰瞥了左側人家一眼。

    那戶人家的朱漆大門敞開,高高的門楣上掛著大紅燈籠,院子里燈火通明,傳出鶯歌笑語聲,夜風中還夾著一縷粉香。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雷閭泰自然知道那里就是妓戶。

    同鄉善于察言觀色,立刻隨著雷閭泰的視線看過去。

    「瞧我這沒記性的。」拍拍腦袋,幾個人立刻拽著雷閭泰轉個方向。「走!最好吃的菜,當然是在女人的懷里,我們幾個舟車勞頓,是該找個軟玉溫香的婆娘,好好犒賞犒賞自己。」

    雷閭泰挑高濃眉,曉得他們是誤會了,但他也不會假清高到拒絕他們的好意,反正他也確實有些日子沒踫女人了。

    妓戶門前倚著兩個女人,身子有點瘦,眼珠泛黃、臉色蒼白,眼見有位同鄉等不及就要上前摟抱,雷閭泰隨即擋住他的手。「里面有的是姑娘,進去再挑。」

    眼前這兩個女人一看就是有病纏身,無論多少胭脂都掩不住病態,但他還是從懷里掏出兩錠銀子,拋給她們。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兩個女人滿臉感激地接下銀子。

    「我們進去吧。」雷閭泰拍拍幾位同鄉的肩膀。

    大家也有點不好意思,「到了這里,怎可讓雷爺出錢?」

    「哪里的話,雷某可也是車輞村的人。」雷閭泰豪爽一笑。「是兄弟,就別在意這些小事。」

    「那是那是。我們應該在榆次縣城里先快活一晚的,那里的花娘可比車輞村的妓女漂亮多了,城里的花樓也多,不像這里,就柳媽媽的閨女多,只不過地方小,雷兄什麼大世面沒見過,這次可要委屈你了。」

    雷閭泰擺擺手,不在意地回道︰「兄弟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好啦,大家都別多說了。進去、進去!」

    幾個人說著,就大步跨過高檻,走進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

    「哎喲,大爺們快請進,看樣子,是剛回老家吧?」穿金戴銀的柳媽媽一路揮著香巾絲帕迎上來。她可老早就在二樓的長廊上看到這幾個大爺,瞧他們腰包鼓鼓,包準是賺了大錢回鄉的生意人。

    「爺兒們今兒個可是來對了,媽媽最近又認了幾個閨女,粉嫩得像朵花兒似的,包大爺們見了就銷魂!」

    柳媽媽熱情地把幾個人帶到廳堂里,廳堂中央擺著幾張大大的紅木圓桌,七、八個衣著暴露的姑娘圍坐在桌旁,還有兩、三位正被灌酒的客人,角落里或坐或站著幾對男女,摟抱在一起糾纏嬉鬧,女人的嬌笑聲和俗氣的脂粉味彌漫整個廳堂。

    「要間雅室,最好的酒菜,當然,也要最好的姑娘。」

    柳媽媽一听要求,就知道這幾位是散錢的冤大頭爺,怎麼能不心花怒放,連聲答應著,「爺兒們盡管放心,媽媽這里還有兩個沒破瓜的姑娘,樣貌可是萬里挑一呢……」

    「我們要有經驗的。」雷閭泰淡然打斷她的話。「只要沒病,長得清秀就可以。」

    他就算是嫖,也還是有點原則。男人控制不住自己,每過一段時間就要發泄一次,這是沒辦法的事,但他一不踫良家婦女,二不踫處子,這麼多年,他始終堅守著這個原則,沒有一次破例。

    「雷兄,這可是難得的好事,你干麼推拒?」同鄉不解地問道。

    雷閭泰笑著回道︰「黃花閨女沒經驗,睡起來麻煩,也沒什麼樂趣,我不喜歡。」

    「說得也對。那柳媽媽就這樣,給我們每人找個好點的姑娘就行,伺候好爺兒們,大大有賞。」

    「哎,沒問題!」柳媽媽答得爽快。「爺兒們請先稍坐,媽媽這就去張羅。」

    柳媽媽如一陣風般旋出雅室,還沒走幾步,眼前突然竄出一道身影。

    「喝!嚇死我了!」柳媽媽瞪著眼前的人,沒好氣地罵,「江紅香,你瞎眼了?突然擋在老娘面前干什麼?」

    「讓我去。」江紅香看看雅室的紅木門,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嘖,人家不要沒破瓜的閨女,你閃一邊去,我還要去張羅呢!」

    柳媽媽一把把江紅香推到一邊,她卻又再次擋住柳媽媽的去路。

    「那幾個是大戶,讓我去。」

    柳媽媽沒好氣地冷笑一聲,「你還真以為你能贏我?你也不照照鏡子?」說完,她沒好氣地扭著肥**走了。

    江紅香瞪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里,回頭又看看雅室的門,抿抿唇,她決定豁出去了。

    下定決心後,她走到雅室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整整身上的衣物,覺得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她伸手推開了門。

    「小女子叫紅香,被媽媽安排過來伺候爺兒們,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還望爺兒們海涵。」

    她的心髒卜通卜通地亂跳,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她緊張得全身都快麻痹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也不敢抬起頭來亂看,只能僵在原地,等待指示行事。

    她……是不是太莽撞了?

    也不知道這些男人是做什麼的,就一古腦地沖進來……

TOP

第三章

正當江紅香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里幾個男人已把她上下打量了個清楚,尤其是坐在正中間的雷閭泰。

    她剛好正對著他,雖然螓首低垂,仍可隱約瞧見她的樣貌。她穿著一襲火紅軟紗,非常透明,里面是鮮紅色、鏤芙蓉花金線的水緞裹裙,縴細的柳腰上束著寬幅的緞帶,在腰側打了一個結,拖曳到地。

    她的身段窈窕美好,luo|露的粉肩線條優美,粉嫩的肌膚似雪般白皙光滑,長發如黑緞般披瀉在身後,直垂至大腿,只有在雪白的額間點著一抹胭脂,使得她嬌小的臉蛋無端添得幾分嫵媚。

    說起來,她不算國色天香,但越看越有韻味,尤其是她紅嫩的小嘴,微微嘟翹,上厚下薄,生來就是讓男人親吻的。還有那垂斂的長睫,根根分明、又卷又翹,她有些惶恐的微掀羽睫,讓他乍然看清她瞳亮的水眸,視線相接之處,心口猛地一撞,兩人頓時間都微感酥麻。

    我是怎麼了?雷閭泰默默垂眸,對于自己突如其來的震撼感到不解。

    剛剛那是什麼感覺?她悄悄用手撫上胸口,再不敢瞧他。

    房里有片刻的靜默,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姑娘好樣貌,今年多大了?」

    柳媽媽叮囑過,千萬不能說出她的真實年齡。

    江紅香微微作個揖,柔聲回道︰「回大爺的話,小女子今年剛滿十六。」

    「怎麼只有你一個?你一個可伺候不來我們五個人啊!」

    幾個男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只有雷閭泰微微皺起眉頭,沒有笑容。

    江紅香掀起長長的睫毛,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頭又是一驚。

    這漢子可真壯!

    他皮膚黝黑,寬肩闊背,坐著就比旁人都高出一個頭。他有一雙霸道的濃眉,黑眸炯炯有神,鼻梁似刀削,又高又挺,嘴唇稍大,厚薄適中,下巴方硬,黑發濃密,嫌費事似的扎成一條外族的粗辮。這辮子有點像東北女真韃子的發辮,不過他沒有把前面半個腦殼剃光罷了。

    別人調笑她,他卻斂著一張臉,似乎有些不悅。

    他正經八百的態度,不像其它幾個人,在眾多嫖客里,似乎算得上一個好人。

    江紅香直起身,嬌俏地回道︰「大爺們別急,有的是姑娘伺候,紅香不過是被打發來,先跟大爺們說幾句話解解悶的。」

    「呦,這小嘴甜的。來,到爺身邊來坐著。」

    江紅香不是傻瓜,知道如果自己乖乖過去,免不了要被人上下其手,她靈機一動,嬌笑兩聲,「爺先別急,酒菜都還沒上來,紅香先唱兩段小曲兒可好?」

    雷閭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低聲道︰「你唱,我好久沒听小曲了,唱的好,爺有賞。」

    雷閭泰這麼一說,其它人自然不好意思再拉江紅香到身邊坐。

    「對啊,紅香姑娘,這位雷爺在外面闖蕩十幾年了,什麼曲兒沒听過,你可要使出看家本領了!」

    江紅香抿唇一笑,「爺兒們放心,紅香自然不敢怠慢。」

    幸好平常經常听到爹唱那些下里巴人、不入流的曲兒,自己也記得些,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幫爺兒們。

    她玉指微挑,紅唇輕啟。

    「俏冤家扯奴在窗兒外,一口兒咬住奴粉香腮,雙手就解香羅帶。哥哥等一等,只怕有人來,再一會無人也,羅帶兒隨你解……」

    她的嗓音嬌嫩婉轉,惹得幾個男人連連拍手叫好。

    「好,小奴兒你繼續唱啊!」

    江紅香再偷瞄了幾眼坐在中間的男人,只見他一雙深沉黑目正緊緊盯著她,她心口一顫,害羞得趕緊轉開視線,張唇繼續唱道︰「俊親親,奴愛你風情俏。動我心、遂我意,才與你相交。誰知你膽大就是活強盜,不管好和歹,進門就摟抱著,撞見個人來也。親親,教我怎麼好。」

    「好好好,這小俏奴,哪里學的yin|曲兒,鬧得爺們心頭癢癢。」

    「怎麼酒還沒來?我非要這丫頭含著嘴兒喂我不可!」

    「呃……咳!咳!」有人拉了拉這說話不檢點的人的衣角,示意他看向雷閭泰。

    這人一看,不得了!

    雷爺緊盯著這個小娼婦,眼珠子都要冒出火來了,一看就是被勾得動了欲念,怪不得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原來是看上這小娼婦了!

    兩人心里有數的對看了一眼。

    幾人正眉眼示意的同時,酒菜也上桌了,不多久,柳媽媽領著兒個花枝州展的姑娘進來,頓時,濃濃的粉香蓋住了酒飯香。

    「大爺們,我可把我最好、最紅的閨女們都領來了,請爺兒們好好享受。」

    說完,柳媽媽眼一抬,正好瞧見江紅香,當著金主的面,她不好發作,只能在臨走前,扭著江紅香的胳膊,貼在她頸前小聲地問道︰「你怎麼在這里?是不是來搗亂的?」

    江紅香忍耐著小聲應回去,「我是來給你的大爺的,你就等著拿銀子吧。」

    「你少胡鬧,他們不要黃花大閨女,快點跟我走!」柳媽媽一面向雷間泰他們陪笑,一面暗地里緊抓住江紅香的手腕往外扯。

    「我這個閨女不懂事,怕伺候不了大爺,我這就把她帶走。」

    當她正要強硬的把人拖走時,卻一道沉冷的男聲制止。

    「留下!」

    江紅香回頭一瞧,正是那個始終緊盯著她看的男人。

    雷間泰舉起酒杯,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脖子向後一仰,把酒一飲而盡。

    「把她留下,我要她。」

    江紅香被他看得心兒怦怦亂跳,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野獸緊緊盯住的獵物,害怕得四肢都失去力氣,只能被他銳利的眼神釘在原處,不敢輕舉妄動。

    「爺,她……」柳媽媽正要開口解釋,卻被雷間泰一口打斷。

    「多少錢?」

    「什麼?」柳媽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連江紅香也是一頭霧水。

    「她。」雷間泰直直地指著江紅香。「多少錢?你開個價,只要你說得出,我就給得起。」

    乖乖,還真給這小蹄子踫上了!

    柳媽媽一陣興奮,把江紅香往雷間泰身邊猛地一推。

    「原來大爺是看上了我這個女兒,就說大爺眼光好,我們家紅香啊,可是百里內難尋的好姑娘,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瞧這一身雪花花的嬌嫩皮膚,迷死了多少爺兒們,我家紅香啊……」

    雷間泰不耐地舉起手,打斷她的話。「開個價就是。」他很明顯地已經厭煩了柳媽媽的自賣自夸。

    江紅香緊咬著粉唇,又羞又氣,覺得他像是在買什麼雜貨似的口氣,惱怒地脫口道︰「一千兩白銀,你給不起就休想踫我一根手指頭!」

    「嚇!」听到江紅香開出來的價錢,眾人同時倒抽一口氣,一千兩耶,就是去榆次縣的花樓里嫖頭牌,都不到這個價,更別說是窮鄉僻壤里的無名村妓。

    「若我出得起呢?」

    雷間泰有點無禮、有點挑釁、又帶點復雜的目光,激得江紅香理智全失。

    她霍地站起身,視線慢慢與他平視。「若你出得起,紅香今晚隨爺擺布!」話一出口,江紅香立刻感到猛烈的後悔。

    天呀,她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她一定是瘋了!她說這種話,眼前這個男人會怎樣看她啊?

    不行,她後悔了!

    可是雷間泰根本就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只見雷間泰神色微緩,二話不說便探手進胸前的暗袋,迅速地抽出一張銀票,丟到柳媽媽張大的肥手里。

    「這是一千兩。」雷間泰邊說邊站起身子。「而這個女人,今晚就是我的了。」

    他的身影在江紅香的眼中,一點一點地放大,直到他完全站起身,泰山壓頂般向她彎下高大的身子,讓她倍感壓力,下意識地想要向後躲開,卻被他蒲扇般的大掌握住了香肩。

    江紅香覺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兩塊巨人的烙鐵握住,燙得她皮膚發熱發麻,她嬌小的身軀破他龐大的身彤完全籠罩,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棵參天巨樹,壯碩得嚇人。

    「不……」她小聲地低喃,喉嚨像是被掐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她現在只覺得心口一陣發冷!

    她不該失去理智挑釁他,他太高大、太強壯、太……危險了,她會死在他手里的……

    逃,快逃……

    但雷間泰彷佛看穿了她的念頭,大手毫不客氣地握住她的縴腰,強壯的手臂稍微用點力,便很輕松地把她甩到肩上。

    「房間在哪里?」

    他的聲音轟隆轟隆的,像是雷鳴般,從他厚實的背傳到她的耳際,震得她半邊臉頰酥痛,她顧不得別人笑話,雙腿不停地踢蹬,兩只小手握成拳頭,拚命往他身上招呼。

    「放開我,你這個下流胚子,放我下來!」江紅香尖聲叫道。

    「先不陪各位了,雷某今天開心,帳都算我的,當作提早離席的賠罪。」

    在座的幾個男人都看傻了眼,還真看不出來雷間泰原來都是這麼對付女人的。

    真是既野蠻……又帶勁,可惜那小俏妞,今晚要被別的男人抱在懷里疼寵,瞧她唱yin曲兒的媚樣,不知道多讓人銷魂呢!

    眾人是既惋惜又艷羨,只能摟著身邊的女人,聊勝于無地繼續喝酒。

TOP

第四章

雷間泰順著柳媽媽的指引,來到一處密室。

    密室不大,只有一張柔軟的大床,紅緞子床單中間用金線繡著好大一朵牡丹花,棉被也是用紅緞子做面,上頭用各色絲線繡著一雙交頸鴛鴦,床前的矮幾上,放著一醒酒,兩只青瓷酒盅,還有一根粗紅的蠟燭默默燃燒著。

    整個房間不知道被什麼燻得香氣四溢的,惹人心醉。

    江紅香怕極了,被男人扛進房里時,她還死巴住門框,叫囂著不肯進房,男人只是往她**上一拍,她便嚇得松了手。

    男人身形那麼高大,一看就是一身蠻力沒地方使,要是一個拳頭揮過來,打死她事小,她的妹妹、弟弟可還要靠她養活的咧!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被男人甩到床上,然後抬起一雙不遜的美眸。氣喘吁吁地死瞪著他。

    「你要做什麼?」江紅香撩開散落到唇邊的一縉發絲,晶眸射出怒焰。

    好辣的性子,他饒富興味的想著。

    雷間泰不動如山地站在床前,雙手環著厚實的胸膛,欣賞的目光緩緩掃過她全身。

    江紅香被他看得益發火大,她下巴一抬,怒道︰「你那雙賊眼在看什麼?小心本姑娘挖下你的眼!」

    面對她的不馴,雷間泰倒是毫不在意,反倒一臉享受的表情,咂咂唇,故意調侃道︰「沒想到,我倒是無意問摘下了一朵帶刺的嬌花。」

    江紅香听到他調戲的語氣,氣到抬腿想要踢他,沒想到卻被他快手制住,沒傷他半分不說,自己修長的雙腿反倒被他夾在粗壯的大腿間,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這個臭男人!」

    「臭男人?」雷間泰挑高一邊濃眉。「我可是剛剛為你拋了千兩白銀,你這小女人就是這麼回報爺兒的嗎?」

    「你活該!我可沒叫你花錢!」江紅香不甘示弱的說。

    這話可惹到了脾氣向來不好的雷間泰。他悶哼一聲,雙腿不過輕輕使力,江紅香便抑不住嬌喊一聲,「好痛!」

    他那是什麼腿?怎麼跟鐵鉗似的,也沒見他多使力,小腿便被他夾得好痛。

    「你放開我、放開我!」

    江紅香被他弄得羞惱不己,忍著腿痛,強坐起身,掄起小拳頭,使勁地往他肚子上捶,可捶了老半天,他依舊站著不動,自個兒的手卻先痛了起來。

    「野蠻人!」她啐道,折騰了半天,早就沒力氣了,只能無奈地躺回去,不甘心地大口喘氣。

    「累了?」雷間泰不懷好意地低聲問道。

    「不用你管!」就算沒了力氣,江紅香的一張利嘴也不饒人。

    雷間泰松開雙腿的鉗制,走到矮幾邊,將酒盅倒滿,再拿著酒盅走回床前,他微彎下腰,靜靜地欣賞她躺在床上的嬌態。

    燭光微微,她如黑瀑般的發絲披散在被縟上,雪白額間沁出香汗,粉頰桃紅,小嘴微張,就連喘息間都帶著讓人迷醉的淡雅香氣,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情不自禁將手背貼上她微熱的嫩頰,粗粗的指節憐惜地撫摩著她的臉蛋。

    「起來吧,把這杯酒喝了。」雷間泰特地放輕聲音,哄著她。

    「我不會喝酒。」喝一杯就醉酒,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又不傻,眼前有一頭餓狼,她可要打起精神來對付他,絕不能讓自己身陷險境。

    「不會讓你全喝光的。」雷間泰不死心地繼續誘哄。

    「不要。」想都別想!江紅香嫌惡地撇開小臉。

    他罔顧她的拒絕,粗壯手腕卷起她絲滑的長發,迫使她抬起嬌顏,他順勢將酒盅湊到她粉嫩的小嘴前,用帶著幾分霸道的口氣繼續輕誘道︰「喝,別吞下去。」

    他火熱的視線,直盯著她紅艷艷的小嘴。

    電光石火間,她驀地明白他想做什麼了!

    「不……」她才一張嘴,雷間泰就把酒強灌進她的小嘴。

    接著他片刻也沒耽誤,暖熱的大嘴直接貼上去,吞沒她的櫻唇,吸吮著她口中的瓊漿玉液。

    兄弟們說得果然沒錯,這小丫嘴兒含著喂的美酒就是香,香得他向來冷靜的頭腦,被這誘人的小丫頭攪得一塌糊涂,飄飄然如入極樂。

    「討厭……放、放開我!」

    他不理會她的掙扎,執意要逼出這小女人的全部熱情,大舌追逐著她柔軟的舌尖,把她逼得毫無退路,只得和他糾纏,然後引誘她的粉後來到他的口中,大餓狼這才顯出本色,隨即卷住她嬌嫩的香舌,貪婪地吸吮著。

    她、她、她快沒氣了啦!

    江紅香捶著他厚實的肩膀抗議半天,他才肯放開她,滿意地伸出舌頭,舔舔唇角,把酒盅隨手往身後一甩,雷間泰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興奮過。

    「你說過今晚要隨我擺布,今晚你可就是我一個人的!」

    江紅香喘得快沒氣了,知道眼前這個野蠻的男人是來真的,這一刻,她萬分後侮自己招惹了他,除了逃跑,她其他的什麼都不想。

    她正打算爬下床準備開溜,好死不死被他抓住一雙小腳。

    「要去哪兒?」

    「我我我、我不和你做這門生意了,你向柳媽媽要回那一千兩,我不要伺候你了!」

    「不管是做什麼生意,都得講求信用二字,你怎麼可以收了錢又反悔呢?」

    「我就是後悔了,怎麼著?我不要你的臭錢,你滾你滾啦!」

    無論怎麼踢、怎麼踹,就是躲不開他那雙如影隨形的大手,江紅香慌得都快哭了。

    她不是力氣小的姑娘,從小就做粗活,一般男人她還不放在眼里,偏偏落到他手里,她就像是小缸兔一樣軟弱,被他激起所有女孩子家的嬌氣。

    她從來不會這樣的啊,丟臉死了!

    如果理智一點,她就應該乖乖躺在床上,閉著眼任他奪去身子,履行與柳肥婆的契約,這才是她應該做的事。

    不過,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而且這個男人實在太危險了!她只知道,絕對不能把身子給他!

    可是掙扎折騰了老半天,她的力氣用光了,她懷疑他是用這招在消磨她的傲氣,等她累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的時候,這個男人就會露出大野狼的本性,一口把她吞進肚子里。

    她猜對了!

    雷間泰見她無力再胡鬧,一把握住她細腰,翻過她的身子。

    她一邊喘一邊瞪著他,火亮的眼兒美得讓他心動難耐。

    他低下頭,重重地往她的小嘴上親了一口。

    她原本穿得好好的紅紗早已在剛才的抵抗中,滑落到手肘上,光luo的香肩在暗淡的燭光下散發著幽幽光澤,大半豐盈春光也在他眼前晃動,雷間泰粗嗄地低喘一聲,像是承受不了誘惑般,猛然伸出手。

    「嘶!」紅紗輕易地被撕成兩半,江紅香也因此倒吸了一口冷氣。

    雷間泰剛硬的下頜緊繃著,頸側的青筋隱隱跳動,他咬緊牙關,這丫頭,實在是太對他的味了!

    他強而有力的大手迅速扯開她的腰帶,三兩下就把帶子撕扯下來,她被他冷硬粗蠻的行動嚇呆了,一時間竟忘了反抗。

    當晚,她就真的如自己所承諾的,被他隨意擺布了一整夜。

    經過了這一晚,她莫名其妙得到了柳媽媽的優待,不但和藹可親地告訴她,她們之間兩清了,還親自派了轎子把她送回家。

    原來,賣身的錢還真好賺,怪不得那麼多女人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想著要賣身賺錢,這還真是一門誘人墮落的謀生方式。

    回到家的江紅香不停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忘記那瘋狂的一夜。

    只是那晚兩人之間火辣辣的畫面,總經常不受控制地滾到她腦海里溜一圈,就像她現在的樣子,坐在太陽底下篩米糠,神魂卻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咳咳。」弟弟的咳嗽聲拉回她的思緒。

    江紅香把篩子放下,走進房中。

    小弟的病好了許多,只有偶爾還會輕咳,不過他的身子依然虛弱,還是不能下床。

    江紅香坐到弟弟的床前,他沒有醒來,她輕輕地揉著他的胸口,直到他睡沉了,才幫他拉好被子。

TOP

第五章

此時,院子里傳來人聲,她走出房間想看看來者何人。

    「江姑娘安好啊!」柳媽媽頂著一張涂滿胭脂的大花臉,穿著一套俗氣的大金緞子荷花裙,在明媚的日光下,閃得人頭暈眼花。

    江姑娘?安好?

    她可消受不起。

    江紅香不願搭理她,徑自坐回小凳子上繼續篩糠。

    柳媽媽賊眼四處亂看,不懷好意地問道︰「二姑娘、三姑娘不在啊?」

    怎麼?她還賊心不死嗎?今天又跑到她家來是想怎樣?這瘟婆不請自來,準沒好事!

    江紅香轉個方向,繼續無視她的存在。

    三番兩次被人藐視,柳媽媽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她正是靠這張厚臉皮吃飯的,不會因為踫了幾記軟釘子就退縮。

    江紅香大力揚起篩子,糠皮隨風四散。

    「咳咳,咳咳……」柳媽媽撩著手絹,連忙揮趕四處亂飄的糠皮。

    臭丫頭,要不是看在她還有用的份上,她用得著在這里低聲下氣地吃她的糠皮嗎?「我說江姑娘,你就別折騰我了,你別小心眼,我這次來,可不是要打你姐妹們的主意,我是特來給你報喜的。」

    「報喜?」江紅香瞧也不瞧她一眼,她從來就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事,她又沒做什麼,哪來的喜?

    「哎喲,瞧你,不過轉眼三個多月的時間,你就把人家給忘啦?」

    人家?誰啊?「哪個人家?」江紅香滿腹疑問地回道。

    「雷大爺、雷間泰嘛!我的天吶!你該不會真把你第一個男人給忘了吧?」柳媽媽夸張地呼天搶地亂叫一通。「柳媽媽我這才知道,人家雷爺可是在庫倫挖了聚寶盆回來的大財主,有的是錢。」

    怪不得當日雷間泰又給她五千兩白銀,贖了江紅香的身,這事兒,她故意壓著沒說,是留個心眼,心想也許日後,說不定還能靠江紅香再撈上一筆,結果還真給她蒙到了。

    江紅香一听到雷間泰的名字,揚篩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她力持鎮定,但滿臉的紅霞卻輕易地泄露了心事。

    世故老練的柳媽媽怎麼可能看不出江紅香的不對勁,她知道這事若想要有譜,關鍵就得看她的手段了。

    「姑娘還真是貴人多忘事,要是我柳媽媽,就絕對不會忘了像雷爺那般有英氣的男人,你不知道吧?這三個多月以來,他把村子南邊的一大片地都買下來了,連主屋都建好了,想你是沒見那陣仗,雷爺雇了上百個工人,他自己也打赤膊跟著干粗活,沒見過他這樣的人,有了那麼多錢,還要自己動手……」

    「你到底有什麼喜要報?趕快說,說完走人,我忙得很,不能陪你在這里窮蘑菇。」

    江紅香裝作不在意,站起身子,不想呆坐在那里,生怕柳肥婆看出她的破綻。

    其實,從柳肥婆一提起雷間泰的那一刻開始,她的腦海中就瘋狂地閃著兩人赤身**、火熱糾纏的畫面,她也不願意想起啊,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她應該快快忘掉他才是……

    江紅香命令自己別想,接著像是故意賭氣,把原本堆在竹筐里的髒衣都抱抱出來,扔到洗衣盆里,澆上水,接著卷起褲腳,開始用腳踩洗那準髒衣服。

    不準想、不要想……

    不準想、不要想……

    她一邊踩,一邊在心里默念。

    沒听見、听不到,不準想、不要想……

    「唉。我說啊……那個什麼雷……你到底是……你說話啊……」

    沒听見、听不到,不準想、不要想……

    「我說你這個死丫頭,听見老娘說話了沒有?」天上聖人都能被這丫頭逼瘋,柳媽媽被逼出了真面目,她凶殘地拉住江紅香,吼道︰「給你點好臉色,你就飛上天了,你當老娘說話是在放屁啊?」

    江紅香恍惚了一下,怔愣地問道︰「什麼?」

    「哎喲,真是會陂你氣死!」柳媽媽索性開門見山說道︰「我之所以把你送回家,是念在你給老娘掙了不少銀子,不過你可沒忘記我們立的那張字據吧?雷爺確實是個大客戶,但後面不是還有條件嗎?不需要我提醒你吧?我柳媽媽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有個主意,最近雷爺正在找老婆,你若是去他府上讓他挑一挑,不管他挑不挑得上你,我們就算真正撇清關系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家。」

    「你說過我們兩清了!」江紅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肥婆怎能卑鄙無恥到這種地步?

    「我說的是暫時兩清。」柳媽媽硬拗。

    反正跟肥婆爭到死,她也沒辦法贏,怪只怪自己當時沒跟這奸詐老肥婆立下字據。

    「你別忘了,我只是個妓女,雷間泰要挑老婆,怎麼可能挑上我?」

    柳肥婆怎麼說也是風月場里的老鴇,雷間泰那晚對江紅香的態度,她可是全看在眼里,他後來不還給了她五千兩贖江紅香的身嗎?她開妓戶這麼多年了,可沒看過哪個男人只睡了女人一晚,就替女人贖身的。

    這事,絕對值得一試。

    柳肥婆心里覬覦的,就是給媒婆的那一大筆賞金,若沒好處拿,她何苦這般費心。

    「這你就別多問了,你只要打扮得漂亮點,讓媽媽我把你帶過去給雷爺挑一挑就成了。」柳媽媽開始利誘她。「你要真是好命被雷爺挑上,就算做個偏房,還不是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喝辣?

    柳肥婆也真敢講!

    想她江紅香是什麼身份?這樣硬著頭皮找上往日的恩客,還異想天開地想嫁給人家做妻子?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其他人會怎樣看她!

    若他真對她有心,早就替她贖了身子,把她帶回家了,還需要自己這樣不要臉的送上門嗎?

    「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柳媽媽失去耐心,惡狠狠地威脅道︰「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你若不從,就給我乖乖回去張開大腿,伺候不同的男人,直到你爹的債還清為止!」

    光想到那些不堪的畫面,江紅香就惡心得直想吐,但她無力抗拒,為了甩掉像水蛭般緊緊吸附著她的柳肥婆,她只能把自己的尊嚴丟到一邊。

    「好,但這是最後一次,跟我立字據,我要你寫上一條︰以後若再出現在我家,要是少了條胳膊、缺了條腿,可別怪我。」

    「死丫頭,還敢威脅老娘?」柳媽媽說是這樣說,眉眼卻早笑開了。

    「我的天啦,這會不會太夸張了?」江紅香忍不住驚嘆。

    選妻的場面還真是盛況空前,這何止是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來了,依她看,是整個榆次縣的未婚姑娘都來了,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還有姐妹同來的,因為人數太多,還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人人手里抓著一個號牌,就等著總管叫號。

    「他以為自己是皇帝啊?皇帝選妃都沒這麼大排場。」江紅香不滿地咕噥道。

    此時此刻她更想逃了,瞧那些小姑娘,各個粉面賽桃花,最大的看起來也不過才十六歲,她站在這堆小姑娘里,自己都覺得害臊。

    「柳媽媽,雷間泰有多大年紀啊?」江紅香趕緊拉來身邊的柳媽媽問個清楚。

    柳媽媽四處貪看新鮮,隨口答道︰「听說三十出頭。」

    「這麼老?都能做這些小丫頭的爹了,真不知道她們的爹娘都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聚寶盆唄,就算是撈個陪寢丫頭當當,也有大把的好處,這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听完這番大道理,江紅香不得不用另一種眼光看待柳把婆,在她的眼里,除了錢就是錢,開口是錢、閉口也是錢,她活著就只為了錢,怪不得人長得就像一枚銅板,從頭圓到腳。

    「一百四十六號,江紅香。」

    「唉唉唉,輪到我們啦!」柳媽媽揪著江紅香的胳膊直往前沖,還不忘大聲嚷嚷,生怕被人群淹沒,「江紅香在這里啦,這里、這里!」

    「只準她進去。」板著臉的管家擋下了柳媽媽。

    「別這樣啦,我跟雷爺是舊識,你只管跟雷爺說,就是巷子底的柳媽媽……」

    「少廢話,不行就是不行,再噦唆,你們就滾!」管家的態度也強橫得很,開玩笑,雷爺特意把他從庫倫請過來管理雷家,他可不是來這白吃食的!

    江紅香才不想幫柳肥婆講話,她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最好可以因為這樣就不用進去給那個男人品頭論足。

    「好啦,我知道了。」柳媽媽雖然滿心無奈,卻也只能放手。

    江紅香跟著其他十幾個人,向主屋走去。

TOP

第六章

雷間泰坐在大廳的主位上,他粗壯的雙臂搭在紅木太師椅的扶手上,雙手十指交扣,濃眉深鎖,顯得既嚴肅又認真。

    江紅香的身影才一出現,他就看到她了。

    是她!那個在夢中纏繞了他三個月之久的小女人!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意亂情迷,深深被她的所作所為所迷惑,她雖然身處最下等的妓戶,卻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大膽地唱著yin曲兒,卻羞澀于他的親呢,想來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才會替她贖了身子。

    本以為她不過是他人生中一個有點難忘的過客,可當她再次站在他面前時,那不可思議的雀躍欣喜,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期盼著她的到來?

    可她真來了,他又覺得她只是看中他的豐厚身家,心里不免有些氣怒,這矛盾的情緒讓他心煩意亂……

    「好啦,好啦,大家都站好。」管家揮著手,煞費苦心地想讓姑娘們站成整齊的一一排。

    可這些姑娘們,你推我、我推你,吱吱喳喳、竊竊私語,還不時偷瞄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然後跟身邊的小姐妹分享心得,鬧烘烘地亂成一團。

    但是一群姑娘中卻有個特例,只有江紅香縮在角落,不和任何人交談,只恨不得有個地洞,讓她可以鑽進去直到選妻儀式結束。

    「別吵!」管家終于忍不住宮出一聲怒吼,嚇得姑娘們趕緊乖乖站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爺,您看哪個稍微順眼的,就把牌號留下來。」管家面對雷間泰時,轉眼就換上恭敬的臉色。

    雷間泰慵懶地抬眼掃視眾人,視線落在江紅香身上時,故意逗留片刻。

    感受到他的注視,江紅香頓時呼吸一窒。

    這樣一輪看下來,雷間泰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悠哉地品茗香片。

    「爺,您還有什麼要說的沒?要不,讓這些姑娘做個自我介紹,還是表演點歌舞什麼的?」前幾批的姑娘,都讓她們自我表現了一番,還真有幾個把爺逗得哈哈大笑,光賞銀就給了上千兩。

    雷間泰唇角噙著莫名的笑意,再一次把姑娘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這一次可不是粗略掃過,而是仔仔細細地看個究竟,輪到江紅香時,她簡直是屏住呼吸,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他看她,她可不敢看回去。

    這一次,江紅香沒有涂脂抹粉,更沒有穿什麼綾羅綢緞,一身月牙色香襖,水綠色紗裙,樸素淡雅,就是最稀松平常的打扮,柳肥婆那個老狐狸說這種打扮最好,挑娘子的男人,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娘子妖嬈得跟個狐狸精似的。

    他盯著江紅香看,眼中的深意讓她非常不安,她不斷地祈求老天爺,希望他別認出她,更別看上她,早早放她回去,讓她可以就此擺脫那個老肥婆,重新回到她原本安安穩穩的日子。

    江紅香拼了命的在心中祈禱,小嘴念念有詞,她念得渾然忘我,連管家說了要大家離開的聲音都沒听見。

    走在她後面的姑娘見她半天不動,推了她一把,江紅香一腳踩空,重重地撲倒在地。

    「噗哧!」好大一聲肆無忌憚的嗤笑。

    江紅香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轉頭,發現一臉謔笑且絲毫不加掩飾的,正是雷間泰本人!

    她一陣羞怒,又不好發作,只想快快起身離開,無奈腳踝傳來一陣劇痛,她悶哼一聲,又跌坐在地上,腳好像扭傷了。

    「看來我們的嬌客受傷了。」雷間泰的語氣里可沒有絲毫的同情,他緩緩走到江紅香跟前,蹲下身子,看了看她因忍痛而糾在一起的小臉,轉頭對管家吩咐道︰「今天就到這吧,我不想再看了,你把外面的姑娘和媒婆們都打發走。」管家有些遲疑地來回看著兩人。

    「叫你去,你就去,還愣在這里做什麼?」雷間泰沒耐心地吼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管家連聲應道,領著姑娘們迅速離開。

    「喂喂喂,還有我呢,等等我啊!」別把她丟下啊!江紅香一邊喊,一邊努力地想要撐起身子,好趕上離去的眾人。

    「你還是省省力氣吧。」雷間泰惡劣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往她受傷的腳上一壓。

    「啊!好痛!」江紅香馬上痛得流下淚來。「你這個壞蛋!沒看見人家腳受傷了嗎?干麼還壓我的腳?」

    雷間泰輕易地就把她抱起來,往內房走去。

    「是誰不自量力地想要追出去的?你都不在乎你的腳了,我又何必在乎?」

    「你!」她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咽下去。「你放開我,你要抱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放開,你快放我下來,听到沒有?」

    「听到了。」一說完,他馬上雙手一松,她便摔到鋪著厚厚床褥的暖炕上。

    她翻個身就要跳下床,他卻早一步坐到炕沿上,蒲扇大手抓住她縴細的腳踝,沉聲命令道︰「給我乖乖坐好!」

    「憑什麼?」江紅香可不服氣得很。

    「你這丫頭的倔脾氣能不能改一改?」

    「不要!」她反嗆回去,根本不打算乖乖合作,他既然抓住她的腳,她就扭著身子,像條蠕動的蟲一般不老實,以為他最終會拿她沒轍而放了她。

    沒想到她低估了這個壞男人的蠻勁,他一手就把她兩只白淨的腳踝鉗住,另一只手抓住她兩只不安分的小手,而後把她的四肢聚攏在一起,輕輕松松就把她擺弄成一一個奇丑無比的丟臉姿勢。

    「還要不要?」雷間泰警告意味濃厚的口氣,是明示她要聰明地回答問題。

    她又不是笨蛋,這種矮人幾百等的形勢下,她當然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知道了啦,我會听話的。」她不甘願的開口,氣紅了臉。

    「嗯。」他這才滿意的松開對她的鉗制。

    雖說如此,他還是沒有放開她受傷的腳踝,她綁布襪的棉繩在她掙扎時松掉了,襪子滑到腫大的腳踝處,他索性捧起她受傷的那只腳,把布襪褪下,看著她腫得像饅頭似的腳踝,無奈地輕嘆。

    「你走路都在看哪里?好好的平地,你也能摔例。」

    被他一說,江紅香的小臉浮現一抹嫣紅,被這個男人抓著赤luoluo的白淨小腳,呃……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她還是很不好意思,她試著想縮回自己的腳,無奈他的力氣比她大太多,不想傷到自己的話,只能作罷。

    「害羞,嗯?」他黑得發亮的眼眸里彷佛燃著火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到他早就認出她了。

    她抿抿唇不說話,故意撇開臉不看他。

    雷間泰哪這麼輕易就讓她躲開,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直直地對上自己的目光。「我以為給了你那麼多錢,你會滿足的,今天來,是想從我身上撈到更多錢嗎?」

    就知道他會這麼想,江紅香一點也不意外,只是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隨你怎麼想,反正我不是自願來的,我根本不在乎你看不看得上我。」

    「是嗎?」雷間泰黯沉的利眸,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怒氣。

    「是啦。」她努力讓自己裝出不耐煩的表情。「柳媽媽听說你要找妻子,覺得我很夠格來試一試,我能怎麼辦?明明知道自己身份低下,不過是個給人玩弄的小花妓,還要被逼著來……」

    「慢著,柳媽媽?」聞言,雷間泰不禁皺眉,似乎記不起這個人。

    江紅香給他一記白眼,故意大聲說著反話,「雷大爺真是貴人多忘事,記不起我的鴇娘是應該的,不稀奇、不稀奇!」他竟然還能記得她,真是天大的榮幸!

    「我當然記得她。」他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他是做生意的,記人是最基本的,這輩子凡是與他來往過的人,他都不會忘記。

    「那你還問什麼?」她沒好氣地說。

    「我以為我已經付了五千兩給你贖身了。」他緩緩道出柳媽媽盡全力掩蓋的事實。

    「什麼?」江紅香一愣,但沒多久她就回過神來,她縮回腳,穿上襪子,再飛速套上繡鞋。「我要走了,你就當我沒來過,不不不,」她猛搖頭,很認真地重新表明道︰「你就當你從來沒見過我,我們以後要是很倒霉不小心踫面了。你也不準跟我說話,當然,我是肯定不會先和你說話的……」

TOP

第七章

「你要去哪里?」這次雷間泰不攔她,倒是饒富興味地觀察她的舉動。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的火氣就再也憋不住了。

    「那個死肥婆,竟敢陰我?以為把我送過來給你挑,她就能賺媒人錢了?錢錢錢錢,那個肥婆那麼貪財,芝麻點大的機會都不放過,賺這種黑心錢,她日後一定會有報應的!」

    雷間泰似筍非笑,淡淡地說道︰「偏有人蠢到讓她佔便宜。」

    江紅香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還能說什麼?難不成四處去向人哭訴她是有苦衷的嗎?這種事她做不出來,所以她只能拿一雙水汪汪大眼,忿忿不平又很不甘心地瞪著他。

    雷間泰倒是一臉無所謂,他看看她的腳,冷靜地說道︰「先別走,你的腳要上點藥,否則會更嚴重。」

    江紅香咬著唇,知道他說的對,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也只能先接受他的好意。

    「那就麻煩你了。」

    「坐下吧。」他扶著她坐回暖炕上,他走到安置在房間角落的黃花梨木櫥櫃前,拉出一個抽屜,里面擺著他經常會用到的藥膏,他挑了一瓶,走回她身邊。

    他蹲下身子,把她剛穿好的繡鞋脫掉,然後是布襪,微涼的空氣吹到她赤|luo的腳上,她不由自主地一縮。

    他拉住她的腳,低聲說道︰「別動,看,腫得更大了。」

    雖然腳腫得厲害,但只要不去踫它,就不會很痛。

    江紅香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腳傷,而是被他對待她的態度所迷惑了!

    他把她的腳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膝上,雪白的小腳與他粗壯的大腿形成強烈對比,她羞得縮起腳趾,他看到她的舉動,便抬起頭,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從藥瓶里挖出藥膏,細心地涂抹在她的傷處。

    藥膏很涼,他的撫觸也很輕,幾乎沒有弄疼她。

    她垂眸看著他認真的臉,兩個人如此靠近,她終于能仔細地看清楚他的長相。

    那一夜燭暗天昏,她的意識是在狂喜和火熱中翻滾沸騰的,她來不及認認真真地看清楚他,只記得他的身體雄壯有力,那寬厚的背膀、到達極限時全身緊繃的肌肉,還有那毫不倦怠、讓人幾乎快承受不住的有力沖刺,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男人。

    現下一看,他的長相更是男人到了一個極致。

    除了有點過長的睫毛。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楮,每一次細微的扇動,他的睫毛就像是翩翩起舞的飛蝶,柔化了他臉部過于陽剛霸道的線條。

    如果不是如此近距離,她永遠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溫柔?

    是的,淡淡的溫柔!很淡,卻能夠讓她悄悄卸下心防。

    「你……為什麼要花五千兩銀子給我贖身?」她下意識地就問出口。

    他沒有抬頭,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受傷的腳上。「你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嫖客還有原則?」她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他垂著眼眸,沒有答話。

    他知道人們是怎麼看待他這類的人,為了生活,什麼都敢,沒有飯吃,扛起斧頭上山當土匪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就連做買賣、混商隊,那也是下等、大大被人瞧不起的事,他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上萬人里頭可能才出他一個。

    拼的就是命,搏的就是運氣。

    草堆里爬出的窮家漢子,就算發了小財,身上的草莽氣息也是永遠都洗刷不掉的,這種人,沒有人會指望他有什麼高尚的操守。

    「信不信由你,這是我的原則。」他也不多做解釋。「好了,這藥膏的效用很好,你只消睡上一夜,明早應該就會沒事了。」

    「喔,謝謝你。」江紅香連忙道完謝,就要穿襪穿鞋,卻被他攔住。

    上完藥後,你不能隨便走動,今晚就留在這里吧,我會派人去你家通知一聲,不讓你弟妹擔心。」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還知道我有弟妹?」還來不及對他留她下來過夜的提議感到震驚,她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住注意力。

    「我問過老鴇,知道你的全名是江紅香,你爹叫江大,家里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還有你家住在哪,我是擔心你會懷孕。」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只是個借口。

    「啊?」這他都想到了?她不好意思再問下去,只能擺擺手。「你放心啦,我沒有、沒有!」一張小臉窘得通紅。

    沒有是應該的,因為他做了保護措施。

    「你爺爺是叫江富貴嗎?」

    「嗯。」江紅香點點頭,有必要連她死了八百年的爺爺都一起打听嗎?

    「我爹因交不出你爺爺的地租,被逼著上吊自殺了。」雷間泰面無表情地說道。

    「什麼?」她嚇了一跳,猛地抬起小臉。「所以……」她問得過分小心。

    「沒有所以。」他的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

    所以……他是要找她來報仇的?

    不會吧,她才剛說服自己,這個家伙也許是個好人,現在她已經不是那麼肯定了。

    那個沒見過面的臭爺爺,為什麼人都跑去西方極樂了,還給她搞出這麼大一個爛攤子?扔下那個不學無術的爹給她,就已經是罪過了,現在還弄來一個仇家?爺爺他老人家,以為她是觀世音菩薩,專門救苦救難?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在他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竟是他親自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坐在他駕馭的馬車里,內心忐忑不安,想問些什麼卻又不敢問,真不知道這個男人突然告訴她他們兩家有仇,究竟是想做什麼?

    到了她家門口,她被他抱下馬車。

    「呃,雷爺,謝謝你,我的腳好多了。」江紅香心不在焉地道著謝,卻滿心只想著要他快點把她放下來,好讓她逃回家,她發誓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的。

    「我抱你進去吧。」雷間泰的口氣雖然溫柔,但抱著她的手卻顯示出不容拒絕的力道。

    她自然無法拒絕。

    她推開虛掩的大門。

    「怎麼會沒閂門?」他問她。

    「我不知道,我平常交代過弟妹,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門閂好的。」這太不尋常了,而且家里也安靜得過分。

    江紅香心頭陡地升起一陣寒意,難不成是弟弟……

    「小玉、小雪?爹?小弟?」她焦急地大喊,一邊掙扎著想要他放她下來。

    「我抱你走比較快。」雷間泰穩穩地抱著她,邁開矯健長腿,三兩步便到了廳堂,廳堂的門也是虛掩著,但正中空地的草席上,躺著一具蓋著白布的人體。

    江紅香手腳一陣發寒,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雷間泰有些憂慮地看著她,小心地讓她站到地上。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那張草席,正想伸手掀開白布,內室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大姐!」

    江紅香一抬頭,是雙眼哭得紅腫的大妹。

    「小玉!」她撲過去抱住大妹。「小雪呢?弟弟呢?」

    「大姐,他們都很好。」大妹連忙安撫她。「昨夜我們熬了一夜,剛才睡沉了些,所以才沒听到你進門的聲音。」

    「那……」江紅香心不已猜出那個躺在草席下的人是誰了,卻不願意直接問出口。

    「那是爹。」江紅玉淚流滿面地說道︰「爹昨日喝多了酒,一頭栽倒在大街上,過了好幾個時辰才被人發現,到家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什麼?」江紅香止不住渾身顫抖,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還是雷間泰快了一步,一把撈起她瘦小的身軀。

    她癱軟在他的懷里,淚水早已布滿整張臉。

    「大姐你沒事吧?」江紅玉急忙上前想要安慰,生怕大姐傷心過度。

    江紅香故作堅強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沒事,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玉啊,大姐昨天傷了腳,要躺一下,等我休息好了,我們就來辦爹的喪事……對,你也快去休息,昨晚沒睡好,趕快休息一下。」

    向妹妹交代好,江紅香便轉過身子面對雷間泰,她表面看似平靜,眼神卻慌亂不已。

    「謝謝雷爺的照顧,還好心收留我一晚,日後紅香定會登門道謝,雷爺請先回吧。」

    雷間泰看她不太對勁,雖然不怎麼放心,但還是柔聲安撫她,「我會走,不過,要先把你抱到床上,看你睡著了,我再走。」

    江紅香已經沒有多余的心力可以應付他,他想怎樣就怎樣吧。

    雷間泰把她抱到臥房,幫她脫下鞋子後,她就整個人快速縮進棉被里,也顧不得有外人在場,悶聲痛哭起來。

    坐在床沿的雷間泰只能默默地陪著她,他知道,傷心的人,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勸慰,而是安靜地陪伴,等她哭夠了,她自然就會好一點。

TOP

第八章

堅強的江紅香,在兩個妹妹的幫助下,辦完了父親的喪事。

    即使再忙,她也不會忽略雷間泰的身影,這兩三天處理喪事,他都有來幫忙。

    父親的尸身太重,是雷間泰幫忙放進木棺的;守夜的時候,是他默默陪著她們姐弟四人抬棺安葬,也是他找人來幫忙。

    她一方面感激他,一方面也確實知道,雷間泰是個很有原則和責任感的男人,她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他之所以幫她,是因為喜歡她。

    他覺得是他破了她的身子,所以他替她贖身,她有事,他也不願袖手旁觀雖說兩家上一輩有恩怨,他也能心胸寬廣地不混為一談,雷間泰其實是個好人。

    江家辦喪事,照理來說應該擺上一桌流水席,只是江大在村子里得罪的人太多,名聲又不好,只有幾個疼惜他們姐弟的大嬸過來送點喪禮。

    雷間泰吩咐家中的廚子備上一桌好菜,親自送到江家,他見江家實在冷清,便主動留下來,想要陪伴江紅香姐弟四人。

    一桌子的好菜,都是江家姐弟平時難得吃到的,姐弟四人,每個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好酒好菜也無法讓他們稍稍拋卻失去父親的悲痛。

    雷間泰打破靜默,勸道︰「你們多吃點,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傷心,也很累,吃完飯後,早早上床休息,碗盤你們放著,明天我會找人來收拾。」

    「謝謝雷大哥。」三個弟妹很懂事地道謝,听話地舉起木箸,看著滿桌豐盛的菜肴,三人既新鮮又眼花,不知道該從哪一道菜開始吃起。

    雖然都是些素菜,但樣式精巧,糕點更是叫不出名字,他們連見都沒見過。

    弟妹們珍奇又小心翼翼的表情,讓江紅香又是一陣鼻酸。

    她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水晶糕。

    「我來嘗嘗,嗯,真好吃!小雪,快嘗嘗看,你不是最愛吃甜食嗎?」

    江紅雪見大姐動筷了,也就不顧忌了,跟著夾了一塊水晶糕放到嘴里。

    「小心燙!」大妹汪紅玉拿筷子敲她的手。「真是貪吃鬼。」

    江紅雪傻乎乎地笑,就算是燙,她還是把那塊美味的水晶糕給吞下去了,還不忘招呼姐姐和弟弟。「你們也吃,真的很好吃喔,我都恨不得連舌尖一塊兒吞下去了。」

    「一看就很好吃啦,那麼透明、那麼可愛,以前見都沒見過。」小弟笑眯眯地說。

    江紅香偷偷側過身子,拭去眼角的濕意,弟妹們從生下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差的,這頓飯大概是他們有生之年所能吃到最豐盛的一頓了吧!

    都怪她這個姐姐沒用!

    雷間泰看見了,從桌下遞了一塊絲帕過去。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遲疑,他卻突然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中,她有些羞澀的想要把手抽出來,他捏了捏她的大拇指,順勢放開她。

    他是在安慰她嗎?

    她心底一暖,給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要喝酒嗎?」她小聲地問他,白嫩的雙頰還有未散的殷紅。

    他緊緊盯著那抹誘人的紅暈,緩緩地搖了搖頭。

    「喔,那你吃菜!」他能不能別再盯著她看了,她弟妹還都在呢,而且……她被他看得心好慌。

    見他沒反對,江紅香逮著機會就給他夾菜,希望他能埋頭吃飯,不要再看她了。

    雷間泰知道眼前這個小女人害羞了,也不再難為她,順著她的心意,低頭猛吃她夾給他的菜。

    誰曉得他這麼做,她又有意見了。「你吃慢些,小心噎到。」

    雷間泰只好又听話地放慢動作。

    一頓飯邊吃邊聊,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雖然心情不見得有多大好轉,但姐弟四人的精神倒是振奮了不少。

    「雷爺,太晚了,如果不嫌棄,就在這住下吧。」江紅香主動挽留。

    一則夜路難走,二則她們姐弟四人把人家好心送來的飯菜都吃光光,怎麼還好意思大搖大擺地等著人家再派人來打掃殘羹冷炙?

    雷間泰也不客氣,點點頭,用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說道︰「你要我留,我便留。」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又讓江紅香再度羞紅了臉。

    真是的,怎麼他說什麼話,她都會臉紅啊?江紅香暗惱自己的小家子氣。

    「雷爺,先到廳堂里坐一坐,喝杯熱茶,等我把爹的房間收拾好,就請你去休息。」不對,還不知道雷爺介不介意睡她爹的房間呢!「雷爺,你不會在意睡我爹的房間吧?」

    雷間泰搖頭。「沒什麼好介意的!我倒是怕叨擾亡靈。」

    「沒的話,雷爺給我們家這麼大的幫助,我爹若在天有靈,感激雷爺都來不及了。」江紅香說的不是客氣話,家里少了男人就是不好辦事,她雖然好強,但終歸是個姑娘家,有些時候,就算不想認輸也不行。

    江紅香把雷間泰和弟妹都安置在廳堂里,轉身去廚房開鍋燒水。

    說到這個,又不得不想到家里有個男人的好處。

    她家的大水缸,這幾天都是雷間泰幫忙挑滿的,到底是個壯實的漢子,一根扁擔竟然能掛上四個大木桶,一趟回來,扁擔禁不起重量,差點折斷,雷間泰二話不說,去林里劈了一棵粗壯老竹,重新做了一根更結實的扁擔,又挑了一趟,就把水缸灌滿了。

    男人就是男人啊!

    感嘆間,大鐵鍋里的水煮沸了。

    她拿出碗櫃里的粗陶壺,拆了一封新的磚茶,敲下一塊放到陶壺里,澆上熱水,茶葉在壺里綻開,雖是粗茶,但味道還挺香的,飯後喝上一碗熱茶,是他們山西人的習慣。

    江紅香拎著陶壺,拿著幾只干淨的瓷碗回到廳堂。

    「來,喝茶。」一人一碗。「小弟,大姐已經燒好熱水了,你梳洗一下就上床睡覺吧,你的病才剛好,不能熬夜。」

    「是的,大姐。」乖巧的小弟先回房了。

    「大姐,我和小雪去打熱水吧,反正我們也困了,你就陪陪雷大哥吧。」江紅玉和小妹這時也很機靈的告退了。

    雷間泰坐在首座,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安逸,江紅香幫他倒了茶,他拿起來就喝,既不嫌棄茶不好,也不在乎是用碗盛裝茶水。

    「雷爺見笑了。」江紅香有點過意不去,實在是家里太窮,連個象樣點的茶杯都買不起。

    「哪的話,我去過蜀西,他們那邊專用這種大碗喝茶。」他不在意地又喝上一口,「有什麼好見笑的?我窮的時候,連條褲子都買不起,我沒資格笑別人。」

    看著他不以為意的喝著茶,她又是一陣迷惑。

    這幾天和他相處下來,是種很新奇的感受,她似乎遺忘了曾與他肌膚相貼、火熱忘情的那一夜,單純地兩個人圍坐著喝茶,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有點像朋友,又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

    老夫老妻?天啦!她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江紅香猛然搖頭,想要端正心神。

    雷間泰把空了的碗放到幾上,跟著挺直粗壯的虎腰,展開手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雷爺累了吧?我這就去收拾房間。」江紅香連忙起身要去張羅,雷間泰也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

    「雷爺,你在這坐著就好,我動作很快的,等我把房間收拾好就來叫你。」

    「沒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看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他既然這麼說,江紅香也就不推辭了。

    跟著她進入房間,雷間泰隨意地四處看看。

    房間小,臥具也簡陋,家具更是破舊,不過四處都很干淨,牆角沒結蛛網,地上也是一塵不染,從中可以看出女主人勤儉、愛干淨的好習慣。

    江紅香打開大櫃,從里面抽出干淨的棉布床單、枕套、被套。

    然後把床上的舊床單、舊枕套、舊被套全部拆下,堆在床頭的衣架上。

    雷間泰主動把棉胎抱在懷里,江紅香睇了他一眼,他那副好男人的模樣,和他粗獷的外表還真是不搭,蒲扇般的大手抓著棉被,不倫不類的,有點可笑,但也有點……可愛……

    江紅香抿著唇偷笑。

    「我看見了。」雷間泰瞟了她一眼,語氣頗為無奈。

    江紅香不理他,利落地把床鋪好,然後把被套抖開。

    「你幫我把棉胎灌進去吧。」她語調沒變,但唇角仍勾著一抹淺笑。

    雖然明知她在嘲笑他,他還是听話的把棉胎打開,讓她抓住兩邊的角,把棉胎灌進被套里。

    這種事,若她一個人做,得忙個老半天,他個子大、人又有力氣,幾斤重的棉被,在他手里像一片棉絮似的輕巧,她三兩下就套好被套,然後拿來針線,把側邊縫好。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