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第十九章

「我心疼他……」凌飛嫣小手捂著心口,淚珠忍不住滾落,他雖然不在意別人的閑言閑語,她卻替他好不值,覺得好氣憤!

    順兒被她的真心感動,也跟著流淚,「池爺果然沒看走眼,夫人放心,只要能用到順兒的地方,順兒萬死不辭,順兒也會將夫人的意思轉達給其他兄弟,我們一定會讓池爺成為正正當當的生意人!」

    「謝謝你!」凌飛嫣感激地握住順兒的手,「對了,這件事希望由你們自己向池爺提起,別說是我交代的。」

    「夫人放心,順兒不會讓池爺知道是夫人的主意的。」

    順兒咬了咬唇,正在猶豫著有些話該不該說,那些陳年往事,除了池爺,她沒向任何人提起過,就算夫人誤會,池爺也為了保住她的顏面而沒有多解釋些什麼,但這一次,她想自己說出來。

    不為別的,只單純地希望夫人的心中不再有心結,能全心全意愛著池爺。

    「夫人,我知道你還有個心結。」

    「什麼?」凌飛嫣不明所以,眨了眨淚眼,一臉茫然。

    「你與池爺在廟中相遇的事。」那天池爺回來後,氣憤的阿虎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她听了。

    听到這,她的眼神深沉了幾分,低聲道︰「他以前的事我管不了,但現在,他整個人都是屬于我的。」

    說是很容易,但她又怎麼可能完全不在意呢!

    「那個妓女,就是我。」即使覺得難堪,順兒卻沒有退縮,「十三歲的時候,我娘就把我賣給妓戶,後來生了病,鴇母嫌我沒有用,就把我扔出來,當時我以為自己就要餓死街頭,是池爺救了我。」

    說到這,她滿懷愧疚,「池爺當時還是個窮小子,不嫌棄我,我們也曾有段快樂的時光,直到我遇到趙大忠,他砸了好多錢在我身上,我一時虛榮便拋下池爺,但後來……」

    後來趙大忠玩膩了,便開始折磨她,有次她被打得只剩半條命,逃了出來,厚著臉皮找到池青瀚,他雖然惡言惡語嘲諷她,仍不計前嫌地收留了她。

    那個時候開始,她才知道,其實她真正愛的是池爺!只是她不懂事,不知道珍惜,但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池爺對我的恩情,我就是死十次也不足為報!」她笑著看著凌飛嫣,「我相信夫人也明白,池爺這輩子愛的只有你,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凌飛嫣覺得她這句話怪怪的,卻說不上來,只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便馬上將疑問拋諸腦後。

    「謝謝你的解釋。」順兒說對了,她其實一直介意他為了一個妓女與趙大忠大打出手的事,卻又不好意思質問他,翻這種陳年舊賬,連她自己都覺得丟臉。

    今日,她一次用掉壓在心頭的兩個大包袱,心情輕松不少。

    接下來,她就要盡全力把生意做起來,為了池青瀚,就算要她將這整個天地翻轉過來,她也一定會做到!

    說要把茶葉生意做大,凌飛嫣不是在打誑語。

    在她的安排下,夫妻倆決定再去湖北羊樓山一次,天還沒亮,兩人就動身了。

    「嫣兒,我一定要穿這個嗎?」池青瀚不舒服地拉了拉身上的灰色錦袍,他不喜歡這件一點都不花哨的袍子。

    「給我穿好。」她盤好頭發,起身走向他,拍掉他東扯西拉的大手,「當初說好一切都要听我的,以後你要穿什麼,也歸我管。」

    他委屈地小聲嘀咕,「可這一點都不好看。」

    料子也不是他喜歡的真絲。

    她細眉一挑,故意提離聲調問道︰「什麼?」

    他一驚,大手使勁猛揮,「沒,我沒說什麼!」

    「這是我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你居然不喜歡?」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她撒嬌,便故意嘟著小嘴,眼眶泛紅地盯著他。

    「喜歡!當然喜歡!」他趕緊把她攬到胸口,「我的寶貝嫣兒親手給我做的衣袍,我愛死了!」

    這倒是實話,當初听到嫣兒說要給他做新衣,他簡直快樂瘋了,雖然——樣式他不是很喜歡,但他還是很寶貝的!

    「是不是真心的?」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拼命點頭,「是,是真心的!」嫣兒要他喜歡,他就喜歡!

    這還差不多!她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哪還有什麼委屈,笑得可賊了。

    他這個呆子,她是怕傷了他的自尊,才會耍小手段,他現在可是歸她管,她怎麼可能再讓他穿那種低俗的大花衫子出去見人。

    「瞧,我家池爺這樣一穿,俊極了!」她替他整整衣領,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雖然他的外表不算出色,但這身衣服正好可以襯出他精壯結實的好身材,很有男人味!

    第一次被她夸獎,他黝黑的大臉染上一股臊熱,不好意思接話,只能故作惱怒地圈緊她的腰,狠狠親了她一口。

    「就會拿話安撫我。」真當他是傻瓜?他如果連心愛女人的心思都不懂,那他真是白喜歡她了。

    「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他雖然羞惱卻也甘願,干脆卯起勁來,用他溫熱的大嘴親遍她香嫩的小臉蛋。

    「好了啦,出發的時辰到了,別玩了。」她嬌笑著推開他。

    他意猶未盡,不滿地咕噥,「一路上又不能盡興了。」

    「池青瀚!」她的小臉倏地漲紅,嬌啐,「討厭!成日淨想這些,大**!」

    被她掙脫開,他很是不滿地抗議道︰「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為什麼不能想?」他不但想,還要身體力行。

    看她窈窕的身影逃避地在屋里瞎忙,他眼中閃過火熱又邪惡的光芒,這趟行程雖然艱苦,他也定要找機會親親摸摸她一番!

    正在收拾東西的凌飛嫣感受到他邪惡的目光,小手叉在腰上轉過身,凶巴巴地罵道︰「池青瀚,你還杵在那做什麼?趕快出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有!」

    「是,太座大人!」他擺擺手,不情不願地拖著腳步離開。

    「池爺早!」

    「池爺,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以出發。」

    一見池青瀚走了出來,兄弟們全擁到他身旁。

    「喂。」他掃視眼前每一個兄弟,點點頭,「這次去湖北會待上一段時間,我不在,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池爺請放心!我們會記著你的話的!」

    阿虎第一個沖上前,想要來個臨別的擁抱,池青瀚一看,臉色大變,一根指頭抵住他的額頭。

    「咦?怎麼走不動啊?」阿虎瞪圓了眼,「池爺,你頂著我的額頭,我抱不到你啦!」

    他腳步還在無謂地滑動,卻始終無法接近主子半步,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哈哈哈哈!」一群兄弟們被逗得哈哈大笑。

    「阿虎,你年紀也不小了,接下池爺的賭場和酒樓,就要有大人樣,好好做,別辜負池爺對你的期望。」面無表情的錢先生從池費瀚的身後走出來,眸光帶著警示,射向阿虎。

    阿虎壯碩的身子一抖,趕緊立正站好,最可怕的錢爺爺來了!

    「錢老頭說的是,你要是把我的生意做砸了,我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池青瀚口氣凶狠,握起拳頭佯裝要揍人。

    「阿虎自小沒爹沒娘,全靠池爺栽培,我定會將池爺的生意發揚光大,以報答恩情。」他要讓池爺光拿分紅就拿到手軟!

    「池爺盡管放心,這里有我看著,你和夫人好好開拓新的茶路,我們還等著看池爺成為像雷爺那般受人推崇的商人,到時勢必要辦個流水席,讓榆次城所有人一起見證池爺的成功!」順兒從紅色的馬車上下來,緩步走到眾人面前。「你交給順兒的生意,順兒定會好好做下去。」

    池青瀚感受到眾人對他的崇敬和感激,眸底突然冒上熱氣,胸口有股熱流,他理應表示些什麼,但此時卻口拙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一只軟軟的小手探入他的大掌,他立刻反手握住,讓他不知所措的感動瞬時安定下來。

    凌飛嫣走了出來,笑著對大家說︰「瞧你們,又不是不回來,池爺有我照顧,生意有你們守著,他這人就是有福氣,有我們死心塌地追隨他,他開心到昨日還在我懷里哭了呢!」

    「嫣兒!」他從脖子一路紅到臉,羞惱她在眾人面前揭他的底。

    「哈哈,池爺直說就好了嘛,竟然在夫人的懷里哭……哇哈……」阿虎實在無法想象平日是條猛虎的池爺,感情居然如此豐富,他可真好奇池爺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滾開!老子要出發了,有多遠滾多遠!」池青瀚瞬間恢復本性,果然,莽漢還是搞不來那些依依不舍的場面。

    于是,池青瀚帶著娘子和錢先生趕往湖北,實地考察了蒲圻縣、崇陽縣、羊樓洞和羊樓山一帶的情況,那里層巒疊嶂、樹木蔥郁,雨量充沛,非常適宜開闢茶葉產地,他們便用巨資買下大量的山坡地。

    說來也算因禍得福,要不是他當時身受重傷,走避此地,她也不會發現這塊好地方。

    「嫣兒,娶了你,真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

    他看著雇來的當地茶農在偌大的茶園里辛勤勞作,內心充滿對上天的感激之情。

    感激老天爺將如此美好的嫣兒賜給他,讓他的人生自此不再孤寂。

    她甜笑著回望他,「才這樣你就感動到不行,待兩三年後,這片新茶區完全成熟,你就會成為天下第一的茶商,我們的茶葉,不但會賣到全國各地,還會賣到蒙古人、俄羅斯人手中。」

    他知道她不是在說大話,他肯定地在她耳邊沉聲說道︰「我相信你!」

    此時,天際飄下綿綿細雨,他溫柔地攬過她,壯臂為她擋著雨,也從她嬌小的身上汲取些許溫暖。

    他們十指緊緊交握,誰也舍不得放開。

    「回家吧,囡囡一定很想我們了。」她從luo口抽出絹帕,輕柔拭去他臉上的雨水。

    「嗯。」他打橫抱起她,讓她可以安穩地窩在他懷中。

    回家了!

TOP

第二十章

池家看準了商機,湖北的產茶區在兩年間穩步擴大,池家的茶葉質置上乘,而且減短了運輸路程,成本大大降低,盈余自不必說。

    夫妻倆的茶鋪早就合並,整條街道的店家都被他們買了下來,以應付南來北往的茶商。

    切正如凌飛嫣所料,池家騰達了,成了天下第一的茶商,不但掌握國內的茶市,還遠銷到蒙古及俄羅斯,不少商人特地來到榆次城,只為了訂下巨額的茶貨。

    池青瀚成功地成為一名正正當當的商人,當然,凌飛嫣是最大功臣,夫妻的恩愛情誼也傳為佳話。

    三月初,明前茶的采摘工作已經完成,就地炒熟包裝,送上馬車,運往各個地方,接下來,遠在湖北的池青瀚就可以稍微喘口氣,趕回榆次城的家,與妻小共享天倫。

    是日清晨,還彌漫著薄霧,榆次城的青石板街道染上一層厚重的濕意,有力的馬蹄聲在寂靜的街道響起,聲音格外清亮。

    池青瀚歸心似箭,才剛過了城關,便甩脫車隊,一人策馬急速往城中自家宅府奔去。

    到池宅,他利落地下馬,一腳踹開大門,守門的兩個伙計正在長椅上打瞌睡,嚇得立刻清醒過來。

    「池爺!」兩人縮著手,站到他面前。

    「混球,幸虧是我,要是強盜來了,這麼大的宅子早就給人搶光了!」萬一他的寶貝們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等下就換人!

    兩個守門人陪笑,弓著身腰,「池爺別生氣,實在是昨日等夫人的門,等得太晚,我們一時大意才——」

    平時他們可是機警得很,再說,就算強盜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搶池府,只怕才剛踏進門,外院的一大票兄弟也早就沖出來將他們碎尸萬段了。

    「池爺就會窮緊張。」年紀較小的守門人不會看臉色,仗著池青瀚平日對屬下像對朋友一般,忍不住小聲抱怨。

    年紀較大的那個听到,緊張得在心里咒罵,這個笨蛋,難道不知道只要關系到夫人,池爺很容易就會失控嗎?

    「你說什麼?」池青瀚確實沒有听清楚,他一心只想著他的寶貝,恨不得生了翅膀直接飛到她

    面前,哪還有多余心力听個小孩子亂吠。

    「把馬拴好,叫廚房做飯,車隊就要回來了。」一交代完,人便不見蹤影。

    待池爺走後,年紀較長的守門人一掌拍到小伙子頭上,「不會講話就不要亂說,差點被你害死!」

    小伙子摸換頭,一臉委屈,卻又不敢辯解。

    「還不快將池爺的馬牽到馬廄里?」

    「是。」

    池青瀚才不管別人怎麼看他,也有人直接當著他的面,開玩笑地說他是妻奴。哼!那是他們不懂嫣兒的好,隨便他們怎麼說,他的嫣兒是個

    多麼好的女人,妻奴怎麼著?他就樂意!

    而且嫣兒不但又給他添了個胖小子,茶葉生意也全靠她出謀劃策,因為老錢要看著湖北的財賬,聰穎的嫣兒又替他頂下了賬房這一塊,對他更是好得沒話說,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絕對不假他人之手,樣樣親自來。

    還有,想到這里,他的胸口頓時一陣熱燙,嫣兒在他懷里的時候,溫柔嬌媚,簡直把他全身的骨頭都軟了去。

    該死!當初干嗎把院子建得這麼大!

    他三步並作一步,步伐急躁地往內院走去,可一到主屋,他反倒緩下腳步,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他沒忘記守門的方才說她昨晚很晚才回家。

    這段時日,他在湖北忙著看茶,她就負責家里大小事,忙完鋪子事,回家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和一大家子,接下來的幾個月,他一定不能讓她再這麼累了。

    他輕巧地關上房門,阻隔外頭的春寒,一股清香頓時撲鼻而來。

    案幾上盛開的水仙花潔白美麗,她從娘家帶來的字屏,巧妙地隔開內外室。

    嫣兒的字寫得好極了,閑暇無事時,她就會壓著他的頭,教他念書寫字,在她的調教下,他如今也精通文墨。

    接著,他龐大的身影悄聲地進人內室,一邊走,一邊踢掉鞋子、脫掉衣物,等走到床邊時,他已經脫得精光,大手掀開紗帳,就先聞到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的喉結瞬間滾動了一下,火熱目光望向包褰在錦被下的嬌軀。

    她背對著他側身而睡,規律起伏的曲線窈窕完美,烏黑細長的雲發宛若流泉,幾乎覆滿她嬌小的身體,他喜歡將她的發纏繞在指間,感受那份柔軟滑順。

    他掀開錦被,輕巧地滑上床,把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她竟然穿了這麼多衣服?他心里微微不滿,大手自顧自地幫她脫到只剩一件繡有戲水鴛鴦圖案的肚兜,才心滿意足地貼緊她雪嫩的美背,享受地閉上眼楮。

    似乎是對他霸道的擁抱感到些微不適,她略掙扎了一下。

    他輕咬她的耳珠,低聲溫柔道︰「是我,別怕,好好睡吧……」

    听到他的輕哄,她蜷縮起身體,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與他貼得更近,沉沉睡去。

    他的手來回撫觸著讓他想念多時的身子,最後,才滿足地舒出一口長氣,與她同入夢鄉。

    他終于回家了,這一趟,真的太累、太累了!

    池青瀚覺得胸口被東西壓著,沒費多少力氣睜開眼楮,收起下頷,就看到趴在他胸膛上的小女人眉開眼笑的,小巧的下巴拼命磨蹭著他的胸口。

    「歡迎回家,我的池爺!」凌飛嫣摟緊他的脖子,很興奮一睡醒就能看到他,捧起他的大臉,胡亂地猛親。

    他是她的男人,不是她的寶寶,這種小娃娃式的親法,根本滿足不了他!

    他眸中精光一閃,粗壯手臂環住她的細腰,猛地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親吻。

    討厭!每次一回家都這樣,隨時隨地都想要她,討厭死了!凌飛嫣拿他沒轍地想著,不過身體卻早已對他的踫觸起了反應。

    她被他親得失了魂,半閉上水潤星眸,小手攀上他的頸項,柔順地微啟朱唇,任他輕薄個夠。

    突地,他在她頸側使力咬了一下。

    「啊!」她痛得紅了眼楮,「你為何咬我?」

    帶著鼻音的撒嬌聲,讓他骨頭酥了大半,費了好大力氣,他才讓自己板起臉,手指捏著她粉嫩的雙頰,怒道︰「我離開的時候,囑咐過你什麼?」

    她心虛地躲避他懾人的視線,嬌聲道︰「照顧好寶寶們,管好茶鋪,有事情解決不了,就去找阿虎和順兒幫忙,要是事情實在太嚴重,可以先找雷閭泰那個老頭商量,還有,大弟要成親,得先把聘禮準備好……唔——」

    話還沒說完,小嘴又被他濕熱的雙唇堵住,這樣也好,他就不會找她麻煩,她主動回吻他,使出全部熱情,希望他會被迷得忘記再追問,哪知——

    他不悅地輕推開她的身子,瞪著她。

    她嘟起小嘴問道︰「怎麼了嘛?」

    「不要裝傻!」為了防止她再迷惑他,他捏住她的下巴,「我叫你不要太勞累,你給我當耳邊風是吧?」

    「我有好好休息啊!」她眨著無辜大眼,說著瞎話。

    「是嗎?」他冷笑一聲,「你眼下黑黑一片是什麼?今年流行的胭脂色嗎?」

    這個證據太強而有力了,這下她想賴也賴不掉。

    「我的手很久沒跟你的小**打招呼了,你又想造反了是吧?」

    去年她懷上第二胎,但因為太過勞累,差點讓孩子掉了,嚇得他魂都飛了,等她生下孩子、坐完月子,他還特地找一天跟她算賬,狠狠地把她半邊**都打腫了,嚇得她保證再也不敢不听話。

    才過沒多久,她就又忘了教訓!

    「你又要打我?」她害怕地捂住自個兒的**,開始掉眼淚,「池青瀚,你又要欺負我,我要跟爹娘告狀去!」

    他頭疼地皺起濃眉,上次也是這樣,當下她雖然信誓旦旦會听話,但隨後就寫信回家,結果他的丈人、丈母娘便帶著一家大小,浩浩蕩蕩地從車輞村趕來,吃住了一個多月才肯離開,硬是讓他一個多月沒法摸到自己的老婆孩子。

    這可不能再來一遍!他趕緊哄人。

    「我的寶貝嫣兒,是我錯了,對不起,別哭了。」他用拇指拭掉她眼角的淚,抱著她輕哄︰「看你這麼累,我好心疼,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我受不住!」

    他閉上眼,回想起當時如墜地獄的心痛,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看他這樣,她也舍不得了,知道他是為了她好,而且是她自己錯在先,她緊緊地抱住他,溫柔地親吻他。「我沒有不照顧自己的身體,昨日是結賬的最後一天,才會弄到那麼晚,平時大伙兒都替你看著我呢,什麼活都搶著做,錢先生介紹的幾個賬房先生,利落得很,根本沒讓我操什麼心。」

    他抬眸注視著她,眼中陷入回憶的痛苦還未消散。

    她貼著他撒嬌,「你摸摸看,我的身子豐潤很多吧!我娘說從雷夫人那里討來一帖藥膳方子,廚娘成日煲湯給我喝,我身子好得很,真的!」

    「真的?」她的解釋讓他怒意緩和了一點,但還是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就算馬上再給你懷個娃娃都成!」

    她一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她的話,剛好正中他下懷!

    聞言,他的黑眸立刻亮起來,興奮地大喊︰「嫣兒,你又懷上了?」

    「沒沒沒!」她馬上搖頭,那都只是為了安撫他而說出來的蠢話啦!

    「好,沒有也成,我馬上就讓你再懷個寶寶!」這樣她就不敢再這麼累了,他還能抱到胖娃娃,一舉兩得,他怎麼沒想到呢?讓她一直在家幫他生娃娃就好了嘛!

    「我們來生娃娃。」他積極得很。

    「不要,你、你不愛我!」她已經嚇得語無倫次了。

    完蛋了,每次他這麼興奮,少說也要五天,他才肯放她下床,她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不能再這麼丟人了。

    「不要啦!」她嚇得想逃下床。

    「嫣兒,你要去哪里?」

    他使著巧勁用身子壓住她,讓她不能掙扎,卻不至于弄傷她。

    「你明知道我有多愛你,還敢懷疑我?我要懲罰你!」

    不要啊!她知道這次又難逃魔掌了。

TOP

第二十一章

清明時節,熱鬧的城中市集花樣百出,廟里香火鼎盛,池青瀚決定帶著妻小出去走走。

    兩人決定不乘轎也不坐馬車,一家四口悠閑地走走逛逛,凌飛嫣的家人中午時也會抵達池宅,大家一起祭拜祖先後,吃點寒食和素點,姐妹們也好久沒見了,可以趁機聊點女人家的悄悄話。

    這日子雖然平靜,可她卻幸福到極點了。

    她知道他向來不信什麼神佛鬼怪,但今日她定要押著他到附近的廟里上一炷香,拜一拜求個心安。

    「來,爹的寶貝女兒坐到肩上,胖兒子就委屈點,抱在胸前,至于娘子呢,得揪著我的衣角,緊緊跟著我!」說完,他便把女兒扛到肩膀上。

    小丫頭已經三歲多了,興奮地扶著爹爹的頭,開心叫道︰「好高喔!娘,囡囡很高喔!」

    「囡囡好高喔~~乖,腳不要亂踢,會踢到弟弟喔。」她溫柔地回應女兒,順手撥撥遮住兒子小臉蛋的巾角。

    兒子被穩穩地綁在池青瀚的胸前,一雙大眼好奇地轉來轉去,透著一股機靈,甭看這小家伙還不到一歲,可重的很,囡囡也一樣,個子雖小,身子骨倒不輕,她都快要抱不動了。

    不過他帶著兩個胖嘟嘟的孩子出門,就像帶著兩只小螞蟻,臉不紅、氣不喘,還能空出一只手攬緊她的腰,護著她不被路人撞到。

    不過也沒人敢撞到他們就是了。

    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到,凡是他們即將經過的地方,早就空出寬敞的步道,城里沒有人不認識池家夫婦的,財大勢大,池青瀚又是個狠角色,榆次城簡直就是他的天下,黑白兩道通吃,誰敢捋虎須?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這也是兩人上街,根本不必帶下人的原因。

    「呦,池爺好心情,帶著夫人小姐少爺出來曬太陽?」賣糖葫蘆的小販朗笑著打招呼。

    「是呀,生意還不錯吧?」凌飛嫣也笑著打招呼。

    「托池爺的福。」小販拿下兩枝最大的糖葫蘆,硬是塞到她的手中,「夫人,吃糖葫蘆!」

    她正要推卻,卻被小販制止了。

    「夫人拿著吧,當初若沒有池爺和夫人的幫助,小人一家老小早埋到亂葬崗了,小人能回報的也只有糖葫蘆而已,還請夫人不要嫌棄。」

    這下她也只能收下了,于是一路上眾多感念他們夫妻幫助的小販們,送了好多吃的、玩的給他們。

    「池爺,夫人!」二十幾個武夫打扮的大漢正匆忙趕路,一見池青瀚的身影,立刻停下腳步,彎身跟他們行禮,「虎哥的場子出了點小事,兄弟們正趕去幫忙。」

    一路都不說話的池青瀚,此時再也忍不住了。

    他顧不得身上還背著孩子,扯開嗓子大吼,「他娘的,我只不過出來溜達一圈,你們能不能當沒看到我,走到哪都有人叫『池爺池爺』的,是叫魂呢!」

    一群大漢被他的獅吼嚇呆了,立刻一溜煙全跑不見了。

    路人看到池家大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獅子,也紛紛識趣地回避。

    囡囡用小手捂著耳朵,凌飛嫣也捂住兒子的小耳朵。

    「爹爹好凶,囡囡怕怕,爹爹不要亂叫啦!」

    女兒嘟著紅紅小嘴,怪爹爹嚇到她,小手揪住他的頭發亂扯。

    頭皮的刺痛讓池青瀚囂張的氣焰立刻弱了下來,兩手抱住女兒的小胖腿,討好道︰「爹的乖寶貝兒,是爹爹錯了,囡囡原諒爹爹吧!」

    「哼!」小丫頭煞有其事地哼了一聲,故意學平日娘對付爹的那一招,嬌聲地指責,「爹爹下次不可以再犯喔,這一次,囡囡就勉強原諒爹吧!」

    「爹的小功貝,還是你對爹爹好。」

    「撲哧!」這對活寶父女,凌飛嫣捂著嘴巴偷笑。「瞧你們,都玩到流汗了。」她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人,嘴角漾起溫柔滿足的笑,從隨身攜帶的竹籃里拿出棉帕,為丈夫和孩子們拭汗。

    「嫣兒……」池青瀚對著她傻笑,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貼心地彎下腰。

    她故意先幫兩個孩子擦汗,最後才輪到他那張粗礦的大臉,她細細地為他擦拭汗水,從濃眉到臉側,然後是頸子,她柔美的小臉透著母性光輝,身上的馨香惹得他心頭騷動,眸色沉了下來。

    他傻笑著,大嘴忍不住就要湊上去。

    「不要啦!」凌飛嫣嬌斥,「池青瀚,這可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你要是敢,看我回去怎麼修理你!」

    他濃眉一皺,不太高興,但想了想,最後還是撇著嘴巴,收回動作。沒關系,先讓她欠著,回家再換他討債!

    「你呀!」她嬌嗔著點點他的寬額,瞪了他一眼。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回視她,讓她也不由得軟了下來,與他深情對視。

    一路上,四個人親密的互動,讓來來往往的路人也能感受到他們一家四口深厚的感情。

    一般人看到這個景象,大多是羨慕加祝福,但偏偏有心思不正之人,看到他們不但日子過得好,夫妻感情還這麼甜蜜,不甘、憤恨以及後悔的情緒在心中糾結,最後眸光一沉,下定決心。

    撩開轎簾的細白手指放下,粗藍棉布裁制的轎簾晃了兩下,垂下合攏。

    「都御使,那就是太師大人提過的池氏夫婦了。」轎外的侍從湊到轎前輕言,目光機警地瞥向左右,生怕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行蹤。

    所幸暗巷是死角,視野正對著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卻又不至于被人發現。

    轎內的人沒有應聲,侍從有些困惑,忍不住抬頭輕喚,「莫大人?」

    「要你多嘴?我出身此地,會比你個六品帶刀侍衛知道的少?」轎內傳來不客氣的清冷低斥。

    「是!小的多嘴了。」侍從的額上忍不住滑下幾滴冷汗,這位最近深得皇上寵愛的都御使莫大人,也是曹太師的嬌婿,就算他已伺候了多年,還是無法猜透主子多變的心思。

    「阿曼,你別擔心,就算這件事不是岳父大人交代的,我也會親自促成。」清冷的嗓音透著一絲怨恨。

    阿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錯了,他竟覺得莫大人的語氣中,藏著一縷無法言喻的——嫉恨?

    「盡速聯系本城縣令,就說皇上親派的巡撫都御使已到,若還記得當年太師的提拔之恩,亥初三刻到此地議事。」從轎內扔出一張紙,阿曼快手接住,「讓他看完就燒掉,莫留下把柄。」

    「是!」阿曼領命而去。

    嫣妹,我的嫣妹,當初你不等我,我不怪你,但我回來了,我一定會履行當年的誓約,因為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正的娘子。

    嫣妹,當年你救助的那個窮困書生莫少連,回來了!

    莫少連緊捏著手中的一只藕色舊荷包,回想著當年凌飛嫣羞浞地將荷包送給他時的模樣,不過此時此刻,人事已非,但他忘不掉啊,這麼多年下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麼荒唐可笑,所以他回來了!

    莫少連愛憐地將那只荷包放在臉頰上磨蹭,喃喃道︰「嫣妹,你等我……」

    或許是因為朝廷連年征戰,軍餉日益繁重,國庫空虛,腐敗的皇上竟將腦筋動到商人的頭上。

    早年,還只是一些小動作,朝廷大開商人捐官途徑,各地府、道、台也明文規定,捐出多少銀子就做多大的官職。

    說是為官,也不過只是掛個好听的職餃而已,一開始也沒多少人注意,但過了幾年,朝廷有些在高位者嘗到了甜頭,開始大行其事,甚至將有實權的官位拿來賣,牟取供利。

    此等風氣越演越烈,朝廷開始派人探查商人家底,國庫貧,不代表商人貧,尤其山西商人佔著天時地利,北通蒙古、俄國及近幾年勢力快速壯大的東北韃子,南到沿海諸省、南洋各小國,茶葉、絲綢、食鹽、白銀、瓷器……仔細一算,天下民生幾乎都掐在晉商的手中,說他們貨通天下也不為過。

    皇上不學無術、無能暴戾,朝中當權的曹太師便大膽了起來,只手遮天、踐踏綱常,他垂涎晉商的財富,便派自己的女婿奠少連親到榆次城探路。

    誰知莫少連公報私仇,二話不說,連夜進駐縣城衙門,翻案徹查,隔天清晨便以池青瀚身犯三十條罪狀為由,要將他羈押大牢。

    十來個捕快神色緊張地握著手中的大刀,被幾十個大漢虎視眈眈地圍在中間,大漢們一臉凶惡,雖然赤手空拳卻氣勢駭人。

    「嘁!竟然跑進來幾只官老鼠!」

    「俺看這群蠢貨是活得不耐煩了,池爺的宅子也敢亂闖,老子要一手捏爆他們的頭!」

    凶狠的大漢們摩拳擦掌,圈子越縮越小,捕快們臉色蒼白,嚇得握著大刀的手不停地顫抖。

    捕快抖著聲音道︰「各各各各位大大大大大爺……我我我我快快快快嚇嚇嚇死死死了!」一個漢子故意學他結巴,捏著嗓子取笑他。

    「哼!沒種,老四,你負責捏爆他們的頭。」

    「官家也可以隨便動?」

    「官家怎麼了?就算皇帝老子來也照動不誤!記得南山頭不?那邊有群野狼,尸體扔過去,一會就被啃光,這樣省事,還不會弄髒手。」

    捕快們越听臉色越難看。

    「不要啊,我還不想死啊!」膽子小的捕快嚇得扔掉手中的刀,雙雙抱在一起,身子抖得像寒風中的落葉。

    捕快頭領牙一咬,發狠道︰「爺們,小的也是奉公行事,還求給個方便。」

    「方便?」老四吐掉嘴里含著的牙簽,「咱們池爺在榆次城是什麼身份地位?你們隨便拿張破紙來,就要將池爺羈押大牢?哼!成啊,爺們給你方便。」

    捕頭聞言,以為大漢終于願意配合,不禁面露喜色。

    老四臉色一凜,冷冷道︰「除非……從我們的尸體上踩過去!兄弟們,別廢話了,還不給我捏爆他們的頭!」

    一听到命令,幾十個大漢爭先恐後地沖上前去,逮著人就猛揍。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大漢們可是毫不手軟,揍得一群捕快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大爺手下留情……饒命啊……饒命啊……」

    「啊浮浮浮……」

    「你們這群兔崽子在鬧什麼?」

    突然一聲雷吼,嚇得前一刻還在暴亂的一群男人全部迅速收住動作。

    「怎麼回事?」池青瀚犀利的眸子掃了一眼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捕快們。

    捕快頭領一見罪魁禍首出現,高舉著手里被揉成團的海捕文書,嘴里含著血,帶著哭嗓,豁出去地大叫,「池青瀚,你被捕了!」

    爽了!終于吼出來了!

    可接下來,幾十只大腳同時踢向他,他被踹得眼冒金星,兩眼一翻,轟然倒地,再也沒爬起來過。

TOP

第二十二章

夜晚,四周一片沉寂,一輛馬車在石道上急速行駛,快速奔馳至兩座緊鄰的大宅前。

    凌飛嫣從馬車上走下來,她爹娘早已在門口等著了。

    「雷爺和雷夫人在宅中已等候多時了。」凌譽書對女兒說道。

    「嗯。爹娘帶路吧。」

    三人沒再多說什麼,安靜的進人雷宅。

    「雷爺、夫人!」雷氏夫婦她早已熟識,父母在車輞村這幾年,一直多虧有雷家的照應。

    雷閭泰就不用說了,是個非常有擔當的商業巨擘,而他的妻子江紅香,更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

    一見凌飛嫣屈身行禮,江紅香立刻走上來挽住她的手,「嫣兒不必多禮了,還是說正事要緊,來,坐吧!」

    「嗯。」凌飛嫣也不再拘禮推讓,直接坐下。

    「昨日,捕快押不走池爺,縣衙不知哪來的權力,竟然調動軍隊,把池家團團包圍,池爺為了不讓兄弟們出事,自願被押走,順兒從常客那打探到消息,說榆次城來了一個大官,說要殺雞儆猴,給山西商會一個下馬威,而第一個拿來開刀的人,就是池爺!」

    「混賬!」雷閭泰一只厚掌重重拍在桌上,怒道︰「動池青瀚,就是往我這個山西商會魁首的臉上甩耳光,此等事情,我不能不管!」

    「爺!」江紅香安撫地握住他的手。愛妻的柔和的目光,讓雷閭泰的暴躁脾氣稍事收斂。

    江紅香看向凌飛嫣,說道︰「嫣兒,我的大兒子現在在買賣城,暫時幫不上什麼忙,但二兒子在朝為官,昨日已派人送來密函,說明這次是因為曹太師想染指晉商的財富,為了威懾所有商人,所以先拿池爺開刀。」

    「曹太師?」凌飛嫣忍不住皺起眉頭,「莫不是朝中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曹太師?」

    「正是。」雷閭泰接話,「那個老賊早年就意圖隱匿身份加人我官鹽生意,被我巧妙避掉,當時我在朝廷有人庇護,他不敢動手,現在他勢力大了,就開始恣意妄為,池青瀚的事只是第一波,我想他下一個想要整的,就是我!」

    凌飛嫣聞言,冷著一張臉,「雷爺的意思,是要我們做好最壞的打算,他們帶走池爺的借口只是幌子,最終目的其實是想要銀子?」

    「不僅僅是銀子,他的胃口大到想吞下我們手中握有的全部商機。」雷閭泰蹙起濃眉,心知這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他們給青瀚定下的那些罪狀,什麼行賄官員、開設地下賭館、橫行鄉里……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要翻舊賬何必等到現在?」凌譽書也激動地站起身,走到雷閭泰面前,握住他的手,懇求道︰「雷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家青瀚!」

    「凌老不必擔心,池青瀚既是我的生意伙伴,也是山西商會的一分子,我必定盡全力救他出來。」

    「謝謝、謝謝!」凌譽書和月娘感激得老淚縱橫。

    坐在一旁的凌飛嫣,若有所思地緊咬下唇,面色凝重,她不能坐以待斃。

    與雷氏夫婦會晤完畢,凌飛嫣婉拒了爹娘的留宿,連夜趕回榆次城。

    回到家中,先看過兩個熟睡的孩子,她便到主屋,在書桌前坐定,翻開一張全新的拜帖,拿起毛筆,振筆直書。

    眼前說什麼都是多余,擒賊先擒王,找到那名幕後主使人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打發人將拜帖送往縣衙後,凌飛嫣便喚來魯兒,服侍她沐浴梳洗,待一切整理妥當,天色早已大亮。

    「魯兒,讓門房備轎,我要坐當年池爺接我進門的八抬大轎。」

    凌飛嫣傲立在門前,一身雍容華貴,她顯然精心打扮了一番,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跟池青瀚見慣了大場面,那種凌厲沉穩的氣勢可不是唬人的。

    「呃……是!」魯兒回神,趕緊去辦事。

    八名轎夫,百余名護衛,這等大陣仗讓街上的老百姓看傻了眼,還以為是哪個大官駕臨,仔細一瞧,才知道是池家的轎子。

    池家夫婦是好人啊,為榆次城的老百姓們做了不少事,听說池爺前日被衙門關押,池夫人去要人,官府就說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狗屁理由不肯放,他們听來都覺得牽強,更何況夫人。

    「不成,我看咱們都跟去給夫人壯壯膽!」

    「說的是!我剛從縣衙那過來,那里早圍了好多人了,虎爺和順兒姑娘都在,咱們也受過池家的恩惠,不能忘恩負義!」

    「對,走!大家一起去,官府不能不明不白地亂抓人,得給個說法才是!」

    于是,榆次城幾乎超過一半的人都圍到小小的縣衙前,與捕快和官兵們相互對峙。

    「大家稍安勿躁。」凌飛嫣翩然走出轎子,大紅色的束腰長裙勾勒出她美好織細的窈窕身段,高髻深挽,妝容精致,她的口氣既溫婉又有壓眾的氣勢。

    大家不自覺都安靜下來,轉頭看向她。

    「夫人!」阿虎和順兒走到她身前。

    「嗯。」她看向阿虎帶來的兄弟們,還有順兒帶來的姐昧們,「我代池爺謝謝你們。」

    「沒有池爺,哪有我們?」阿虎握著拳頭,憤恨地說︰「只要能救出池爺,就算要我領頭造反都成!」

    「我們也一樣!」所有老百姓也激動地跟著高喊。

    凌飛嫣眸中含著水光,心中動容,她深吸一口氣,打直背脊,看向深鎖的縣衙大門,爹當職的時候,她常常在這里進出,當年覺得親切的地方,今日竟格外森冷懾人。

    門前有眾多官兵和衙役擋著,個個面無表情,手中的纓槍刀劍齊齊對外。

    她沉穩地對大家叮囑道︰「你們不要亂來,否則到最後不但救不出池爺,還把自己也賠進去。我已經找雷爺幫忙,心中也有主意,你們放心,我定會還你們一個完整的池爺。」她冷靜地安撫大家,但其實心里比誰都拘心,「我先進去,你們千萬要沉住氣!」

    「夫人,讓我一起進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阿虎想要跟上。

    「不,就我自己一個!」她半轉回身,眼神堅定,「放心!」

    眾人只能看著凌飛嫣嬌弱的身影消失在敞開的紅色大門之後。

    「我要先去看池爺。」凌飛嫣對領路的衙役說道。

    「這……」衙役有點為難。

    她不屑地挑挑眉,從隨身的籃子里掏出一塊黃澄澄的金元寶,衙役一看,眼神倏然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她卻將手一縮,頗有深意地看著他。

    「好吧,我帶你去。」

    衙役伸手又要搶,她再次躲開,又從籃子里掏出一只更大的金元寶,誘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衙役識貨,看出那是當今聖上登基時發行的「元盛大元寶」,每個足足有五十兩重,他財迷心竅,就要撲上去搶下來。

    「我要一刻鐘。」見他上鉤,她開出條件。

    衙役只遲疑了一下下,心中的貪念戰勝膽怯,點頭,「成!一刻鐘就一刻鐘!」

    她隨著衙役來到牢房,這里潮濕又陰森,臭氣沖天,鐵欄隔出一間間的牢房,每一間都關押著不少犯人。

    衙役打開其中一間只有單人的牢房,怪聲怪氣地說︰「就是這里了,我一刻鐘後來接你。」

    她站在牢房門口,心口緊縮,小手抓緊了掛在臂上的籃子。

    牢房很暗,她花了好些時間才適應過來,眸底漸漸滲出濕意,她抬起臉,抑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深呼吸了好幾次,平穩心緒,她才鼓足勇氣踏進去。

    「池爺!」她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

    他躺在草堆中,一只胳膊搭在額頭上,呼吸沉重,一听到她的叫喚,他的身子微微地動了動。

    她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向他。

    「別過來!」他啞著嗓子低吼,驚慌得將身子轉過去,背對著她。

    她的腳步一頓,但還是執意向他走去。

    她蹲在他身後,柔聲喚他︰「我想你,一定要看看你才安心。」

    「我很好,你快回去。」他仍是堅持不願意轉過身。

    她的淚水倏地涌出,控制不住自己,緊緊抱住他,「你不讓我看你,我擔心得快死掉了,你希望我死嗎?」

    「胡說!人好好的怎麼會死?不準你亂說!」

    他拗不過她的固執,轉身坐起,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力道大得讓她身子有些發疼。

    她抬眼看他,雖早已有心理準備,可一看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大大小小的血痕,還是心疼死了,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們這群混蛋,為什麼要欺負你?我不準人家欺負你!嗚……」她在他懷里哭得像個小孩。

    他眼楮腫得幾乎睜不開,手腳銬上鐵鏈,怕冰冷的鐵鏈刮傷她嬌嫩的肌膚,他強忍住想為她拭淚的沖動,只能做著已經做過千百次的動作,

    抱著她輕輕搖晃,在她耳畔溫聲哄慰。「乖,別哭了,只是看起來嚇人,那些衙役像軟腳蝦一樣,根本沒什麼力氣,你也知道我皮粗肉厚,一點事都沒有!」

    事實上他一被關進牢里,就被一群衙役用大刑伺候了一番。

    「嗚嗚嗚……」他不安慰還好,一這麼說,她反而哭得更大聲。

    「嫣兒……」他忍不住也落下幾滴男兒淚,顧不得身上的鞭傷,只緊緊抱著她。

    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的幸福得來不易,他還沒體會夠,老天就要殘忍地將這一切收回嗎?他說過要跟她一起到老,看兒女長大,有了孫子、曾孫……他們都要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呀!

TOP

第二十三章

兩人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她才稍稍平復情緒,從籃子里拿出帕子,擦淨自己的臉,也給他擦擦臉。

    他的雙眸眷戀地看著她,愛,毫無保留地在彼此眸中靜靜燃燒。

    她小心擦拭著他的傷口、他的淚,直到整張臉看起來干淨一些,她才停住。

    「我給你梳頭吧,我帶了一點下酒菜,還有你最愛的汾酒,這幾天你都沒有吃好吧,多吃一點。」

    「好!」她說什麼,他都依她,視線一刻也離不開她。

    她半跪在他身後,為他梳發,他則強忍著手臂上的傷,拿起酒盅,喝上兩口清酒。

    「嘖!」他發出一聲低嘆,既是為美酒的甘醇,也是為嘴角被酒辣痛的傷口。

    「他們想要奪走我們的茶園。」她輕輕說道。

    「我已經猜到了。」他又舉起酒盅,啜飲一大口,「這次,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罷休。」

    「我不會把茶園給他們!」那是他們兩人的心血,就算是毀了它,她也不會輕易交出去。

    「你做得對。」這正是他心中所想。

    「但我也保證會把你帶回家,我們的家!」這個男人,她嫁了也愛上了,她不管他有多強悍,她的男人就只能歸她管,她下半輩子不能少了他,她的孩子們更不能沒有爹!

    他動容地抓起她白嫩的小手,貼在唇上親吻,「嫣兒,不管未來如何,你只要知道我愛你、愛孩子,就算我真的怎麼了,我的魂一定也還會守著你們,永遠不離開。」

    坊間傳說,孤魂野鬼若不喝孟婆湯便無法投胎轉世,得日日受冥火煎身、萬箭穿心之苦,但為了他心愛的嫣兒,就算魂飛魄散,他也甘願!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她哭叫,顧不得弄痛他的傷口,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帶著傷的嘴,不願他再說出讓她撕心裂肺的混賬話。

    「跟我說對不起,說你一定會活下去!快說!」她小臉蒼白,表情卻很嚴厲。

    他心中雖苦,但還是硬擠出微笑,順著她的心意,「我會活下去,一定會!」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是那麼大,她要隨時隨地都能握到,這輩子才能安心。

    夫妻倆含淚深情對望,幾乎忘了時間無情地流逝。

    「你果然在這里。」一道男聲打破了平靜。

    男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幽怨的目光看向凌飛嫣,開口道︰「嫣妹,好久不見了。」

    「莫少連?」她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回視他,「我本來只是懷疑,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曹太師的東床快婿,她第一個真心相待的男人!現在想來,自己當初還真是瞎了眼!

    「為什麼不等我?」莫少連突然激憤起來,他快步走向她,急聲道︰「我說過會回來娶你,為什麼不等我?」

    「你算什麼東西,她是我的人!」池青瀚奮力起身將她攬到身後,他指著莫少連,面色狠絕厭惡,「我替告你,再向前一步,小心你的脖子!」

    即使手腳都銬著鐵鏈,他還是如此威武,凌飛嫣覺得既驕傲又感動,反觀那個莫少連,嚇得臉色發白,一臉憤恨,卻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就是當初拋下你的混蛋?」池青瀚不屑地上下打量,「根本不怎麼樣!」

    「說的是,」凌飛嫣點頭同意,「連你一根指頭都不如!」

    他被親親娘子稱贊,大為滿足,開口更不留余地,「這種不入流的貨色,一邊娶了能給他帶來榮華富貴的太師千金,還一邊指責你沒有遵守約定?哼,可笑至極!」他向莫少連厲聲質問︰「她痛苦的時候,你在哪里?她為了家計吃苦受累的時候,你在哪里?她爹出事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你又在哪里?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她等你?」

    莫少連被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萬分狼狽,他咬著牙,眸中閃過陰狠。

    「你夫君的命可還在我手中,難道你不想救他?」

    「混蛋,你竟敢威脅她?」池青瀚額側青筋暴突,雙手突然向莫少連探去,鐵鏈頓時受到拉扯,在寂靜中發出令人顫抖的聲響。

    「你要做什麼?給我住手!來人!快來人!」

    十幾個官兵快速圍過來,刀劍齊齊對向池青翰。

    「別,會傷到自己。」凌飛嫣拉拉他的衣角,讓他將全部注意力轉向自己。她踮起腳尖,湊到他臉側,看起來像在親他,卻是偷偷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先走了,你在牢里要小心,放心,很多人在幫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你要去哪?」他皺起濃眉,緊握住她的小手,不想她離開,那個男人陰險狡詐,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自面對。

    她帶著微笑慢慢往後退,扯開他的手。

    「嫣兒!」他大聲喊著,沖上前想把她拉回自己身邊。

    官兵見狀立刻一擁而上,全都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擋得住池青瀚高大壯碩的身子。

    「放手!」他左右扭動身體,想甩開巴在身上的累贅,可他們卻像咬住了肥肉的狗,任他怎樣掙扎,都不肯放手。

    凌飛嫣忍住滿心的不舍,毅然走向莫少連,「走吧,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嫣妹,你終于願意跟我談了?」莫少連一臉驚喜,只要她肯談,他就有希望,這一次,他不但要抱得美人歸,還要把池家的家產全納人囊中。

    「嫣兒,你給我回來,我不準你去!」池青瀚擔心她這麼一去是羊人虎口,被他欺負。

    眼看她的身影越來越小,走在她身邊的莫少連還故意回頭給了他一個示威的表情,池青瀚發狂了,眼見心愛的妻子即將陷入虎穴,他完全失去理智。

    「吼!」他像一頭狂暴的怒獅,用鐵鏈扭絞住一個官兵的手臂,「喀啦」一聲,那人的手臂竟應聲折斷!

    「啊!」官兵痛苦地哀號大叫。

    其它人立刻放手,向後退了好幾步,震驚地看著雙眼充血的狂暴男人。

    「這男人瘋了,快制住他!」

    官兵們抽出掛在腰側的木棒,一棍又一棍向池青瀚揮去。

    嫣兒……

    一棒又一棒,結結實實打在池青瀚身上,他沒有閃躲,毫無痛覺,只在心底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嫣兒……嫣兒……嫣兒……

    血從頭頂流下來,流人他的眼楮,眼前頓時變得鮮紅一片,最後,他閉上雙眼,昏倒在地。

    湖北池家茶園

    一叢叢的茶樹,遍及了幾個山頭,呈梯形由上往下排列,郁郁蔥蔥,山區被輕霧漫籠,使人產生一種如置仙境的錯覺。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莫少連疾步追上前面的身影。

    兩人自下了馬車,就徒步走了好久,這一個多月的路程,她總是有意回避他的靠近,到了茶園,她也只說了一聲「跟我來」,他就這樣跟她走了至少有一個時辰,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說過只要我跟你到這來,我就會得到我想要的。」莫少連不願意再多走一步,他擋在她面前,「我願意跟你從榆次來到這里,你就應該知道,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凌飛嫣停住腳步,抬頭看著對方看似誠懇的臉,沒有接話。

    「嫣妹,我岳父手中掌握實權,他說要辦池青瀚,就一定不會留活口,你跟著他會受牽連的,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兩個孩子想想,還有你的家人。」

    他忘情地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莫少連,當初你考中狀元,娶了太師之女,舉家遷至京城,我已當此生沒遇過你這個人,你又何必回來?」

    「我……我是逼不得已的,曹太師身居高位,我怎能拒絕他?」這樣會毀了他的仕途啊!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急切地說道︰「嫣妹,你相信我,自始至終,我最愛的只有你!」

    她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他的虛情假意。

    「你要相信我!」他辯道︰「當初曹太師為了安插他的心腹到榆次城,所以安了一個罪名將你爹關押起來,本來他還想殺了你爹了事,是我苦苦相求,才保住你爹的性命。」她真以為憑那幾個山西商人的力量,就能保住她爹的命嗎?

    「原來……」她不敢置信,「當初陷我爹于不義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岳父!」

    她內心對曹太師和莫少連的唾棄,驀地爆發,干脆把話挑明了講。

    「你們想要我池家的茶園,是不是?莫少連,我告訴你,我這輩子生是池家人,死是池家鬼,池爺若真的去了,我決不會獨活!」

    他驚訝地瞪著她,她的表情是那麼高貴聖潔不可侵犯,她眸中堅定的光芒,讓他心生畏怯。

    「如果我把茶園給你,你能否把夫君還給我?」她冷冷逼視他。

    「應……應該可、可以吧……」他被她的氣勢震懾住,回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那我就給你!」

    「給、給我?」莫少連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突然高舉一只手,茶叢中突然冒出好多人,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火把,明晃晃的火焰,飄出縷縷黑煙,隨風飄散。

    「你們要做什麼?」莫少連臉色蒼白,驚懼地開始往後退。

    「既然你要,我就給你,茶園跟池青瀚的命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她的語氣充滿不屑,轉身向所有人下令,「灑酒,燒園子!」

    「是!」茶園的每一畝,都站著一名拿著火把的茶農,他們將腳邊拆了封口的酒罐抱起,將酒液倒在茶樹上,然後毫不遲疑地舉起火把,點燃茶樹。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要啊!快停!停下來!」莫少連急得直跳腳,拼命狂喊,茶樹如果都沒了,要這茶園還有何用?

    但他才又打算開口,就被隨風飄過來的大量黑煙燻得低頭猛咳,說不出話來。

    這下他才明白,他被耍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凌飛嫣,她的身後,是被熊熊火焰燒紅的大片天空,她睥睨著他,傾國傾城的明艷小臉,看起來竟如此凜然不可侵犯!

    「茶樹是我和夫君辛辛苦苦栽種的,茶園給了你,茶樹就不奉送了。」她不會輕易將心血平白贈送,她無法得到,這些惡人也休想染指分毫!

    「你狠!你果然狠!」他氣急敗壞地大吼,「我如此掏心掏肺地對你,你卻為池青瀚做到這種地步!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甩袖離去。

    「夫人。」此時阿虎悄聲走到她身邊。

    「雷爺那邊有回音了?」她看到來人,立刻焦急詢問。

    「嗯,雷二公子將山西商會商人們的聯名信,以及莫少連在巡撫任內,沿途賣官蠰爵、行賄受賄的證據,全部呈交給曹太師的對手齊郡王本人,雷二公子與齊郡王連夜人宮,皇帝老子听到消息後,氣得立刻下令嚴查。」

    「很好!雖然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徹底擺脫曹太師和他的狗黨,但這一次,我們贏了!」

    當初這個鋌而走險的計劃是對的,她用茶園做誘餌,引莫少連到湖北,這一個多月,正好可以為雷爺爭取調查證據的時間。

    「夫人,咱們趕緊回去救池爺出大牢吧!」

    「嗯!一定要趕在莫少連之前回去!」

TOP

尾聲

池青瀚已經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每隔兩三天,那群衙役就會沖進牢房,對他行刑,身體所能負荷的痛,早已超過他的承受能力,于是,他催眠自己,放空意識,整個人平靜得感覺不到疼痛。

    思緒雖然放空,但他心底總有一個名字不停回蕩——嫣兒、嫣兒,嫣兒……

    「嫣兒!」他大喊一聲,突然從黑甜的夢境還魂,只覺得皮膚熱辣辣地痛著,他費力睜開被打腫的眼楮,從縫隙中看到一雙黑色官靴。

    眼皮上滑下一顆又冰又咸的水珠,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原來將他硬拉回現實的罪魁禍首,就是一桶冰鹽水。

    莫少連踢了池青瀚好幾腳,眼神充滿鄙夷,他明明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整張臉腫脹成原來的兩倍大,可就算如此狼狽,他從眼縫中射出的光芒,還是如此狠戾。

    「嫣兒呢?你把她怎麼了?」池青瀚吼叫一聲,拼盡力氣起身,一頭沖撞向他。

    莫少連嚇得連連後退,幾個衙役趕緊拉住鐵鏈。

    「莫大人小心!他像條瘋狗一樣,我們已經被他用鐵鏈絞傷了好幾個弟兄,千萬別靠太近。」

    他聞言,又退得更遠了。

    「池青瀚,你若想活命,就得跪下來求我。」

    莫少連冷笑。

    「休想!」他握緊拳頭,恨不得親手將這個沒用的男人千刀萬剮,嫣兒自跟他走之後,就沒再來看過他,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光是想象,心頭就有如萬箭穿心般的痛,只要讓他知道她現在很好,就算老天當下收了他的命,他都沒有怨言。

    「你不跪我,難道連嫣妹的命,你也不管了嗎?」

    池青瀚一听,立刻直起身體,莫少連警戒地瞪著他,衙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止住他拉扯鐵鏈的動作。

    「你要對嫣兒做什麼?你若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莫少連陰險地搖搖頭,「我不會對她做什麼,我那麼愛她,怎麼舍得讓她死?」他停頓一下,續道︰「但曹太師那一關過不了,你不死,就得她死,自己選干!」

    他說完便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背後,沒有人看到他臉上扭曲的表情。看到池青瀚痛苦,他很開心,有一種報復的快意。

    他用眼神示意,阿曼立刻把裝著毒酒的酒盅送到池青瀚眼前。

    「喝下毒酒,你就能保住嫣妹的命!」莫少連站到池青瀚面前,欣賞著他臉上憤恨的表情,狂笑出聲,「你還是她?」

    池青瀚毫不猶豫拿起酒杯。

    「那群混蛋把縣衙大門給鎖住了!」

    榆次城近乎過半的人都圍在衙門前,阿虎和兄弟們更是焦急萬分。

    「用木樁把大門撞開。」凌飛嫣指著對街的木材鋪,早有兄弟們跑過去,扛來一根又粗又長的圓木。

    「快!撞門!」

    在撞了幾十下後,大門終于被撞開。

    「去把狗官抓起來,救出池爺!」

    「沖啊!」揮著手中的大刀、鐵耙、鐵鍬,所有人沖進縣衙里,看到衙役就逮住拼命打,看到官兵也不手軟。

    「夫人你在外面等著,我馬上把池爺帶出來。」阿虎用手刀劈昏一個竄到身前的衙役後道。

    「不!我要親自去救他!」她毫不畏懼,直接向牢房的方向跑去。

    「夫人,你跟在我身後。」阿虎趕緊跟上,保護她的安危。

    「這邊!」兩人沖進牢房,她焦急地指著方向,只想馬上找到人。

    「夫人,在那里!我看到池爺了!池爺在喝什麼?」阿虎驚叫,「兄弟們,池爺在這里!」

    「狗官!休想跑!」大家一听到阿虎的喊叫,全往牢房里沖。

    凌飛嫣則是拼了命地向池青瀚跑去,邊跑邊喊︰「池青瀚,你不準喝!」隨即,她撲到他身前,打掉了他的酒杯,小手探進他嘴里摳挖著,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你喝了多少?快吐出來!快呀!」

    「咳咳咳!」他一陣猛咳,吐出不少穢物。

    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卻沒想到他竟一頭倒進她懷中。

    「池青瀚,你怎麼了?快醒來!」她嚇得瘋了似的搖晃他,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緊張的淚水涌出,她的心口宛如被刨了個大洞,鮮血直流,「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要你死,給我醒來啊!」

    她還沒有親口跟他說過她愛他,他怎能就這樣死去?

    「夫人!」

    阿虎輕輕推了推她,但她一直抱著他,哭得心都要碎了。

    「夫人,池爺只是昏倒了!」

    她還是哭個不停,根本听不到別人在說什麼,眾人無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狗官!老子先揍你一頓再說。」阿虎把莫少連踩在腳下,接著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到眼前,一只鐵拳毫不客氣地直接招呼過去。

    「你……你竟敢打朝廷命官?」莫少連捂著眼楮,痛得在地上像條蟲一樣蠕動。

    阿虎不屑地冷笑一聲,「你的大靠山早倒了,你岳父想背著小氣皇上亂來,就等著抄家吧!」

    「什麼?」莫少連嚇得瞠圓了眼,從頭徹底涼到腳。

    「給我打!」阿虎一臉嗜血地笑,招呼兄弟們狂扁這個欺負池爺的狗官。

    「不要啊!饒命啊!各位大爺饒命啊!」無法反抗的莫少連,像殺豬一般不停慘叫著。

    「爹爹,吃藥藥!」囡囡煞有介事地跪坐在床頭,手舉著瓷勺,要求爹爹吃藥。

    池青瀚翻了翻白眼,口中自動泛起苦味。

    「乖女兒,大夫病人的游戲可不可以不要玩了?」他這幾天吃藥吃到怕,無奈寶貝女兒卻愛上「照顧病人」的游戲,他只能舍命陪女兒,她玩得不亦樂乎,但他的胃袋卻快要受不了了。

    「哼!爹爹不听話,我要跟娘說!」囡囡一手叉腰,粉嫩小嘴翹得可以吊三斤肉了。

    眼見小丫頭氣呼呼地把勺子扔回藥碗里,把碗放在床兒上,翹著小**打算爬下床去找娘,池青瀚投降了,一把把女兒抓回身邊,「好好好,小姑奶奶,我錯了,我吃了還不成?」

    「哼!」囡囡假裝生氣不搭理他。

    池青瀚挑起濃眉,把左手放到嘴上吹兩口氣。

    「啊!爹爹耍賴!」囡囡尖叫一聲,聲音驚喜卻又害怕,她最怕人家搔癢癢了,爹爹好壞喔!

    他抱起女兒,她咯咯笑著,拼命在他懷里扭動,他也跟著笑開來,親了親小丫頭粉嫩的額頭,「你這小東西,跟你娘學了個十成十,把爹的弱點全抓住了,是吧?」

    「咕嚕……嘎嘎……」寶寶醒來了,咕噥著翻了個身,要爬上爹爹的大腿。

    池青瀚另一手抱起自己的胖兒子,兩個臂彎,邊一個,帶著他們向後躺回柔軟的大床。

    「喀喀,囡囡也要親爹爹。」

    眼見姐姐親爹爹的大臉,小功寶也有樣學樣,出剛長出來沒多久的兩顆小牙,亳不留情地直接往他的臉上咬去。

    「你這調皮小子!」池青瀚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肥**,把兩個寶貝抱得緊緊的。

    「娘為什麼還不來?囡囡困了。」娘說她是小姐姐,所以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她,要她監視爹爹吃藥,也可以照顧胖弟弟,可是她現在好困,好想睡覺,娘什麼時候才要來接手啦?

    她張開粉嫩小嘴,打了個很大的呵欠。

    「乖寶貝兒,睡吧,爹會陪著你們。」

    囡囡忍不住困意,慢慢把眼楮閉上,但想到爹爹還沒吃藥,她便勉強睜開一下眼楮,提醒道︰「爹爹一定不能忘了吃藥喔!」

    池青瀚面有難色,眼楮瞪向那碗黃色液體,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但還是很乖地把藥喝廠,省得等等那個更難纏的娘子大人回來,他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女兒睡著了,他和兒子玩了一會,小家伙也睡了,本來想閉起眼楮也跟著休息一下的,凌飛嫣卻在此時回房了。

    她輕手輕腳地把女兒和兒子抱到小房間,再回到床邊。

    「藥吃了?」

    「你說呢?」池青瀚沒好氣地看著她,「你派了個小牢頭監視,我敢不吃嗎?」

    凌飛嫣一听,忍不住開心地笑了出來。

    他抓住她的手,手背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懷里,「還敢笑我,當初是誰一邊大喊『不要死、我愛你』,一邊哭得死去活來的?」

    「你再說!」她用力掐了他厚實的胸膛一下,惱得小臉紅透,當時她可丟人了,以為他死了,還很不要臉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大聲示愛。

    「我也愛你!我這麼愛你,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

    「我真的以為你喝了毒酒嘛!」

    「本來是打算喝的,可是被你撞翻了,又拼命挖我的喉嚨,可憐我被過度虐待的身體,受不了折磨,才會昏過去的。」他輕捏她的俏鼻,逗她,「那麼愛我就早說嘛,非要等到快失去我了才說

    她啃咬他的手指,「是!我的池爺,都是我的錯,你就大人不計小女子的過,原諒我吧!」

    「嗯,看你誠心道歉的分上,大人我就不追究了。」

    「給你點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啦!」她嬌瞪著他。

    「不敢不敢,我這條小命可是娘子救回來的,這輩子,池青瀚生是凌飛嫣的人,死是凌飛嫣的鬼!」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她啐他,一個大男人,學那種滑稽樣子,丑死了!

    她想推開他,他卻偏不放開,她捶了他一拳,便窩在他胸口。

    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她感到好安心,真好,他又回到她身邊了,她忍不住將小臉整個埋進他溫暖強壯的懷抱。

    「為了救我,燒掉你心愛的茶園,後悔嗎?」

    他低聲問。

    「不後悔!茶樹沒了,還可以再種,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就知道一切還有希望。」

    听到她這麼說,他為之動容,更擁緊了她。

    「何況……燒茶園之前,我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是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我早就知道茶葉經過溫蒸壓後,能夠做成磚茶,這種茶長年不壞,越陳越香,而且極其珍貴,以前主要以湖南的黑毛茶為原料,後來我發現,我們茶園里的老清茶也可以這麼做,所以在燒茶園前,我就先讓錢先生下令采摘茶葉,壓制成磚茶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重建茶園的期間,也不會斷貨了。」他愣了,沒想到聰明的娘子背後還有這麼一手。

    「是,我們的貨源很充足,而且由于茶園被燒,外面放出消息,肯定會讓茶商擔心貨源緊縮,磚茶反而能賣到好價錢。」

    「嫣兒,你太聰明了!」他一激動,抱著她猛親,「我以後絕對不惹你,什麼都听你的!」

    「沒出息!」她縴縴細指,習慣性地點上他的額頭。

    「沒出息就沒出息吧,我只對你一個人沒出息,出門在外,我還不是個爺兒,誰敢瞧不起我!」池青瀚的霸名可不是虛的,一幫兄弟也不是混假的,那絕對是登高一呼,萬人共應!

    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莫少連那個混球,他氣憤地咬著牙罵道︰「蠢皇帝只抄他的家,將他和曹太師流放,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這還不是利益交換?」她向來不屑當朝的國政,「雷二公子果然是個人才,不過二十出頭,就有如此手腕,日後定成大器!」

    「咱們山西商會的勢力也不小,這一聯名,皇帝老子也傻眼了,就是把國庫翻個底朝天,恐怕也抵不過晉商財富的千分之一。」

    「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皇上再貪,也要顧慮社稷,邊關還有與東北那邊對峙的數十萬官兵,都要靠山西商人運糧過去才能生活,若在這個時候選擇與山西商人為敵,他這江山也甭想要了。」

    「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就好了!」他突然緊緊抱住疼到骨子里的親親娘子。

    他現在說起甜言蜜語,是越來越順口了,反倒是她,臉蛋紅透了。

    他湊上前,猛親她,「我這輩子愛的只有你,自始至終,從來沒變過。」

    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听過?對!順兒曾經說過,她當時就覺得怪怪的,現在再從池青瀚口中說出來,她就知道了。

    「停!」她推開他親個不停的大嘴。

    「你這輩子只愛我一人?」她滿臉疑惑地問。

    「是啊!」他點點頭,又想要湊過去繼續親,可是又被她擋住。

    「可順兒以前跟你在一起過。」而且他說「自始至終」,怎麼感覺他好像從很久前就開始愛她了「看來你還是不記得我!」他故意搖頭嘆氣,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記得你?」那是什麼意思?

    「不說了,好傷心,睡覺。」他把她的小腦袋往胸口壓,假裝就要呼呼大睡。

    「不準!」她從他的懷里爬起來,雙手捏住他的大臉,往兩旁扯開,「給我起來說清楚啦!」

    她的撒嬌,讓他大笑著把她重新拉回懷中,吻上她眼角那顆他最愛的紅痣,百般憐愛。

    「快說啦!」她很乖地讓他親,就指望他能告訴她。

    但他就是笑得一臉神秘,卻什麼都不肯說!

    那是在他最窮困慘淡的歲月里,唯一最美好珍藏的回憶……

TOP

番外篇︰真正的第一次相遇

池青瀚還是個青年時,經常吃不飽穿不暖,為了掙錢,他跟著幾個大人去了山東,據說那里遍地都是金礦,但等真正找到金礦時,工頭卻想私吞,趁著月黑風高,派了殺手來取他們的性命。

    當時老錢可憐他年紀輕,臨死前撲到他身上,為他擋下一劍,只不過殺手又再補了一劍,幸虧刺得不深,池青瀚只是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身裹一條破席子,被扔在亂葬崗,他忍著傷痛,慢慢往外爬。

    後來傷是怎麼好的,他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只記得那種疼痛跟了他好久好久,讓他心中充滿憤恨,只想報復,而為了能活下去,于是他學會偷竊。

    他從山東回到家鄉榆次,一路上靠偷竊活命。

    正巧那年山東鬧旱災,莊稼無收,大批難民往山西遷移,他半途加人了流民的隊伍,也算有吃有睡。

    本來一切都很平靜,突然有一天,他們的隊伍中出現了一隊官家車轎,主人很好心,不時會施舍點東西給流民。

    流民食髓知味,便拼命跟著人家的車轎後面跑,他也不是傻瓜,有好處不知道要撈,他年輕、體力又好,通常都跑在第一個,漸漸的,能跟上的流民越來越少,車隊仿佛也知道好心施舍反而會招來麻煩,馬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

    但跟不上的人里,不包括池青瀚。

    中午,馬車在荒郊停下來歇息,他也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落腳,其它還有幾個漢子,分別找好自己的地盤,虎視眈眈地彼此對視。

    官家生火做飯,沒過多久,一個婆子便扛來一桶稀粥。

    「來吧,你們這群餓狗!」婆子厭惡地將粥桶放到地上,退後兩步。

    吃人嘴軟,幾人雖不甘被人侮辱,但為了那口飯,也只能忍了。

    池青瀚是當中年紀最小的,他很識時務,等其它人拿完後,他才慢吞吞地走過去,只不過往桶里一看,什麼都不剩了。

    「哈哈哈!」幾個大男人大口地吃著粥,一邊嘲笑他,「龜兒子,想吃是不?想吃就過來給老子跪著,老子吐幾口給你吃吃,哈哈!」

    池青瀚握緊雙拳,牙關咬得死緊。

    「這是你們的最後一頓飯。」一道清冷的女聲陡然插進來。

    幾人一愣,紛紛看向來人,呦!一個嬌俏的女娃兒,雖然只有十來歲,但那張粉嫩小臉長得可不含糊,尤其是眼角下那顆朱砂痣,怎麼看怎

    麼誘人,要是再長個一兩歲,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幾個漢子眼中冒出邪佞的yin光。

    「小姐!」婆子恭敬地行禮。

    原來她是官家的小姐。

    「我們不是做慈善生意的,自己的干糧也有限,再幾日就會到山西,幫到這已算仁至義盡了。」小女娃口齒清晰,說話有條有理。「你們有手有腳,到了山西,應該就能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我們就此別過,不要再跟著我們了!」

    她說完便轉身要走,眼角余光卻看到呆愣在旁的池青瀚,她看了看粥桶,細眉聚攏,表情有點掙扎,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你,跟我來吧!」她的小手指了指池青瀚,便昂頭先行。

    池青瀚有如著魔般,也不想想自己比那小女娃大多少,便傻愣愣地跟了過去。

    「把那半塊咸肉切給他,再去準備一些饅頭。」女娃兒吩咐婆子。

    「可是肉就只剩下那麼多了……」給這小子吃了,他們以後豈不是連肉渣子都沾不到?

    「叫你去你就去!」她板起臉,還真頗有點威嚴。

    婆子撇撇嘴,不甘不願地去了。

    因為不想讓家人看見,所以她帶他來到一處灌木叢後,「你坐下。」她高傲地昂著下巴命令。

    他乖乖地依言坐下。

    「把衣服撩起來。」

    「這……」就算再傻,他也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

    「你受傷了吧?我這里有些藥,可以先應付一下,但不保證一定能治好。」她剛才發現他的站姿非常不自然,手臂還有意無意地遮住腹部,就猜到他身上帶傷,想視而不見,但又覺得他可憐。

    爹爹赴任山西榆次的縣令,在山東看到了流民,他們都想多做善事,但沒想到這群人竟然跟了上來,爹娘心軟,一路上還是能幫則幫,只不過他們的糧食也快吃光了,她只能狠下心來攆人。

    他莫名其妙紅了臉,她卻絲毫沒有尷尬之意,見他只顧著發愣,雪白的小手主動向前,隨即翻開他的衣裳。

    「啊!」她的小嘴張大,被他身上的傷嚇到了。

    「沒關系,我好得很快。」見她被嚇到,他趕緊拉下衣服。

    「翻起來!」她定定地看著他,「我藏著一些好藥,是爺爺那輩傳下來的。」

    她走回馬車,取來些東西,還有咸肉和饅頭。

    他看著咸肉和饅頭,猛吞口水,髒手就要伸過去拿,卻被她雪白的小手打落,「等下再吃!」

    她將他的衣服再次翻起,用爹爹喝剩下的茶葉為他擦洗傷口。

    「茶葉可以清洗傷口,讓你的傷口不潰爛。」

    她紅紅的小嘴,開合著解釋。

    他直直盯著那張小嘴,喉頭吞咽了一下。

    「嗯——」他悶哼一聲,她在他傷口灑下白色藥粉,頓時一陣抽痛,但藥效很明顯,傷口很快吸收了藥粉,他感到傷處漸漸變得清涼,不再疼痛。

    她為他綁好藥布,「好了,可以吃東西了。」

    他開始還能裝一下,但肚子實在太餓了,到後來根本三兩口就直接吞掉一顆饅頭。

    「撲哧!」她笑他吃得那麼急,「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她,被她臉上甜美的表情所吸引,眼角的那顆小紅痣,實在是太可愛了。

    那一晚,他躺在草叢里,肚子飽飽的,手里始終抓著她送給他的藥,望著天上的月亮,竟然整夜無法人眠。

    沒睡著是對的,剛好可以讓他听到那幾個男人的密謀。

    那些人竟對小姐起了歹意,想搶了這官家,把小姐抓來玩弄一番,然後賣到妓院去。

    池青瀚在草叢里不敢輕舉妄動,把一切都听進耳里。

    他的雙眼閃過一抹堅定的光芒,他屏住呼吸,等那群漢子睡著,手探到口袋里始終揣著的短刀,雖然刀刃有點鈍,但足夠殺人了!

    烏雲遮住了月亮,他匍匐在草叢中,幸好,那幾個大漢離彼此都有點距離。

    「嗤!」無聲無息地解決了一個,溫熱的鮮血噴到他臉上,讓他本來就粗獷的一張臉,看起來更如斧鑿刀刻般冷硬無情。

    殺了第一個人,他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但又好像改變了什麼。

    再安靜地解決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可是第五個人是當中最凶狠的一個,塊頭也很大,池青瀚的刀不小心滑了一下,砍到他的肩膀上。

    男人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嘶吼一聲,隨即驚醒起身。

    「老子掐死你像掐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敢害老子?看老子不把你打死才怪!」

    池青瀚無論在身、力量還是體型上,都處于弱勢,更何況,他身上還有舊傷,根本打不過對方。

    那個男人在兩人纏斗一番之後,發現他身上的傷,殘忍地一笑,招招直接攻往他的傷口。

    他手中緊攥著那把鈍刀,知道自己要想戰勝對方,除了把性命豁出去之外,就只剩這把刀了!

    天色漸亮,可兩個人還是打得難分難舍,都只剩下半口氣了。

    「這小子是野狼投胎的嗎?」明明已經打斷了他好幾根肋骨,他還是能爬起來纏抱住自己,死死不放。

    男人身上也被捅了好幾刀,那把刀就像和那小子的手融為一體,他根本沒有機會奪下那把刀。

    兩人的行動越來越遲緩,被對方打倒在地,總要掙扎好久才能爬起來,就這麼重復打了好幾回合,男人的意志漸漸渙散。

    受了更重的傷的池青瀚,卻一次次重新爬起來,雖然身體搖晃得幾乎站不穩,但他眸中燃燒的火焰卻沒有消散過。

    眼看遠處的車隊開拔,載著他為之拼命的小女娃離開,心中的悲憤和苦澀一下子直沖腦門。

    「啊!」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池青瀚狂吼一聲,突然爆發,向那個男人不要命地沖過去。

    長時間的纏斗下來,男人由于失血過多,早已分不清現實與幻覺,當池青瀚向他沖過來時,他已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這一次,鈍刀直接插入男人的胸口,兩個人同時重重倒地。

    對手死了,池青瀚卻是動也不能動。

    他只能用最後一絲力氣,慢慢轉動頭部,看著那已經縮成一個小黑點的馬車影子,眼角緩緩落下了淚。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卻從此將她擺在心底。

    池青瀚在草地里躺了兩天,被一個高瘦的老人救起,後來,他才知道這位老人也姓錢。莫非在前世,姓錢的欠他太多,這輩子注定來還他的?

    那麼,他這輩子生下來,也是來還債的,注定是要還給那個眼角長了顆紅痣的小丫頭,為她生為她死,為她情長。

    他發誓,如果再遇到她,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離開她!

    【全書完】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