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舒彤]搶手醜小鴨(全文完)

醜小鴨的身價有這麼好嗎?
她為了假結婚而登報征丈夫,
但這俊美到殺死人的男人,怎麼會來應徵?
偏偏她從小被英俊的三個哥哥欺凌,
患了「美男子恐懼症」,看到他就腿軟發抖,
被他逼著訂下為期一年的契約,
而他還嫌她長得「水準之下」,說她陰沉,
硬拖她去剪髮、學化妝「清理門面」,
什麼!還要練習接吻?!可不可以不要啊?
嗚……他竟不顧她的反抗——強吻她!
而她卻連要求漱口擦嘴巴都不行!
她根本是從哥哥們的魔掌掉到另一個地獄……

楔子

從前人前,有一隻醜小鴨。

  它長得和其他兄弟姐妹都不同,也不會游水,常常受到其他鴨子的欺負…… 

  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產房外,一個英俊斯文的男人來來回的走著。

  愛妻淒厲的叫聲不時的從產房裡頭傳出,每一聲尖叫都像一把刺在他的心上,他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只能不停的以手帕抹著臉,不停的喃喃自語安慰自己。

  對比他的不安,站在牆邊的三個小男孩卻超齡的冷靜。

  從他們的母親懷孕開始,全家為了迎接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可以說是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地步,只因為這是孫家自小兒子出生後,等待了七年才再度降臨的佳音。

  和別人不同的是,孫家夫婦不愛兒子獨鍾女兒,卻偏偏一連生了三胎都是兒子。好不容易盼到再度懷孕,兩人自從確定這胎是個女孩之後,便開始瘋狂採購所有女娃娃用的周邊商品。

  可愛的搖籃、可愛的衣服、粉紅色的育嬰房,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女孩兒。

  然而,他們忽略了一件事:小孩子的嫉妒心理是很可怕的。

  「你說,我們應該怎麼對付她比較好?」最年長,同時也是他們之中生得最好看的男孩陰沉沉的開口。

  「把她丟到垃圾桶。」老二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呢?」男孩看向一直沒有開口的小弟。「她佔去你的房間,你有優先處理權,你覺得怎麼做比較好?」 

  小男孩嘴角一勾,陰側側的笑了。 

  突然一道響亮的哭聲劃過寂靜,他們彼此對看一眼。

  「生了、生了!」男人跳了起來,狂喜的朝他們奔來。「你們有妹妹了,高不高興?高不高興?」 

  三個男孩彼此對望一眼,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當然。」他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我們好高興喔!」

TOP

第一章   

她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場惡夢。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孫恬恬的話,只有兩個字:無趣。不管是她的外表、個性、言行舉止,都平凡無奇到了極點。

  她歸地咱在路上擦肩而過,你也不會留下半點印象,參加聯誼永遠被冷落在一旁的人。

  她這輩子最輝煌的時光只有學生時代。

  原因很簡單。 

  在學校,判斷一個人的價值及優劣是靠她的成績,而她恰巧是那種師長最喜歡的乖寶寶、好學生。

  成績永遠保持在前三名,作業肯定準時交,裙長絕對過膝,頭髮長度也永遠是耳下兩公分,連一公厘都不會多。 

  循規蹈矩是她人生的最佳寫照。

  她的人生志向並不遠大,只求平安度日,是的,就是「平安度日」。

  翻開她的人生血淚史,真可謂血淚斑斑。

  這一切,都要從她的三個哥哥說起,她有三個據說是「宇宙超極無敵霹靂美男子」的哥哥。

  頂華愷集團小開的身份,再加上俊美無儔,哥哥們向來是各家名媛苦心追求的目標。 

  在外,他們是黃金單身漢,每個女人眼中的王子。

  在家,他們卻搖身一變成惡毒的變態! 

  還記得大約她國小六年級時,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的三個哥哥扮鬼嚇得她躲在角落一邊哭、一邊發抖,而那只是他們令人發反映的惡行其中之一。

  她哽咽著問:「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哥哥們細數了她的幾大罪狀,然而將那些「落落長」的罪條歸納起來,其實只有一句話,「你長得太醜!」

  是的,身為俊男美女家族中的一員,她的平凡成了原罪。

  「你瞧,身上不長一點肉。」大哥孫御堂捏著她的手臂,嗤鼻道:「你知道我的同學都說什麼嗎?說你被虐待的只剩皮包骨,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跑!」

  「還有這身恐怖的制服!」二哥孫廷罔扯著她的衣服,冷聲道:「明明父親替你訂製了好幾套高級布料和精美設計的制服,你卻堅持穿著這身學校買來完全不合身的制服,你知道別人怎麼說的嗎?說我們三兄弟吃香喝辣,卻捨不得讓妹妹多花一毛錢!」 

  「還有,你面黃肌瘦到像個孤魂野鬼!」小哥孫念學兩手叉腰,皺眉說:「你的同學都說你像個鬼魂四處飄,主你有自閉症、憂鬱症,說是我們把你搞得精神分裂!」 

  孫恬恬一邊抽泣著,一邊不知死活的回答,「你們是呀!」

  完全沒有意識到哥哥們歹毒的目光,她氣若游絲的辯解,「你們從小就欺負我,扮鬼嚇我,搶走我最喜歡的玩具,不許我做這個做那個,他們沒有冤枉你們嘛,嗚嗚……」

  「是嗎?」孫御堂獰笑著。「原來你的心裡一直怨我們啊……」

  「小妹,」孫廷罔猛搖頭。「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哥哥們是最疼愛你的啊……」

  「恬恬……」孫念學輕輕喚著她的名,卻叫她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沒想到我們這麼關心你,你卻這樣誤會我們。」

  三雙算計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異口同聲的說:「這樣不行,你必須接受再教育!親愛的妹妹,來吧……」

  那一夜,小女孩無助的求救聲沒人聽見,而她的生活從此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能翻身。

  她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場惡夢啊!

  一場延續了二十三年的惡夢,一場永無止境的惡夢。

  而且,這場惡夢的發展愈來愈恐怖,因為,不顧她的苦苦求饒,孫御堂堅持她必須到華愷集團上班,面且還是他的專任秘書。

  她不要啊——

  那是地獄的最底層,悲慘的最高極致。

  她、不、要!

  「你說什麼?」孫御堂挑眉,輕聲的問:「小妹,你能不能再把你的答案重述一遍?。

  看著那張別人道是俊美,她卻覺得很猙獰的臉,孫恬恬嚥了嚥口水。

  「我……我……」

  雖,她不只—次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堅持原她!要守住防線!要救自己一命!可是,當她開口時,卻只能應出一句支離破碎的話,「什……什麼時……時候……上班?」

  嗚嗚嗚……誰來救救她?

  *  *  *  

  「你可以離家出走啊。」何楨靜靜的道:「如果你不想再話在那三個變態的陰影之下,乾脆離家出走吧!」

  孫恬恬端著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

  「離……離家出走?」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何禎點頭,將杯子放回桌上。「都已經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從來沒想過要逃離那個鬼地方嗎?」

  當然想過!天知道,這是她畢生的願望啊!可是……

  「逃不了的。」她垂頭喪氣的應聲,「你不知道我那三個哥哥有,多麼神通廣大,不管我逃到哪裡,他們都有辦法把我找出來。」

  「沒試過怎麼知道?」

  她歎了長長的一口氣。

  「不用試就知道了!第一,我所有的錢都存在銀行戶頭裡,而且大哥隨時可以將它凍結。雖然有信用卡,但是只要大哥—通電話,就可以馬上取消。離家出走後,我必須找工作,現在我還住在聯家就已經沒有公司肯用我了,何況我離家出走這後,大哥一定會發出全面通緝令……」

  果然變態!何禎下了一個結論。

  她和孫恬恬是大學時代認識的朋友。

  其了的同學全看不清恬恬三個哥哥的真面目,只有她一眼就瞧出那三人是披著羊皮的狼。 

  他們對妹妹的佔有慾簡直嚴重到讓人打冷顫的地步。 

  如果不是確定恬恬和他們是同一父母所生,她幾乎要產生不倫的聯想——事實上,一直到現在她還沒完全甩脫這樣的可能。

  「我有—個主意。」何禎微微一笑,想到那三隻狼跳腳的樣子——尤其是最大的那只——便覺得心情十分愉悅。「假結婚!」

  孫恬恬的眼睛瞪得更大。「假結婚?」

  「嗯!」何禎坐直身子,興奮的道:「你想想,你離家出走,他們可以制把你捉回去,但是結婚,你不僅可以光明正大的搬出孫家,還可以名正言順的要求你的父母支持你。」

  「可是……」她有些猶豫。「我沒有對象啊!」

  有三個哥哥的團團包圍下,她根本沒有機會認識男孩子。

  即使有幸認識了,也往往在哥哥們處心積慮的破壞下,對方很快便消失無蹤。 

  畢竟,和華愷集團作對實屬不智,尤其是為了她這樣—個沒才沒貌的女子,更是划不來。

  何禎的腦筋已經飛快的動了起來。

  「我們可以登報徵婚!」她咧開嘴,笑得開懷。「我真的等不及想看看你那三個哥哥知道你要結婚時,表情會有多麼猙獰了,哈哈!」

  昱日。

  在報紙的分類廣告欄上,刊登著這麼一則小小的廣告:

  誠徵丈夫

  年齡:二十五歲至三十二歲。

  身高:一七二公分以上。 

  體重:八十公斤以下。

  無不良嗜好,擁有一份穩定正常的工作,待優,任期一年,視需要延長。

  無誠勿試。

  意者請打下列電話,聯絡何小姐。

  嚴思安瞪著這則廣告,足足有五分鐘之久。

  這是一則徵婚廣告,毋庸置疑,他的眼睛沒瞎,視力也很正常,頭腦更是清楚。

  讓他這麼驚訝的原因,不是這則廣告,而是拿這個廣告給他看的人,他的弟弟——嚴忻章,居然給他出這種鬼主意!

  「有沒有搞錯!」他將手中的報紙甩得老遠。「我叫你來,是要你替我出個主意,怎樣才能阻止家裡的老妖怪逼婚,可不是想找個新娘,你拿這個給我看做什麼?」

  嚴忻章絲毫不以為忤,將那報紙撿了回來,再次攤在他的面前。 

  「坦白說,二哥,我很不想落井下石,但這是你唯一的生路,沒有別的方法了。」

  他瞪著弟弟,「我就是不想結婚才頭痛、這算哪門子的生路?」

  「看清楚。」嚴忻章指著廣告中那句「任期一年」。「從這個內容研究判起來,對方應該也是像你一樣有逼不得已,必須靠婚姻解決的事,你們可以說是各取所需。」

  嚴思安雙手抱胸,忍耐的道:「哪裡來的各取所需?」

  「這位女士需要一個丈夫,而你需要一個妻子。」看見二哥又想抗議的表情,嚴忻章不疾不徐的接下去道:「我知道,你不想結婚,實際上,你巴不得脫離嚴家,但是,你也知道,祖母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你。」

  「那個老妖怪!」一提到家裡的老佛爺,嚴思安的眉就皺得老緊。「也不想想自己一把年紀了,還什麼都要捉在手上!連我們這些晚輩也不放過。」

  嚴忻章刻意忽略二哥對祖母的評語,接下去道:「這些年來,你刻意營造花花公子、敗家子的形象,也沒騙過祖母的眼睛。想藉著與南華營建千金聯姻的方式,利用你的剩餘價值的意圖,可以說是十分的明顯,如果你只是一味的逃避,終究逃不過她老人家的手掌心。唯一的方法,只有壯士斷腕!在她逮住你之前,先下手為強!」

  嚴思安不語。

  祖母掌控家逾五十年,從來沒有一個晚輩敢違逆她的意思——他是一個例外,也因此成了祖母的眼中釘。

  大哥和小弟全順著祖母的意思,入主新亞集團,各人撐起一片天,唯有他,寧死不屈。

  的確,如果他背著家人,擅自在外頭娶一個平凡的小老百姓當妻子,那對祖母而言,無疑是迎頭痛擊。

  「最重要的是,」見二哥有些動搖,嚴忻章續道:「既然這位女士也不想要一個長久的婚姻,你們可以在保密的情況之下簽訂協議書,只要期限一到,你們就可以各自恢復自由身,而你呢,就好好扮演為愛心死的癡情種子角色,必要時來個尋死尋活,我想祖母的心腸再硬,也不至於逼自己的孫子送死吧?」

  「嗯……」嚴思安彷彿看見美好的遠景了。「祖母的身體還好吧?」 

  他沒頭沒腦的迸出這句話來,但嚴忻章完全瞭解二哥的意思。

  「好得很。」他面無表情的道:「而且,我想她最有可能的反應,是開始計劃如何分化你們夫妻的感情,以及如何對你的妻子,她不是那柔弱的老人。」

  嚴思安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小子!」他狠狠的拍了小弟的肩膀一下。「看不出來你平時裝得一副牲畜無害的樣子,原來心腸這麼狠毒?」

  嚴忻章只是一笑。「多謝恭維。」

  *  *  *

  此時,某家飯店的房間,正坐著兩個女人和一大堆男人。

  兩個女人,理所當然便是何禎及孫恬恬,而其他的男人……當然是看了報紙上的徵婚廣告前來面試的應徵者。

  「小禎……」望著前頭十幾個正襟危坐的男人,孫恬恬怯怯的開口,「我回家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其實沒有你講得那麼好。」

  距離上次她們見面,已經過了三天。

  她愈想愈不對,愈想愈害怕,愈來愈覺得這個主意實在不是很好。

  不是她有被虐狂,寧願被哥哥們虐待,而是……連自己的親生哥哥都這麼猙獰了,其他與她非親非故的男人不是更可怕嗎?她好怕自己會成為大野狼嘴下的無助小羊。

  「不是都說了,他們是變態嗎?」何禎對她的恐懼只有搖頭歎氣。「我告訴你,在這個世上,要找出比那幾隻狼更變態的男人,坦白說,還真難!」

  「呃?」孫恬恬咬唇,「真的嗎?」

  那為什麼她如此「幸運地」成為稀有人種的妹妹呢?她明明是這麼平凡無奇的一個人啊! 

  莫非,是她上輩子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造了什麼天地不容的孽,老天爺才會這樣懲罰她? 

  看見她動搖的表情,何禎忽然兩手按住她的肩膀,正經八百的問:「你想不想重獲自由?」

  她的頭點得很用力。「想!」

  「想不想脫離那三個變態的魔爪?」

  她的眼睛瞬間發出變光。「想!」

  「那就對了!」何禎點頭。「這是你唯一脫離魔掌的方法,不用擔心,一旦確定對方要和你結婚,我敢跟你保證,你那三個哥哥一定會用盡一切方法,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出生紀錄、就學成績、違規罰單,任何他們能弄到的手的資料全數調查出來,你很安全的。」

  孫恬恬聽得膽戰心驚。「那對方不是很可憐?」

  何禎沉吟半晌。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不過……」她綻出笑容。「這是一樁買賣嘛!哪有不用付出就能收穫的事呢,對不對?」

  不過,她還是會在心裡為那可憐的傢伙掬一把同情淚的,任何一個將要和孫家三兄弟對抗的人都值得世人同情。

  「好了,我們開始吧!」她拿出應徵者一號的資料。「莊孝維先生,請您到前面來。」

  *  *  *

  嚴思安是所有應徵者的最後一個。

  今天,他刻意戴一頂棒球帽,穿著陳舊的上衣及牛仔褲、球鞋,將自己打扮得棵常落魄。

  雖然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他更從來不曾在媒體上曝光,但是為了防患未然,他還是做了一些變裝。

  新亞集團的二少爺,雖然被認為是最不可能的接班人,但是頂著集團小開的身份,也夠麻煩了。

  他一點也不希望被別人認出他的身份?

  小弟一再的叮嚀他,必須等到協議書籤訂完畢之後,才能向對方表明他的身份——如果她沒發現的話。

  要是身份提早曝光,為了避免對方妄想嫁入豪門,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等待的空檔,他拿下棒球帽撥撥頭髮,再重新戴回去,開始打量前頭的兩名女子。

  兩個人都是長髮,但坐在左邊的有自然的微微波浪捲發,右邊那位的頭髮卻是一路直到底,死氣沉沉。

  左邊的女子穿著米色的套裝,略施薄粉,精緻的五官叫人驚艷;右邊的女子則穿著深藍色套裝,臉上脂粉未施,五官勉強算得上清秀,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人。

  無論氣質,一個予人聰慧冷靜之感,另一個卻像朵溫室花,又似受驚的小鹿,始終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他不禁皺起眉頭,如果徵婚的女子是左邊這位女性,還有可能說服祖母相信他的選擇,但若是右邊這位……那可就頭大了。

  但他心裡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徵婚的絕對是右邊的那只受驚的小鹿。

  畢竟,兩者的條件相比之下,不用大腦想也知道是哪一個比較需要靠報紙徵婚才能找到對象。

  他揉著額頭,開始思考:或許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若是要阻止祖母逼婚,直接找個美少年來和他假扮同性戀伴侶或許還是一個比較簡單也沒那麼困難的方法。

  他的工作是模特兒,周圍多得是美少年,再加上本身俊美的外表和優越的條件,要找到這樣一個「愛人同志」並不算難——前提是他能忍受和男人接吻、擁抱。

  再怎麼樣,都比說服祖母相信他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子容易啊! 

  當他埋頭苦思時,不知不覺,室內的男人已經一個個走光,只剩下他一個?

  何禎拿起最後一張資料,大聲念出他的名字。「嚴思安先生?」

  他猛然抬頭,與受驚小鹿的眼神對個正著。

  並非他自戀,真的! 

  他的俊美是有目共睹的,他的魅力更是眾人肯定。

  自他懂事以來,到今日為止,任何—個性別為女性的人類,小至八歲,大至八十歲,在初見他的風采時,或是精神恍惚,或是猛流口水,反應雖不一致,但都會用她們的眼睛和表情為他的魅力獻上最誠實的讚美。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從、來、沒、有——在看到他時,是這種反應的! 

  只見那隻小鹿用他此生所見過最驚恐的表情瞪著他,好像他是變態殺人魔一樣。

  更過分的是,下一秒,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馬上隱身至一位女子的身後,並且大叫著:「叫他不要過來!」

TOP

第二章  

「什麼?」低沉又具威肋性地聲音緩緩響起。「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他的表情一定嚴重扭曲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親眼看見什麼叫做「避之唯恐不及」,更是頭一次嘗到被人嫌棄的滋味。

  他,嚴思安,一直是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曾幾何時受過這種侮辱?

  如果她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裝出來的也就罷了,偏偏,他的眼睛沒瞎,判斷能力也好得很。

  眼前這女子看著他的驚恐表情絕非演戲——除非她擁有媲美奧斯卡影后的精湛演技。

  她的臉色發白,雙唇微微發抖,那是貨真價實的恐懼,而且是針對他而來。 

  「小禎,」細如蚊蚋的聲音苦苦哀求著,「你叫他不要過來,拜託。」 

  嚴思安的臉色更難看,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沒看見他貌似潘安的俊美外表嗎?沒看見他修長結實,比例勻稱的標準身材嗎?一點點、一點點也沒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致命吸引力嗎?

  看見受驚小鹿的身子於次打了一個無抑止的寒顫,他終於爆發了。 

  在現場的兩個女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已經站起身,三步並做兩步的走到她們面前。 

  繞過長桌,他在孫恬恬的面前蹲下,用他性感的嗓音緩緩開口,「小姐……」溫柔的輕喚後,接上的是一句咬牙切齒的話,「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孫恬恬原本已經瞪大的眼現在瞪得更大,已經是她的雙眼所能擴張的最大極限。

  「你……」她緩緩伸出食指,顫抖的指著他,「你……你……你不要過來喔!否則的話……我……我……我會尖叫,會報警……會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很好笑,如果他不是主角,他會笑得很大聲,但因為他是當事人,所以他只想仰天大叫:這是什麼低級笑話? 

  「我到底哪裡惹得你這麼大反應?」他像個孩子賭氣般的問著。「我長得不夠帥?我看來很邪惡?你給我說清楚啊!」

  瞪著猛然朝她湊近的俊美臉龐,孫恬恬就像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全身僵硬得也不敢動一下。

  「說呀!」他命令道:「回答我的問題!」

  被三個哥哥「訓練有素」的孫恬恬,完全不敢違逆命令式的語氣,自然而然的脫口說出心中最誠實的答案。

  「你……很好看。」她艱難的開口,「非常好看。」

  嚴思安滿意的點頭。

  就說嘛!他的俊美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她吞了一口口水,續道:「好可怕!」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你……好看的很可怕。」

  他要吐血了,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很邪惡?邪惡的讓你嚇到發抖?」有沒有搞錯?

  孫恬恬先是搖頭,過了一會兒之後又點頭。

  「你……」她可憐兮兮的開口,「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不行!」他暴吼出聲,生平頭一次,他有了想要掐死一個女人的衝動。

  「那……」避開他的眼,她以慢動作往後退。「我自己後退行不行?。  

  他隨著她的腳步移動,皮笑肉不笑的反問:「你覺得呢?」

  從外人的角度看來,這樣的景象彷彿是柔弱的小紅帽,對上邪惡猙獰的大野狼,一直沒有說話的何禎,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兩位,我們可不可以開始談正事了?」

  *   *  *

  房間內,一片沉默,緊張的氣氛蔓延在室內,一雙驚慌無依的眼四處張望,在心裡描繪出最佳逃生路線。 

  桌邊,何禎與嚴思安面對面坐著。 

  房間的另一邊,孫恬恬咬著手指,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室內唯一的男子。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額上有一條青筋突起。

  「我又不會吃了你,沒有必要坐這麼遠吧?小姐!」

  孫恬恬嚥了一口口水。

  「對不起……」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反正先道歉絕對是對自保的上上之策。「我……我坐這裡就好了。」

  嚴思安猛然轉頭,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眼前秀麗的女子,用一種很忍耐的聲音問:「她還好吧?你確定她的精神狀態沒有問題?」

  孫恬恬聞言咬唇,忍下抗議的衝動。

  「沒有。」何禎面色不改,鎮定如常。「雖然,她的臉子小了一點,個性陰沉了一些,但是依然是—個百分之百正常的普通人,您不用擔心。」  

  嚴恩安的表情寫滿了不信。

  「那麼,」他微微一笑,但是笑意完全沒有傳達到眼底。「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她會這麼怕我嗎?」

  何禎回他一個笑容,但卻是發自內心覺得有趣。

  「我想……」她抑下笑聲。「那是因為你長得很帥吧!」 

  他以手揉著額角,厭倦—再問同樣的問題。

  「請用我可以理解的語言解釋,好嗎?」 

  「簡單的說,恬恬有美男子恐懼症。」無視對方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繼續說下去,「生得愈是好看的男人,在她眼中看來愈是恐怖,尤其是像你這種唇紅齒白的俊美型,那更恐怖中的恐怖。」

  「荒謬!」這是他唯一的反應。

  這世上哪有女人會害怕美男子的?

  太荒謬了!

  他轉過頭,瞪著躲在椅背後,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頭的孫恬恬,「這是真的嗎?」 

  她急忙點頭,額頭卻撞到椅背,痛得眼泛淚光。

  「是真的。」連聲音都充滿了恐懼。

  「為什麼?」他站起身子,大叫,「你的眼睛有毛病?還是審美觀異於常人?」 

  他知道,他這種反應很不禮貌,就算他是眾所公認的美男子,可是每個人都有喜惡的自由,她不喜歡他的長相也是她的自由,他沒有權利置喙。

  可是……可是……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對這種侮辱泰然處之啊!

  不是故做姿態,不是矯揉做作,她是真的覺得他的長相很恐怖,這口氣他怎麼嚥得下!?

  「嚴先生,請冷靜。」何禎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她無法不覺得有趣。「你不必將此視為侮辱,恬恬只是比較特別而已。」 

  看著眼前的男子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孫恬恬雖然覺得滿心歉意,卻還是抑止不住心頭恐懼的感覺。

  沒辦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何況,她不是一朝,而是二十年來都活在三個美男子哥哥的荼毒之下啊!

  在她眼中,美男子不是一種賞心悅目的存在,不是上帝給女人的恩賜,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 

  帥哥的心理都是扭曲的。

  在三個哥哥二十幾年的殘害之下,種下她心根深柢固的恐懼。 

  只要一看見俊美的雄性人類,過往悲慘的回憶便會湧上她有腦海,連帶刺激她的心理,理所當然的產生被欺負前慣有的恐懼反應。 

  這完全不是她可控制的啊!

  「不如,我們來討論正事吧!」何楨拿起他的資料,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坦白說,嚴先生您的條件讓人驚艷、年齡不大、外表一流,只除了工作欄空白。可以冒味請問:您現在有穩定,收入正常的工作嗎?」 

  嚴思安斜跟瞄了遠處的女子一眼。「在談這個之前,讓我先搞清楚,徵婚的究竟是誰?」

  孫恬恬怯怯的舉手。「是我……」

  果然!

  他捺著性子,用自認溫和的語氣道:「那還有什麼好談的嗎?連看我一眼都會嚇得發抖的女人,怎麼當我的妻子?」

  她萬分贊同的點頭。

  但何禎的不同的意見。

  「這只是一樁買賣。」她就事論事的說:「恬恬需要一個說服力強大的丈夫,而你或許需要這筆酬勞,」沒有發現他皺眉,她輕鬆的繼續道:「我們願意支付你一百萬元的酬勞,為期一年,只要你扮演好愛得如癡如狂的丈夫角色,而且舉凡聘金、結婚費用、新居所有一切的費用,全由女方支付,唯一的條件是你必須答下離婚協議書,放棄離婚後向女方索取任何賠償或費用的權利。」

  嚴思安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有給職?」

  而且還是一百萬元?有沒有搞錯!? 

  「你真的這麼需要一個丈夫?」這話,他是看著孫恬恬說的。「雖然,你長得不漂亮,又瘦得像根竹竿,個性好像不太討喜,給人的感覺也陰沉了一點,但是花一百萬『雇』—個丈夫?你哪來這麼多錢?」

  孫恬恬縮了縮肩,小小聲的開口,「我沒有說要雇你啊……」

  事實上,他是絕對不會被列入考慮的對象,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要叫他現在就可以走了,但是她不敢……嗚嗚……

  「其實我覺得嚴先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何禎忽然開口,「至少,他是來應徵的所有人裡面,看起來最稱頭的一個。」

  那是當然! 

  嚴思安拿下棒球帽,撥了撥頭髮。 

  凡夫俗子哪能和他比?

  不過,孫恬恬顯然沒有同感。

  「不會吧……」兩雙眼睛同時鎖定她,她忍住心中的恐懼,勇敢表達她的看法,「我個人覺得二十六號的周先生比較適合,他的容貌中等、個性敦厚老實,又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接收到嚴思安凶狠的目光,話的尾聲逐漸逸去。 

  「拿來!」他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話,突然伸出手。

  何楨非常「善體人意」的將這位周先生的資料雙手奉上。

  很平凡的男人,不管是這容貌、背景、興趣嗜好,都完全看不出一絲特別之處——就像她,平凡的就算每日與你擦身而過,都不一定會記得她。

  他不用開口,已經把所有的想法寫在臉上。

  孫恬恬於是再覓人選。「再不然……十一號的李先生也很不錯。」她在腦中苦苦搜尋方才見面的印象。「雖然,他的外表可能不是很稱頭,但他斯文和氣,是一個好好先生,收入雖然不豐,但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很安定……」再次接收到狠毒的目光,她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小聲,最後聲音終於消失在冰冷的空氣中。

  「再來!」他再次伸出手,資料又到了手上。

  這回已經無法平凡來形容,雖然這麼說對這位李先生很抱歉,但是以他的條件,就算是年過三十的老處女怕也不會考慮他。

  而她,居然認為他會比他這個大帥哥更好?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  

  接下來,她又念了幾個人選,條件一個比一個差,標準一個比一個低,嚴思安終於忍無可忍。

  「好了!」他猛然站起身。

  「不用再念了,這個工作我接!」 

  孫恬恬愕然的瞪著他。

  她以為,自己的萬般努力,正是為了將他踢出候選人名單之外,不是嗎?怎麼他自告奮勇的這麼無奈?好像是她逼他的一樣?

  「嚴……嚴先生?」她小小聲的提醒。「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耶……」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衝至她的面前,嚇得她往後摔倒,平躺在地上。

  「你說什麼?」無視她驚懼的表情和平貼地面企圖「滑行」逃走的可笑姿勢,他將自己的臉貼上她的。「再說一次?」

  她轉頭,企圖避開他的臉。

  「你……」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背後已經冒出冷汗。「可不可以後退一點?」

  「不行。」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讓孫恬恬全身的寒毛立刻老實不客氣的一一立正站好。

  「再把你剛剛的話說一次試試看?」

  好……好討厭的感覺啊!

  孫恬恬幾乎可以聽到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尖叫著逃跑。

  這個男人……這個俊美的如此恐怖的男人,為什麼會和大哥這麼像?就連威肋人的方法也幾乎如出一轍!

  天啊!她不要從這個地獄掉到另一個啊!

  誰來救她?

  「小禎?」雪離破碎的聲音從地上傳來。「救我……」

  何禎只是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好友。 

  「恬恬,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三個哥哥有多麼恐怖,眼光又有多麼嚴苛。要說服他們,不找一個像樣一點的人選是騙不了他們的,以毒攻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我有預感他一定能和你三個哥哥激盪出燦爛火花的。」

  「那我呢?」孫恬恬快被嚇哭了。「我怎麼辦?」

  何禎沉默了一會兒。 

  「成大事要不拘小節,恬恬,你就節哀順變……不,我是說,順其自然吧!」

  *  *  *

  她的人生是一場惡夢,如今,這惡夢進化成了活生生的悲劇。

  什麼叫自掘墳墓?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她總算體會到了。

  當孫恬恬離開飯店時,她多了一個「丈夫」——未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被何禎設計的感覺。

  不顧她的哀求抗議、苦苦求饒,何禎和嚴思安商討了所有的細節、執行計劃、協議書的內容,並且當場蓋章簽字——當然是她蓋的章、簽的字。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而她,只覺得未來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絲希望,當她回到孫家宅第時,已是晚上七點鐘。

  「小妹,」低沉的聲音響起,她的身體立刻僵硬起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孫御堂端坐客廳,身邊坐的是他兩個弟弟,每個人看著她的表情充滿陰沉不悅。

  孫恬恬不由自主地吞嚥恐懼的唾液。

  天啊!三個哥哥都在!「怎麼了?」孫廷罔輕柔的開口,「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怕哥哥們知道?怎麼直冒冷汗呢?」

  孫念學微皺眉頭。「該不會是跑去約會了吧?」

  她綻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哥哥們好。」

  她僵直著身子踏進客廳,嘴角微微的顫抖著。「哥哥們今天怎麼這麼早到家?」 

  「哥哥們?」

  孫廷罔挑高眉。「小妹,我不是說過了,你不能這麼敷衍了事,一定要有禮貌嘛!」

  冷汗沿著她背部的線條滴落。

  「是。」她馬上改口,「大哥好、二哥好、小哥了、大家好。」

  「還有,」孫念學瞇起眼睛看她。「什麼叫做我們今天這麼早到家?莫非,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偷偷的在進行?」

  她忍不住暗暗倒抽一口氣。「沒有。」要是被哥哥們發現她的計劃,她不被剝了一層皮才怪!

  「我只是……只是有點驚訝。」

  孫御堂這時才開口,「今天一整天你都跑到哪兒去了?」

  「我……」怕被看出她的心虛,她垂下頭。「我去逛街。」

  「和誰去?」

  「小禎……」

  何禎?孫恬恬的腦海中浮現一張笑得很討人厭的臉。

  「這次就算了。」 

  他寬容大量的下達特赦令。「下次出門要記得向我報備,知道嗎?」 

  她不停的點頭,暗暗鬆了一口氣。

  「那……我先回房去了。」

  環顧三位哥哥,確定沒有人反對之後她才敢舉步,然後在離開三人的視線範圍之後,一口氣衝回房裡。

  當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她終於不支軟軟的跌坐地上。

  忽然之間,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他們不是別人,是三個對她知之甚詳的哥哥。

  只要一想到當她帶著冒出的丈夫回家時,他們可能有的反應,就已已經叫她嚇得雙腿發軟了。

  她當初到底是昏了什麼頭,竟會認為那是一個好主意?

  嗎嗎,好可怕……

  她閉上眼睛,開始準備哀悼自己未來的淒涼下場。

TOP

第三章

孫恬恬在公司裡是一個不可褻瀆的存在,這是華愷集團中每個人的默契。

  頂著孫家千金的光環,她在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有許多員工,甚至是部門主管無事獻慇勤。

  單身的打著一躍龍門的主意;已婚的則希望她在自己的哥哥面前替他們美言幾句。

  大部分的女性則是希望透過她,有幸結識三個黃金單身漢。只要擒中其中一名,那後半輩子可就受用無窮了。

  不過,她被眾人簇擁的景像在第二天便不復見。

  原因是,任何跟她靠近的人,哪怕只是說一句話、打一個招呼,全被調離原來的部門,流放邊疆。

  從此,凡她走過之地,十尺之內瞬間淨空,沒有一個人希望自己成為董事長下波報復的對象。

  看著長廊另一端急急閃避的同事,孫恬恬歎了一口氣,她又被孤立了。 

  從小到大,她的身邊沒有幾個朋友,哥哥們總以關心之名行孤立她之實,凡與她靠近的人,全都在他們或是威肋或是利誘的手段下一個個離她而去。

  「其實,董事長也是為了你好。」看出她的落寞,何秘書道:「再怎麼說,你畢竟是華愷集團的千金,有心人太多了,董事長是見你單純,怕你著了別人的道。」 

  何履書是董事長的資深秘書,跟在孫御掌的身邊已有七年之久。

  她今年已經三十八歲,是三個孩子的媽,辦事勤快俐落,也只有她能受得了孫御堂的鐵腕管理和嚴格要求。

  許多新業的助理秘書,一開始都抱著瑰麗的幻想,結果往往待不到幾個禮拜就痛哭求去。

  孫恬恬可以瞭解她們的痛苦。

  大哥的個性嚴肅,對屬下的要求是嚴格到幾近苛刻,待在他的身邊做事,強烈的挫折感足以使人深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完全沒有存在的價值。

  輕輕歎了一口氣,走過長廊,進入電梯。

  忽然,她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連忙按下開門鍵,轉身對何秘書道:「我……我去洗手間,你先不去,好嗎?」

  何秘書點頭。

  「那你快去快回,等一下有一場部門會議,董事長不會喜歡你缺席的。」 

  她點頭,快步跑到廁所內,接起電話,「喂?」 

  「哈羅?」低沉的聲音響起。「怎麼這麼晚才接?」 

  「你……」一聽見他的聲音,她不自覺的開始冒冷汗,連說話都開始結巴。「怎麼……會是你?」

  嚴思安將手機拿開,瞪著它三秒鐘。

  這個女人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可以想像此時此刻,她必定是一邊冒著冷汗,一邊睜大盛滿恐懼的雙眼,說不定連手都在發抖。

  可惡!他不得不承認,這對他的勇性自尊心真是一大打擊。

  「你似乎不太高興接到我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變得陰沉。「難道你忘了,我們『即將』,」他刻意強調那兩個字。「結為夫妻嗎?」電話那端一陣沉默。

  「我沒忘。」良久,她才接話,但語調像在哭。「可是……我在上班,很忙、很忙,你有什麼事?」

  「晚上一起吃飯。」這是告知,不是詢問。

  「晚上?」孫恬恬有些驚惶失措,她還沒做好和他再次見面的心理準備。「不行,我必須回家吃飯……」

  「沒得商量。」他完全不給她解釋、拒絕的機會。「容我提醒你,孫小姐,要正式面見雙方父母之前,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瞭解彼此,何況,如果你的作息—如往常,你覺得有誰會相信你,在談戀愛?」

  她拿著手機發愣,她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也知道,接下來一年的時間,她勢必得學著接受這個男人。 

  可是……她還是怕啊! 

  為什麼何禎要替她找來這樣一個俊美無雙,個性恐怖的和家裡三個哥哥如出一轍的男人當她的假丈夫? 

  她的人生還不夠悲慘嗎?嗚嗚嗚—— 

  「幾點鐘?」她的語氣萬般無奈,像是要赴刑場似的。

  「七點。」他捺住咒罵的衝動,極力平靜的「擠」出話來。「我在飯店對面的餐廳等你。」 

  收了線,嚴思安點燃一支煙,吐出一陣長長的煙霧。

  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會讓這個女人如此「異於常人」?他想不透,實在想不透。 

  「在想什麼?」忽然,一隻手拍上他的肩。

  他一轉頭,便見他的經紀人林雁伶笑望著他。

  「沒事。」他搖頭。「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工作全部幫我推掉,我想休一個長假。」

  林雁伶訝異的看著他。「為什麼?」她拿出隨身的PDA,查看未來的工作行程。「你現在的工作已經排到明年,短期之內不太可能休假。」 

  「那就盡量把時間排得寬裕一些,我需要時間。」

  「怎麼了?」她關心的看著他,柔聲問:「最近工作太累了?還是你有職業倦怠?」

  「不是。」他深吸一口煙,然後緩緩吐出。「我要結婚了,就在一個月後。」 

  *  *  *

  晚上七點,嚴思安坐在—家以典雅的裝潢和美食聞名的高級餐廳。

  低頭望向手上的表,分針指著十。

  孫恬恬遲到了。

  嚴思安以食指輕輕敲著桌子,無視鄰桌女客對他頻送秋波,滿心不耐的猜想孫恬恬什麼時候才會現身。

  有些女孩子喜歡刻意遲到抬高自己的身價,他希望她不是在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可能嗎?下一秒,他自嘲的笑了。

  她視他如蛇蠍,當他是吃人的怪獸,如果她的遲到真是刻意的,大概也是在做心理建設,而非玩弄手段吧!

  就在他快失去耐性時,孫恬恬終於出現了。 

  「對不起。」她慌慌張張的落坐。「我遲到了。」

  他輕扯唇角,嘲弄的道:「我還以為你嚇得躲在被窩裡哭,不敢來了呢!」

  「啊?」她先是一愣,接著微垂眼眸,怯生生的道:「我從公司直接趕過來,所以慢了一點,對不起。」

  他擺擺手。「算了,點餐吧!」

  招來侍者,兩人各點了套餐,然後他開始打量她。

  今天,她穿著一套灰色套裝,裙長過膝,腳下是一雙黑色平底鞋,長髮挽在腦後,完完全全是村姑本色。 

  「你一直都是這種穿著打扮嗎?」他不客氣的問。

  假裝打量餐廳,始終不願正眼看他的孫恬恬,這時終於不得已的轉回頭。

  「有什麼不對嗎?」她小心翼翼的反問,彷彿生怕說錯一句話,便要遭受什麼大禍一般。「你不喜歡?」

  他微看嘴角。「你在開玩笑?誰會喜歡這種打扮?死氣沉沉、毫無活力,二十年產膽的人才這麼穿。」

  真狠,她露出受傷的表情。

  「是嗎?」伸手撫平裙上的縐褶,她的頭垂得更低。「那下次我換一套黑色的衣服好了。」

  要是她的頭再低下去,就要碰到桌子了!

  嚴恩安猛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著我。」他的眉幾乎攢在一起了。「和別人說話時,眼睛要平視對方,這是禮貌!」

  她的雙眼猛然睜大,又露出驚懼的表情,只能無聲的點頭。

  「我們的問題很大。」直到她的頭不再像斷掉一般的往下掉,他才放開手。「要做的事情很多,尤其是你。」

  「我?」她一臉茫然。「除了套好招,還有什麼事?」頓了頓,她鼓起勇氣續道:「其實,我後來想過了,要套招也不用常常見面,只要把它寫在紙上,我們各自背熟它就好了。」

  他挑眉。「你倒是想得很周到。」

  難得受到讚美,她露出討好的笑。「我還帶了紙筆。」從包包裡拿出記事本和筆,她開開心心的遞給他。「來,你寫下你的資料,我寫下我的,然後彼此交換,就可以回家了!」

  他看也不看一眼。「沒這麼容易。」  

  她的動作僵在半空中。「此話怎說?」 

  從他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她很快判斷出此刻正是危險時刻,所以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

  他兩手抱胸,往後靠在椅背上,老實不客氣的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孫小姐,既然我們成為夫妻,有些事不妨挑明了說。」

  她愣愣的點頭,正襟危坐。

  「首先,你必須改變你的……外表。」

  他本來想說品味,但考慮過後,還是決定對她厚道一點。

  「我想,我們外表上的差異是非常明顯的,雖然王子愛上灰姑娘的童話不是不可能,但最起碼這個灰姑娘也要有一般的水準。」

  孫恬恬有些難堪的低頭。「是,」她低聲回道:「我知道。」

  「我並不是批評你的長相。」他—見她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就有氣。「而是……打扮,你懂嗎?」

  她抬頭,一臉茫然,顯然不太懂。

  他捺著性子解釋,「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你既不是殘障,也沒有鼻歪嘴斜,只要適當的打扮,就會綻放出屬於自己獨特的光芒。」 

  「是嗎?」孫恬恬的雙眸明顯放出懷疑訊息。「我只聽過美醜天注定,醜人再怎麼作怪也不會變美女……」

  他聞言皺眉。「誰跟你說的?」那個人怎麼這麼缺德?

  「我的三個哥哥。」她低下頭,「他們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明明長得不好看,就要認命。」

  他不敢置信什麼樣的哥哥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妹妹?

  「他們說的是錯的。」他緊皺眉頭。「人要衣衫,即使是絕世美人,像你這樣穿也會嚇跑一堆男人。」

  她沒答腔,顯然完全不能認同他的觀點。

  「算了。」他擺擺手。「我會向你證明這一點,再談其他吧!再來你必須克服你的『美男子恐懼症』,」說這六個字時,他的表情微微扭曲。「否則的話,別說是雙方的家長,就連我們自己就都服不了。」

  她抬眸,以一種無助的眼神望著他。「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他的口氣強硬。「將來,我們必須在他們面前演出恩愛的樣子,也許還要接吻,我可不希望到時你在我懷中尖叫或暈倒。」 

  還要……接吻!?乍聽此「惡耗」,她倒抽一口涼氣,雙唇微微發抖。 

  「不行!」她忽然提高音量。「我辦不到!」 

  他瞪著她,如果此時不是因為眾目睽睽,他真想掐死她,她非得這樣打擊他的男性尊嚴嗎?

  瞧瞧她!

  一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模樣,臉色發白、雙唇發紫、雙手發顫!

  見鬼也沒這麼誇張!

  「孫小姐,」為了大局,他暫且放下他的男性自尊不管。「相信我,我也並非完全樂意,但這是必要的。」

  她的身子忽然往前傾,熱切的看著他。

  「其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就讓我們忘掉這件事,各自回到原來的生活吧!您意下如何?」

  他想也不想便回答,「不好。」 

  「真的不要?」她看起來又想哭了。「多考慮一下啦!」

  他搖頭,斬釘截鐵的道:「只有一個答案:不要,你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她的肩膀垮了下來。 

  「資料是一定必須寫的。」無視她一臉哀痛欲絕的模樣,他續道:「除此之外,我們每天至少要見一次面,真的擲不出時間,也至少必須通一個小時的電話,並且,我要知道你所有的興趣、喜好、習慣、小時候的趣事,任何你會告訴親密好友的事,全都告訴我,這樣我們的故事說起來才能更有說服力。」

  「你想的很周到。」她的語氣好絕望。「可是,有一件事我應該先提醒你,我的家人並不是那麼好騙的,尤其是我的三個哥哥……」提到三個哥哥,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完全不為所動。「就因為這樣,才更需要縝密的事前準備,因為,」他頓了一頓,才續道:「我有家人也是。」

  *  *  *

  的確,要騙嚴老夫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新亞集團雖由她的丈夫一手創立,但誰不知居功厥偉,若沒有妻子的商業頭腦,憑嚴老爺子也撐不起這一片天。

  嚴老爺子過世後,嚴家一直由嚴老夫人掌權。

  雖然兒子、孫子在新亞集團皆是高階主管,可大小事情,不經她裁示,誰也不敢作主。

  即使在家中,她也像個老佛爺般高高在上,主宰家中各人生殺大權,只要嚴思安硬是不買她的帳。

  對這個孫子,嚴老夫人是頭痛的。

  也不曉得這孫子是像誰!

  他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溫和的人,兄弟也都很聽她的話,只有他從小便愛和她作對,叫他往東,偏要往西。

  嚴老夫人是發號施令慣了的人,向來容不得別人違逆她的意思,孫是愈是反抗,她愈是處心積慮想控制他。

  這回,替他找來南華營建的千金聯姻,便是手段之一。

  思安什麼都反抗,什麼都不聽她的,唯有這件事,她決心在扳回一城!

  「奶奶。」嚴忻章推開書房的門,輕聲道:「二哥回來了。」她抬睜,微一點頭。「也該是時候了。」合上手中文件,取來身旁的枴杖,她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在孫子的攙扶下,慢步下樓。「他還在當那不三不四的模特兒嗎?」 

  嚴忻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應該是。」

  嚴老夫人聞言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有空你也勸勸你二哥!咱們嚴家的臉都給他丟光了!」

  嚴忻章知道這個話題不討好,說多了只會自討沒趣,因此沒答腔。

  下樓來,只見嚴思安站立在大廳之中,穿著—件寬鬆的米色上衣配著牛仔褲,腳下是一雙舊布鞋,完全投有半點富家子弟的模樣。

  嚴老夫人看了就有氣!  

  「你可終於回來了。」她冷眼瞧著這孫子,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看你穿的是什麼樣子?咱們嚴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別人還道我們虧待了你。」

  嚴思安也不反擊,只淡淡喚了一聲,「奶奶。」

  「哼!」嚴老夫人輕哼,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總算你還記得我這個奶奶,過來這兒坐吧!。

  嚴忻章站在嚴老夫人的身後,向二哥使了一個眼色,暗法他大難就要臨頭,嚴思安只是淡淡一笑。

  「不知道奶奶這次召見,有什麼事?」

  他刻意用「召見」兩個字,意在諷刺嚴老夫人的專制獨斷,嚴老夫人當然知情,卻不想同他計較。 

  「咱們祖孫好久不見了,我瞧若沒有人押著你回來,你大概連嚴家大門都不想踏進來吧。」

  「怎麼會?」嚴思安微笑,不動聲色。「這裡畢竟是我的家,您畢竟是我的奶奶,我只是忙罷了。」 

  「忙?」她輕輕一哼,本想說那咱不三不四的職業有啥好忙,不如不要做了,但轉念一想,如此一說,祖孫兩人勢必又要翻臉,當下隱忍不發。「真是忙就好了,就怕你是瞧我這個老不死的討厭。」

  這幾句話說得淡,但含意可重得很。

  嚴思安又是一笑,四兩撥千金的道:「奶奶多疑了。」

  「好了,好了!」嚴老夫人便馬上道:「你是知道有,南華營建即將和我們合作一項土地投資開發案,許多對手在爭這筆生意,可對方獨獨相中我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嚴思安搖頭,微笑。

  「是因為你!」她輕輕咳了幾聲,才續道:「南華的千金,不知道在哪兒與你有過一面之緣,對你甚是傾心,辜老很想結交我們這個親家,說了不管別人條件開的再好,他心中的合作人選只有我們新亞集團,這是多大的面子?我們自然不可失禮。」

  對嚴老夫人來說是自然,嚴思安可就大大的不以為然。他暗暗在心中冷笑。 

  生意豈能拿來當做婚姻的籌碼?這辜家兩父女也未免太天真。

  「奶奶的意思,是要孫子施展美男計?」他笑得無辜,語氣暗藏嘲義。「如此對辜家千金,難道便不失禮?」

  嚴老夫人狠狠的瞪他一眼。「什麼美男計?辜小姐不管容貌、氣質皆是上上之選,有妻如此,是你修來的福氣!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個禮拜後,在咱們飯店的餐廳讓你們小倆口見面,我們這些長輩便不去了,你可得好好款待人家。」 

  嚴思安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但隨即掩飾。

  「我的時間未必能夠配合。」他淡淡的道:「我有工作。」

  「推掉它!」嚴老夫人語氣霸道。「沒有任何事比得上辜小姐重要。」 

  他冷冷一笑,張口欲問:甚至是我嗎?但腦中忽然靈光乍現,這句話便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既然奶奶這麼堅持,那孫子只好從命了。」一抹狡黠的光芒在他眼底—閃即逝。「不過,只怕到時您說不定反而希望我不去見這辜小姐的好。」 

  嚴老夫人瞇起眼瞧他。「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豈敢。」他微扯唇角,淡淡的笑開。「只是怕到時辜小姐會對我失望。」

  「辜小姐傾心於你,高興都來不及,何來失望。」眼見孫子已經答應,為免橫生枝節,嚴老夫人也不欲多談。「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你莫爽約。」語畢,她緩緩起身,在傭人的陪伴下上樓去。

  「二哥,你真要赴這約?」嚴忻章挑眉,看著兄長,對於他的輕易答應覺得有些蹊蹺。

  「當然。」嚴思安揚唇,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這回,我下的是狠招,只怕奶奶招架不住。」

  嚴忻章聞言不禁微笑。「我看招架不住的會是嚴家其他的人。」倘若二哥真的什麼驚人之舉,倒楣的永遠是聽話的其他嚴家人。

  「也許。」他聳肩,不甚在意。「你就多擔待了。」

  「那件事的結果如何?」

  他倆自從上回相見,便未再碰面,嚴思安始終未曾提起他「應徵」的結果如何,所以嚴忻章忍不住好奇的問。

  嚴思安忽然輕笑了起來。「那正是我的秘密武器。」他壓低聲音,頗為得意的道:「將軍!」

TOP

第四章

經過幾次的「會議」——由嚴思安主筆,何禎潤稿,孫恬恬負責死背——兩人的戀愛過程終於擬定。

  她看著手上的「劇本」,不得不佩服這兩個人睜眼說瞎話的功力。 

  故事開場於一次書店的邂逅。

  這是很聰明的選擇,因為孫恬恬的生活貧乏得可怕,而三個哥哥限制她出入的場所更是我如繁星,她最常出沒的地方便是各大書店。

  看書是她的興趣,用來逃避殘酷的現實所用。

  話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在某間大型書店買書,結帳時陰錯陽差拿錯了別人的書,而那個人當然是嚴思安——因為這個誤會,兩人由此結緣。

  她純潔的氣質、清秀的外表,一瞬間便吸引住他的目光,而他俊美的外貌,如王子般高貴的氣質更是讓她深陷而無法自拔。

  於是,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兩人對彼此皆是一見鍾情,經過數月的交往,更深深覺得對方與自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個……」孫恬恬面有難色,小小聲的問:「會不會有點扯?」

  別的不講,就拿一見鍾情來說好了。

  她的三個哥哥有非常根深柢固的外貌偏見。

  他們認為俊男應當配美女,乃天經地義之事。

  一個長得比偶像明星還帥,比清秀玉女還要美上幾分的男人,竟會對她這個醜小鴨一見鍾情?

  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

  「他們信不信是其次。」何禎滿不在乎的道:「最重要的是,你人必須演得夠像,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們做不到,不代表別人不會。」 

  「可是……」她的表情更為難。「連我自己也不信啊……」

  「為什麼?」嚴思安拋著手中的水果,挑眉問:「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你自己?」 

  他一開口,她的背立刻僵直。「沒……沒有。」語氣中多了些恐懼。「我沒有瞧不起你。」

  嚴思安已經懶得抗議她的反應了。「那就是瞧不起自己,是吧?」

  她一愣,慢慢點頭。「應該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做應該是。」

  她的身子一縮,眼中泛著淚光拚命點頭。「是、是、是!我瞧不起的是自己。」 

  天啊!嚴思安很想吼叫。

  這女人讓他覺得自己彷彿是恐怖的殺人魔!

  何禎來來回回的看著他們兩人,忍不住搖頭。「你們到底有沒有在培養感情?怎麼恬恬還是這麼怕你?」

  他微扯唇角,譏誚的說:「我也想知道。」 

  這幾天他們雖然天天見面,但是氣氛卻是像老師在對學生上課,不管他問什麼、說什麼,得到的永遠是她誠惶恐的反應。

  他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興趣、她的工作,該有的個人資料全有了,甚至連她的身份證字號都能倒背如流,兩人卻始終沒有辦法再往前跨一步。 

  她在自己周圍築了一道牆,用她的恐懼。

  他恨死了她的恐懼!

  「對不起……」顫抖的聲音響起。「是我的錯……」

  他猛一轉頭。「為什麼道歉?」兩道眉毛皺得死緊。

  她畏縮了一下。「我……」轉頭看向何禎。「小禎,我……」

  何禎搖頭,站起身。 

  「恬恬,你把原因跟他說吧!我公司還有事,得先走一步。」

  「小禎!」她一臉泫然欲泣。「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何禎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

  「恬恬,你必須靠自己克服你的恐懼,他不是你的三個哥哥,更不會吃了你,加油吧!」語畢,她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  *  *

  為什麼是她呢?

  為什麼誕生在孫家的不是別人,偏偏是她呢?

  為什麼她這麼倒楣?

  為什麼?

  無數個為什麼,從小到大孫恬恬不知在心裡大喊問蒼天幾次了,但是始終沒有得到上蒼的任何回應。

  所以,這只有一個答案——

  「這就是我的命。」她低聲回答。

  嚴思安挑眉。「你是在告訴我,你的美男子恐懼症源自天生注定的宿命?」 

  她點頭,露出一種哀怨的表情。「我有三個哥哥,三個非常俊美的哥哥。」抬看了他一眼。「都是如你這般,典型的白馬王子型。」

  他一聽,不禁有些得意,總算挽回了一點他男性的尊嚴。

  「我的父母,都是俊男美女,而我是這個家庭裡唯一一個長相平凡的人,就像童話故事中的醜小鴨一樣……哥哥們從小就喜歡欺負我,半夜扮鬼嚇我,故意把我推進游泳池裡,把我心愛的玩具拿去送人……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些內情,因為他們長得像善良無害的天使一樣。」這時,她忍不住扮了個鬼臉。「這是姑姑說的,他們的外表騙過所有人,連我的朋友也認為我是因為嫉妒,所以才編出這些謊話,而一旦我把哥哥們整我的事說出去,換來的便會是另一次更惡劣的惡作劇。」

  嚴思安愈聽,眉頭皺得愈緊。

  「帥哥的心理都是扭曲的。」她含淚續道:「表面上裝得牲畜無害,迷倒眾生,骨子裡卻像惡魔!」

  「所以你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錯的是誰,只要別人一不悅,就馬上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她點頭。「這樣哥哥們才不會生氣。」

  天啊!這是哪門子的家人?他簡直不敢相信。

  「難道你二十年來都是過著這種生活?」  

  她再次點頭。「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找一個丈夫?」她一臉欲哭無淚。「可是我沒想到……小禎會選了你……」 

  嚴思安的表情開始扭曲。「你知道這麼說對我來講,是非常不可原諒的侮辱嗎?」

  她雙眼一睜,張口便欲再說:「對不……」?

  「停!」他截斷她的話。「不要再道歉了,行嗎?」

  她垂眸,小小聲的道:「我侮辱了你,不是嗎?」

  他揉著額頭。「是!但是你這樣動不動就道歉,顯得我們非常生疏,你忘了嗎?現在的我們,應當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你第一件要學會的事便是:建立自信。相信自己是對的,相信自己是美麗的,即使不是美麗,也是有魅力的,不是你口中的平凡女子,不是什麼醜小鴨,懂嗎?」 

  她睜著圓圓大眼,沒有回答。

  「聽好,」他忽然伸出手按住她的肩頭,她想退縮,但他不許她退。「男人也許會愛上一個自信的女子,沒有一個人喜歡和陰暗的人做朋友,除非你們同病相憐。和陰沉、自卑、退縮完全扯不上關係,我喜歡的女子,也該是抬頭挺胸,充滿自信的。」

  「但這只是做戲……」她提醒著。

  「做戲也要像一點!」

  她低頭看向他捉住自己的手。「我不知道該怎麼改變。」「我來幫你!」他蹲下身子,專注的看著她。「我會幫你蛻變成一個自信的女子,讓你的哥哥們刮目相看!」

  *  *  *

  直到下了計程車,孫恬恬仍是恍恍惚惚的。

  他說,她可以變得有魅力。

  他說,他會幫她重建自信。

  他說,他要讓她擺脫三個哥哥帶給你的陰影。

  他說,他會幫她……

  他會幫她!

  這是她生平第二次這麼感動,感動得直想哭。距離上次心中這麼感動,已經有很久很久一段時間了。

  除了何禎,他是第二個肯幫她的人。

  好感動喔,嗚……

  「小妹——」低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她的身子一僵,頓時從感動的天堂摔落到恐懼的地獄。

  慢慢、慢慢的轉過頭,就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正噙著笑看她,她不禁暗暗打了個冷顫。

  「二……二哥。」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叫喚出聲,她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今天又這麼晚才回來啊?」孫廷罔走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最近似乎挺忙的,老是不見人影?」

  「沒、沒有啊。」她絞著手,低下頭。「我和小楨去喝茶……」

  「喔?」孫廷罔的表情明顯寫著懷疑。「怎麼你們兩個最近這麼有話聊?每天一個小時的電話聊不夠,還天天出去逛街喝茶,真是奇怪了。」

  她的身子一僵,原來,哥哥們已經注意到她講電話的事……

  「那、那是……」她的腦筋飛快的動了起來,尋思—個比較好的理由。「小禎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陪她去散心。」

  孫廷罔挑眉。「那個何禎會心情不好?」他嗤笑。「小妹啊,你撒謊的本事實在不怎麼高明,誰都知道她是女無敵鐵金剛,沒有什麼事可以打倒她的。」

  「不一定啊。」她低聲道:「自古以來,情字傷人……」

  「失戀?」他搖頭。「完全沒有辦法想像。」

  他和她雖然相交不深,但也清楚她的作風強勢,個性堅強,絕不是會為情痛不欲生的那類女子。

  「不是失戀,是……是戀愛的煩惱。」孫恬恬在心裡默默跟好友說抱歉。「她好像有喜歡的對象了。」

  「喔?」這下子,孫廷罔有興趣了。「誰?」

  「我不知道,她說什麼也不告訴我。」

  「是嗎?」他笑得更開心。「莫非……嘿嘿!」

  孫恬恬好奇的瞧著他。「二哥……你笑什麼?」二哥不會以為小禎喜歡的是他吧? 

  瞧見小妹狐疑的眼神,孫廷罔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嘿!我可不是在自作多情的對號入座,我心中所想的另有其人。」

  好奇心壓過了她對兄長的恐懼,她忍不住追問:「誰?」

  孫廷罔含笑搖頭。「天機不可洩漏、天機不可洩漏。」語畢,他開開心心的進屋去,獨留孫恬恬一個人想破了頭。

  明明她是信口胡謅的,二哥到底想到誰身上去了?

  *  *  *

  星期白早晨,天未亮,孫恬恬便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今天,她和嚴思安約好了要進行「改造工程」,晚天一整夜,她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又是害怕又是期待,一夜沒有好眠。

  她在衣櫃裡翻了又找,衣服穿了又換,怎麼都找不到一件滿意的。

  屈服於三個哥哥的淫威下,她的衣服只有三種顏色:黑、灰、藍,全是保守又呆板的款式。

  最後,她換上一件黑色毛衣和深藍色的格子長褲,緩緩下樓,便見何禎已經在客廳裡等她了。 

  「走吧!」何禎朝她綻出笑容。「我等你好久了。」

  她點頭,拿了外套出門。

  兩個人才剛走出大門,就見孫御堂由花園裡朝她們走過來。

  「這麼早,上哪兒去?」他淡淡的問,瞄了何禎一眼。

  「逛街。」何禎搶在她之前回答,「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班,恬恬應該可以放一天假了吧?」 

  孫御堂沒答腔,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你們走吧!」許久,他才道:「不過,不要太晚回來,還有,小心一點。」語畢,又深深的看了何禎一眼,這才進屋。 

  「真是一點也沒變。」何禎搖頭。「他真當你是三歲小孩呢!」

  孫恬恬沒有出聲,只是不住的回頭。

  唉,是她的錯覺嗎?

  她怎麼覺得,大哥那些話好像是對著小禎說的?

  何禎送她到與嚴思安約定的地點,便離開了。

  臨走之前,孫恬恬有一句話在喉頭滾來滾去,猶豫再三,最後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小禎對哥哥們的印象很差,尤其是大哥,她還是不要多嘴的好,應該上她多慮吧?大哥怎麼可能對小禎……

  「在想什麼?」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

  她抬頭,就見嚴思安穿著紅色套頭毛衣和深藍色牛仔褲出現在她眼前。 

  她張口,乍見他那張俊臉時,熟悉的恐懼感又湧了上來。

  「你……」她完全是不自由主的結巴。「你……你來了。」

  「對,我來了。」他伸手拉她起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壞人,正打算綁架你,你一定要露出這種恐懼萬分的表情嗎?」

  「對……對不……」後面那個「起」字在他殺人的目光下消失無蹤,她摸摸鼻子,低聲問:「今天要做什麼?」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一一數著,「首先,你得去剪頭髮,再來,是買衣服,接著,學化妝,最後,如果還有時間的話,看你想上哪兒去玩,我帶你去。」 

  她微張開嘴,兩手捉住長髮,搖著頭說:「我的頭髮不能剪的。」

  「為什麼?」他挑起一撮以絲在手心中把玩。「你的髮質不差,可是長髮不適合你,它讓你看起來死氣沉沉。」

  「可是……」她垂下頭,小小聲的道:「哥哥說,長髮才是最適合我的……」 

  嚴思安忍不住皺眉,他開始懷疑,她的哥哥們根本就是有計劃的在摧毀她的生活。 

  「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去管你的哥哥們怎麼想怎麼說了。」他拉著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你一個成年女子,可以自己作主,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那都是他們的事,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她急急解釋,「你不懂,如果他們生氣的話,我會很慘的……」  

  「那又如何?」他轉過頭,挑眉。「他們能怎麼對付你?把你趕出家門,與你斷絕兄妹關係?怕什麼?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也還有我呢!」 

  她眨眨眼,愣愣的被他拉著走。

  「還有你?」良久,她才小小聲聲的重複他的話。

  「沒錯。」他沒有回頭,但語氣堅定。「即使將來我們離婚了,也還可以是朋友。而朋友呢,就是為對方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的……」她歎了一口氣。「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是華愷集團……」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嚴思安忽然將她推進一間髮型設計工作室。

  「到了。」

  *  *  *

  「你希望剪什麼樣的髮型?」 

  一條大披巾圍住她的全身,長髮披散在孫恬恬的肩上,造型師一邊替她梳頭,—邊滔滔不絕的說著現在最流行的髮型。

  她求救的看向嚴思安。 

  看出她內心的不安,嚴思安起身對那造型師說了幾句話後,對方點點頭,笑著道:「那等你們決定好再叫我。」便走開了。

  她不安的移動身子,轉頭看他。「我真的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嚴思安兩手抱胸,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呃……」見他不語,她馬上屆服。「不守,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我也不是那麼反對……」

  嗚,誰叫她被欺負慣了,很容易便向惡勢力低頭。

  他忽然開口,「你不想改變自己吧?」

  坦白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熱血,滿心滿腦只想著要如何救她脫離苦海。

  大概是因為她可憐的身世和悲慘的遭遇引發他的側隱之心吧?

  美麗的女人,他見多了。

  雖然他從來不有訂下非美女不可的擇偶條件,但基本的水準總是要有的。

  孫恬恬並不在水準之上,甚至還沒到達那個水準,但他奇異的對她有著一份憐惜的感覺。

  他不喜歡她的恐懼、她的畏縮,只要一看見她戰戰兢兢的表情和姿態,他便覺得一股火氣往一衝。

  他希望她改變,精準一點的說,他希望她不再怕他,他希望能看到她快樂自在的表情。

  「你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我剪就是了……」

  「我沒有生氣。」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強抑下又要竄起的火氣。「欠不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嚥了一口口水,知道他說沒生氣是騙人的。

  「其實……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唯一想過的,是逃離哥哥們的魔掌,至於她自己……她壓根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麼,因為她已經認定自己注定就是一隻醜小鴨。

  正所謂美醜天注定,她已經決定跟隨天意。

  「那麼,」他換個方式問:「你曾經希望過自己可以變成什麼樣的女孩子嗎?」  

  她先是愣愣地的望著他,接著眼睛慢慢的發了光。

  「喔,我曾經希望自己變成—個可愛的女孩子,生氣勃勃,開朗活潑的那種。」

  嚴思安可以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希望,她和這類羞的女孩子根本是南轅北轍,完全不同。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眼中的光芒黯了下來。「我永遠不可能變成那樣。」

  「那可不一定。」他靜靜的望著她。「如果有機會,你想不想試試看,試試自己能不能變成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

  她瞪大眼。

  「想試嗎?」他俯身,笑道:「我可以讓你美夢成真喔!」

TOP

第五章

為了她的頭髮,他們在髮型工作室中足足待了三個小時。

  由剪至染,在與造型師充分的溝通之後,孫恬恬將一切全交給對主,只等著驗收成果。 

  嚴思安從頭到尾都陪在她身邊。 

  當她看著留了多年的長髮隨著剪刀上上下下不停飄落,奇怪的是,她的心中沒有任何惋惜,反而覺得頭髮愈短一分,她的心情好像也跟著愈輕鬆一分。

  經過三個小時的折磨,一切終於大功告成。

  造型師滿意的看著鏡中的影像,輕輕呼出一口氣。

  「完成了。」

  孫恬恬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在鏡中的倒影。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有朝氣的女孩。

  俏麗的短髮加上挑染,讓她的頭髮彷彿活了起來,每根髮梢都像有自己的生命似的。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前的景像,忍不住開心的笑了。

  「你覺得這個髮型怎樣?」像個孩子在炫耀玩具一般,她張大眼睛看著嚴思安,索討他的讚美。「好不好看?」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

  一個真正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

  她的笑像雨後的陽光般耀眼,他的心忍不住一跳。

  「很好看。」壓下胸口忽然湧上的陌生情緒,他若無其事的綻開笑容。「很適合你,很可愛。」

  聞言,孫恬恬笑得更開心,忍不住對著鏡子一再的瞧著自己的新髮型,即使兩人已經走在路上,她也總是對著可以映照出自己影像的玻璃顧盼。 

  嚴思安知道她心裡高興,所以不制止她,帶著她四處逛街,進行第二項任務:買衣服。

  他們兩人逛過一家又一家的百貨公司、商場,從精品名店到路邊攤,只要是她想要的,兩人皆又選又挑又穿的待上大半個小時。

  這對孫恬恬是一個嶄新的經驗,從來沒有人陪她這樣盡興的逛街,她也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如此輕鬆的購物。

  商場和百貨公司對她來說,就像個大型遊樂園,雖然衣服穿穿脫脫很累,也難免影響到她的新髮型,但她卻玩得不亦樂乎。

  最後,他們總共買了十件衣服、三件褲子、兩件裙子還有四雙鞋。 

  其中一件紅色繡花七分袖上衣,她一見就很喜歡,馬上便換穿在身上,嚴思安又替她挑了一件黑色蛋糕裙和米色短靴搭配。

  看著鏡中的自己,儼然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她愈看愈是歡喜,愈看愈是高興,忍不住輕輕哼起歌。

  嚴思安雖然手中提著大包小包,逛得雙腿發軟,可是看見她那麼高興的樣子,心情也跟著輕盈了起來。

  他追上她的腳步。「我們還得去一個地方。」

  她回頭,甜甜的笑在嘴邊漾開來。

  「還去哪兒逛?」見他手上滿滿的都是袋子,她的笑容斂去。「啊!對不起,讓你提那麼多袋子,分—半給我提吧!」

  她伸手要拿,嚴思安身子一斜,避過她的手。「沒關係,我拿就好了,哪有讓女士提袋的道理。」

  「可是……」方才自信愉悅的模樣不見了,她又變回畏縮的模樣。「那全部都是我買的東西,而且……都是你出的錢……」

  看見她臉上—又出現熟悉的怯懦表情,他搖頭。

  「你又來了。」兩手都是東西,沒有辦法做任何動作,他只有用眼睛直盯住她。「男人幫女人出錢、提東西,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何況是為你這麼可愛的女孩服務,更是義不容辭。」 

  她愣愣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忍不住笑出聲。

  「你說我可愛!」這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被男孩子讚美,她樂得簡直飛快上天。

  見她重展笑顏,他也笑開來。

  「是啊!」他俯身,與她臉對臉。「我是說你可愛,可愛的人就要有可愛的笑容,不許你再—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聽見了沒?」

  她大力點頭。「嗯!」雙眼看向他手中的袋子。「不過還是讓我提一些吧!買這些衣服的錢,我會跟哥哥們要來還你……」

  他的臉色一沉。「我沒有要你還,這是我送給你的。」

  「可是……」她一臉為難。「哥哥們說過,無功不受祿,我們非親非故,又是我雇你來假扮我的未婚夫,怎麼可以花你這麼多錢?」

  雖然這些衣服、鞋子不是件件名牌,但是加起來少說也要將近十萬元。十萬元對她來說只是零用錢,但對他而言,卻可能是努力許久的血汗錢。 

  「你忘了,你還欠我一百萬有佣金嗎?」他眨眨眼。「我只是拿一點出來回饋你而已。」

  「那……」她睜大眼。「那……我明天先開一張五十萬的支票給你,這樣好不好?」

  他搖頭。「別談錢了,多俗氣,那些事以後再說吧!」

  「可是……」她還想再說什麼,但他的眼神讓她住了口。「好吧……不說就不說。」

  「還有,以後別再哥哥們長、哥哥們短的,如果你真的想脫離他們,就應該把他們都拋到腦後,別管他們怎麼說、怎麼想,只管你自己想要做什麼。」

  她嚥了一口口水。

  光是想像這麼做的下場會是什麼,她的勇氣就已經一點一滴的消失了。

  要是讓三個哥哥看到她的新髮型,他們一定會瘋掉……

  她眨眨眼,看著他關心熱切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堅定的點頭。

  「嗯!」笑意從她的眼底擴散開來,慢慢傳到她的臉上。「我知道了!從現在起,我聽你的!」 

  嚴思安搖搖頭。「不是聽我的,是聽你自己的。」他舉起手碰了碰她的肩,袋子在她身上撞來撞去。「聽從你心中的希望,做自己的主人。」

  「做自己的主人……」她喃喃念著,忽然將他手中的袋子搶過來。「我的心告訴我,我想幫你提袋子!」

  一串銀鈴似的笑聲由她嘴裡輕洩出來,得手後的她,像是一個精靈一樣,提著袋子輕飄飄的往前跑去。

  嚴思安先是一愣,接著也爆出笑聲。

  「等我!」他一邊邁開腳步,一邊大叫,「不要跑!」

  *  *  *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這一天,是孫恬恬有生以來最自在最快樂的一天,她盡情的笑著,像是要將過去沒有體會過的樂趣,在今天一次體會完。

  因此,即使後來嚴思安又帶著她去買了化妝品,叫美容師教她如何化出漂亮的淡妝,甚至晚上兩人還到山上看夜景,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天啊!」何禎拉著她轉圈圈,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恬恬,你變得好漂亮!」 

  「你也覺得嗎?」淡淡的紅暈染上她的臉。「我也覺得。」

  何禎轉頭看向嚴思安,他顯然也很滿意自己改造的成果,幾乎可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孫恬恬。

  「有你的。」她豎起大拇指。「你會害她家裡那三個變態氣瘋的。」

  他聞言皺眉。「她的哥哥們真的這麼誇張?」

  「誇張還不足以形容。」何禎不住的搖頭歎氣。「他們根本心理有病!」

  他走到孫恬恬的身邊,牽起她的手,輕聲道:「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堅持自己的想法,別屈服。」

  她望著他的手,抬頭對他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我知道。」她另一隻手覆蓋上他的。「謝謝你,今天好快樂,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心跳跟著慢慢的加快起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他有點不自在的抽回手,若無其事的笑開。 

  「別忘了,你明天要和我—起吃晚餐,我在飯店等你。」

  他走了以後,何楨以手肘頂了頂孫恬恬的腰際。「我看,你們有極大的可能假戲真做喔!」

  「啊?」她一臉茫然。「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不出來嗎?」何禎挑眉。「這位嚴先生好像對你動了真情呢!」

  「怎麼可能!」她低下頭,臉上泛起紅暈。「你別亂說。」

  「哎呀。」何楨打開車門,對她眨了眨眼。「看來是郎有情妹有意,春天的氣息近了呢!」

  一路上,孫恬恬都沒有作聲。

  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一會兒回家後可能面對的嚴刑拷打而緊張,但更多的是小禎方才說的話亂了她的心神。

  她說……嚴思安對她動心,是真的嗎?

  雖然已經二十四歲,但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不管是別人喜歡她,或是她喜歡別人,都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三個哥哥們在她身邊圍起強大的保護網,不許任何男從踏入一步,她對愛情的認識幾近於零。

  而嚴思安……回想起今天一整天的過程,她的嘴角染上一絲笑意。他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讓她敞開心胸的男人,這是不是代表他有些不同呢?

  他對她,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車子緩緩駛進孫家大宅,讓孫恬恬鬆了一口氣的是,她三個哥哥的車子都不在,表示家裡無人。 

  「讓你逃過一劫。」何禎一邊替她提東西,—邊道:「不過這表示明天你必須自己去面對他們,沒問題吧?」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點頭。「沒問題。」

  *  *  *

  話是這麼說,可是事到臨頭,她還是嚇得直發抖。

  一大早,她刻意避開三個哥哥出門上班,一路上,恐懼的心情沒有稍減,當她踏進董事長室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進去的。

  「恬恬?」何秘書手上拿著滿滿的公文,正打算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見到她,不敢相信的張大嘴。「天啊!放了一天假,你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她緊張的拉著衣服,手指輕撥短髮,不安的問:「怎樣?看起來很恐怖嗎?」 

  「什麼恐怖?」何秘書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近她拉著她的手轉圈圈。「很好看!很適合你,這才像你這年紀該有的樣子。」

  為了配合新髮型,今天她刻意捨棄往日不是灰即是黑的保守打扮,選擇一件淡粉紅色的毛衣搭配套裝。

  雖然只是小小的改變,卻讓她的氣色大大不同,以往死氣沉沉、呆板保守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這的是青春俏皮的活潑氣息。

  她對這樣的自己很滿意,卻還是沒有把握別人會怎麼看,直到聽見何秘書的讚美,她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謝謝你。」她笑開來。 

  「真的很好看嘛,我只是實話實說,有什麼好謝的?」何秘書笑瞇瞇的看著她。「一會兒董事長看見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此言一出,孫恬恬的臉色刷白。

  她真的已經準備好了嗎?她有足夠的勇氣堅持自己的選擇嗎?

  雖然在她的內心裡,有一小部分已經改變了,但是那畢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她真的可以應付嗎?

  「何秘書,替我倒杯咖啡來。」背後,傳來低沉的聲音,伴隨著穩實上的腳步聲。「昨天我吩咐過的資料等一下送到我桌上,通知企劃部的李經理上來見我,還有晚一點要和世華簽約的文件,記得確認一下內容……」

  孫恬恬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回頭,直到大哥一陣風似的從她身旁走過,她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何秘書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看來,你的改變太大,連董事長都沒認出你來。」

  他點頭,不知道這算幸或不幸。

  但是,她鬆懈得太早了,因為下一秒,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孫御堂看著她,面憑表情的道:「恬恬,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  *  *

  孫御堂是出了名的撲克牌臉。

  任何人都很難從他的表情判斷出他的心情,不管他高興或生氣,顯現的永遠只有那百零一號表情。

  孫恬恬和孫御堂相處了二十多年,非常瞭解他的個性。

  當他表現的愈是無動於衷,內心的情緒其實愈是波濤洶湧。

  「你有什麼話要說?」終於,在一陣令人窒息和沉默過後,他緩,緩開口,「你應該有一個非常好的理由可以解釋你近日的異常和……」他的眼神瞄向她的頭髮,聳聳肩。「這些巨大的改變。」

  她絞著手,竭立控制自己的語氣,希望能堅定一點。

  「我只是……只是想要改變……」她的語氣雖輕,卻沒有一點猶豫。「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孫御堂望著小妹,眼神陰鬱,在他的印象中,恬恬一直是個不起眼的女孩,她的五官清秀,但沒有特色;她的個性善良,但太過內向。

  即使出生在富貴之家,但從她身上看不到一絲千金小姐的嬌氣,換句話說,也就是她完全沒有自信可言。

  她就如同一朵被養在溫室中的花朵,像一張純白的紙,而將她造就成今日模樣的人,便是他和兩個弟弟。

  他不是不知道小妹向來怕他們。

  這也怨不得別人,他們幾個小時候是過分了些,但隨著年紀漸長,他們的心態已經由當初惡意的欺負轉變成善意的保護……嗯,好吧,或許用善意來形容不太恰當,但總歸是為了她著想。

  小妹怕他們,總比在外頭受欺負的好。

  可是……瞪著眼前看來非常陌生的女子,孫御堂彷彿可以聽見腦中警鈴大作,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事發生了。 

  一個女子會突然之間有了重大改變,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

  「你在談戀愛嗎?」他靜靜的開口,「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孫恬恬愕然抬頭。「我……」她本想否認,但想起接下來的「計劃」,聲音隨即逸去。「嗯……也可以這麼說……」

  孫御堂的表情未變,但內心卻是一驚。「你承認了?」

  她點頭,小心翼翼的觀察大哥的表情。

  「所以……」他瞇起眼睛,額上青筋浮起。「你最近出門其實都是和那個男人約會,晚上睡覺抱著電話也是在和那個男人聊天,忽然剪去一頭長髮是為了那個男人?」

  她嚥下一口口水,輕輕點頭。

  孫御堂的眼神變得陰黯。「他是誰?」 

  「你不認識……」她的聲音小得幾乎快聽不到。「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多普通?」孫御堂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小妹,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在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投機之徒,任何一個男人娶了你,都可以少奮鬥三十年。尤其你在愛情方面毫無經驗,根本分不出對方是真情或假意,對那些男人而言,你就像是一頭肥羊,而且還是一頭非常容易宰割的肥羊。」

  孫恬恬的臉色一白。

  雖然她很清楚,大哥說得話不無道理,但還是被其中所隱含的意思所傷。

  她深吸一口氣,抑下心頭受傷的感覺。

  「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抬頭,直視兄長的雙眼。「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孫御堂的表情未變,只是冷冷的問:「你怎麼知道?人家若是有心,難道會讓你知道嗎?」

  她咬著唇,內心忽然升起一股抗拒厭惡的感覺。

  她不喜歡這樣,她不喜歡大哥先入為主的認為嚴思安是一個愛情騙子,她不喜歡大哥這樣底毀他。

  「他不是這樣的人!」她的語氣不自覺的強硬了些。「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孫御堂嘴角一勾,露出不知是嘲諷或是無奈的笑來。「算了,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他擺擺手,示意談話到此結束。「你回去做事吧!」

  她點點頭,旋身走了出去,孫恬恬心裡很清楚,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結束,大哥的行動從這一刻才正展開。

  *  *  *

  她猜得沒錯。

  當門關上的時候,孫御堂的眸子黯了下來,他是一個很務實的人,非常、非常務實。

  若你要稱之為現實、勢利,他也不會反駁,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很現實,人心本來就很勢利。

  愛情和麵包,他會選擇兩樣都要。

  將來若是要尋找另一半,他也絕對只考慮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在他的觀念裡,只有兩個人的條件相當,互惠互利,才是真正適合的伴侶。

  而恬恬是他最心愛的小妹。

  在他的心裡,當然知道有一天,她終會與另一個男從結婚而離開家裡,可是他始終認為,那個對象必須是門戶相當的,必須是經過他們挑選的,而非一個平空冒出,居心難測的陌生人。

  從現在的情況推測,那個男人已經完全捕獲小妹的心了。

  從小到大,一直怕他怕得像什麼似的妹妹,竟為了那個男人膽敢反抗他跟他頂嘴,除了愛情,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有如此大的魔力?

  他的臉色變得陰沉。

  單單只是反抗他這一點,這個男人就足以被判出局。

  而他,便是那個裁判。

  他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在等待接通的時候,幾個計劃已經在他腦中成型。

  「喂?」話筒那端傳來男人的聲音。

  他沒有浪費時間說無謂的開場白,開門見山就道:「我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人,我沒有任何資料可以給你,但是你可以跟著我妹妹,兩天之內我要所有的東西交到我的手上,價格加倍!」

  另一端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了起來。

  「你聽起來真像是一個心急的父親,怎麼?家中的醜小鴨終於展翅飛翔了?」  

  他不悅的道:「你只要做好客戶交代的事,其他的就不要多問了,這是偵探的職業道德。」 

  「職業道德?」男人笑得更大聲。「你我都知道職業道德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你有不為人知的心事,我當然不會過問,等著收資料吧!」語畢,電話喀的一聲掛掉。

  孫御堂放下電話,躺回椅背,雙唇緊緊的抿起。

  他到要看看,這個膽敢誘拐小妹的男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TOP

第六章

裝潢得富麗堂皇的飯店餐廳裡,一名女子在角落的桌邊獨坐,不管是鄰桌的客人,或是飯店的服務生,總不免要朝這女子投來讚賞的目光。

  她的五官精緻,臉上的彩妝濃淡適宜。

  她的身材完美,素淨的白色長裙更增溫婉氣質。

  雖然一人獨坐,但舉手投足之間毫不顯扭捏,落落大方的氣度既不過分自信,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僅僅只是望著她,都像望著一幅美麗的圖畫,令人心曠神怡。

  她,便是今天嚴思安奉命赴約的對象——南華營建的千金,辜怡容。

  孫恬恬原以為今天只是單純的晚餐之約,完全沒有想到等著她的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她轉過頭,驚慌的看著嚴思安,低聲道:「我可不可以不要過去?」

  直到他們踏進飯店之前,他才向她坦言——其實今天約她晚餐,主要是想讓他奶奶替他選定的結婚對像知難而退。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更沒有料到對方竟是這樣一個氣質出眾的大美女,她們之間的差異有如雲泥之別……」

  「我們是不是朋友?」嚴思安替她撥開散落在額頭前的劉悔。「是朋友夠義氣的話,就不要在這個時候棄我而去。」

  她進退兩難。

  「別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見她還在遲疑,他瞇起眼。「你不會想坐視別的女人搶走自己的未婚夫吧?」

  孫恬恬睜大了眼。「我們只是假裝的。」她提醒。 

  「要知道,最高明的騙術是連自己也騙過了。」他忽然伸出手摟住她的腰,笑道:「你老是想著我們是假裝的,又怎麼逼真的起來?」

  她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推著往餐廳內走。

  「我……我真的不行啦。」她壓低聲音,輕輕的扭動身體,希望能在不引起別人注意的情況下掙脫他的控制,但卻徒然無功。「這樣真的不太好……」

  「放心。」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等一會兒看我的表現,你只要盡力配合就行了。」

  熱氣吹在她的臉上,讓她兩頰當上紅暈,還來不及回過神,人已經到了桌邊有撒嬌之意,對他身旁的孫恬恬視若無睹。

  孫恬恬頗覺尷尬,但嚴思安的反應卻是很自然的替她們介紹彼此。 

  「恬恬,這位是辜小姐。辜小姐,這位是孫恬恬,我的未婚妻。」

  辜恰容的笑容在聽見「未婚妻」這三個字時,僵在臉上。

  「未婚妻?」

  「是啊。」他接話接得很自然,「我已經在三天前向恬恬求婚,恬恬也答應了,現在只等著雙方家長點頭而已。」

  辜怡容試著調整臉部肌肉,想露出輕鬆的笑容,但成效不彰。

  「嚴老太太……她什麼都沒跟我說,我以為,以為……」以為這次的飯局是相親之約,結果居然是她會錯意?

  嚴思安看了孫恬恬一眼,輕輕的歎氣。「唉,辜小姐,我們先坐下來吧!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然後,孫恬恬總算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睜眼說瞎話」、「吹牛不打草稿」。

  整整二十分鐘,他從兩人如何一見鍾情說起,過程加油添醋,說得有多感人就有多感人,一直說到嚴老夫人門第觀念太重,如何堅決反對,他們又是如何不屈不撓,直到最近才終於決定毅然追尋自己的幸福。

  「好感人……」辜怡容被他純熟的演技唬得一愣一愣,甚至感同身受的泛起感動的淚水。「原來你們是這麼相愛的一對……」

  孫恬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罪惡感。 

  辜小姐不管人品、外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選,她對嚴思安一見傾心,甚至不顧女孩子的矜持主動出擊,他們兩人原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不是她……

  「你們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們的。」辜怡容忽然握住她的手。「我們都是女人,我能瞭解不被對方的父母接受有多痛苦,放心吧!我會在嚴老夫人面前替你們說話的。」

  孫恬恬愣愣的看著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既不願意虛應,欺騙辜小姐的感情,也不能否認,破壞整盤計劃,只能僵硬的微笑點頭。

  辜怡容走了之後,她小小聲的開口,「我們這麼騙她,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嚴思安搖頭,完全不認同。「與其聽我坦白,我對她沒有半點興趣,不如讓她以為我是因為心有所屬,最起碼這只能歸因於相見恨晚,而非她不夠好。」

  「她哪裡不夠好?」孫恬恬用羨慕的口吻說:「辜小姐人長得漂亮,氣質又好,又是千金小姐,這樣的妻子真是修三世都修不來,你為什麼不喜歡?」

  「那又怎樣?」嚴思安是真的不把這些放在心上。「愛情這種東西,不是看條件,是講感覺的,我對她沒有半點感覺,再好的條件也是多餘。」

  孫恬恬不語,但在她的心裡,卻有一絲愉快的感覺,慢慢的滲進身體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一方面,她為辜小姐感到心疼,但另外一方面,聽他對辜小姐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卻又讓她覺得快樂。

  「走吧!」嚴思安忽然拉她起身。「我們去別的地方。」 

  「去哪裡?」 

  「我家。」 

  孫恬恬聞言大驚失色。「為……為什麼……」她不自覺開始結巴。「要……要去你家?」

  他摟著她的腰,將她拉近,低下頭輕聲道:「演戲。」

  *  *  *

  市區某棟公寓外。

  透過後視鏡,嚴思安清清楚楚的看見兩輛車跟著他駛進巷道內。

  一輛是豪華進口名車,開車的司機西裝筆挺,神色緊張,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奶奶派來的。

  另外一輛,車主則一身隨性的打扮,甚至還一邊大嚼大漢堡。

  當他的車子停下來時,他們也都同時停了下來。

  「你在看什麼?」孫恬恬好奇的湊近,「我們到底要演戲給誰看?」 

  他將車子熄火後,轉著看她。

  「從現在開始,我們的計劃正式開跑,不管何時何地,不確定安全之前,絕對不能鬆懈,知道嗎?」

  她睜圓眼,聽話的點頭。

  「我知道了……」猶豫了一會兒,她才小小聲的問:「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嚴思安徽微一笑。「看後視鏡,不要轉頭!看那台高貴的進口轎車沒有?」

  她點頭。「看到了,裡面的人一直盯著我們耶。」

  「那是我奶奶派來的人。」他的態度一派的輕鬆自若。「她怕我會爽約,特地叫人來監視我。」

  「喔。」她的反應沒有絲毫驚奇,倒換他驚奇了。

  「你好像很習慣這種事?」他挑眉。「一般人聽見這種事,都不免要大大驚訝一番。」

  「我不會。」她輕聲說:「因為我的哥哥們,就會做這種事。」

  他無言了。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歎了一口氣。

  「原來我們是同病相憐。」他搖頭,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裡。「同是天涯淪落人,說起來我們有很多相似點。」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孫恬恬手足無措,她僵硬的就像塊石頭,連都不動一下。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低頭看她。「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你問。」她連聲音都是僵硬的。

  「你還在怕我嗎?」他微微皺眉。「你的反應像是被歹徒挾持的人質。」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在被他抱著時,僵硬的像一具石雕,而她是天字第一號。

  他那好不容易修補起來的男性自尊,又被敲掉了小小一角。

  「只是一個小小的擁抱,需要有這麼大反應嗎?」

  孫恬恬抬眸看他,一臉歉意。「我不是怕你……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她的頭垂得低低的,聲音也變得很小聲。

  「什麼?」他靠近她。「大聲一點。」

  「我……」她鼓起勇氣,大聲道:「除了家人,我從來不曾和男人這麼接近過,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我……我覺得很尷尬。」

  嚴思安聞言忽然鬆開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認真的看著她,問:「你說的家人,包不包括那三個哥哥?」 

  孫恬恬一愣。「算……有吧?」

  「什麼?!」他幾乎要從位子上跳起來。「現在還有嗎?你都這麼大了,男女有別,就算是兄妹也不能摟摟抱抱。」

  「啊?」孫恬恬傻眼。 

  「這樣是不行的。」他萬分認真的握著她的手,「我懷疑你三個哥哥對你有不正常的感情,你——事實上得盡快搬出來,明天我就去見你的父母,請他們答應我們的婚事,我會帶你脫離那個不正常的家庭。」

  孫恬恬眼睛一眨一眨,聽他滔滔不絕的說著,從一開始的愕然到後來的感動,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說得好認真。」她張著水亮的眼睛看他,微帶笑意。「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真的喜歡我。」

  此話一出,嚴思安愣在當場。

  她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兀自說著:「不過就算是假裝的,我也很感動,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些話。」 

  嚴思安沒有答腔,此刻的他,正處於震驚狀態。

  孫恬恬沒有發現,她無心的一句話,讓他驚覺自己似乎對她動了心。

  方纔在說那番話時,他的的確確是出自真心的。

  他交往過的女人並不算少,身世比她更坎坷的也不是沒有,但這是頭一回他對一個女人產生憐惜之心。

  這是同情嗎?他的眉慢慢聚攏。或者真是他動了心?

  更恐怖的是,想像和她真結婚後的生活並沒有嚇到他,甚至有些……甘之如飴?

  「你怎麼了?」她怯生生的開口,「我知道你只是假裝的,我沒有誤會什麼,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巴著你不放……」尾音在兩人相接的唇間沒去。

  孫恬恬瞪大眼,連呼吸都靜止了。

  即使她從來沒有戀愛的經驗,但是小說電影看的可不少。

  他在吻她! 

  嘴對嘴,唇含唇的接吻,不是蜻蜓點水式的,不是溫和輕柔的,他的吻帶著些急迫,及更多的索求。 

  直到這個吻結束,她仍然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至於嚴思安,他依依不捨的結束這個吻後,睜開眼,在她臉上看見的不是如他預料的迷戀表情,更加沒有任何喜悅、陶醉的模樣。

  事實上,她雙唇微張,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而她臉上的表情所代表的意思,絕對不是與他想的—樣。

  他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方纔那一吻,他沉迷其中,她的唇甜得像蜜,軟得似糖,若不是後頭還有人拿著望遠鏡盯著他,他幾乎捨不得結束。

  而她,不但沒有他一樣的感覺,反而像是被詛咒的石像—般,動也不動的,還拿那種「這是怎麼回事」的表情看他。 

  天啊……他的一世英名盡掃落地。

  「我……」直到覺得腰有些酸了,她才小小聲的開口,「可是擦嘴了嗎?」

  此言一出,換來他殺人的目光一瞪。

  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呃……那……那我再等一下好了。」

  真是沒有面子啊!

  若不是礙於前有佳人,後有「觀眾」,他真想大叫。

  她不陶醉就算了,居然還想要擦嘴?!

  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很像個大色狼,在昏暗的巷內對一名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伸出魔爪。

  他什麼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的?

  「你擦吧!」他哀怨的遞過一張衛生紙給她,然後把頭靠在方向盤上。「下次我會注意。」

  孫恬恬一聽,手停在半空中。「還有下次?」

  「豈止!」他轉頭,露出一雙眼睛看她。「除了下次,還有下下次、下下下次,一直到我們的協議期滿為止。」

  「喔。」她低下頭,沒有多說什麼,心裡卻有一絲期待發了芽。

  她並非不喜歡那個吻,只是太過震驚。

  男女之間的任何事,對她而言都是十分新鮮的。

  從小到大,她連話都很少與異性聊上幾句,更別提其他的肢體接觸。

  這是她的初吻,而且發生的很意外,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品味,只覺得腦筋一片空白。

  下次……應該就不會了吧?

  「咳!事先聲明,我可不是在佔你的便宜。」為免被誤認別有居心,他不自在的替自己找了一大堆的理由和藉口。「這只是練習而已,你懂吧?畢竟我們是一對相愛的男女,接吻是天經地義的,如果不事先習慣,萬一在別人面前出了差錯,那就前功盡棄了。」

  孫恬恬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充滿感激的微笑。

  「我知道。」她說得好真誠。「辛苦你了。」 

  看見她無邪的笑臉,罪惡感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窩上。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女孩子?她難道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只是很小人的在替自己找台階下嗎?  

  「下車吧!」他忽然轉頭,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後面的觀眾還等著好戲上場呢!」

  *  *  *

  「你說什麼?」孫御堂由文件中抬起頭,一字一句緩緩的問:「再說一次?」

  坐在桌前的男人蹺起二郎腿,兩手交叉放在腦後,愉悅的笑開來。

  「你聽得很清楚了,何必要我再說一次?」他,是孫御堂唯一的好友,名字叫柯旭然。

  若要追溯兩人相識的歷史,那必須倒帶到小學時期,但若要回顧他們的友情,只要幾句話就可以完結。

  簡單一點來說,他天生臉皮厚,不怕苦不怕難,所以才能和這個悶葫蘆做這麼久的好朋友。

  有時候他自個兒想起來,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

  「該死!」孫御堂忍不住咒罵,雙眉皺處死緊。「她居然跟著那男人回家?事情比我想得嚴重的多。」

  「嚴重?」他揚眉,吃吃的笑了起采。「嘿!她可不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她今年二十四了,就算有喜歡的對象,談一場戀愛,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用不著這麼大驚小怪吧?」

  對於孫家小妹,他唯一的印象是她太內向,說話聲音永遠細細小小,頭總是低低的,走起路來,垂頭喪氣,說起話來,彷彿沒有明天,是個標準的小可憐。

  不過女大十八變,那日他所見到的孫恬恬變化真大!

  所謂「愛情的力量」,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什麼都不懂!」孫御堂陰沉著一張臉。「她單純的像一張白紙,根本分不清什麼是虛情,什麼是假意。」

  「哇!」柯旭然誇張的大叫。「又是虛情又是假意,你根本已經先入為主了,不過,這次恐怕要讓你失望嘍!」

  「怎麼說?」 

  「看這裡。」他指著文件上某一行字。「我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調查過了,事實上,那一點都不難,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可不是什麼普通人家出身的,他姓嚴,名思安,是新亞集團的二少爺。」

  孫御堂快速的瀏覽了一遍,冷聲道:「資料上說他現在從事模特兒的工作,收入應該不高吧?」

  「也許,」柯旭然聳肩。「你該不會以為他是想從你妹妹身上揩油吧?」

  孫御堂抿緊唇,沒有回答,意思就是默認了。

  「不可能。」他隨手翻到下一頁。「看清楚,幾天前他才花了十幾萬替你家小妹買了一大堆東西,用的都是他自己的卡。」

  孫御堂只瞄了一眼。「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本來就都是先有付出才有收穫。」

  「哇!你中毒真的很深。」柯旭然嘖嘖有聲的道:「好吧,那還有最後一樣王牌。你猜怎樣?那天嚴思安帶著你家小妹去飯店,回絕了南華營建千金的相親之約,你也應該有聽說吧?辜老屬意新亞集團的二少爺做他的女婿,甚至不惜以上億的土地投資案做籌碼,如果他真有那種心,辜怡容才是最好的選擇。」

  孫御堂無言了。「真有這種事?」

  柯旭然一臉「信不信由你」的表情。

  「唉,老孫啊!別說我這個做朋友的不夠意思,我勸你啊,想開一點!小妹妹總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女人,你要是真愛護她、替她著想,就不要捧打鴛鴦,小心她怨你一輩子!」

  孫御堂白了他一眼。「以嚴家二少爺的條件,怎麼可能喜歡上恬恬?而且恬恬對他的身份一無所知,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單純……」

  「這就是愛情啊!」柯旭然以傳道般虔誠的聲音說:「愛,讓一切都變得可能。愛,是超越一切世俗限制和認知的。」

  狗屁!孫御堂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最好是愛。」他瞇起眼,陰沉的道:「任何人膽敢傷害我的妹妹,就要有付出慘痛代價的心理準備!」

TOP

第七章  

「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黑漆漆的電影院內,坐滿了人,嚴思安和孫恬恬也是其中之一。

  計劃一旦開跑,他連一點點時間也不放過,只要一得閒,就帶著她四處招搖。 

  不管是自家飯店,或是各個新品發表會,乃至於一般平常的逛街、看電影,兩人出雙入對,各種傳言也在社交圈內滿天飛。

  「不要回頭看。」嚴思安捧著一桶爆米花,轉頭在她耳邊吹氣。「看電影吧!不然看我也行,就是別回頭看別人。」

  孫恬恬以手掩住耳朵,臉上一紅。「別對著我的耳朵吹氣。」

  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她已經慢慢習慣與嚴思安親近,甚至開始喜歡和他親近,但他隨興所至的親暱舉動,仍然常常搞得她手足無措。

  「不是故意的。」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他可一點也沒有轉開頭的打算。「大家都在看電影,我只能說悄悄話。不在你的耳邊說,怎麼聽得清楚。」

  她不再理他,專心看電影。

  嚴思安的目光卻沒移開,他發覺自己愈來愈喜歡看她了。

  從一開始的退縮、自卑到現在慢慢綻放出屬於她自己的光芒,她就像一朵含苞的花慢慢盛開。

  或許她沒有發現,和之前的她相比,她的變化有多大。

  他的目光愈來愈離不開她。 

  即使與別的女子相比,她仍然不是非常出眾,但在他眼中,她的笑、她的一舉一動卻比其他人來得耀眼。 

  「你轉過來。」他忽然開口。

  孫恬恬聽話的轉頭,視線卻仍黏在螢幕上,直到他的唇湊上來。

  「唔?」她先是瞪大眼,接著眨了幾下眼睛,最後才緩緩閉上。

  這是一部非常賣座的電影,他們四周全都是人,但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這些,只能感受到他的唇、他的吻。

  直到兩人分開,她才不好意思的以衣袖擦嘴,故做若無其事的繼續看電影。

  嚴思安卻仍不滿足。「再來一次?」

  她搖頭,指指前方的螢幕。「專心看電影。」她把聲音壓得很低,「這裡人好多。」

  「我不管。」他像個小孩一樣耍賴。「你再不把頭轉過來,我要強吻你了。」

  她轉頭,不知道自己該先生氣或是害羞。

  嚴思安不讓她有考慮的機會,又把唇湊了上來。

  坐在兩人背後的黑衣人完全無心於電影情節,只是睜大眼睛看他們吻得難分難捨、一次又一次,直到電影散場。

  *  *  *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任何事情一旦成為習慣,就像抽煙上癮一樣,很難戒掉。

  一開始,也許儘是因為一個突然的衝動,久而久之,卻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嚴思安覺得自己愈來愈習慣孫恬恬的存在。

  不管是她的笑,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吻她的感覺。

  她的唇像是毒品,讓他一沾就上了癮。

  這樣熱烈的渴望讓他不得不開始深思其中代表的意思。

  他喜歡她,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樣的喜歡可深可淺,端看他願不願意繼續下去。

  電影散場後,他們在外頭買了一些食物,回到他租的房子,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東西。

  嚴思安從頭到尾眼睛雖然盯著電視螢幕,卻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孫恬恬等了好—會兒,見他沒有回神的打算,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在想什麼?」

  他抬頭看她。「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孫恬恬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你這個人很好啊!」她一一細數他的優點。「你看,你人長得好看,心地又善良,很有同情心,也沒有大男人主義,你對我也很好,一點都不介意我一開始還嚴重的侮辱了你呢!」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會害我以為自己真的是—個無懈可擊的新好男人。」

  她的表情變得很認真。「你本來就是。」

  他聞言大笑。「如果讓別人聽見你這麼說,他們一定會笑死。」

  「為什麼?」她放下手中的叉子,輕皺眉頭。 

  他沉默了幾分鐘,才緩緩道:「我是別人口中的花花公子,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意思是你很受女人歡迎?」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答案令她覺得很不愉快。

  單單只是想像他和別的女人談笑、親吻,一股沉重的窒息感便重壓在她的心口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點頭,表情很嚴肅。「事實上,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不過,我想細節方面還是別說了。」

  她睜大眼。「什麼細節?。

  「女士不宜的細節。」嚴思安苦笑。

  「喔。」她悶悶的應了聲,忽然覺得好心情離她而去。「那就別說了吧。」 

  「你在吃醋嗎?」他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表情。

  吃醋?她有什麼資格吃醋?他們只是一對假情侶,認真算起來,非親非故,她根本沒有資格干涉他什麼事,更別說是吃這種醋了。

  「沒有。」她低下頭,拿起叉子撥弄著盤中的面。「我只是有點失望而已。」

  他的心一緊。「你對我失望?」早知道就別說出來了。

  「不是。」她低聲回道:「我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告訴我細節,我覺得有點失望。」

  他一手托著下巴看她,半晌才道:「其實如果你吃醋,我會很高興的。」

  「嗯?」她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看他。「為、為什麼?」

  他微微一笑。「因為那代表你喜歡我。」

  紅潮瞬間湧上孫恬恬的雙頰。

  她不是一個擅於說謊的人,非到必要的時候,她不會選擇撒謊。

  此時的情況顯然不符合。

  但要她承認自己喜歡他,卻又開不了口,所以她只能沉默以對。

  「這是默認嗎?」他挑眉。「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當是了。」

  她抬眸看他,還是沒有開口。

  「你知道嗎?」他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我喜歡你臉紅的樣子,很好看。」

  當他的唇落下時,她緩緩閉上了眼。

  其實,她也想問他,他對她有沒有一樣的感覺,但她不敢開口,她怕得到令人失望的答案,

  反正未來還有一整年的時間,總有一天,她會鼓起勇氣問他的?

  *  *  *

  早上八點鐘。

  嚴思安打開公寓的大門,走向他的車子,奶奶此刻必然已經知道所有的事,該是進行下一步棋的時候了。

  他太專注於自己的思緒,沒有發現背後有人接近他。

  「嚴先生,」待那人出聲時,已經在他身後了。「請你跟我走一趟。」

  嚴思安猛然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微熟悉的臉。

  他瞇起眼,在腦海裡搜尋著答案。

  「你見過我。」柯旭然替他省了這個麻煩。「那天我開車跟蹤你回家。」

  嚴思安聞言挑眉。「你是誰?為什麼跟蹤我?」

  柯旭然兩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吊兒郎當的笑著。

  「我嘛……」他嘿嘿笑了兩聲,十足痞子樣。「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醜小鴨的家人很想看看未來的妹婿,和你聊幾句貼心話。」

  貼心話?嚴思安失笑。

  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恬恬的三個哥哥,可是經由她片段的描述,他知道他們絕不是那種好好先生。

  事實上,依他對那三人的淺薄認識,他們找他去,十之八九是要警告他或給他一個馬威的。

  「如果我不去呢?」他靜靜的問:「你會怎麼做?」

  柯旭然搖頭。

  「傻小子,不是『我』會怎麼做,而是『他們』會怎麼做。我敢跟你保證,我是這裡面唯一一個腦袋正常的人,其他的瘋狗會怎麼蠻幹我可不敢擔保。」

  意思是說,他其實沒得選擇。

  嚴思安無言了。

  *  *  *

  這是綁架。

  坐在嚴家客廳內,孫恬恬在心裡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她被綁架了?!

  看著站在身邊的四個彪形大漢,她偷偷嚥了一口口水,怎麼都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這個地方來。

  好像是她去買早點,買完早點打算過馬路時,忽然一輛黑色轎車就衝了出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四個大漢就衝了下來,將她團團圍住,然後道:「孫小姐請上車。」

  呃,那樣的情況,她好像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只好乖乖上了車。如今回想起來,她這個肉票實在是太合作了一點!

  緩緩的打量四周,人眼所見皆是高級傢俱、高貴裝潢,顯見屋子的主人身價不凡

  這樣的人為什麼要綁架她呢?孫恬恬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她?」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就是這個女人?」

  「是的,奶奶。」接話的是年輕男子,他正扶著老太太從樓梯上走下來。「她是二哥的女朋友。」

  「什麼女朋友!荒唐!」

  孫恬恬愣愣的看著他們,對老太太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只能用「歎為觀止」來形容。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老太太,您是思安的奶奶?」

  嚴老夫人抬眸,利眼一掃。「是啊!我是他的奶奶,你又是誰?」

  這個問題著實很難回答,孫恬恬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他的誰。

  是朋友?愛人?或是妻子?

  「我叫孫恬恬,是他的未婚妻!」

  嚴老夫人伸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荒唐!什麼未婚妻?你們連婚約都沒有,怎麼能算未婚夫妻?」

  她微微瑟縮了一下身子,沒有答腔。

  這樣的場面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尤其是自己孤獨一人站在敵人的營地中,就是說話也不敢大聲啊!

  瞪著她那副弱不禁風、可憐兮兮的模樣,嚴老夫人順了順氣,知道自己太激動了一點。

  「好吧!」她的口氣稍稍緩和。「你說!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我的孫子?」  

  *  *  *

  「再多的錢都辦不到!」嚴思安靜靜的回答,無視身旁的男人對他怒目瞪視。「事實上,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倒希望你能開一個價錢,由我來付給你,然後從此恬恬的事你們兄弟就不要再插手。」

  孫御堂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一言不發,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姓嚴的小子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難對付。

  「你根本不可能喜歡她。」他冷冷的開口說:「憑你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又何必來撩撥我妹妹的心?她承受不起失戀的打擊。」 

  嚴思安聞言,唇角微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大舅子,你的話很矛盾耶!既然知道恬恬禁不起失戀的打擊,又要我離開她,不是故意要讓她傷心嗎?」

  「至少現在還來得及。」

  「你怎麼知道?」

  「我是她的大哥。」

  「大哥了不起嗎?我敢說你對她的認識甚至及不上我的—半。」

  柯旭然聽著前面兩人一來一往,唇槍舌劍,忍不住笑了起來。

  「嘿!你們夠了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情敵在吵架,請你們記住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他的多事換來兩人異口同聲的命令,「閉嘴!」

  「你真的喜歡她嗎?」孫御堂再次開口,兩人的話題繞來繞去,其實總不脫那幾句。「真的是喜歡她這個人,而不是背後的附加利益?」

  嚴思安拂眉。「什麼附加利益?」

  「華愷集團的資源,以及她的錢。」

  嚴思安瞪著他,表情像見了鬼。

  「你?!」所有的片段在腦海中拼湊起來,他才恍然大悟。「你是華愷集團的孫御堂!恬恬是你們那個神秘的小妹!」

  「演得很像。」孫御堂面無表情的稱讚他。

  他的諷刺,嚴思安沒有聽進去。

  他太震驚了。

  如果奶奶知道恬恬的身份;怕不樂瘋了?

  也就是說,如果他和孫恬恬結婚,不但氣不到奶奶,說不定還會被稱讚一句好能幹!

  天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沒有道理,這完全沒有道理。

  堂堂—個千金小姐,為什麼需要登報誠徵丈夫?

  他被騙了嗎?

  「停車!」他大叫,伸手就要開車。「快點停車!」

  柯旭然看著後面的車門被打開,嚇得冒了一身冷汗,連忙靠向路邊,緊急煞車。

  車子—停,嚴思安便衝出去,攔了一輛計程車走了。

  柯旭然兩手抱胸,轉頭看向後座的好友。

  「怎樣?出乎你意思之外吧?他一聽說醜小鴨的身份,表情簡直像看到鬼。」

  孫御堂只冷冷哼了一聲。

  *  *  *

  孫恬恬步出嚴家大門時,外頭已是日正當中。

  方纔在嚴家,活生生上演了一幕比連續劇更老套,比花劇場更狗血的場面,她覺得很累。

  一直以為那種盛氣凌人的有錢人家只存在連續劇中,原來是她見識太少。 

  嚴老夫人專制、獨裁,完全不接受任何解釋和反對,偏偏她的個性軟弱,面對別人的苦苦相逼,除了堅守己見,再沒有多餘的力量反擊。

  也因此,耗了幾個小時後,嚴老夫人才終於發現再浪費時間也沒用,於是特赦她離開。

  才剛踏出嚴家的土地,她的手機就響了,第一通是大哥打來的,問她為什麼沒去上班。 

  「我遇到一個高中同學。」她撤了謊。「她有點事情要我幫忙,我下午就回去了。」

  這一通剛掛斷,第二通緊接而來。

  「恬恬?」是嚴思安。

  「你在哪裡?你今天為什麼沒去上班?」

  她歎了一口氣。「我剛剛從你家出來,你奶奶找我來的。」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

  「她知道嗎?你有告訴她了嗎?」

  他再次開口,語氣多了些緊張。「她知道你是華愷集團的千金小姐嗎?」

  孫恬恬一愣。「你、你知道了?」

  她沒有問他怎麼知道的,打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個秘密,只是始終沒有適當的時機提起。

  但他為何這麼緊張?

  「沒錯,我知道了。」他的語氣讓人聽不出是什麼情緒。「我奶奶知道了沒?」  

  「還沒。」

  察覺到他有些不同,她的音量小了下去。「你沒事吧?」

  「我也不知道。」他靜靜的道:「連我自己都分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

  「你生氣了。」這是陳述,不是問題。「我不是想騙你,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或是忘記說。」

  「恬恬,」他打斷她的話。「你現在在哪裡?我過去接你,然後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她能說什麼呢?除了好之外?

TOP

第八章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咖啡廳內輕快的音樂對孫恬恬絲毫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現在的心情沉重的像有鉛塊壓在心上。

  雖然嚴思安從坐下來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但她從小就靠著察言觀色在三個哥哥的捉弄間求生存,對別人表情的改變份外敏感,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不同。

  他不再笑了,臉上輕鬆自在的表情也看不見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不再是愉悅、熱情,反而像是有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終於忍不住開口,「發生什麼事了?」

  他歎了一口氣。「今天,你的大哥來找過我。」 

  她的呼吸一窒。「他……是不是說了一些難聽的話?大哥總是這樣的……他對任何人都這樣……他……沒有什麼惡意。」

  「我知道。」他輕啜一口咖啡,靜靜的道:「我不是在意這個。」

  她默默的看著他,等他繼續說。

  「但是,直到剛剛我才知道,你是華愷集團的千金。」他看著她的目光沒有責怪,沒有怨懟,只有一片無奈。「你從來不曾對我說過。」

  她低下頭。「我曾經想說,但是……我以為沒有差別……」

  「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辜小姐嗎?」

  她搖頭。 

  「因為她是我奶奶替我選擇的對象,這是典型的企業聯姻,而我不願意做別人手上的棋子。」

  見她一臉茫然,他歎了一口氣,又說:「如果你不是孫家千金,事情會簡單許多,一切都可以照著計劃走,可是……」

  可是她是,孫恬恬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

  「所以呢?」

  雖然腦海裡一直有個聲音叫她不要問,但她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她想知道有什麼差別?

  她是不是華愷集團的千金真有那麼重要嗎?

  「所以,事情會變得很複雜。」

  「多複雜?」

  「非常複雜。」他無奈的說。「最主要是,一旦我奶奶知道你的身份,大概會樂翻天。」

  她聞言皺眉。「為什麼?」

  她是真的不懂,他知道。

  「因為你背後代表的龐大利益。」他輕輕握住她的手。「一旦你嫁給我,成了嚴家的媳婦,新亞集團也等於多了一個生意夥伴。」

  孫恬恬睜大眼。「新亞集團?」雖然見識過嚴家的富麗堂皇,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新亞集團的少爺。「你是……」

  「奶奶沒有告訴你嗎?」他挑眉詢問。「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她拚命搖頭。

  「新亞集團是我爺爺創立的公司。」

  「可是……你不是模特兒嗎?」

  「那就是我和奶奶不睦的主要原因。」他說得雲淡風輕,一點傷心或氣憤的感覺都沒有。「她習慣掌控每個人,偏偏我不聽話。」

  「那……」她小心翼翼的問:「你現在想怎麼樣?中止計劃?」

  他默默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忽然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只是做一點小小的修正。」

  *  *  *

  所謂「小小的修正」,其實只是提早並且將計劃快速進行而已。

  不可否認,一開始知道孫恬恬的身份,他非常震驚,甚至想過為了不稱奶奶的意,乾脆取消計劃,從此與她保持距離。

  但是當他在咖啡廳看著她時,那些念頭頓時煙消雲散。

  他喜歡她。更重要的是,她對他的感覺也一樣。

  沒有理由為了一個老太婆,白白將自己一生的幸福給賠上。

  何況,就算不這麼做,他還是有其他方法補救。

  即使奶奶知道真相後會得意開心一陣子,至少他還是扳回了一城。 

  不過,計劃裡還是有一樣是經過修正的,那就是「假結婚」這個「假」字。 

  原來的計劃本來非常的簡單,他們兩人做好一切準備後,就一塊去公證結婚,然後拿著結婚證書回家嚇死雙方的家人。

  但如今,他改變主意了。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誰也不曉得明天會是什麼樣,一年後,他們也許會分開,也有可能不會。

  至少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嚴思安對未來的結局還挺樂觀的。

  既然如此,結婚的過程當然不能隨便,婚禮更不能如他們原先計劃的那樣,草草公證結婚了事。

  所謂未雨綢繆,凡事留條後路總不會錯。

  說不定他們兩人以後當真白頭偕老,他可不願意草率的婚禮成為新娘子一輩子的遺憾。 

  因此,不顧孫恬恬費盡唇舌想婉拒,他仍然堅持一切必須按規矩來。

  第一步,當然是上門提親。

  孫家夫婦的環球之旅恰巧於兩天前結束,他在打聽清楚一切之後,西裝筆挺,手提禮物,為了她勇敢出征。

  「我看起來如何?」站在孫家大門口,他不忘做最後的確認。

  「很好看。」孫恬恬比他還緊張。「那我呢?」

  他微微一笑,低頭偷了一個吻。

  「不錯,像個戀愛中的女人。」

  她聽不出來他這句話是在讚美她或取笑她,只得默不作聲。

  「我們進去吧!」

  *  *  *

  這是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陷阱。

  算準了孫家三兄弟不在家,他以新好男人的姿態登門造訪,意在一舉攻佔灘頭,只要搞定她的父母,就一切OK!

  要扮演好一個稱職的「未來女婿」角色,有許多訣竅,但是最重要的只有兩樣:誠懇和深情。 

  誠懇讓對方的父母知道你是一個可以托付女兒的對象。

  深情讓他們相信你會善待他們的女兒。

  而他將這兩樣都演得出神入化。

  對於這個女婿,孫家夫婦是愈看愈喜歡。

  別的不說,單單是他能讓自己的女兒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得給他一百分的獎勵。

  一直以來,恬恬始終叫他們夫婦兩擔心。

  她很乖巧,事實上是乖巧的過了頭。

  別的女孩子在她這個年紀,男朋友早就不知道已經換過幾個了,但她卻始終小姑獨處。

  雖然朋友們曾在言談間暗示那是因為她的容貌、打扮,可是哪對父母會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好呢?

  孫家夫婦也不例外。

  他們這個女兒或許不夠漂亮、不夠時髦,可是簡單的打扮也自有清純的美,他們從來不認為是女兒的條件不好所致。

  唯一擔心的是她的個性太過內向,怕她不好交朋友。

  沒有想到,女兒是不交則已,一交驚人啊!

  瞧瞧這個小伙子! 

  人長得俊不說,誠懇有禮、專情癡心、家世又好,可以說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他們就算作夢也想不到,能有這麼好的男孩子給他們當女婿。

  「你剛剛說你們認識多久了?」孫其琛笑望著眼前的年輕男子,語氣和善。

  嚴思安和孫恬恬對望一眼。

  「半年了。」他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一直以來瞞著您實在很抱歉,因為恬恬的個性比較內向,我怕嚇走了她,所以一直不敢要求來見你們。」

  「喔?」孫其琛笑得眼睛都瞇了,和妻子對望一眼,彼此都對這個女婿很滿意。「你想得的確很周到,不過……」畢竟是自己心愛的女兒,對於兩人相識短短半年就決定攜手共度人生,他還是有些疑慮。「半年的時間會不會太短了?」

  「孫伯父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你們能再交往久—點,確定彼此真的適合再結婚。」為了避免嚴思安誤會,他補充道:「你知道,年輕人嘛!心性不定,我不是反對你們結婚,只是覺得這樣比較保險。」

  嚴思安點頭。「您的顧慮我都能瞭解。不瞞您說,在認識恬恬之前,我也曾荒唐過一陣子,直到遇見她,我才知道過去的生命多麼空虛。」他握住身旁孫恬恬的手,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恬恬就像是一盞燈,照亮了我,我很確定她就是我要攜手一生的人,若她希望能有多一點的時間來確定是否選擇我,我願意等。」

  孫家夫婦對看一眼。 

  「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咱們家的恬恬。」蘇巧荷在丈夫耳邊低語。「你瞧,他們之間的氣氛多麼甜蜜。」 

  「是啊。」孫其琛笑著摟住妻子,壓低聲音在她耳旁輕聲道:「想當年,咱倆熱戀時,我也是這樣看著你,就像你是稀世珍寶一樣,其實一直到現在,我也一樣是這樣看著你的。」

  蘇巧荷美麗的臉染上些許紅暈。

  「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說這些,不害臊啊?」

  「愛你都來不及了,害什麼臊?」

  不怕在場還有兩個晚輩,孫其琛大方的在她臉上印下一吻。

  「爸、媽……」孫恬恬忍不住出聲。 

  她太清楚自己的父母了。

  雖然他們已經結婚幾十年,可是甜蜜起來,可一點也不輸年輕人,要是沒有人在旁邊提醒一下,一會兒他們就要陷入旁若無人的甜蜜世界了。

  孫其琛抬頭看向女兒,笑道:「好、好,我們來談你的婚事,你別急。」

  「我……」她紅著臉皺著眉。「我沒有急,只是……只是提醒你們一下。」

  蘇巧荷輕聲笑了出來。「看看,女兒迫不及待想嫁人了。」

  「媽……」

  她想解釋,但是父母皆含笑看著她,眼神彷彿在說:別再解釋了,我們都瞭解。她只得把後面的話嚥回去。 

  「既然思安都這麼說了,那爸爸問你,你真的想嫁給他嗎?」孫其琛收起笑容,正經的道:「結婚是大事,你想清楚了,爸媽自然都沒有意見。」

  「是啊!」談起正事,蘇巧荷也恢復她為人母的態度。「其實認識多久不一定會影響你未來的幸福,最重要的是你確不確定他就是你要牽手過一輩子的人?」 

  孫恬恬轉頭看向嚴思安。

  他正含笑望著她。

  這一切只是假裝的,不是嗎?

  不管她的心裡是何想法,她都應該點頭說是。

  但當她的眼神與他相接,她的心跳得好快,甚至想著將來與他成為夫妻,相伴過一輩子的情景。

  就像他們是真心相愛,他也是出自真心來提親,請求她的父母將她交給他。 

  如果這是真的有多好?

  她的心裡忽然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如果他說的那些話,以及他熱烈的眼神,全都是真的有多好?

  「恬恬?」看著兩個年輕人的深情對望,頗有天長地久之勢,孫其琛不得不出聲打斷兩人的凝視。「你的選擇是什麼?」

  蘇巧荷輕笑,輕拍丈夫的背。

  「那還用說嗎?她的態度已經表示的很明顯了,女孩子家嘛,總是不好意思開口說這種事,就這麼決定吧!」

  她調回眼神,不發一語,這都不是真的,所有的一切只是演戲,就連他的吻,也只是為了演戲所做的練習。

  「思安,今天留下來和我們一塊晚餐吧!」

  蘇巧荷熱絡的招呼他留下來晚餐,沒有人察覺她的落寞。

  *  *  * 

  「這是怎麼回事?」

  孫家餐桌難得有今天這樣全員到齊的景象,平時三個兄弟各忙各的,孫家兩夫婦也多在世界各地旅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一家人一起用餐。 

  本來應該是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卻因多了一個人而使得氣氛顯得很詭異。

  孫家三個兄弟全臭著一張臉,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他是誰?」孫廷罔瞪著嚴思安握著小妹的那隻手,首先發難。「為什麼他會坐在這裡?」

  孫念學打量對面的男人半晌,才緩緩的道:「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嚴思安吧?」

  他是孫家三兄弟裡頭,唯一沒有在華愷集團工作,而選擇自己創業的,他開的是—家廣告公司,嚴思安曾經與他們合作過。

  「拿開你的手。」孫御堂面無表的瞪著桌上那雙交握的手,冷冷的命令。

  嚴思安乖乖聽話的收回手,對他們綻出—個友善的微笑。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少來這一套!」孫廷罔毫不客氣的出聲。「先說清楚,你是誰?為什麼坐在我家的餐桌上,握著我家小妹的手,還一副當這裡是自己家的樣子?。

  「廷罔,」蘇巧荷皺眉斥喝。「你這是什麼態度?怎麼可以這樣對客人說話?」

  「思安是恬恬的男朋友。」孫其琛開口,「我和你媽都對他很滿意,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從今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們三兄弟要對人家好一點。」

  「不會吧?」孫廷罔不敢相信的瞪大眼,轉頭看向嚴思安身旁的妹妹。「你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

  他凶狠的目光讓孫恬恬忍不住一縮身子。

  「我……我……」嚴思安的手握住她的,輕輕一捏,接收到他的鼓勵,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們已經在一起好一陣子了。」

  孫御堂再次冷冷的開口,「放開她的手。」

  「御堂!」蘇巧荷再次斥責。「你怎麼也和你弟弟—樣?」

  一直沒有出聲的孫念學,此時終於緩緩的開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一直是個花花公子,換女人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而且對像一個比一個美艷,沒聽說你什麼時候換口味了,而且你是怎麼騙到恬恬的?」

  蘇巧荷為小兒子的語氣中的暗示倒抽了一口氣。

  「好了!」她終於受不了,大聲喝斥三人。「你們全都閉嘴!我不知道我是這樣教你們的?對客人這種態度,成何體統?」

  室內頓時陷入—片寂靜。 

  孫家三兄弟原本都不是這麼衝動的人,但任何事情一旦牽到寶貝妹妹,往往便會失去控制。

  孫家夫婦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歡,他們三兄弟看妹夫卻是愈看愈討厭。

  「恬恬找到一個這麼好的對象,你們應該替她高興才對。」蘇巧荷皺眉看著他們三人。「不是像這樣,把人家當成敵人一樣攻擊。」

  三個兄弟不約而同的在心中冷冷一哼。

  他是敵人沒錯啊!

  任何一個妄想染指他們寶貝妹妹的男人,都是他們的敵人。

  他們的父母天性樂觀,他們可不一樣。 

  自己的妹妹條件?何德何能使這樣一個男人為她傾心?

  這其中分明有陰謀!

  然而即使他們最想做的事情,是團團圍攻這個居心叵測的男人,讓他口吐真言,卻也不願意公開違逆母親。 

  「好吧。」三人之中個性最溫和的孫念學率先開口。「我們不當他是敵人,當他是妹夫,那麼……」他聳聳肩,攤開兩手。「親愛的妹夫,你能告訴我,你喜歡我妹妹什麼?為什麼忽然轉性了?」

  蘇巧荷白了小兒子一眼。

  「當然是因為愛啊!」嚴思安笑得自然,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對面有三對惡毒的目光同時射向他。「除了愛情,還有什麼能使一個人有如此大的改變?」

  「愛?」孫御堂露出嘲諷的笑。「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你的愛?你愛她哪裡?你為什麼愛她?」

  這回,孫家夫婦沒有制止兒子,因為他們也想聽聽他怎麼說。

  嚴思安環顧在場數人,知道自己只要有一句話說錯,哪怕只是口誤,恐怕也會馬上被撲殺。 

  「愛一定要說得出來才算愛嗎?」他選擇一個比較保險的說法。「我喜歡恬恬,喜歡她的全部,不管是好的或不好的,我寧願以行動來證明,而不是花言巧語。」

  孫其琛點頭,很讚賞他的想法。

  不過孫御堂可沒這麼好打發。「簡單說就是:你想不出來,因為根本沒這回事。」

  嚴思安聞言皺眉。「我可以理解你們的想法,在你們的眼中,恬恬平凡、內向、自卑,似乎什麼優點也沒有,你們想不通,為什麼我會喜歡她。」

  「那正是我們一直想問的。」孫念學靜靜的開口,「你是否可以回答了?」他的語氣溫和,用字卻很不客氣。

  嚴思安也不動氣。「但我看到的不一樣。」他抬眸,目光中眾人之間來回。「我接受她所有的一切,只要是屬於她的,都沒有好與壞之分。沒錯,她沒有動人的外表,但她有一顆善良、懂得體貼別人的心,她或許有些自卑、有些陰沉,但那並不影響我的感覺,反而讓我更心疼她、珍惜她,更希望能令她快樂。」

  他愈說,心情愈激動。

  「有些話,恕我不客氣的說了,你們身為她的兄長,本來應該要呵護她、疼惜她的,可是你們卻一次又一次的以言語暴力傷恬恬的心,導致她心理上的嚴重受創。如果可以,我們當然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但若沒有辦法,即使你們再如何反對、阻撓,我也絕不會放棄恬恬。」

  把話一口氣說完後,他轉向孫其琛,以充滿歉意的語氣道:「對不起,伯父,我說得也許有點過分,希望您不要見怪。」

  孫其琛呵呵笑開來。「不會、不會。」如果剛才他還有什麼疑慮在聽見嚴思安這番慷慨激昂的話後,也跟著煙消雲散了。「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這三個兒子的確是不懂事了一點。」

  孫家三兄弟的眼同時瞇起。

  可惡!被擺了一道!  

  「好了、好了,吃飯吧!」孫其琛替他們打圓場。「從今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要好好相處,來,思安,吃飯!」

  「這小子真的有兩下子。」孫廷罔附在小弟耳邊低語,「我們倒像是壞人了。」

  孫念學拿著筷子輕點微啟的唇,沉思了一會兒。

  「其實,他說得也不無道理。」他聳聳肩。「雖然聽了讓人覺得挺不舒服的,不過算是說中了部分事實。」

  「不是吧?」孫廷罔皺眉。「你忽然良心發現了?」

  孫念學只睨了二哥一眼,淡淡的回答:「唯一沒有良心發現的人只有你,你還沒發現嗎?」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