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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相較於她的興奮雀躍,滿腦子渴望綺思被狠狠打斷的白鐸凡,臉色顯然不是那麼好,尤其當他察覺自己竟因她有了生理反應……

  「該死!」暗暗低咒一聲,他單膝曲起,企圖掩飾這窘迫尷尬的狀況。

  「怎麼,你不打算一起去看看嗎?」她納悶地瞅了眼坐著一動也不動的男人。

  「這地板又冷又硬害我坐得腿都麻了,我等下再……喂、慢著!你想干麼?」他又驚又怒地瞪著忽然蹲下身湊近跟前,一雙白嫩素手還很沒規矩亂摸上他大腿的女人。

  「我知道幾個穴位對腿麻特別有效,你別亂動,我幫你按按。」

  「等等,你別亂摸!」

  白鐸凡緊咬牙根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悶哼呻/吟,早已蠢蠢欲動的勃發欲/望在她火上添油的助燃下,幾乎瀕臨失控邊緣。

  他伸手想抓住她造亂的雙手,卻被她一掌拍開,當纖細指尖使勁按上他腿部某個穴位,向鋒凡眯眼暗暗倒抽口氣,只覺一股酥麻感自膝窩竄上背脊,教他一時間無力反抗,卻也讓她手上的動作越發放肆。

  「欸,你不要一直動來動去,這樣要我怎麼專心幫你弄?」

  「你的手……那裡、不准碰!」

  「你以前沒做過吧?別緊張——」

  「住手!我不需要……噢!」

  該死,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當那雙無知柔荑捏遍他僵硬的小腿,探過膝頭,逐漸往上、再上——

  「許特助,你會不會弄錯了?都快半夜十二點了頂樓怎麼會有人……嗄?!」

  機房大門砰地一聲開啟,讓拉拉扯扯的兩人動作瞬間停格,活像被狗仔抓奸在床的不倫戀情侶,一臉錯愕又狼狽地望向來人。

  帶頭闖入的保全人員同樣沒料到會撞見這場面,瞪著機房內顯然正「忙」的男女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歹勢,我是不是該晚點再來?」他眼看又要退退退退出門外。

  「等等,你不要走!」

  顧不得形像狼狽,受困多時的白鐸凡和黎筱沛急忙出聲制止他離去。

  「黎特助?我手機沒電,剛剛才收到你的簡訊趕來……」隨後跟來的許競喬在看清房內兩人曖昧不清的舉止後,目光掃向不該出現在此,且行為還很不端正的好友兼頂頭上司。

  「我們打擾到您了嗎,白總?」他非常客氣有禮的問候,最後那句敬稱怎麼聽都教人覺得寒涼刺骨。

  面對好友「關愛」的視線,白鐸凡力圖淡定卻粉飾不了俊顏上的尷尬,而在旁人曖昧質疑的眼神下,總算領悟自己和白鐸凡拉拉扯扯的畫面有多糟糕、多麼誤導觀眾的黎筱沛則是脹紅了雙頰,一張嘴開開合合好半晌,卻發現一切只會愈描愈黑、百口莫辯。

  未了她只能無地自容地掩面哀鳴,直想挖個坑把自己埋掉。

  冤枉啊大人!

  事情不是各位看到的這樣,更不是各位想像的那樣,她沒有對總裁大人伸出狼爪,一切都是天大的誤會,她的清白她的名譽她的飯碗她的年終獎金呀呀呀呀——

  【第五章】

  「聽說,前些日子,你和一名女職員過夜了?」

  端坐在總裁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上,一身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沉不住氣打破滿室靜默,對著埋首公務的冷峻男人叨念。「最近有些荒唐的傳聞,說鉑宇科技新上任的總裁,竟和一名女特助深夜廝混,你要怎麼解釋?」

  章鈺蓉顰著妝容精致的柳眉,支手撫額,顯然飽受流言所擾。

  「既然明白是荒唐的傳聞,又何必勞駕您親自前來過問?」

  面對不請自來、興師問罪的母親,白鋒凡簽核文件的筆尖沒有絲毫停頓,頭也不抬地淡漠回應。

  「我是在擔心你呀!也不想想你大舅、二舅、幾個表哥全是栽在醜聞上才被拔除了繼承權,幕後黑手還會有誰?當然是三房那老謀深算的女人!」

  兒子事不關己的態度惹得章鈺蓉頗為不滿,一股腦兒地抱怨起來。

  「說來也苦了你那三姨婆,處心積慮剔除障礙,拱自己的兒子坐上大位,怎料風光不過幾年就把一手好牌輸個精光。現在風水終於輪轉到我們母子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你可別中了有心人士的圈套讓我失望。依我看,那個女特助肯定有問題,說不定早教三房收買,為了杜絕後患,你找個名目把她辭了吧!」

  聽見母親打的主意,白鐸凡總算停筆抬眸迎向她的目光。「單憑臆測就任意辭去一名盡忠職守的員工,對公司而言只會是損失。這件事起因是一名前任秘書室女職員不滿被調職,才趁公司響應環保節能日提早熄燈時,將我鎖在大樓內,黎特助只是連帶受害人罷了。」

  刻意將焦點擺在自己身上,好安撫猜疑心重的母親,白鐸凡心底卻明白,心機善妒的何菁玲壓根兒沒料到原本只是想惡整黎筱沛,卻陰錯陽差連他也一並鎖在頂樓,才會鬧出這麼大風波。

  事發前一日公司保全系統才剛完成定檢維護,隨即發生受困頂樓事件,他心中起疑,派許特助私下調查一番,果真發現事情不僅是系統故障這般單純,從而逮到試圖破壞安全鎖害他倆受困的何菁玲;枉費她花了不少心思摸清黎筱沛愛上頂樓放松壓力的習性,又買通愛慕自己的菜鳥警衛洗去監視畫面,卻萬萬沒想到總裁辦公室的電腦中另有一套備分系統,而他正是靠著這個如山鐵證,才讓心氣高傲的何菁玲俯首認罪,自請處分離職,那名幫凶警衛同樣遭到申斥開除。

  「前任秘書?哼,不就是章鈺勝的後宮團之一嗎?」

  章鈺蓉一臉鄙夷,冷嘲道:「說來你三舅也是因為女色才會惹得一身腥,外界焦點全放在他的花邊緋聞上,哪還有空關注公司發展?你可別學他行為不檢落人口實,也千萬要記取我當年過人不淑的慘痛教訓,如今對你最有助益的,就是娶個你外公認可、門當戶對的妻子。吶,媽今天特地帶了幾位千金小姐的相親照……」

  兜了這麼大國,白鐸凡總算弄清楚母親今日來訪的目的。

  雙親離婚得早,他五歲時便隨母親返回章家,在眾多親戚的冷言冷語中,母子倆雖相依為命,關系卻總有些疏離,正因為母親總帶著些富家千金的驕縱任性,對兒子緊迫盯人的控制欲更令他疲於應付,才會畢業後留在英國創業不歸,這回若非向來疼愛他的外公出面,他也不會放下一切接手家族企業。

  「媽,我不是說過了,我不——」

  他糾結著眉頭正想拒絕,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卻傳來禮貌的輕叩。

  「打擾了,我替章女士送茶。」

  黎筱沛端著茶盤進門,不忘提醒上司。「白總,研發部會議將在二十分鐘後舉行,如果沒有其他吩咐,我就先下去……」

  「慢著。」一聲命令,留住她的腳步。

  章鈺蓉冷冷打量了下眼前的女特助,立刻認出她正是和兒子傳出緋聞的對像。

  哼,不就是個小家碧玉的丫頭,模樣生得倒清秀,但論美貌也不及兒子過去交往的對像,身分更是差一大截,若說鐸凡會看上如此平凡的丫頭,她這做媽的打死也不信!

  不過兒子看不上眼,某些妄想攀高枝的女人卻不能不防。

  她抿了口茶,隨即皺眉挑剔。「客人都已經來這麼久了,現在才送茶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再說,這茶怎麼一股霉味?你都用這種東西招待重要的客人嗎?」

  「抱歉,因為章女士臨時來訪,這茶是老董當年從拍賣會上競標得來的普洱茶磚,專門用來招待貴賓,茶性較烈,衝泡也較一般茶品費功夫,才耽擱了點時間。您若喝不慣,我這就替您換下。」黎筱沛嘴上抱歉,臉上卻滿是可惜地准備將那一口要價上千元的頂級普洱撤走。

  「慢、慢著,多喝幾口好像也沒這麼糟,既然泡了就不要浪費。」章鈺蓉急忙阻止,為自己的不識貨感到尷尬。

  眼看作風強勢的母親意外吃了敗仗,白鐸凡悄悄撇過頭輕咳幾聲,好壓下逸出喉間的悶笑。

  只可惜他的掩飾不怎麼成功,反而換來母親大人更加不滿的神色。

  自己竟被個初出茅廬的丫頭將了一軍,像什麼話?!

  一想到這兒,章鈺蓉不禁氣打心頭湧,刻意轉向兒子軟語勸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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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媽也知道你忙,但再忙總得抽空吃飯吧?一個人孤伶伶吃飯多無趣,有人陪豈不更好?這些名門千金個個端莊嫻靜、婉約秀麗,全是媽精挑細選過的,和那小門小戶出身的女人相比簡直雲泥之別,你可別學你三舅老愛和手下女秘書廝混,不成體統!」

  章鈺蓉瞟向一旁的黎筱沛,細聲細氣道:「我看不如就讓黎特助代為打點,幫你和那些千金小姐約時間共進晚餐。」

  難得看到不可一世的白鐸凡被母親大人逼婚,黎筱沛深表同情之余,哪裡聽不出他母親根深柢固的門第觀念?她就算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他母親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視防備,突然被點名更是教她睜圓了美眸,心底泛起一股澀然滋味。

  要她去幫總裁安排相親?!

  是嫌她工作量不夠爆肝嗎?再說……再說,她一點也不想接下這任務,管他要跟哪家千金約會、和哪位名媛交往,她都不想知道,更不想替他討好那些女人!

  分不清溢滿胸口的氣悶酸澀,究竟是為無端增添工作量而惱抑或是其他,即便心中百般不情願,總裁大人的娘親都開口點名了,身為小職員有權力說不嗎?

  黎薇沛只能硬扯出一抹微笑,對章鈺蓉應道:「請放心,這件辜就交給我吧。「「那就有勞你了。

  章鈺蓉十分滿意自己的安排,將黎筱沛僵硬的笑容視作自慚形穢,她揚起紅唇,從名牌鉑金包中取出一疊裱裝精美的相親照和詳盡個資,塞進對方手中。

  「你聯絡時要應對得體,千萬要記得,這些名媛小姐可不是你區區一名助理得罪得起,也只有這樣出身高貴的千金,才配得上鉑宇科技年輕有為的總裁。」她毫不留情地再補一刀,只為了讓沒有自知之明的女人知難而退。

  「是……我明白。」如果說方才她還沒意會過來,現下黎筱沛也能猜出今日之事並非碰巧,白母顯然是聽聞傳言才會刻意指派任務給她,藉此警告她別做分外之想。

  「媽!」白鐸凡多少聽明白母親誤會了彼此的關系,想給黎筱沛難堪,不由出聲制止。

  「記得要去相親!」無視兒子警告的語氣,章鈺蓉臨去前不忘再三叮囑。

  「白總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去將資料整理建檔了。」捧著一疊富家千金個資,黎筱沛心頭沉甸甸地開口,也沒等他回應就逕自退離。

  送走了老像旋風般為自己刮來一陣混亂的母親,白鐸凡探著隱隱作痛的眉心,目光不自覺透過玻璃窗投向已回到座位的黎筱沛。

  只見她神情失落地翻動著那疊相親照,還悄悄嘆了口氣,他的胸口隨著她無聲的嘆息莫名一緊,像是被人勒住心頭,連呼吸都顯得窒郁。

  她該不會被母親刻薄的話傷到了?

  為什麼在聽見他要去相親後,露出那種惹人憐惜的落寞表情?

  以往就算交代的工作再多、再繁重,也不曾見她露出如此心事重重、郁郁寡歡的神情,她……很介意他要去相親一事嗎?

  白鐸凡在辦公桌前心神不定地擰眉思索著,灼熱的視線不由自主緊緊跟隨著她,直到再明顯不過的事實躍出眼前,教他手中旋轉的鋼筆驀然一頓,跌落桌面。

  深色墨水在潔白紙面暈染出一圈逐漸擴張的圓,猶如她擅自進駐他腦海、無聲盤踞在他心頭的身影。

  他怔愕地望著玻璃窗那頭忙碌的嬌俏背影,胸口微微發燙悸動——

  莫非,她對他……

  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

  那天,被黎筱沛悵然落寞的神情隱隱打動心扉,白鐸凡尋思過後得出這樣的結論。

  「畢竟這也不算太令人意外的發展……」安坐在轎車後座,他看著車窗外流動的夜景沉吟低語。

  身為百大企業鉑宇科技總裁,他年輕英俊、多金又有能力,就像一張鍍金鑲鑽、美觀兼實用的長期飯票,只要是女人沒幾個能抵擋他的條件與魅力。

  看看這個月來和他吃過相親宴的名媛千金們,熱情大膽點的,一頓飯吃下來就已經頻頻示好不斷放電;害羞保守的,事後也盡其所能動用關系探詢他的意願。

  不過一面之緣的女人都已如此,更何況是和他朝夕相處的貼身特助?

  雖然他過去從未考慮過辦公室戀情,但她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

  自從察覺她似乎對自己有意思,他像是被制約般,目光總是下意識搜尋她的身影。

  「如果對像是她的話……」也許不錯?

  白鐸凡黑眸垂斂,陷入沉思的俊顏上,唇角微揚起一抹弧度,似是對腦中推演出的各種可能發展感到滿意。

  叮噔!熟悉的手機簡訊鈴聲將他的思緒喚回,瞪著螢幕上的明日行程,白鐸凡眉頭擰聚,隱隱藏著不快。

  「上午九點與富達企業千金兼公關早茶會,午餐和雲龍集團二小姐有約,下午四點與國外廠商高層打小白球……對方會帶侄女出席,晚間七點在法式餐廳為留學歸國的宏瑞集團千金辦接風宴……這是什麼鬼行程,當我是趕場的牛郎嗎?!」他咬牙低咒,心頭火愈燒愈旺。

  貼心寄送這封簡訊提醒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連日來盡忠職守過了頭,讓他在公務繁忙之際還要疲於奔命,出席不下十來場飯局、約會、相親宴的小特助——

  那個他一度懷疑偷偷喜歡上自己的女人!

  為什麼他原本自信十足的推論,此刻卻漸漸動搖?

  「算我看走眼,世上有哪個女人會這麼狠心替自己暗戀對像拉皮條?」

  就連今晚他都是費盡一番苦心,才從索然無味的相親飯局中脫身,想起手邊延宕多目的工作,白鐸凡氣悶地指示司機將車開回公司,打算將部分待處理的檔案帶回家完成,卻沒料到剛進公司就撞見害他這些日子蠟燭兩頭燒的幫凶。

  只見黎筱沛拎著包包准備下班的背影輕快拐過長廊,他不由得目露凶光,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看來有必要跟這女人好好溝通,讓她認清誰才是主事的。」居然敢幫著母親逼婚,這筆帳不和她徹底清算一下,他這個白金級難搞大總裁是當假的嗎?

  「喂,你……」

  「好巧,黎特助,現在才下班?」

  白鐸凡拐過彎正想出聲逮人,剛到嘴邊的叫喚就被走廊另一頭的欣喜男聲給蓋過,他下意識閃身躲回轉角,卻又忍不住暗罵。「該死,我干麼要躲?!」

  堂堂公司總裁,為何要像做賊似地躲著自家員工?

  想歸想,他卻不由自主豎起耳朵聽著轉角另一頭的對話。

  「最近還是很忙?自從你升為特助就好久沒出席美食團的聚餐,說來挺想念你凶狠的吃相哩。」許久不見,對於今晚的巧遇林世欽顯然十分開心。

  「別提了,最近忙得連午餐能正常吃都要偷笑。再說我沒出席團聚應該是你賺到,我少吃的那份全都進你肚子裡去了吧?」

  「這麼說未免太傷人,我像是這麼沒義氣的人嗎?」

  他一副受辱的搞笑口吻,不忘八封道:「工作再忙也要顧身體,你聽說何秘書閃電辭職沒?雖然她沒說明原因,但從以往秘書團之首突然降轉到我們企劃部,恐怕是適應不良才會離職不干吧?」

  身為受害人,黎筱沛當然知道何菁玲閃電請辭的原因,雖然無法理解她為何總將矛頭指向自己,而不去找總裁大人興師問罪,但幸好那天自己不是一個人被鎖在頂樓,也因為這場意外,她才有機會看見白鐸凡卸下工作後的另一面。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極富魅力的男人。

  但除了初次在燒烤店的短暫相處外,工作時她一直謹守分際,不敢讓心有任何逾越,直到受困頂樓那晚,他才仿佛褪去總裁光環,再度變回那個一同分享大餐的帥氣飯友,她喜歡和這樣的白鐸凡相處,可以輕松自在談天說地,沒有防備的笑鬧吐槽,如果說她的心不曾為這個出色的男人有一絲悸動,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思及那夜包覆在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鼻端仿佛還殘留著他獨特好聞的氣息,黎筱沛雙頰微微發燙。

  「有了何秘書的前車之監,你可別把自己逼太緊,偶爾也要放松一下。聖誕節快到了,這周末大伙兒打算約去吃義式料理慶祝一下,我從廠商那兒拿到折價券,有沒興趣一道來打打牙祭?」順著話題,林世欽提出邀約,也打斷了她不欲人知的羞窘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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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又到了吃聖誕大餐的季節!自從換了個工作狂老板,我都快跟美食絕緣,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體重計上的數字,但我想在我變成瘦子前,應該會先被操到過勞死。」甩甩頭拋開那道攪亂心湖的美挺身影,她皺著嬌顏抱怨。

  想起這陣子忙著趕場相親宴、吃遍各家高級料理的白鐸凡,她心中就有一股氣,更多的是說不出口的澀然。

  生平第一次,她羨慕起那些一出生就含著銀湯匙的富家千金們。

  她一向懂得知足惜福,也相信只要肯努力就能實現夢想,所以一直認真工作、認真生活著,直到遇上白鐸凡,她才明白,原來有些事並非努力就能得到,正如他母親所說,唯有出身高貴的千金才足以配得上年輕有為的他。

  而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機會。

  她只能安慰自己,其實只要能在如此出色的男人身邊替他分憂解勞,也不失為生活中的一點小確幸,但……她仍止不住心頭氣悶啊!

  細數那些浪漫約會、燭光晚餐,哪一項不是她精心安排?他倒樂得輕松,吃遍好料不說,還能享受名媛千金們的愛慕垂青。

  今晚相親的廣發集團長孫女就是個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才二十歲連大學都還沒畢業,正是青春貌美又家底雄厚,一如他母親期許的未來媳婦人選,也和出身平凡的自己大大不同。

  就不知在他心中,哪位千金才是真命天女?低垂著美眸,她幽幽想著,換來林世欽滿是關心的探詢。

  「嘿,你在發什麼愣?瞧你臉色不太好,是工作壓力太大嗎?這樣下去可不行,周末就一起去大吃大喝放松一下吧!」

  「我先看看行事歷……這禮拜已經連續加班四天是有點累,有時候我真懷疑白總是具研發精良的擬真機器人,而工作就是他的能量來源,像我們這種平凡人想追上他的腳步實在有些吃力!」

  她異想天開的比喻讓林世欽悶笑出聲,卻也教躲在轉角後的白鐸凡俊顏僵了僵。

  工作狂?擬真機器人?這就是相處月余來她對他僅有的感想?虧他還以為她對自己有好感,甚至認真思考是否該接受她的心意,如今卻聽見她在另一個男人面前嗔怨,讓白鐸凡滿心不是滋味,也總算記起這半途殺出的程咬金不是別人,正是上回在監視器裡看到和她聊了許久的企劃部男職員。

  聽兩人一來一往談笑熱絡,交情顯然不錯,說不定那男職員對她有意思,那她呢?她也同樣對那男人有好感,才會一見面就聊個不停?

  相較於每回面對他時,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多停留一秒鐘都像折磨的差別待遇,白鐸凡心底一股悶氣無處宣泄。

  當他察覺自己過度起伏的反常情緒時,他愣住了。

  自己是在在意什麼?他憑什麼惱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又為什麼要猜測她心底中意誰、對誰有意思?

  這些日子他只顧著推論她是否喜歡上自己,卻壓根兒沒想過那些悄悄占據他心思,縈繞在腦海中關於她的一顰一笑、俏麗身影,和莫名妒羨氣悶的情緒反應,在在都說明了一項牢不可破的事實——

  他的心早在不知何時使已陷落,滿滿的全都是她!

  轉角那頭,黎筱沛猶不知隔牆有耳,檢視著手機行事歷哀嘆。「依照白總的行程,這周末八成又要加班,沒辦法跟你們一道去吃好料了,不過我有樣好東西保證讓你羨慕個半死。」說著說著她精神一振,連嘴角都微微地翹起,一掃方才的陰郁。

  「看你一臉得意,是什麼好東西這麼神秘?」

  「吶,你瞧這是什麼?」

  她喜孜孜地從皮包裡拿出一張邀請函,典雅信箋上燙金的雙鶴展翅標志教對方眼睛一亮。

  「羽鶴屋一泊二食雙人住宿券!這不是一晚要價近三萬的日式高級溫泉酒店嗎?你從哪裡弄來這等好康?」

  「除了這個,我還有好幾張W&L集團旗下高級餐廳的免費招待券——」她一臉神往地說著,將邀請函捧在心口得意宣言。「這些全都要感謝老板之賜!」

  「我?」聽見她的感言,白鐸凡一臉錯愕,又急忙捂嘴壓低嗓音。「我什麼時候送過這些東西?」

  「老板?你是指白總?他送你這些是想干麼?!」

  大老板這招擺明不懷好意,外加美食利誘,手段太過卑鄙,教林世欽心頭警鈴大作,一臉戒備地瞪著邀請函,仿佛那是張誘拐良家婦女的賣身契。

  白鐸凡咬牙低咒,豈會不明白對方把他想成什麼財大氣粗的下流胚!

  「這女人一天不敗壞我名聲是皮會癢嗎?」

  不只他氣得牙癢癢,另一頭林世欽同樣急得跳腳,他心儀黎筱沛已久,卻遲遲提不起勇氣告白,如今竟要眼睜睜看她步入邪惡上司的陷阱,他氣急攻心啊!

  「無功不受祿,你千萬要當心!白總該不會是藉口邀你同游才送你溫泉住宿券?你可別傻傻上當被人占了便宜!」

  「嘿,事情才不是這樣,你可別想歪。」見他一臉擔憂,黎筱沛失笑。「這些全是我用勞力換來的,不過認真說起來,比較辛苦的應該是老板喔。」

  「這話教人怎能不想歪?黎特助……筱沛,你該不會心甘情願出賣自己和白總……」林世欽震驚地瞪著她,說不清胸口的感覺是心痛還是失望,抑或是對意圖染指部屬的荒淫總裁感到憤怒。

  白鐸凡真想衝出去挽救名譽,為自己的清白辯駁,不過被人搶先一步。

  「拜托,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看起來有那麼好傻好天真?」黎筱沛沒好氣地賞了對方一記白眼,狡黠的笑容下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若真要說出賣,也是我出賣了白總好嗎?多虧他這些日子馬不停蹄的趕場相親,讓負責訂席的小小特助我,已大大升級為各大五星酒店和高級餐廳的VIP會員,這些招待券都是會員禮或紅利點數換來的。你說,我這招高不高明?為了感念白總賣身提供的員工福利,下回大家一起去吃免錢好料!」

  這陣子她除了例行公事外,又接手安排總裁大人的相親事宜,忙得昏天暗地,還要眼睜睜看白鐸凡吃香喝辣享盡艷福,她不是沒想過尋個藉口將此任務交由別的同事打理,不去聽、不去看,就不會心底難受,可每每想要放手卻又躊躇,如此矛盾自虐的情緒搞得她一肚子酸意啊!不替自己討點公道怎麼行?

  這些VIP招待券就當是慰勞自己辛勤工作的獎賞,她當之無愧,哼!

  瞧她說得理直氣壯,白鐸凡卻聽得火冒三丈。

  原來這些日子自己像個鐘點牛郎辛苦奔波、忙到快要爆肝的代價,就是讓她拿著他以勞力換來的招待券去作威作福,還不忘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大方邀約別的男人一道享樂!

  他先前肯定是瞎了眼,才會自作多情以為她暗戀他。

  今晚意外聽見「真相」,就像一記耳刮子狠狠摑在臉上,白鐸凡絕對不會承認他的男性尊嚴有多受創。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女人死定了!」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仗著總裁特助頭銜暗揩油水、囂張又貪吃的女人很快就會明白,膽敢背地裡占便宜、恣意闖進他的心擾亂他思緒,就別怪他連本帶利向她索討回來!

  星期六的晚上,她本該進公司加班趕制第四季業績報表,此刻卻置身在由法國米其林三星主廚來台掌廚的創意分子料理餐廳,環顧為了迎接聖誕節而布置得奢華雅致的VIP包廂,無論是矗立在古典巴洛克式雙人桌椅旁的蒼綠聖誕樹,抑或是牆邊那座仿真雕花壁爐,都教黎筱沛有一種恍若夢境的不真實感。

  她曾幻想過也許哪天中樂透或發了一筆橫財,她會來這慕名已久的高檔餐廳朝聖,犒賞自己的味蕾,那情景該是多麼美好、多麼幸福、多麼滿足——

  但絕不會出現眼前如此尷尬的場面!

  「哈、哈啾!」揉揉因感冒發癢的鼻子,她一臉歉意,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對著包廂內剛入座的男女主角沙啞干笑。「對不起,兩位請繼續。」

  「感冒了嗎?」睞出一記「你怎會如此不中用」的責備眼神,白鐸凡狀似漫不經心地隨口探問,唯有眉間的摺痕透露出他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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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倒是另一名妝容秀致、衣著時髦的年輕女子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巧笑債兮地柔聲開口。「白先生,這麼叫好像太生疏了,我可以叫你鐸凡嗎?或是喊你的英文名字Darrell?」

  燭光熠熠,映得今夜相親宴女主角於如憶精心妝點的容顏更加明艷照人。

  「於小姐不用拘禮,就隨你的喜好稱呼。」

  對座男人露出一抹電力十足的微笑,電得她暈陶陶,卻也讓隨侍在旁的黎筱沛見了眉心微微一蹙,心頭好似有甕新釀的醋正在發酵。

  哼,這男人平常老對她凶巴巴的,如今見了美女就換上紳士般的優雅好睥性,差別待遇未免太大!想起這些日子不知有多少名媛千金享受過他的溫柔對待,黎筱沛就很不是滋味。

  「今早我收到你送來的花,一整束火鶴熱情又大氣,我就喜歡這種與眾不同的Tone調!」於氏千金顯然對這獨到的品味印像深刻,十分贊賞。

  「我對花一竅不通,那是黎特助挑的,你若喜歡,下回我吩咐她多送幾束過去。」聳聳肩,白鐸凡不知是故意還是當真不解風情的回應,教原本滿心歡喜的佳人笑容僵了下。

  但於如憶顯然沒被這點小挫折擊退,旋即漾出媚笑再道:「Darrell,你喜歡法國菜嗎?Paul大師的廚藝我去年在巴黎有幸一嘗,那新奇的美味教人難以忘懷,今天能再次體驗真令人期待,我可要好好答謝你的用心。」

  「你太客氣了,這餐廳是黎特助訂的,你若滿意,晚點可以請教她成為VIP會員的資格,相信她必定十分了解。」瞥了眼黎筱沛,白鐸凡那抹意味深長的眼神害她心中一驚。

  而屢屢碰壁、無法忍受這般忽視的於如憶終於忍不住發難。「Darrell,請恕我失禮,從剛才我就想問——今晚約會為何一直有個不相干的人在場?她是誰?」

  面對於氏千金隔空直朝她鼻頭戳來的纖纖玉指,黎筱沛心中有著同樣疑問,卻無語問蒼天。

  好好的周末假期抱病進公司加班已經夠哀怨,忙到下午居然還被總裁大人欽點為相親宴隨行助理,說什麼約會對像太多他需要助理幫忙記錄,最好事後再整理出一份優勝劣敗表格,讓她深深懷疑這男人究竟是在相親還是嚴選企業結盟伙伴?

  此刻她不但成了顆惹人嫌的電燈泡,還礙眼睜睜看著他和相親對像談笑風生、大啖美食,自己卻只有在旁干瞪眼的分,簡直是天理不容、慘絕人寰、虐待勞工啊咳咳咳!

  「於小姐不用太見外,黎特助專門負責規劃我私人行程及打理瑣事,若你我有機會進一步發展,無論約會或是出席正式場合,都將透過她來聯系安排,趁早熟悉一下也好。」

  「什麼?我沒聽錯吧?連約個會都要透過助理預約?!」於如憶惱道,瞪向她的美艷臉龐有些扭曲。

  黎筱沛則是盡力擺出一副「人在職場身不由己」的無辜表情。

  冤枉啊大小姐,規矩又不是她定的,平白無故增加工作量她也很委屈好不好?冤有頭,債有主,不要拿她這個聽命行事的小職員開刀咩!

  「我相信於小姐今晚出席這場相親宴,正是理解門當戶對、互利互惠才是維系良好關系的重點。我向來不信任愛情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基於企業聯姻的利益及方便性,希望未來相處模式也能秉持公事公辦的原則。我的公務繁忙,有事請由黎特助代為聯絡,若你有什麼禁忌或喜好也請一並知會她以便建檔。」白鐸凡一副在商言商,把談戀愛當成談並購案的態度,可把於如憶氣壞了。

  而這反應,正符合他的期待。

  他已受夠了這種美其名為相親,實際上和商品展售會沒兩樣的無聊飯局,更不滿黎筱沛視他如燙手山芋急著想推銷出去,拚命替他安排相親約會。

  就算他母親指派任務給她又如何?

  倘若母親每個要求他都順從,也不會至今單身未娶,對於交往對像、婚姻大事他有自己的原則與堅持,斷不可能任憑旁人操控,眼看黎筱沛注定要白忙一場,偏偏一點自覺也沒有,他才是她的頂頭上司,才是她應該聽從討好、百依百順的對像,這女人盡忠職守卻搞錯對像,真快氣死他!

  「哼,你以為本小姐除了你,沒別的男人追嗎?」

  未了,於大小姐惱得臉都脹紅,氣呼呼撂下一串話拍桌走人,留下一室尷尬的寂靜。

  黎筱沛錯愕地看著這出脫稿演出的相親戲碼,美眸悄悄覷向神態自若的白鐸凡。

  「菜都還沒開始上就把人給氣跑,難怪會交不到女朋友。」她蹙著眉頭低聲咕噥,明明該惱他毀了自己精心安排的相親宴,藏在心底的小惡魔卻忍不住開心地跳起踢踏舞,竊喜他對於家千金並不感興趣……

  「她沒把那杯水朝我臉上潑來,你很失望?」指節輕叩著桌面,他對於於如憶嗔怒離去毫不在意,神色淡漠的臉龐像覆了一層寒夜薄霧讓人猜不透心緒,唯有低沉的嗓音透出一絲危險氣息。

  「白總您說笑了,我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可怕的念頭?」媽呀,這男人是會讀心術嗎?她一臉心虛地將手舞足蹈的小惡魔趕回角落蹲著。

  「哼。」沒好氣地睨著她藏不住心事的俏顏,明明每回向他報告約會行程就神情郁悶,今晚隨他出席更是一臉悵然若失,投向他的目光好似在無聲指控他是個用情不專的風流情種,直到見他趕跑了於如憶才神色稍霽,整個人放松許多。

  她抱病加班的憔悴模樣令人心煩意亂,白鐸凡無法釐清自己究竟是在惱她什麼,卻克制不住滿到嘴邊的叨念。「你是怎麼回事,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病得嗓子都啞了?天冷不會多加件衣服嗎?」

  「醫生說是勞累、體虛外加三餐飲食不正常,抵抗力太差才會感冒,吃了藥多休息就會好。」她嗓音沙啞、滿腹委屈的回答讓他心頭一怔,歉疚感油然而生。

  勞累、體虛外加三餐飲食不正常?

  那個害她夜夜加班連周末都沒辦法好好休息的元凶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感冒就該多補充營養,還站在那兒干麼?不想品嘗米其林三星主廚的手藝嗎?」清了清喉嚨,他以霸道的口氣試圖掩飾心虛愧疚。

  「我?我可以吃嗎?」黎筱沛睜圓美眸,懷疑自己幻聽,即使感冒讓味覺變遲鈍,她依舊滿懷期待、暗吞著口水問道。

  「你訂了兩人份餐點不是嗎?我都不介意與你這個病毒帶原者共進晚餐,你若對法國名廚的手藝沒興趣;這份多的餐點就請服務生端去倒掉……」他抖開餐巾,指示服務生上菜,話還沒說完她已迅速入座。

  「我吃我吃!糟蹋食物可是會被雷公劈啊!」她振振有詞,深怕他反悔似地急忙舉起叉子准備大快朵頤。

  直到瞧見她雙目饞饞、口水滴滴盯著桌上美食的貪吃模樣,白鐸凡原本煩悶的心情才稍微抒解開來,唇畔不經意勾起一抹淺笑。

  「你就懷著感恩的心好好享用吧,這種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日子忙著幫我安排相親宴,你顯然也從中獲得不少『福利』。」

  又來了,那種毛毛的感覺。

  黎筱沛有些不安地抬首覷了他一眼,發現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凌厲黑眸,正瞬也不瞬地緊鎖著她,害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是作賊心虛吧?!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緊張到食不下咽、胃口盡失,趕忙多喝幾口餐前酒壓驚。

  「我不可能知道什麼?」

  他似笑非笑地問著,又自顧自說下去。「你當我真不曉得某人利用安排相親宴的機會在各大五星級飯店享受VIP禮遇,吃香喝辣外加紅利積點獎不完?」

  「你……怎麼會……」完了慘了,她死定了!

  「哼,若非那天意外聽見你和企劃部同仁的對話,我恐怕還被蒙在鼓裡。」

  「你、你居然偷聽!」她又驚又惱地啞聲指控。

  「公共場合不算偷聽,再說公司是我的,敢在裡頭大放厥詞就要有被人贓俱獲的覺悟。」白鐸凡冷笑,露出整齊亮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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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被那張危險俊顏惹得心跳加速、思緒紛亂中,黎筱沛忽然捕捉到某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男人美其名要她當隨行助理,實際上是自己心不甘情不願出席相親宴,索性把她一起拖下水!

  「太奸詐了,居然仗著老板威勢戲要員工?小心眼又愛記仇的男人……」她暗自嘟囔,卻忘了眼前的男人耳朵比狗還靈。

  「我要是愛記仇、心眼小,你現在還有機會坐在這兒享受法國名廚的手藝?」白鐸凡真要被這女人氣到內傷。

  他承認害她感冒是他不對,但這女人好歹也該反省檢討一下,總裁特助當得如此威風,像話嗎?如果能狠下心開除她,事情就能簡單輕松得多。偏偏遇上她,他就是拿不定主意,有時氣得恨不得掐上她纖細的頸項狠狠搖晃,有時卻又情不自禁想起她。

  想起她指著他鼻頭大罵災星。

  想起她工作受到肯定時自信得意的神采。

  想起她躲在天台偷偷腹誹他。

  想起她為他按摩減輕頭疼時的溫柔目光。

  這女人如此輕易挑動他的心、霸占他的思緒,自己卻渾然未覺,還成天想把他推給其他女人,教他氣得牙癢癢卻又不知如何整治她,也舍不得教訓她,如此矛盾又復雜的感受令白鐸凡嘆息,不得不承認——她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

  「這麼說來我占你便宜,你害我感冒,不如咱們就當扯平,一切既往不咎?」

  似是看穿了眼前男人不過是只紙老虎,黎筱沛眨眨眼提議,見他沒有否決,她索性又大起膽子探問:「你今晚把於小姐氣走,這樣好嗎?不怕得罪於氏企業?」

  她絕不承認自己是在為這男人擔心,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絕沒有其他意圖喔。

  「方才那位是於家最叛逆的次女,一心想擺脫家族盛名闖蕩演藝國,與父親和受寵的二房姨太關系不睦,就算交往所獲得的商業利益也有限。」暗惱她還有心情記掛無關緊要的女人,他仿佛談論生意般不帶感情的冷酷分析,讓黎筱沛一愣。

  「對你來說,這些日子的相親宴都只是在商言商的權謀游戲?沒有半點感情成分?」她難以苟同的批判目光像一根根蜂針戳刺著他的心。

  「沒錯,那又如何?『愛情』不過是虛幻又不切實際的口號,一旦熱情消退就什麼都不剩,唯有基於利益交換的婚姻才夠理性又有保障,我母親當年失敗的婚姻就是前車之監。」他故意這麼說道。

  「你母親?」她詫異抬眸,想起公司裡流傳關於他的身世八卦,卻又礙於隱私不好多問。

  覷見她眼底的疑惑,白鐸凡緊抿著唇無聲沉默著,正當黎筱沛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卻半斂著眸低聲道:「你應該也聽過關於我身世的傳言。我是我媽當年和男人私奔生下的孩子,她那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其實老梗得可以,千金小姐愛上貪圖她財富的窮小子,不顧家人反對為愛私奔,以愛為名的婚姻卻敵不過現實打擊,撐了五年便草草結束。所以說,『愛情』這東西太抽像,禁不起考驗,論及婚姻,還是能掌握在手中的利益條件比較可靠。」

  他毫無掩飾地侃侃而談,冷峻神色和淡漠言詞像是刻意的武裝,張揚著尖硬銳利的刺,只為保護內在不欲人知的脆弱,以及擔心被心上人推拒在外而落了地的自尊。

  從他口中聽見關於他父母的婚姻,她可以想像雙親離異如何在他童稚懵懂的心靈烙下難以抹滅的傷痕,卻說什麼也無法認同他對愛情太過偏頗的見解。

  「也許,你只是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才會不相信愛情。」黎筱沛垂眸低喃。

  這一句輕柔的言語像記重拳狠狠擊上白鐸凡的心。誰說沒有?但如果他說出來,她有膽面對嗎?

  「那些名媛千金不也是如此?『愛情』對我們這些身負家族重任的繼承人而言太過虛幻,既然同意出席這種為了利益結合的相親宴,就該明白其中的潛規則,那位於小姐若無法遵從,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和她客套。」他諷刺道。

  「那我呢?和我一起用餐豈不更浪費你寶貴的時間?」

  也許是感冒頭昏使然,黎筱沛心頭酸酸澀澀,梗在喉間的話未作多想就衝口而出,幾乎是一開口她就後悔了。

  正如那天他母親口中嫌棄的小門小戶人家,她既沒家勢又沒背景,哪裡比得上和他相親的名媛千金?倘若連這些女人他都看不上眼,又為何要氣走於家千金邀她共餐?她才不信堂堂鉑宇科技總裁會舍不得浪費一頓飯菜。

  只見她低垂著頭卻藏不住困窘泛紅的臉蛋,狀似認真地撥弄著盤中餐點,但一口也沒品嘗。白鐸凡凝望著她,神情莫測。

  對於她不假思索的唐突反問,他原本冷硬武裝的心悄悄崩裂,泛出一絲暖意與欣喜。

  這是否代表她的心裡,也是在乎他的?

  「你,不一樣。」沉默半晌後,他才緩緩欣唇。

  「和你吃飯有趣得多,不會讓我無聊到想衝出大門,跳上隨手攔下的計程車逃逸。」他語帶詼諧,表情卻很認真。

  「真的?該不會是因為比起那些千金小姐,小助理更好捉弄吧?」

  「你好意思說?為了美食不惜出賣老板,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大牌的特助?」他端起咖啡杯的手一頓,沒好氣地哼了聲,卻十分享受和她拌嘴的樂趣。

  聽他這麼說,她止不住心頭甜滋滋地在唇邊釀出喜悅。

  他沒興趣在於氏千金身上花費時間,卻願意和她共進晚餐~~

  主菜享用完畢,嘗一口剛端上桌的精致甜點,莓果慕斯微酸帶甜的滋味跳躍舌尖、漫上心頭,黎筱沛抬首偷偷覷向他,卻毫無防備撞進一雙深邃的瞳眸中。

  「你……干麼一直盯著我看?」她紅著臉提問。

  「嘴邊沾著莓果醬,是怕人不知道蛋糕有多好吃嗎?」他掀眉調侃。

  「咦?哪裡?哪裡有沾著?」

  她又羞又惱地瞪向他,卻引來對方更加愉快的暢笑。

  黎筱沛下意識探出粉嫩舌尖輕舔過唇瓣,這畫面映入白鐸凡眼底,不期然勾起體內一股躁動的熱流,教他的笑意僵凝在臉上。

  該死,又不是青春期的毛躁小伙子,居然為這無心的小動作想入非非!甩甩頭,趕緊揮去腦中不該存在的妄想!

  瞧她一臉懊惱地抬手就要往紅潤誘人的唇畔抹去,他未作多想便出手制止,粗率莽撞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感到詫異,所有的冷靜理智在接觸到她的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眼裡心裡全是她,也唯有她。

  他想得到她的笑容,想和她輕松自在的談天說笑,一如她對待那名企劃部男職員那樣……不,是要比她對待任何男人都更熟稔親昵!他想得到她的心,想體會她口中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模樣,究竟有多麼美好?

  「你、你做什麼?」

  被男人牢牢握住的手腕,傳來陣陣屬於他的熱度。

  望進白鐸凡專注熾亮的黑眸,黎筱沛只覺臉頰升溫,心跳亂了節奏,分不清究竟是感冒病況加重,抑或是因為他?

  當他緩緩傾身靠近,她思緒紛亂,一度以為他會吻她。但他只是探出手,帶著薄繭的拇指溫柔而眷戀地輕拂過她唇角,也在她心頭深深烙上一道印記。

  時間,像是凝住了恆久,又短得令人嘆息。

  而後他微微撇身,並未拉開太過親昵的距離,卻將沾有她唇上果醬的指尖舉至自己唇畔,緩緩吮上那抹艷麗且挑情的莓紅色酸甜滋味。

  過程中,他的眼神不曾離開過她。

  她則是目不轉晴地盯著他修長優雅的手指,感覺室溫似乎升高了十幾度,讓她頭暈目眩、口干舌燥,有股羞人的衝動渴望張口含住他指尖,為他舔吮去那抹誘人犯罪的紅艷——

  或是直接吻上那張性感到罪惡、令人想入非非的男性薄唇!

  「你……在做什麼?」她覺得喉嚨好干。

  「沒什麼,只是幫你擦干淨,有什麼不妥嗎?」

  他一臉無辜,灼熱的左掌像是握上了癮,始終不曾松開她右手,拇指似有若無地輕拂過她細嫩手背,引發她一陣敏感的悸顫。

  「你這舉動未免太親昵,會讓人誤以為……以為……」

  「以為什麼?」

  「以為你在勾引我!」她又羞又惱地脫口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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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這男人明明有那麼多名媛千金可選擇,為何偏愛戲弄她一名小助理?

  「如果我是呢?」他不慌不忙反問。

  「咦?」被他毫不含蓄的坦白怔住,她的心跳放肆飆速,懷疑自己因壓抑太多渴望而產生幻聽。

  「如果我就是在勾引你、誘惑你,你願意接受嗎?」

  將她倏然暈紅的臉龐盡收眼底,他饒富興味地挑高了眉,語調輕柔而誘人,隱隱透著危險,臉上笑容益發猖狂。

  「你……我……」被那張太過邪肆的臉龐眩花了眼,黎筱沛為之屏息。

  「你不拒絕,我就當是同意了。」

  看她結結巴巴吐不出一較完整句子,白鐸凡如烈酒般醇厚醉人的噪音在她耳畔低回誘哄,下一刻,翩然落下的唇便將她來不及說出的零碎字句全數隱去。

  他的吻霸道又溫柔,強悍又誘惑,唇舌時而輕戲試探、時而翻攪勾引著她的順從,黎筱沛暈眩地被他囚禁在懷中,徹徹底底亂了方寸,也無力抵擋這純男性的魅力。

  直到一吻結束,白鐸凡滿意地端詳著她酡紅的臉龐,像在欣賞自己一手打造的精心傑作,當修長指尖輕劃過她濕潤微腫的唇瓣,才剛品嘗過的甜美滋味躍上心頭,這一吻非但無法饜足他的渴求,反倒燃起體內簇簇火苗,教他凝望的眸心倏地深黯幾分。

  她覺得自己快被他太過熾熱的眼神灼傷。

  想抬手遮住那雙炯亮的瞳眸,可她終究沒有膽量恣意妄為,只能傻怔怔地瞅著他,心跳如擂鼓。

  「我、我感冒……你會被傳染……」聽聽她在說些什麼?簡直是殺風景到極點!

  話才剛脫口,黎筱沛就羞窘至極地緋紅了雙頰,輕咬著粉唇只想一頭撞上那棵綴飾華美的聖誕樹,以逃避他的目光。

  而白鐸凡只是眉角微掀,笑得像只偷腥得逞的大貓,嗓音溫醇醉人地在她耳畔低詢。「在你眼裡,我像是這麼虛的男人嗎?」

  噢,這個自信跋扈卻又令人怦然心動的惡男!

  相較於她的羞赧無措,他一臉波瀾不興,仿佛剛才的事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她妒羨他的淡定,更懊惱自己的不爭氣。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老天能幫忙治一治這個囂張的壞男人,至少讓他看起來不要這麼該死的誘人墮落,可以嗎?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筱沛這輩子許願還沒如此靈驗過。

  「就跟你說不要逞強吧!」

  瞪著辦公桌前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脹紅俊臉有一半遮掩在醫療用口罩後,卻仍堅守崗位不肯回家休養的男人,她重重放下一疊文件嘆息。

  「還敢說……咳咳、也不想想是誰害的!」白鐸凡向來犀利的眼神因重感冒而削弱許多,這記瞪視少了威嚴,反倒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都說了感冒會傳染你不聽,現在嘗到苦頭了吧。」

  想起周末夜那一吻,黎筱沛雙頰隱隱發燙,連忙從腦海中揮去太過羞澀的回憶,專心叨念某個不聽勸告嘗到苦果的男人。

  那夜他不聽勸阻執意吻了她後,已重感冒數日未見好轉,反觀她這個病毒帶原者,天生健康好體質連流感病毒都不是對手,不過輕咳個兩天就痊愈,完全把男人的顏面踩在腳底下。

  「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心儀的男人?」他揚眉一瞥,直擊要害。

  「什、什麼心儀的男人?少往臉上貼金!那天明明是你主動誘惑……」她臊紅著臉否認。

  「但你並沒有拒絕,不就代表你對我也有好感?我們交往吧。」他像個攻城掠地的土匪頭子,一步也不肯退讓。

  那夜,火熱而迷醉的一吻過後,他更加確定對她的感覺不僅僅是單純欲/望,而是一種更深層熱切的情感,過去他不曾對任何人、甚至任何一任女友有過如此強烈的悸動與執著——她是唯一的特例!

  而依照她羞澀卻又不失熱情的回應,相信她對自己也有好感,只是當白鐸凡信心滿滿的向她提出交往請求,回應他的卻是一張錯愕的俏顏。

  「這怎麼行?你母親不會同意你和一名助理交往的。」

  黎筱沛驚慌失措的反應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白鐸凡皺著眉還來不及說上一句,她又急急說道:「再說萬一被同事知道怎麼辦?小助理攀上大總裁,背後的閑言閑語肯定不會少,他們會如何看待我?許特助會怎麼想?辦公室戀情通常不會有好結果,你是老板自然沒在怕……但我怕呀!」

  她一臉惶然退縮的模樣,仿佛和他談場戀愛跟逼她上斷頭台沒兩樣,這反應教白鐸凡一股氣堵在胸口悶得厲害。

  「你我都是成年人,感情的事無須旁人置喙,即便是我母親也沒有權力干涉我的人生。至於辦公事戀情,我和你一樣沒經驗,但有自信能做到公私分明,只要不影響工作,相信許特助他們也不會有什麼異議,至於其他員工的閑言閑語不過是眼紅碎嘴何曾少過?我又何須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放棄自己真正渴望得到的?

  「撇開你那些抗拒我的理由不談,我只知道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我想更進一步了解你、親近你。而你呢?在你心中,對我又是怎麼樣的感覺?」

  白鐸凡一席話讓她怔了怔,她從沒真正了解過他的想法,無論是對於他母親極力促成的相親宴,抑或是關於公司內部的八卦流言,他一向從容應對,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他並非不介意,而是淡定自持的功力了得,讓人猜不透他的心。

  然而,他卻在她面前坦白了。

  他毫無保留的誠懇與信任,讓黎筱沛堅守的心牆出現了裂痕,在那雙深邃黑眸的定定凝視下,她只覺得暈眩,胸口洋溢著喜悅,如同香檳裡的氣泡不斷上升再上升。

  他問,在她心中對他是怎麼樣的感覺?

  如果她說自己不曾為他心動,那便是說謊。

  在黎筱沛二十六年來的生命中,從未享受過戀愛滋味,而白鐸凡又是如此優秀傑出,在他身邊工作的這段日子,她怎麼可能不對他傾心?

  可是,現實的玻璃牆橫亙在她眼前。

  他是那樣的完美自信、高不可攀,她卻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個小職員,他們無論在身分甚至是家世背景上都如此懸殊,他可以不顧忌旁人的閑言閑語,她,卻沒有勇氣。

  即使心動也不可以!

  她垂眸閃避他太過熱烈醉人的視線,咬著唇在心中對自己反覆警告。

  一旦踏出那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到時候很可能連在他身邊工作的機會都沒了,我的願望微小卻很珍貴,只要能待在他身邊,默默喜歡著他就已經足夠。

  她是那麼樣的欣賞他,在心底偷偷愛慕他,卻沒有勇氣向他表白,也不打算讓他知曉,所以,黎筱沛開口了。

  她開口拒絕了他。

  那天她說了很多,每個理由都是一道否決。

  但與其說是在拒絕他,那些理由更像在說服她自己不能輕易越過防線,不可以喜歡上他。

  想到這裡,一股氣悶湧上心頭,教白鐸凡本就感冒不適的胸口再度窒了窒,連帶咳喘了幾聲。

  「你看看你,前天明明身體己不舒服,還硬要參加頂樓天台咖啡館的開幕儀式,吹了一下午冷風病情不加重才怪。」黎筱沛語氣略帶責備,眼底卻藏不住心疼。

  就是那雙眼出賣了她的情感,也讓他無法輕易別開頭不再看她!

  「我不過是克盡職守……開幕行程和記者會早安排好,總裁臨時缺席像話嗎?」以往醇厚優美的嗓音此刻猶如生鏽齒輪般嘈雜破碎,他才剛說完又是一陣猛咳,雙頰不知是因為發燒,抑或是咳得太猛烈而泛紅。

  見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她有些心軟。

  一直以來都覺得他是個冷峻嚴謹、從頭到腳嗅不出一絲人情味的鐵血領袖,直到那天被封鎖的頂樓再次啟用,原本空無一物的天台竟多了間設計別致的綠建築咖啡廳,黎筱沛說不驚艷是假的。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曾經有人對我說:『天台上的風景如此漂亮,如果高階主管們每天都能透過落地窗欣賞這片美景,為何不跟全體員工一起分享?』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建議!綠園咖啡廳的開幕,正是希望能提供大家一個放松休憩的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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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天他在開幕儀式上的致辭,不但成功博得員工的心,也幫他換來不少媒體報導的推崇,闡述年輕總裁如何跳脫窠臼,以洋派作風、人性管理引領鉑宇科技邁向嶄新的未來。

  但吸引黎筱沛注意的,是他致辭中再熟悉不過的內容——

  那是兩人被困在頂樓那夜,她有感而發的慨嘆。

  自從何菁玲挾怨報復惹出反鎖事件後,頂樓就被總裁大人勒令封閉,她曾一度怪罪這男人太小心眼,記恨她偷偷溜到上頭發牢騷腹誹他,豈料他竟悄悄指示動工,將過去閑置荒廢的天台重新規劃一番,大方與全體員工分享整片城市河岸的美景風光。

  她這名微不足道小小特助的意見,身為公司領導者的他非但聽進去了,還實踐得更為徹底,綠園咖啡廳就是最意外的驚喜。

  「咳咳、得准備開下一場會議……」

  白鐸凡沙啞的嗓音喚回她的思緒,見他搖搖晃晃起身,她下意識迎上前,怎料下一秒高大結實的身軀就這麼朝她倒來。

  老天,這男人整整高她一個頭,是想壓垮她嗎?!

  狼狽又吃力地撐住半倚半掛在自己身上的特大病號,黎筱沛焦心急問:「喂,你沒事吧?振作一點,可別昏倒啊!」

  「發生什麼事了?」

  前來送公文的許競喬在看見兩人曖昧相擁的畫面時,鏡片後的眸光閃了閃,雖然察覺情況不對勁,卻仍不慌不忙踱步而來,最終還是在她急切的叫喚下才上前和她一同將病人扶到沙發上休息。

  他可沒錯過好友眼底的敗興失望,活像嘴邊內被人搶走的病獅。

  「『白總』,您身體無恙吧?」身為特助之首,他還是得關心一下。

  「我沒事……咳,只是一時頭暈。」白鐸凡搶在黎筱沛之前逞強道,黎筱沛則是既憂心又氣惱地瞪著這個冥頑不靈的男人。

  「都差點在公司裡昏倒了還說沒事?」

  推了推金框眼鏡,許競喬不客氣地駁回他的說辭,見病患不服想抗議,他神情淡定再度開口:「你打算看明天財經版頭條寫著『鉑宇科技總裁疑似病危,急召救護車直送T大醫院』?不怕影響投資人信心和股價?」

  這番話讓白鐸凡沉默了,見頑固的病人態度軟化,許競喬乘勝追擊提出令他無法拒絕的優渥條件。「不如先讓黎特助陪你去就醫,然後送你回家休養,黎特助你今天就在白總家遠距辦公,如果有重要事務我會即刻通知。」

  「咦?我嗎?」要她當這感冒任性鬼的看護?

  「我不要去醫院!」

  瞧,才說他任性,這不就來了。

  「都幾歲的人了,生病還怕看醫生?」一時忘記某人的老板身分,她活像在教訓小孩的語氣在他凶惡的瞪視和許特助充滿興味的挑眉下,尷尬咬住貪快的舌。

  「呃、我是說,生病還是得看醫生比較好啦……」她干笑。

  「總之我不去醫院,你直接陪我回去再聯絡醫師出診就行。」白鋒凡眉宇糾結,神情決然地強硬道。

  「行,就這麼辦。」沒打算與他爭論,許競喬十分干脆地同意。

  這些日子他早察覺兩人之間的曖昧火花,黎特助是個不錯的女人,於公於私他都十分賞識,也曾私下探詢過好友究竟有何意圖,令他意外的是對於感情生活向來低調的白鐸凡,竟頭一遭大方承認自己對她在意得很。

  雖然辦公室戀情在這人多嘴雜的家族企業中是有些棘手,再加上白母對此頗有成見,不止一次私下警告他看管好部屬,不准放任女助理與總裁走太近;但理她呢!比起章鈺蓉獨斷的控制欲,他更在乎好友的幸福。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黎特助。」許競喬微笑,以任重而道遠的目光投向黎筱沛。

  「什麼?交給我?」她傻眼。

  自從那天白鐸凡吻了她後,兩人之間竄升的電流和火花讓她沒自信能和這男人單獨相處,一想到要送他回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即使只是權宜之計他又在掛病號,卻仍讓她心髒怦然失遠亂了節拍。

  「咳咳、你有意見?」白鐸凡泛著血絲的黑眸危險眯起,教她氣焰頓失。

  「不,怎麼會?這是我的榮幸,請白總務必讓我充當您的一日看護。」

  礙於許競喬正來回打量他倆,深怕被察覺有異,黎筱沛只能硬著頭皮接下這顆燙手山芋。

  早知道會有今天這苦果,那夜她一定二話不說狠狠推開他!

  「好餓……晚餐到底好了沒?」抱病倒臥在床,渾身發燙、四肢無力,白鐸凡氣虛喊道。

  「快好了、快好了,再等一下。」倉促的女聲模模糊糊自房外傳來。

  「你五分鐘前就這麼說了!」他的語氣滿是指控。

  在小廚房內忙碌著,黎筱沛因他頤指氣使的口氣翻了個白眼,這間租賃的酒店式公寓是她幾個月前奉總裁大人之命替他安排入住的,當時她曾納悶他為何有家不回,他卻僅是淡淡瞥她一眼,反問一句:「你以為,跟我媽在同個屋檐下我還能清靜?」

  然後她就明白了,三天內便替他找到這間離公司車程不過十分鐘的全新公寓。

  「好餓……到底還要多久?」白鐸凡奄奄一息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男人一生病就像個任性的小鬼。」

  她雖然嘴上嘮叨,手上動作可沒閑著,利用臨時從附近生鮮超市買來的食材快速熬煮一鍋蔥花瘦肉鹹粥、豆腐海帶骨湯,還用微波爐做出茶碗蒸,全都是些方便病患入口,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當她端著臨危受命辛苦趕工出來的餐點來到房門口,那個打著病號旗幟越發專橫囂張的男人的反應卻是——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動作怎麼這麼慢?」總裁架子不小喔。

  她美眸微眯,將餐盤桌重重放在床上。

  「誰叫某人現成的外賣餐點不吃,偏要我煮?」沒事淨給她找麻煩,還敢嫌?

  「你、你這麼凶干麼?我可是病人!」他被她粗魯的舉動嚇了一跳,氣焰頓時削減許多。

  「病人又怎樣?能用那麼點食材在二十分鐘內變出這頓晚餐,你該懷著感恩的心吃下去。還是說……」

  她佯裝驚嘆。「不敢上醫院也就算了,你該不會是還想逃避飯後吃藥,才拒絕買現成餐點,偏要我下廚好拖延時間?」

  「我只是討厭醫院那種冷冰冰的地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哪會怕打針吃藥?」

  白鐸凡一把抓起碗筷就口,顯然真的餓壞了,邊吃邊含含糊糊哼道:「那些外賣就算是米其林三星大廚手藝,天天吃也會膩。」

  聽聽,這種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口!

  「所以說在沒別的選擇下,我只好委屈點將就你的手藝……唔,這粥味道不錯,看不出來你下廚還行嘛!」

  挑高了眉,他因發燒而微泛紅潮的臉上滿是意外,三兩下就把整碗粥解決,繼續進攻下一道。

  瞧他對大廚手藝不屑一顧,卻一臉滿足全力掃蕩她端上的飯菜,黎筱沛察覺自個兒心頭暖燙著,像顆在爐火旁烘烤的棉花糖,一不注意就要融化。

  「別小看人,我這身廚藝可是家學淵源,打小就跟在開餐館的廚師老爸身邊耳濡目染,國高中時期更是每天一下課就去幫我媽顧面攤,想當年在市場裡還有『酢醬妹』的封號,吸引不少客人慕名而來呢!」一提起往事她可得意了,眼睛笑彎彎,只差沒有條尾巴可以翹起來招搖。

  「你家面攤開在軍營附近嗎?」他沒頭沒腦問了句。

  「不是,為什麼這麼問?」她納悶地搖搖頭。

  「人家不是說:『當兵三個月,母豬賽貂蟬』?我想那些客人能把標准降這麼低不是沒有原因。」即使是生病中,那張利嘴依然毒辣得可以。

  這男人是活膩了嗎?!

  「說別人標准低,你自己還不是吻得很開心!」

  她因太過氣惱主動提起那夜的吻,話一出口卻立刻後悔,這些日子她一直極力當沒這回事,不料現在卻自掘墳墓。

  「是吻過沒錯,而且滋味還不賴。」他大方承認,挑起右眉懶洋洋瞅著她,俊顏因熱度染上紅暈,性感唇角勾著笑,舌尖回味似地輕滑過唇瓣。

  這動作太過性感煽情,教她渾身發熱想起那個誘人沉淪的熱吻,和曾在五星級飯店閣樓套房內發生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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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即使這樁酒後失態的糗事每每憶及都讓她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但只要腦海中一浮現那令人臉紅心跳的香艷畫面,黎筱沛便不由自主羞紅了臉,趕忙轉變話題。

  「還好意思說?不過一個吻就病成這樣,你還是安分點好好休養……你、你在做什麼?干麼脫衣服?!」她心跳漏拍,差點尖叫出聲。

  「發燒流了一身汗,換件衣服也不行?」他一臉單純無害,輕解衣扣的手指絲毫不見怠慢,轉眼露出寬厚胸膛與結實的腹肌,讓她看得耳根發燙、手心出汗,好想衝上前摸上一把。

  這男人一定是妖孽轉世!即使重感冒還如此誘人,簡直太犯規。

  「你有必要這麼急嗎?等我收拾完餐具離開以後再脫也不遲。」她咳嗆了聲,絕不承認這是違心之論。

  「我以為你不會介意。畢竟依據過往經驗,某人似乎挺想欣賞我全裸出浴的景色。」白鐸凡慢條斯理地說著,眼角眉梢都透著魅惑性感。

  「你、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

  黎筱沛美眸心虛地瞟呀瞟,就是不敢看向他大大敞開的半裸春光。

  「你敢說不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發生的一切?」他帶著熱度的黑眸凍結,俊顏冷道。

  「唔,都過那麼久了,吃燒肉的事是有點印像啦,但其他都忘了……」為了守住最後一絲顏面,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還記得誤闖浴室後的無理要求。

  「你要換衣服就慢慢換,我先收拾東西出去了。」最終她很沒骨氣地一把搶過餐盤落跑,逃離他審視的目光和太過誘人的男性費洛蒙。

  「膽小鬼。」

  正當黎筱沛要踏出房門之際,背後卻傳來一聲輕嗤,令她腳步一頓。

  「……不好意思,請問你剛才說了什麼?」她背對著他,美眸緩緩眯起。

  「一句『忘了』就把過往記憶撇得一干二淨,敢做不敢當,不是膽小鬼是什麼?」

  他暈沉沉下了床,動作粗魯地打開衣櫃更衣,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刻意招惹她,只是看不慣她逃避的態度,燒熱的腦子無法忍受她像按下電腦刪除指令鍵般,將兩人初識的一切從記憶體中抹去。

  那一夜,她像團白軟棉花糖似地挨到他身邊,主動招惹他。

  那一夜,她為了一盤免費招待的蔥醬豬五花,眾目睽睽下襲吻了他!

  甚至,她酒醉闖入浴室,非但不知羞,盯著他的眼神仿佛他是塊美味可口的蛋糕……

  打從那時起,她就這樣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心,像病毒一樣擴散,直到他察覺自己的目光竟下意識跟隨她打轉時,已經病入膏肓了。

  而她卻拒絕承認自己的罪行,拒絕承認她對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好感!

  從那張薄唇中吐出的嘲諷字句,徹底挑起黎筱沛的火氣。

  是,她是逃避現實的膽小鬼,但依她的身分,她有選擇的余地嗎?

  這男人真以為當她酒醉失態後,在公司意外與他重逢,面對新任總裁的他,她能面不改色打招呼——

  「嗨,記得我嗎?我就是昨晚喝醉酒在你房裡出盡洋相的女人;順道一提你身材真不賴,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把西裝脫了再讓我回味一下嗎?」

  還是他以為周末夜情難自禁的一吻過後,當他向她提出交往要求時,她就該不顧一切立刻應允他?

  如果他曾設身處地站在她的立場考慮過,就能明白佯裝遺忘、刻意忽視那在彼此間隱隱閃動的電流火花,對彼此來說都是最明智的抉擇。

  他是她的頂頭上司,是不信任愛情、只重視利益的豪門大少爺,那就應該如他母親所期待,去追求那些地位匹配的名媛千金,而不是來招惹她。

  她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她沒有富貴逼人的家世、沒有身分顯赫的父母,唯一能付出的,只有他向來不屑一顧的愛情與真心。

  可他卻從未體諒她的處境,明知她對他的魅力缺乏抵抗力,還仗著自身優勢步步逼近,不但因為她閑聊的一句話在天台蓋了咖啡廳,還在她面前氣跑相親對像,甚至不惜濫用男色誘惑她,霸道地向她提出交往要求。

  他的所作所為與他輕視愛情的論調自相矛盾,也在蠶食鯨吞她的意志力,讓她節節敗退,眼看一顆心就快淪陷失守,竟連防御自保都要受他嘲弄。

  「你這臭男人,不要欺人太甚!」黎筱沛心頭燃著怒火扭頭瞪向他,卻在看見他一絲不掛的裸背時僵在當場,到嘴的話全梗在喉間化作一聲短促驚呼,手中餐盤全數落地。

  「啊!你的背……」她搗著唇,不由自主倒抽口氣。

  她曾不止一次在腦中幻想他光裸的身軀,卻從未料想到是如此意外的一幕。

  像是一塊上等絲綢,被人用利刃狠狠劃出難以修補的裂痕,白鐸凡線條優美的麥色裸背上,一道暗紅傷疤自右肩胛骨下方蜿蜒橫亙過半身,最終隱沒在左腰側。

  碗盤碎裂聲和她驚詫的低喘引起他注意,白鐸凡抬眸,從衣櫃長鏡中看見她訝然的容顏,立刻明白她看見了什麼,他神情一變,飛快轉身掩藏傷疤。

  「你看到了?」他俊顏浮現不安,半垂的眼簾難以掩飾眸心的自我嫌惡。

  該死,他忘記了!

  只顧著挑釁她、勾引她,卻忘了身後醜陋的舊傷,不但讓大學時期鬧分手的女友在朋友圈中大肆批評為駭人又惡心,就連母親偶爾瞧見都忍不住皺眉回避,從那時起他就對身上曲傷疤心懷薺蒂,盡可能不在人前顯露。

  白鐸凡在心底不下數十次咒罵自己的粗心大意,他並不想嚇到她,卻無法抹去昔日夢魘在他身上烙下的殘酷印記。

  「你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黎筱沛掩著胸口吶吶低問。

  她曾撞見在浴缸裡泡澡的他,也曾看過他穿著浴袍衣衫不整的模樣,卻從未發現這道藏在身後的嚴重創傷;他雖然背靠衣櫃試圖掩飾,腰側卻還是露出半截如娛蚣般駭人的暗紅傷痕,瞪著那道糾結的舊疤,她不敢想像究竟是怎樣的意外才能造成如此大的傷害。

  倒是白鐸凡在一開始的怔愕過後很快就恢復平靜,草草套上一件棉質白襯衫遮掩身上的疤痕,面對她嗓音微顫的疑問,他嘴角扯出一抹沒有笑意的孤度。

  「這傷,是年少輕狂付出的代價,怪嚇人的吧?」

  「少來,你也會有叛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從小就是個優秀完美、皺個眉連校長都會低頭向你認錯的超級模範生。」察覺自己方才的反應怕是傷了他,黎筱沛平復過情緒,故作輕快地開口,心仍隱隱泛著疼。

  「超級模範生?可惜我並不像你想像中那樣完美、高高在上!」

  幽深黑眸閃過復雜的情緒,他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艱澀開口。「我也只是個平凡人,也會有缺點和不完美,這傷就是最好的證明。高中時期,我因為受不了母親多年來緊迫盯人的管教和親戚間的閑言閑語,不滿情緒一口氣爆發,成天呼朋引伴蹺課玩樂,連外公也管不動,只可惜太過放縱終究要付出代價……」

  他回憶的眼神黯了下,高大身軀有些緊繃。

  「我因為沒有防人之心,自以為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出手太大方反而讓我被一名總是帶頭蹺課玩樂的學長盯上。他暗地勾結黑道綁架我,但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發生車禍,學長和其他三名綁匪全都因未系安全帶被拋出車外身亡,我則是被關在後車廂逃過一劫。」

  「老天!你背上的傷就是那時候……」見他沉默頷首,黎筱沛捂著唇,心隱隱作痛,眼眶又酸又熱,泛起一片薄霧。

  「當時傷勢太過嚴重,讓我在醫院待了足足半年之久,加上綁架案嚇壞了我媽,在她強烈要求下我被外公安排到英國療養,之後便一直留在那裡讀書、工作,直到這次被召回國接掌公司。」話說到這他突然停頓了下才又道:「沒想到都過了十幾年這傷看來還是挺糟,抱歉嚇到你,我今晚肯定是發燒昏了頭才會如此大意……」

  他的語氣多了分自責,她沒有錯過他眸底一閃而逝的難堪與不安。

  「別瞧不起人,這點傷可嚇不倒我,我還看過更嚴重的。」她早先的驚慌己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而溫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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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黎筱沛越過滿地碎片緩緩朝他走來,直到來到他身前,她伸手撩開他衣衫一角,極為輕柔地撫上他腰側傷疤。

  「突然看見這道傷,我不敢想像你曾遭遇過怎樣的創傷,才會一時心慌失手打翻餐盤。誰沒有年輕不懂事的時候?你嘗到的苦果比別人多太多,只是幸好……幸好你沒事!」她微微輕顫的溫柔嗓音含著心疼與不舍。

  一直以來都以為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天之驕子,但愈是了解他,愈明白在豪門的光環下也有不為人知的辛苦,雙親失敗的婚姻、母親緊迫盯人的控制欲,以及親戚間的冷眼算計和外人不懷好意的覬覦,讓他在成長過程中學會冷情、學會堅強,不讓人輕易窺探他的心,也不在人前顯露任何弱點,只因稍有松懈都可能如年少時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今晚若非他發燒吃了藥整個人卸下防備,這秘密也許她永遠不會知曉,也沒機會窺見他完美形像背後不欲人知的沉重壓力。

  白鋒凡屏息,動也不敢動,感覺她纖細指尖溫柔游走在他腰側那道醜陋的傷疤上,撩撥著他體內的火焰,一顆心為這小心翼翼卻又勾人心弦的輕觸狂跳著,他不禁懷疑近在咫尺的她,是否能聽見自己失控的心跳聲?

  「我一向厭惡這道傷,總覺得它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曾經有過的放縱和愚蠢,如今卻又因為它享受到你難得的溫柔對待,看來,當年的痛不算白挨,我現在倒想感激這道疤痕的存在。」溫厚大掌輕覆上她撫慰傷痕的手,他垂眸淡聲說笑。

  「你在說什麼傻話?」她的心一擰,因為他的玩笑話胸口酸軟不已,含在眼眶的淚終不受控制滴滴滾落。這男人,為何總能牽動她的心?

  「噓,別哭,我並不想讓你難過。」乍見她滴落掌心的淚,白鐸凡慌了手腳,她的體貼關懷讓他胸口滿溢著如冬陽般的暖意,只想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吻個夠!

  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一把將哭得教他心疼的她拉到懷中緊緊相擁,感覺她肌膚微涼的溫度和軟馥芬芳緊貼著他熱燙的身軀,撩勾起最深層的情欲,白鐸凡低下頭,熱切而激動地吻了她,深深吻著,恣意蹂躪那張太過誘人的瑰色唇瓣,口中嘗到她鹹鹹的淚,和更多香甜誘人的氣息。

  「唔……你、怎麼突然?唔嗯……」

  黎筱沛被這突來的舉動嚇著了,可微弱的掙扎並未持續多久便放棄,她無力再禁錮自己的心,只能順從渴望探出柔嫩丁香試探地回吻他,引來男人發自喉間如獸般的滿足低狺。

  此時此剎她只想感謝上天沒有在那場嚴重的車禍中奪走他性命,讓他們有機會相遇。

  她喜歡這個男人,卻又礙於彼此身分的差距不敢喜歡他,內心的拉扯早令她無力負荷。

  今夜看見他身上的傷,讓她驚覺曾有那麼一場意外可能永遠撕裂彼此的命運,讓他們連相遇的機會都沒有,她的心就震顫不止,閉上眼感受他的懷抱與體溫,是他存在的證明,這一刻她不想再拒他於千裡之外。

  隨著熱烈的一吻越發深刻,白鐸凡將她推向床沿,兩人雙雙倒向大床,直到男性沉重的身軀交疊在她身上,黎筱沛這才從意亂情迷中稍稍回神。

  「呀啊,等、等等!」她能感覺到心髒撲通撲通狂跳,期待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理智上卻又遲疑地想要退縮。

  「我已經忍夠久了!」埋首在她細致芬芳的頸間,白鐸凡咬牙低咆,迅速褪去上衣。

  他赤裸的上半身肌膚覆著一層薄汗,得用盡全力才能按撩住體內躁動不安的欲/望,這女人非要如此折磨他才甘願?

  「你還在生病,不能這樣……」噢,他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和她一起滾床單消耗體力。

  「你怕我會傳染給你?」眷戀不舍地自她頸間抬首,他故意曲解她話裡的意思,掀著濃眉一臉挑釁地鎖住她。

  「還好意思說?明明是你身體虛才會一個吻就重感冒。」她紅著臉吐槽。

  「那你是不是該負起責任,好好照顧被你傳染的病患?」

  天知道這女人傳染給他的何止是場重感冒!

  白鐸凡像在沙漠中迷途的飢渴旅人尋覓到了綠洲,貪婪地品嘗著她的甘美,挑逗且醉人的吻細細灑遍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她鼻尖,直至誘人的唇瓣,再緩緩下移至細致白嫩的敏感頸窩,惹來她嚶聲輕喘。

  而他的雙手也沒閑著,在她豐盈柔軟的嬌軀上游走,隔著薄薄衣料探索每一處軟馥芬芳,不費吹灰之力挑起她體內極力壓抑的簇簇火苗。

  「慢著,我們、不該在這時候唔……」

  他們實在不該在這當下發展出如此親昵的關系。

  這男人感冒發燒中,而且還吃了藥,天曉得此刻意識究竟清不清楚?

  黎筱沛雙手抵著他裸裎的胸膛,灼熱胸膛下激蕩的心跳幾乎和她的頻率一致,令她腦袋混亂,內心煎熬著不知該推拒抑或是擁抱他。

  就在她緊閉著雙眼,臉紅心跳感受他壓覆在自己身上的親密重量之際,一陣沉重的呼聲打破了她滿腦子天人交戰的掙扎。

  「呼——」仿佛是在回應她的錯愕,沉穩的呼聲再次響起。

  這男人……睡著了?

  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居然睡著還打鼾?!

  瞪著埋首在她頸間沉沉睡去的男人,明知他感冒服了藥早該上床休息,黎筱沛仍是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美眸,分不清此刻究竟是該松口氣,還是惋惜沒能繼續下去。

  「早說過不要逞強嘛……哈、哈啾!」被他那頭濃密黑發搔癢了鼻子,她忍不住輕打噴嚏,掙扎著從沉重身軀下脫身。

  「可惡,沒事長這麼高壯,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

  氣喘吁吁地半撐起身,瞪著依舊趴臥在她大腿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黎筱沛皺了皺俏鼻,可在看見橫亙在他背上的暗紅色傷疤時,心頭泛起一股憐惜情緒,神情也柔軟幾分。

  「幸好你平安無事……沒事就好……」

  她垂眸,緩緩伸出手,指尖微顫又無比輕柔地撫過那道蜿蜒的傷痕,仿佛想為他撫平當年的傷痛,卻連自己心頭那悸顫的不舍與揪疼都無法抹去。


  她在躲著他!

  被許競喬強制休假養病數日,當白鐸凡終於病愈卻遇上元旦連假,而那個讓他整整掛念三日的女人竟狠心對他不聞不問,連電話都不接。

  那夜,她也是這麼不聲不響就走人。

  如果不是一早醒來看見餐桌上留著她交代要記得吃飯、按時吃藥的字跡娟秀的便條,和保鮮盒內分門別類裝好並附上加熱時間指示的清粥小菜,他真要懷疑前晚只是場夢。

  一場因為自己燒壞腦子又太過渴望而編織的美夢。

  她非但不厭惡、不回避他醜陋的疤痕,還憐惜他、親吻他,為他撫平了傷痛,誘他墜入她軟馥溫香的懷抱,難得一夜好眠。

  可是不過一晚,那個讓他一顆心懸著系著的女人竟又再度落跑,這回還變本加厲地躲著他,連電話都不接,傳訊也不回,當真想挑戰他的耐性?

  「她以為這麼輕易就能甩掉我?」砰地一聲甩上車門,白鐸凡佇立在新開幕不久的知名餐廳門

  外,冬夜冷風吹得大衣衣擺飛揚,他卻像尊雕像,只是一逕盯著腕表倒數計時。

  「差不多該到了。」他抬眸,目光援巡著霓虹閃爍的街道,很快就從人群中鎖定某個熟悉身影。

  「新年假期還愉快嗎?黎、特、助。」悄悄自身後接近,他嗓音溫柔而危險地在她耳畔低繞,教毫無防備的黎筱沛全身寒毛直豎,迅速旋身面對來人。

  「嚇!你怎麼在這裡?」

  意外撞見不該出現在此的男人,她驚慌失措的反應顯然取悅了他。

  「如果你想躲著某人,就不該在Facebook上大剌剌公開行程。」白鐸凡掏出手機打開網頁湊到她眼前,一副將犯人緝捕歸案的得意神情。

  「采購陳那個天兵!」最好再高調一點啦。

  瞪著大剌剌秀出時間地點和出席名單的臉書活動網頁,黎筱沛差點暈倒。

  「瞧,這裡還寫著『跨年A好康,感謝黎特助為團員謀福利提供八折招待券一張』,仔細想想,這該不會是前陣子本人爆肝趕場相親宴換來的VIP招待券?身為捐獻者,我應該有權出席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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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你要是出席誰還吃得下飯?快別杵在這兒!」一把拖住他往人少的暗巷躲去,她快被這男人給逼瘋了。

  「不是躲著我,就是藏著我,我就真這麼見不得光?」不情願地配合她移動腳步,他陰郁的神色透出滿心不悅。

  「萬一讓同事看到你要怎麼解釋?傳出流言可不好。」她憂心的語氣可不像作假,讓他更加懊悶不已。

  「我都不怕,你有什麼好擔心?和我交往讓你面上無光見不得人嗎?」外頭這麼多名媛千金期望攀上他,只有這女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偏偏她卻是唯一讓他心動的對像。

  白鐸凡真要懷疑自己潛意識裡是不是有被虐傾向。

  「交……交往?」黎筱沛杏眸圓睜,活像剛吞下一只青蛙。「我們哪時候交往了?!」她又沒點頭答應,這男人怎能如此霸道?!

  「事到如今,你還想否認自己對我也有感覺?我們吻也吻過、抱也抱過,如果對我真沒好感,那你又該如何解釋這種曖昧的互動?」他傾身逼近,高大身形像張網般困住了她,屬於他的純男性氣息泌入鼻端,害她雙頰臊紅,呼吸不穩,連心跳都亂了節奏。

  黎筱沛此時才發現,把這危險的男人拖進無人暗巷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你不是向來不信任愛情,主張互利互惠才是維持良好關系的重點,又為何還要和我交往?我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資女,和那些身價動輒上億的相親對像不同,和我交往你得不到任何好處。」

  她拿他曾說過的話來回敬,白鐸凡皺了皺眉,想起那是當日為了氣走於氏千金刻意搬出的冷硬藉口,但也不全然是假。「沒錯,以往我的確這麼認為,但是——」

  他目光灼灼地鎖著她,低啞了嗓音。「我對你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我無法釐清這究竟是一時迷戀抑或是其他;所以,和我交往吧!我討厭不清不楚,想要弄明白自己到底著了什麼魔才會對你念念不忘,我雖然認為愛情虛幻不切實際,但你相信不是嗎?我想得到你的愛,想體驗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相信你對我也有意思,難道你敢否認?」

  這個自負到極點的男人!

  「你只想要得到我的愛情,自己卻不願付出?」黎筱沛不可置信地瞪向他。

  「你難道沒聽見我說對你的感覺前所未有?」難得他願意敞開心房對她吐實,這女人偏偏只揀不重要的聽。

  「再說我這樣的對像,你母親不會認可吧?」她搬出另一道強而有力的擋箭牌。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媽能管好自己不讓外公頭疼就已是萬幸,她若真能管得動我,你以為我還會單身至今?」他忍不住嘆息。

  「你們母子間的事我無權置喙,但很遺憾你對自己的感情辨識有障礙,而我並沒有興趣成為白總您打發時間的消遣。與其有時間捉弄我這名小職員,建議你還是多跟你母親介紹的名媛千金培養感情才符合效益。」

  那天晚上是她糊塗了,看見他脆弱的一面,便放縱感情差點接受他,但現實豈能由得她恣意妄為?

  她忘不了他母親輕視的眼神及苛刻的話語。

  她顧忌別人認為她是妄想攀上枝頭當風凰,才會處心積慮勾引老板。

  更令她退怯的是他不信任愛情、唯利是圖的感情觀,那是她不了解的世界,也是最讓她無法接受的一點,他無法付出愛情,卻渴望獨占她的真心,愛上這樣的男人,注定要受傷的。

  黎筱沛壓抑著心中的酸澀轉身想走,卻被他一把扯入懷中。「你做什……唔!」

  白鐸凡雙臂牢牢禁錮著她,熾熱而霸氣的吻不由分說地覆上她的唇,徹底蹂碾著那張總愛吐出惱人話語,卻又教他貪戀上癮的粉嫩唇瓣。

  當火辣辣又強制的吻逐漸轉為溫柔廝磨,黎筱沛幾乎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

  「即使如此,你還想否認對我的感覺?」結束了深深一吻,他同樣氣息不穩地粗喘逼問。

  「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她嘴硬又倔強的回答讓他又惱又憐,首度嘗到無計可施的戰敗滋味。

  「不要老想把我推給那些相親對像,我對別的女人從沒有過這般復雜的感覺。你曾說我不信任愛情,是因為從未真正愛過一個人,那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教我認識愛?」白鐸凡嘆息,放柔了嗓音問道,間接承認她在他生命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而她的回應,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黎筱沛無法否認自己的心為他悸動,卻也不能接受他獨樹一格的感情觀。

  她期待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一位和自己心意相屬的男人,與他攜手共組家庭,過著平凡幸福的日子,一如過去爸媽之間無須言語,也能以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互通心意。

  可是他卻說他不相信愛,自己真有能力教他認識愛情嗎?

  「在戀愛中想要改變一個人是多麼傻的事?我們兩個就像活在不同星球的人,即使偶然有了交集也不會有結果。」她垂眸,低回傾訴的語氣掩不住淡淡哀傷。

  「不試,豈能斷言未來會如何?就算沒有結果,只要過程精彩愉快不也值得?兩個人交往肯定會遇上各式各樣的考驗,每個人都曾在感情的路上摸索跌撞尋找出路,要是連第一步都不敢踏出去,又怎麼可能走到終點?」

  「相信我,我可以讓你看到不一樣的世界!」白鐸凡信心滿滿,像允諾一切的帝王。

  「不一樣的……世界?」怔怔重復他的承諾,這句話觸動了黎筱沛某根神經,再次抬眸,投向他的目光閃過一抹異彩流光。

  「你真的這麼有自信?」她側首輕問。

  「當然。」他因她軟化的態度揚起罵定而自負的微笑。

  她只是望著他,而後抿出一朵心意已決的笑花。「那麼,我有一條但書……」

  「我有一條但書,就是約會的地點由我決定。」

  「這有什麼問題。」

  那天,當她終於同意給彼此一個機會,白鐸凡未作多想就答應她提出的要求。

  女人嘛,不就喜歡被寵愛的感覺,舉凡氣氛浪漫的燭光晚餐、炫目時髦的Party舞會或奢華精致的度假飯店,哪一樣他給不起?

  他一向是大方的情人,在物質方面可不匱乏,交往期間只要是她想要的、喜歡的,他都可以——為她實現。

  可白鐸凡的這份自信此刻卻開始動搖!

  「喂,你還杵在那兒干麼?快來幫我把衣服脫了。」黎筱沛不耐的催促自床邊傳來。

  「你確定?」他的語氣旁徨中帶著猶豫。

  「當然,不然怎麼一起洗澡?」她沒好氣嗔了他一眼。

  「第一次就這麼做,進度會不會太快了點?」他還沒有心理准備啊!

  「太快?」她挑眉,經驗老道地輕哼:「帶你來就是要辦事,你一個大男人該不會想臨陣退縮吧?」

  被她這麼一激,白鐸凡深吸口氣躊躇上前,指尖微顫地一顆顆解開衣扣,當布料下光裸身軀映入眼簾的那一刻——

  「不行,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你不要逼我!」他猛地搖首頻頻退步。

  「欸,小黎,你朋友第一次來安養院做志工,你就別對他太嚴格,還是由我和你一起幫王爺爺擦澡吧。」

  在旁捂嘴笑得一臉同情的志工阿姨出面為白鐸凡解圍,另外指派任務給他。「年輕人,你來替李爺爺念書吧。他老人家雖然中風話說不清楚,但對八卦新聞可感興趣了。」

  將一本八卦周刊塞到他手上,志工阿姨挽起袖子拉上簾幕,和黎筱沛熟練地為臥病在床的老人淨身,留他一人和坐在輪椅上癟著干瘦老臉、沒有一絲表情的李爺爺相對無言。

  「……念就念吧。」褪下為了今日約會特地搭配的義大利名牌休閑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上,他翻開雜志隨意挑了篇標題聳動的八卦新聞機械式開口。

  「家醜連環爆,假面夫妻對簿公堂,名模莉莉泣訴婚後老公不負擔家用還上酒店,婚姻生活人前恩愛人後凄涼……噴,這到底算哪門子的約會?」

  將手中沒營養的八卦周刊丟到一旁,他終於忍不住對著像尊活化石般、動也不動的老人家抱怨起來。

  「你來評評理,有哪個女人第一次約會會選在安養院,而不是情侶熱門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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