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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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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濤風樓,位於二重城最熱鬧的大正街上,佔地極廣,光一個正門就是十二扇巨大鏤空雕門,差不多是其他店舖四五間店寬,整座樓幾乎與城門同高,頂樓可以俯瞰西秦繁華都城,不過三更不休市的熱鬧情景,從高處望去,仿似滿天星鬥傾落,然而此刻北方的天空呈現妖冶的猩紅,教人望而生懼。
「火燒得挺猛烈的。」頂樓露台上響起低沉近乎呢喃的嗓音。
「拿黑火藥炸的,能不猛烈嗎?」另一名男人倚著欄杆品茗,目光慵懶地望向遠處的猩紅天空,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皇上,這事犯得著自個兒動手嗎?」坐在對座的男人正是首輔蕭及言,更是當今皇上的表哥。
「是誰跟你說是朕動的手?」夏侯歡懶懶睨他一眼。「朕不過是意外得知貴妃的心思,助她一臂之力罷了。」
蕭及言不語,只因他很清楚皇上的手段,從先前德妃和賢妃身上就能看出一斑。雖說挑撥後宮爭鬥,借刀殺人,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但在皇宮這牢籠裡想活下去,就別想當英雄好漢。他無法責怪皇上,只因皇上一路走來他皆伺候左右,自然明白他僅能在有限的範圍裡找出對策。
「如此一來,真能勾動六部對攝政王的不滿?」蕭及言動手替他斟了杯茶。
「朕就不信他們能夠無動於衷。」夏侯歡哼了聲,迎著頂樓強勁的夜風,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接下來,你就繼續以為兵部充實軍器為由,在早朝上要求戶部給予經費。」
去年在夏侯決的決定之下,他初次選秀充實後宮,定下了一後四妃,而這一後四妃說穿了也是夏侯決欽點,要說是給那五家的酬庸也不為過。
夏侯決在朝中能夠呼風喚雨,一是來自於他是先皇欽點的攝政王,二則是因為他手中持有各地軍隊的總兵符,如此龐大的權力,自然引來滿朝文武的巴結,而其中與他最為親近的,便是五軍總督龐銳。
正因如此,龐銳之女貴為皇后,貴妃為兵部尚書之女,淑妃為刑部尚書之女,賢妃為工部尚書之女,德妃為戶部尚書之女,這四部尚書和夏侯決最是親近,所以當初他一看夏侯決如此安排,他都忍不住笑了。
他被囚在玉雋宮裡,難得早朝,手無實權,能倚靠的只有表哥蕭及言,但就算蕭及言貴為首輔,暗地裡替他拉攏其他官員,仍無多少效果,大半官員依然都靠向夏侯決,因為他們認定終有一天夏侯決會登基為帝,自然不敢與他為敵。
在這種情況下,想殺出血路,他也只能靠後宮那些女人了,手法不算光明磊落,但和夏侯決相比,他還算乾淨。
「皇上是故意要讓攝政王一再反對?」
「當然,只要是你提議的,夏侯決都會反對,再者他也會認為替兵部請命的你,也許和兵部有所掛勾。」
蕭及言垂眼想了下。「皇上的意思是說,以後宮爭鬥造成六部尚書之間的嫌隙之外,還要趁這當頭將嫌隙一口氣加深。」
他頷首,「此次淑妃慘死,加上先前兩妃之死,你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自然是最不受寵的皇后,但是就算如此--」
「及言,要論心計,你還遠不及朕。」夏侯歡哼笑了聲,彷彿這宮中的每條人命都是他手中的一顆棋。「朕誰都肯寵幸,就是不肯寵幸皇后,皇后心中早已積怨,在後宮頻找其他嬪妃麻煩,這事眾人皆知,你說那六部尚書會不知此事嗎?朕不過推波助瀾罷了。」
夏侯決以為讓親信的女兒進宮,可以鞏固彼此情誼,殊不知哪怕他只是個傀儡皇帝,那些把女兒送進宮的父親會不希望女兒有朝一口母儀天下?但女兒無端端死了,沒個下文,攝政王亦無交代,這些失了女兒、沒了夢想的父親們,心底會作何感受?
尤其當後宮嬪妃一個個死去時,就不信他們心底半點懷疑皆無。
心再如靜湖,只要一日一點墨,就不信無法染上半點黑。
蕭及言明白了,「刑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向來交好,如此一來該是會同出一氣了,將這兩人先從攝政王一派分化而出,倒也是個作法。」接下來只要由他出面斡旋,不著痕跡地卸去夏侯決的左右手,逼夏侯決交出兵符的日子指日可待。
「然後,朕會給予最後一擊,徹底分化他們。」他收回目光,望向底下熱鬧的大街。「朕也想知道,這一票亂臣賊子到底還有多少仁義忠誠。」
「那麼,臣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蕭及言將他的心思推敲一番,知曉後續如何行事,對於那些嬪妃沒有半點惻隱之心。她們不可能對自己父親的打算一無所知,且要不是被逼到無路可退,要不是老在鬼門關前徘徊,皇上又怎會出此下策?
夏侯歡微點著頭,眼簾突地映入一抹身影,教他不由微瞇起眼。
「皇上,怎麼了?」蕭及言察覺他的目光,不禁靠近欄杆,往下一望,但他的眼力不如夏侯歡,再加上這樓層如此之高,根本無法辨識底下有何人靠近,只能低聲詢問。「需要差人戒備嗎?」
夏侯歡擺著手,沉吟半晌,道:「及言,幫朕查個……」像是想到什麼,他咬咬牙,改口道:「罷了,今晚朕不走暗道,待會你備著馬車在前頭候著,朕去找個老朋友。」
「老朋友?」蕭及言楞了下。皇上哪來的老朋友?不,也許該說,皇上哪來的朋友?他只能待在宮中,頂多是偶爾到首輔府或是這樣在外頭透口氣而已。
夏侯歡壓根不打算給個交代,已經快步下了樓,帶著滿腔怒意。
他希望他看錯了,可偏偏他的眼力甚佳從未出錯,教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張秀雅小臉……少敏,為何要一再挑戰他對她的信任?!
「死了?!」人在黃胡同裡的辛少敏一得知這消息,整個人都傻了。
這城裡沒有地址門牌,要找戶人家並不容易,她好不容易依著何碧說的路線找到了黃胡同,找了家正要打烊的店舖詢問,卻得知何家一家人竟都已經死了。
想了下,她忙再問:「大叔,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快五年了。」正忙著收拾的飾品鋪老闆耐著性子說著。
辛少敏眉頭一皺,這和何碧說的時間並不吻合,不禁再問:「大叔,我找的黃胡同何家,那何家老伯以前是在一位王爺府裡當管事的,還打理了一家鋪子,家裡有幾個兒女,有一個女兒……」
「那就是我說的那一戶了。」老闆不耐地道,但看她一身太監服,也不敢怠慢。
「嗄?可是……」
「那都已經是四年多前的事了,何家不知道惹到誰,突然遭到血洗,一家六口無一倖免,府衙查不出線索,至今還是懸案,攝政王壓根沒打算替他們……」
「老頭子,夜深了該打烊了。」鋪子裡頭,老闆娘神色不善地制止他往下說,像是怕惹禍上身。
「橫豎公公要找的黃胡同何家就此一家,黃胡同裡已經沒有何姓人家,公公還是早些回宮,這裡入夜後並不怎麼安寧。」老闆話落,也不讓她追問,快快關上店門。
辛少敏呆在原地,何碧給的荷包還握在手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找錯地方了嗎,要不為何店舖老闆說的和何碧說的相差甚遠?假設老闆說的都是真的,不就代表何碧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宮人無法隨意出宮,何碧自然無法見到家人,消息都是請人送回的……沒來由的,她的心底爆開一陣惡寒。
皇宮裡,皇上被下毒,有誰非要皇上死不可?
何碧提過她家原本是王爺府中的下人,她不知道朝中到底有幾位王爺,但老闆曾提及攝政王,就可以證明何碧是攝政王府的下人,而壽央也是受攝政王之命替皇上試毒時毒發身亡……
現在想來,難怪她醒來時是在玉泉宮的園子裡,壽央也許察覺到沒有解藥或是被騙,所以才會到玉泉宮,可為何去玉泉宮?那裡有什麼?
她之前不想細究宮中之事,因為她認為她不會久留宮中,可眼前呢?
她到底該上哪去?找個地方安身立命,還是回宮?她不能丟下何碧不管,當何碧完成任務時,下場恐怕和壽央一樣,可她要怎麼救何碧?
何碧會急著將她送出宮,是不是因為她已經察覺攝政王的狠絕無情?如果真是如此,她怎能還平心靜氣地待在宮中?
大哥的食盒裡有黑火藥的味道,玉辰宮失火,是不是也跟攝政王有關?她該要追查還是扭頭遠離是非?
「少敏。」
低沉的嗓音教辛少敏心頭一顫,回頭望去,這胡同裡的燈已經滅了大半,她看不清來者是誰,但那嗓音和話語,他必定是--「大哥……」
這到底是怎樣的緣分,每當她不知所措時,總會遇見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沉聲問著。
他,夏侯歡,身為西秦皇帝,有時卻是成歆,他不該在這當頭出現在她面前,佴是此刻他只想知道為何她會出現在此,便追逐她的身影而來。
離開濤風樓後,他尾隨在後,聽著她像是在跟店舖老闆打探什麼,而後便呆站在打烊的店舖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哥……」她喊著,有太多情緒同時湧上,教她舉步走向他,不假思索地抱住他。
他直瞪著她,本想要拉開她,但像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便縱容她,伸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住。「發生什麼事了?」他沉聲問著。
「我……」辛少敏欲言乂止。她該要怎麼跟他說?說出何碧的事,說出攝政王的事?可大哥是皇上身邊的人,這些事要是告訴他,豈不是會害何碧身陷危險?
一下知道太多事,根本來不及消化,只好能不說就不說,暫時不要惹出其他事端,佴她現在該怎麼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哇!」驚覺自己竟抱著他,嚇得她趕忙鬆開手還連退兩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大膽。
「少敏?」他眉心一蹙。
辛少敏勉強地揚起笑,問:「大哥怎麼會在這裡?」她努力地撫平心跳,可是她的心真是跳得太急太快,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
「是我先問你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夏侯歡一字一字地說,愈說聲音愈沉,像是不喜她老顧左右而言他。
「我……」她抿了抿嘴,她不喜歡撒謊,可有的時候真的是不得不撒謊。「我聽說我的家人就住在這裡,想說也許可以幫助恢復記憶,所以便偷溜出宮,可剛剛問了店舖老闆,卻說我的家人早在我進宮時就搬走了。」
「從哪聽說的?」有人說,那就代表有人知曉她的身世背景。
「一個在玉寧宮當差的姊姊,前兩日在御膳房遇著,見我不識得她便追問了起來,聊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我和她原本就是街坊。」謊愈說愈順,但她謹記著不說出何碧的名字,不想替她招來麻煩。
「是嗎?」他微揚起眉,有幾分相信,只因方纔他確實瞧她在和店舖老闆說過話後就一臉失落地呆站著,突然撲上來,也許是因為初得消息,心底難過所致。
「大哥呢,怎麼會溜出宮?」雖是謊言,但半真半假,難過也是真的。
「我不是溜出宮,我是奉皇上之命到濤風樓買熱食,但瞧見你的身影,我就跟了過來。」謊言信手拈來,說得毫不遲疑。
「那現在怎麼辦?」奉皇上之命耶,那個會將宮女活活杖責至死的皇上,要是沒辦好差事可就糟了,「大哥,咱們趕緊去買吧。」
二話不說,她抓起他的手,正要往前,卻又突地頓住,回頭傻笑著問:「大哥,濤風樓在哪?」
他的目光落在被她握住的手上,心底有諸多陌生情緒波動著,尚未開口,背後傳來陌生的聲音--
「想知道濤風樓在哪,只要給咱們一點引路費,馬上帶著公公前往。」
夏侯歡緩緩回頭,就見黑暗中走出三個男人,笑得一臉地痞流氓樣,教人一見就厭惡,還未細想要如何處置,一道纖瘦的身影已經快一步擋在他的面前,他不解地微瞇起眼,她身高不過到他的下巴而已,站在他前頭做什麼?!
「你們想幹嘛?」辛少敏沉聲問著,心裡忖度著三個人的處理順序。
好久沒動手了,以前學的怕是都生疏了,但她怎麼說也是警大畢業,肯定比大哥強。
「咱們豈敢對公公做什麼,不過是想要引路賺點零花。」一個男人揚起笑,大步走來,完全是公然勒索,無視王法。
「不需要,咱們知道路,不勞三位。」她話說得客氣,全身卻緊繃著。
辛少敏正估算著距離,卻見對方在靠近時突地從懷裡抽出一把短匕。
「這忙咱們兄弟是幫定了,公公不需客氣。」就在男人持短匕朝她襲來時,她動作敏捷地一閃,同時腳已經掃向對方的腳,讓他往地上一跪,再反手折著他的手腕,逼著他鬆開短匕。
後頭的兩個男人見情況不對,衝上前,她已經發動攻勢,朝對方跑去抬腿朝胸口一踹,再一個回身,以肘撞向另一名男人胸口。
不過轉眼間,三個大男人倒地,教夏侯歡難以置信地傻了眼。一個如此纖瘦的弱質女子,竟能在轉眼間撂倒三個大男人,而且臉不紅氣不喘,還回頭將帶頭的男人給踩在地上,教對方不得動彈。
「還好,他們都滿弱的。」辛少敏鬆了口氣,朝他笑道。她果真是生疏了,不過壽央這副軀體真不是普通的好,身瘦筋又軟,教她動起手來十分俐落。
「不……」不管怎樣,對方手持短匕,她能近身搏擊,用的又是他沒見過的招式,教他的疑心再起,懷疑她的身世背景。
「誰在那頭!」
身後傳來蕭及言的聲音,隨即幾名侍衛飛奔而至。
「我們不是壞人,壞人是他們,我們是宮中的人,我們是奉皇上之命出宮,結果遇到打劫的惡人。」就怕幾個大男人不由分說地又出手,她趕忙跑到夏侯歡身前,將他護得牢牢的。
這情景看在他人眼裡,實在有些好笑,畢竟她的個頭只到夏侯歡的下巴,可是偏偏她的神情極為嚴肅,像是侍衛們敢動手,她一樣照打。
夏侯歡直睇著她的髮頂,明明對她有諸多疑慮,也知道要防,可他卻不由自主雙手合抱在她的身前,把臉輕輕地貼在她的發上。
他沒有辦法克制這突生的衝動和陌生的感動,這一刻他只想緊緊地擁抱她。
蕭及言瞧見這一幕,微彈指,所有侍衛立刻回頭,一見他的眼色,便向前將倒在地上的三人先揪起。
蕭及言緩步走到辛少敏面前,目光掃過辛少敏微微暈紅的小臉,再緩緩地移到夏侯歡臉上。
夏侯歡冷睨他一眼,唇角微動了下,無聲說了什麼。
「原來是成公公,不知成公公怎會出現在此,這位是--」
辛少敏楞了下,猜想這人八成是朝中官員,要不怎會識得自己大哥。
「蕭大人,我倆是奉皇上之命出宮買熱食,結果遇到地痞搶劫,還請大人作主。」夏侯歡淡聲啟口,捨不得放開懷裡的她。
「原來如此。」蕭及言點了點頭,朝侍衛們道:「將三人押到府衙,讓知府徹查。」回頭再對著夏侯歡道:「聽說宮中出事,我正要進宮,要不就帶兩位一道回宮吧。」
「多謝大人。」他看著蕭及言帶頭走在前頭,他才牽起她的手,低聲對她道:「少敏,走吧。」
「……喔。」她應著,目光落在他握住自己的手。雖說,她也對大哥又摟又是牽手,不過那是有原因的,好比她太過不安激動、太需要一個臂彎借她冷卻腦袋,但大哥呢?
他的手又大又厚實,十分溫熱,那熱度像是透過肌膚,順著血液,一路燙進她的心頭。
「走吧。」他又說了聲。「沒了家人,但你有我。」
辛少敏楞了下,意會之後,眼眶有些發燙。唉,要是在原本的世界裡,有個男人這樣對她說,她真的會死心塌地地愛上對方。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揭開的軟弱面,一旦被戳到埋在最深處的弱點,就很難再武裝堅強,心就會渴望依靠。
看向他的側臉,真不是她要說,大哥長得真是好看,對她又是沒話說的好,唯一可惜的是--他是太監,他不可能喜歡她的。
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跟著他一道上了馬車,卻發現他坐到自己身旁,便把臉往她肩上一靠,教她渾身不自覺地僵硬了起來。
「大哥,你怎麼了?」咳,那位大人就坐在對面耶,他這樣靠著她好像不太成體統,最重要的是身為女孩子的她,會很容易胡思亂想。
「沒事。」夏侯歡閉著眼,就想要親近她。
蕭及言濃眉微鎖,目光如炬地打量辛少敏,那裡頭噙滿不認同和對她不遮掩的厭惡,逼得她只能胡亂找著話題,迴避蕭及言的注視。「大哥,你是不是被剛剛那三個人嚇著了?」
「嗯,我還有些緊張。」此時此刻,能多享受一份溫馨,他不介意被她看扁。
喔,原來是這樣,那就沒關係了。「別怕,大哥,我保護你。」
「說好了,你保護我。」說著,他唇角微勾。
「當然,大哥,做不到的事我不會說的。」每個人的能力皆有界限,她不會開空頭支票的,再說都要回宮了,宮中可是有侍衛的……
忖著,她突地苦笑了聲。
本來還不知道該不該回宮,結果被大哥一攪和,她已經在回宮的路上了。
宮中,真的很危險,尤其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何碧……她處心積慮將她送出宮,偏偏她又回宮了,不知道會不會害到她。
唉,這世事還真是萬般不由人。
蕭及言望著對座兩人,一個微勾唇角,一個眉頭微蹙,一喜一悲,教他不禁微瞇起眼,想知道這個太監究竟是何身份,竟會是皇上說的「老朋友」……皇上不防,他卻不能不防,得查個清楚不可!
「大哥,到底成不成?」
一進宮門,大哥就帶著她走另一條僻靜通道,避開巡邏禁衛,來到玉雋宮外,說她今後就待在玉雋宮。
「有什麼不成的?」夏侯歡停下腳步,回頭問:「你會怕皇上?」
關於他的傳聞,在宮裡可是眾說紛紜,但大半都是真的,他也不諱言,但他還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他有太多秘密不能與任何人分享,他要是腦袋夠清楚,就該把她丟回御膳房,而不是將她帶回玉雋宮,但一思及她一個姑娘家居然要跟一票太監擠通鋪,他就怎麼不願意放她走。
「不是,我是怕你私自帶我回來,皇上會怪你。」她不想給他添麻煩,況且她現在御膳房待得也算不錯。
夏侯歡聞言,喜形於色地道:「怕什麼,我罩你。」
「大哥,你到底是幾品階啊?」雖說她對宮中規矩一知半解,不過她知道宮中是看品階,也就是看階級在辦事的。能夠在皇上身邊待這麼久,肯定不低,但是到底是多高,高到他可以隨意地替她安插工作,都不怕皇上怪罪?
「你說呢?」他似笑非笑地道。他什麼品階?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幾品皇帝?
「老要我猜,我怎麼猜得中?宮中的事我又不是挺清楚。」她無奈嘆口氣,只好跟著他踏進玉雋宮裡。「反正只要不會連累你就好。」
夏侯歡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喜歡她把自己擱在心上,事事皆以他為重。
踏上通廊,適巧一人迎面走來,那人正要開門,卻在瞥見他身邊有人時猛地閉上嘴。
夏侯歡似笑非笑地打了聲招呼。「太鬥,這一位是少敏,往後是玉雋宮的人。」
「這事祝公公知曉嗎?」
「平安人在哪?」
「就在--」太鬥頓了下,朝他身後喊著,「祝公公,成歆帶了個人回來。」
祝平安老遠見到夏侯歡的身影,再見他身邊多了個人,心裡早已是百般疑惑,如今證實確實是他帶回來的,教他更加錯愕。玉雋宮不適合多添個人吧?
「平安,這一位是少敏,待會你先帶她下去休息,明日再分派工作給她,我要回房了。」
夏侯歡如此平等的語氣,教祝平安一時間難以適應,只能連聲應好。
「少敏,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還有事要忙。」面對辛少敏時,夏侯歡臉上多了些許笑意。
「要不要我幫忙?」她小聲地問。看樣子大哥比皇上的貼身太監祝平安還要高階呀,因為他是直呼祝公公的名字,不過太鬥也是直呼他的名字……想了下,她放棄繼續思索這個問題,只要確定自己不會給大哥惹麻煩就好。
「不用了,你先下去休息。」
「喔,那等我醒來再告訴我,我要做什麼工作。」趁現在休息一下也好,她需要安靜的空問讓她釐清滿腦袋的紛亂。
「去吧。」說著,他朝祝平安使了個眼色。
「跟我來吧。」祝平安轉過身時,無聲嘆了口氣。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會被皇上帶回來?難道皇上就不怕秘密被發現嗎?眼前正值生死存亡之際,皇上怎會自找麻煩呢?
「太鬥。」夏侯歡收回目光,朝寢殿而去時喚了聲。
太鬥立刻大步跟上,對於皇上如此輕鬆自如地切換兩個身份,忍不住佩服了起來。
「後宮的事發展得如何?」進了寢殿,他沉聲問著,臉上不見半絲笑意。
太鬥上前替他更衣,邊道:「淑妃已經確定燒死在玉辰宮裡,陪葬的丫鬟宮人目前約找出十八具屍體,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
「必須確定沒有活口。」夏侯歡嗓音低沉,威凜懾人。
「卑職會再派人前往一探。」替他換上一襲深藍色常服,太鬥才又繼續道:「攝政王得知玉辰宮失火之後,派了禁衛進了後宮追查,有一隊人馬進了貴妃的玉德宮。」
後宮出事,攝政王自然是會派禁衛進後宮調查,查嬪妃宮殿雖是於禮不合,但在事態緊急的情況下,那些繁文縟節自然是可以略過無視。
夏侯歡微瞇起眼,唇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玉寧宮沒去?」
「據卑職所知,沒有前往玉寧宮。」
聽至此,夏侯歡像是極為滿意地輕點著頭,這舉動反教太鬥不解。
「皇上當初把一支黑火藥擱在玉德宮,如此一來不是害了貴妃?」
「是啊,朕就是要他查,要他發現,否則接下來還有什麼好玩的?」哼笑了聲,他低聲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回皇上的話,現在已經二更天了。」
「那朕可以再歇息一下,三更天攝政王來時,記得帶到華若殿,別擾醒了少敏。」
太鬥聞言,話已經爬到喉頭,但想了想,還是把疑問吞下去。「卑職知道了。」
另一邊--
「你就在這裡歇著,沒什麼事別踏出房外,要是惹得皇上不悅,屆時就連我也保不住你。」把辛少敏帶到一間僕房後,祝平安就一陣威脅警告。
「喔,好,我知道了。」雖說她天生神經大條,但是離皇上這麼近,危機感她還是有的。「不過,這是我暫住的房間?」環顧僕房一圈,她真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太監住得起的地方。一張四柱大床,而且床邊有帳,臨窗處擱了張錦榻和矮几,襯著糊紗圓窗,怎麼看怎麼詩情畫意。
「你嫌太小還是--」祝平安臉色一沉。
「不是不是,我是覺得這裡太好了,而且只有一張床,所以只有我一個人睡?」
祝平安眨了眨眼,有點被她的笑臉閃花了眼,回味了下她的問話,才教他想起低等太監是擠通鋪的,所以他現在是為了有單人房而開心,嗯……倒是挺好懂的一個小傢伙,最討喜的是那張笑臉,沒有城府心計,一看就賞心悅目,不過他好像在哪見過他,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祝公公?」等不到下文,她低聲催促著。
「這兒自然是你一個人住,不過因為這玉雋宮佔地大,殿多廊多房間更多,明兒個有時間再教你一點規矩,你現在就先歇下,有什麼事明兒個再說。」他想他大概知道皇上為何會把這傢伙給帶回玉雋宮,實在是他渾身散發的單純無害氣息太強烈,會讓深陷於污泥之人想靠近。
對皇上來說,也許這是好事,也許這個傢伙可以讓皇上的心思不致於偏斜得無法矯正,不過,還是要好生徹查他的身世才成,也許該找個機會和蕭大人提一句才是。
祝平安踏出僕房,腦袋不斷地轉動,壓根沒察覺長廊轉角站了個男人,眼見要撞上時,男人啟口了。
「平安,你在想什麼?」
「嚇!」祝平安嚇得瞠圓黑眸,看清來者後,才狠狠地呼了口氣。「成歆,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幹嘛悶不吭聲地躲在轉角,分明是蓄意嚇人。
「我才想問你在想什麼,想得這般入神,我就站在這兒,你卻壓根沒發現。」
成歆懶懶倚在牆角,從面貌到似笑非笑的神情竟和夏侯歡一模一樣。
「那是因為--」像是想起什麼,祝平安趕忙拉著他走過長廊,走過一座小圔,直到離僕房一大段距離還不肯放手。
成歆任他拉扯著,好笑地道:「如果你是擔心我看到那小太監,那我只能跟你說來不及了,早在你帶他進房時,我就瞧見他了。」
祝平安回頭瞪他。「你該迴避的!」
「我有啊,否則他就瞧見我了。」這玉雋宮會莫名其妙多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皇上的傑作,既是皇上所為,就算摸不清皇上在玩什麼把戲,他也很清楚自己該迴避。「這不是我的錯,我本來就能在宮裡四處走動的。」
「我以為你還在養病,應該會乖乖地躺在床上。」祝平安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要是人才剛到玉雋宮,馬上就被發現皇上和成歆的秘密,他這顆腦袋誰也保不住。慶幸的是成歆夠機警,腦袋夠清楚,知道要迴避。
「我都已經躺了多少天了,再繼續躺下去,日子還要不要過?」成歆說到一半,斂起嬉笑神情,正色道:「終於想起為什麼覺得他眼熟了。」
「誰?」
「你剛帶來的小太監。」
「你也覺得他眼熟?」那就不是他的錯覺,而是確實見過。祝平安急忙再問:「在哪見過的?」
「他就是我和古敦皇子晚宴時的試毒太監,你也在場啊。」成歆沒好氣地道。
祝平安楞了下,記憶回到開朝百年最後一場筵席上--試毒太監面無表情地將筵席上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口,直到離開時依舊面無表情。
「真的是他!」只是有無笑意,就讓那張臉有了極大的變化。
「他看起來還挺生龍活虎的,可他明明吃了有毒的菜,怎能一點事都沒有?」
成歆輕挲著光滑的下巴問著。
祝平安眉頭深鎖。對耶……不知道皇上到底知不知道這太監是先前的試毒太監,不管怎樣,還是得提醒皇上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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