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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靈異] 橙意 -世子哄妻假道學【一本「男」唸的經之二】[全文完]

橙意 -世子哄妻假道學【一本「男」唸的經之二】

世子鄒定叡哄妻必練假道學──
Lesson 1:我面癱,我驕傲,我想什麼妳不知道~(得意)
Lesson 2:表面上不屑,私下全力輔佐嬌妻的藥酒生意(聳肩)
Lesson 3:天兵嬌妻倒追,故作無心讓她越追越上癮(賊笑)

實戰經驗分享:
身為安平侯世子,只要能贏,他什麼都可以利用──包括婚姻,
當初為拉下佞臣江相一黨,他將計就計娶了那惡女江初香為妻,
哪知江家垮臺後她堅持不下堂,而轉變就從她投井醒來後開始──
原本人見人怕的蛇蠍女搖身一變成了人人好的失憶小可憐,
不氣他將她貶到偏院自食其力,還感恩他賞她一口飯,笑得喜孜孜;
明明是分到餿食上廚房討公道,卻被婆子壓在身下打,哭得慘兮兮;
唉,真是個蠢女人,偏偏這蠢蛋的一哭一笑卻莫名牽動他的心,
教他明知她的改變興許是演技,還是屢次冷著臉給她撐腰,
自此府裡上下都知曉他的冰塊臉是裝的,再不敢隨意招惹她,
唯有她這隻蠢蛋還擔著會被他休離的心,不僅做藥酒生意攢私房錢、
泡製藥酒給他補身兼討好,還一口一句「我喜歡你」收買他,
甚至假扮丫鬟夜襲他,只為告知她父親的餘黨將不利於他,
說來她是真蠢啊,他心煩的哪還是她,是該如何重迎罪臣之女啊……

其他意見:
哄女人表露出真心可得有技巧,
就說得不到的最好,哼哼……腹黑還能得手可要憑真本事!(鄒定叡)

第一章

天剛亮不久,一名身穿翠綠衣裙的丫鬟端著藥進房,江初香一聞見那濃重的藥味,立刻睜開眼從床上翻身坐起。

驀地,她眼前一黑,只好閉上眼等著那陣暈眩感過去。

已經是第二天了,這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用江初香的身份活著的第二天。

「世子妃,喝藥吧。」丫鬟將藥端過來,表情說不上是恭敬,倒像是畏懼與防備。

「謝謝。」江初香捧過那碗看起來黑糊糊的藥,鼻頭不禁擰了下。

為她送藥的丫鬟名喚春荷,是負責替她端藥送膳的人,也是透過春荷她才曉得這具身子的原主叫江初香。

是的,她並不屬於這個奇怪的時空。

她原名蘇巧恩,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性,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場意外事故就這麼穿越了。

她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不是史書上記載的任何朝代,而是一個叫做大齊王朝的地方,眼下是景和十二年。

而她所在的這座府邸是征北將軍府。征北大將軍鄒昆陽雖僅位居正二品,但手攬朝中大權,握有調遣數十萬兵馬的虎符,又特別得到皇上信任,且屢建奇功,受封安平侯,雖不另賜府邸仍住在將軍府,但擁有世襲爵位,地位幾乎與丞相江豐平起平坐。

猶記得昨天醒來,當她問出那句話時,旁邊的女子便變了臉色--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世子妃,先前發生的事您全忘了?」當時守在旁邊的便是春荷,她臉色慘白的瞪大雙眼,眼中全是驚慌。

「世子妃?你喊的世子妃是我嗎?」這下反過來換她瞪大了眼。

在春荷驚訝的眼神及說明下,她才知道原來江初香是征北將軍的嫡長媳,也就是安平侯世子妃。鄒昆陽膝下只有一個嫡長子,兩個庶出的女兒,嫡長子名喚鄒定叡,也就是江初香的夫君。

雖說是夫君,但是打從她睜眼醒來到現在,鄒定叡都不曾出現過。

不僅如此,聽春荷說,她所住的地方是將軍府最偏僻的南園,丫鬟來來去去就那幾個,膳食菜式更是隨便敷衍。

雖然她不屬於這個時空,但多少也知道將軍府應該是何等的闊氣,堂堂一個世子妃怎麼可能住在這種院落。

所以她心裡就猜,江初香在將軍府可能是個不受待見、受人欺凌的可憐蟲,否則怎麼會淪落至此?

「世子妃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春荷接過江初香手中的碗,問話的表情很小心。

江初香搖搖頭。她發現一件事,那就是春荷似乎很怕她,每回說話時眼神總會露出恐懼,但不是會亂嚼舌根的人,行事十分謹慎小心,口風也緊,導致她至今仍不明白春荷的怪異態度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是染上了什麼怪病嗎?」

休息了一晚上,身子雖然仍有不適,但是頹靡的精神稍有好轉,穿越到這個異世界的種種不解與好奇也逐漸冒出來,江初香開始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念頭。

畢竟不管怎麼說,既然她沒死在二十一世紀就表示老天爺要她好好活著,反正目前也沒有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方法,那她索性先用這個新身份安頓下來,其餘再做打算。

「世子妃不是染了病。」

春荷又露出古怪且懼怕的眼神,瞅得江初香渾身不自在。

「那我這樣病懨懨的,是怎麼了?」江初香捲起袖口露出一雙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又問:「還有我身上這些傷又是怎麼來的?」

春荷憋著氣,只是怯生生的瞅著,不敢多話。

「讓我猜猜,我這身傷該不會是讓人給打的吧?」江初香只好自己摸索答案。

「不是這樣的。」春荷拚命搖頭。

「或者,我是不是已經要被夫君休離了?」她又問。

這回春荷倒是沒搖頭,只是露出更加恐懼謹慎的表情。

這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看來原主在將軍府是真沒什麼位分。想到自己未來得用這個身份活下去,江初香不禁苦笑了一下。

就她猜測,當她的靈魂附在這具身子上時,那會兒原主已經是奄奄一息了,若不是她靠著意志力撐過來,恐怕現在早歿了。

不知在這之前,原主在將軍府裡是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被這樣苛待呢?

思及此,她開始為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感到憂心。就不知,將軍府裡的其他人都是些什麼樣的角色?

隔天,將軍府的正廳裡,鄒家人全齊聚一堂,個個面色凝重。

一家之主的鄒昆陽坐在主位上,身旁坐著元配夫人周氏,幾個姨娘分坐在底下,全都低著頭不語,畢竟這兒本來就沒有她們說話的餘地。

一名體態頎長的俊美男子坐在主位下首,他長眉入鬢,眼眸如星,面若白玉,鼻若刀裁,光只是坐著,身上便散發出一股不凡的氣勢,眼神就能震懾人心。

此人正是安平侯世子,鄒定叡。

「叡兒,依你來看,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周氏看著自己最倚賴的兒子,臉上寫滿了憂心。

做為二品武將之子,鄒定叡身手了得自是不在話下,兼之自幼天資聰敏過人,十歲就入軍營隨著鄒昆陽征戰學習,十二歲已經能為軍隊出策。

回京之後,鄒定叡被皇帝宣召入宮,因為表現拔萃,遂被擺在太子身邊成了太子伴讀,以便日後輔佐太子登基。

如今,鄒定叡年僅二十歲已經受封太子少傅之位,出入東宮就像走自家廚房,更是經常蒙受皇帝的宣召入殿論政。

近年鄒昆陽的年歲漸高了,府中大小事也慢慢放手讓鄒定叡去做定奪。

眼前周氏正為了江初香一事鬧心,雖說她是當家主母,內宅的事情歸她所管,但是江初香的身份特殊,不管去或留都可能影響鄒家聲望,自然不得馬虎。

鄒定叡看了母親一眼,臉色稍緩地說:「如今江豐已經流放邊疆,朝中的江派餘黨該被革職的、該被下放的,御史台那邊皆已上書,我們不必再忌憚江家的勢力。」

「但是說到底,你與江初香夫妻一場,她若是堅持不肯離開將軍府,以死相逼,我們總不能真的任她胡鬧,最終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屍讓下人們抬出去吧。」

「進府這些年,該鬧的她也鬧夠了,眼前已經是這種局勢,她現在沒了靠山也只能用這種下作的方式逼我,孩兒不信她真的敢尋短。」說這些話時,鄒定叡的眼神冰冷,口吻更是冷酷,好看的薄唇抿成一直線。

「叡兒,這些年苦了你啊。」想起兒子這些年忍辱負重,周氏心疼死了。

「禍從天降,想避也避不開。」鄒定叡想起這些年的種種,眼神變得更寒。

「不如讓下人將她攆走吧。」一直皺著眉沒說話的鄒昆陽開口了。「她現在是罪臣之女,沒同江家流放邊疆乃是因為皇上諒她是鄒家媳婦才特別開恩,她能保得周全已是沾鄒家的光,我們不欠她什麼,就算將她攆走也不為過。」

「萬一讓叡兒背負上對髮妻不仁不義的惡名,那可怎麼辦?」周氏可不贊成這樣強硬的作法。

鄒家是百年世族,家族中出了幾任文官武將,最是重視聲名威望,雖然江初香惡名遠揚,但饒是過去再怎生的蠻橫惡霸,眼下江家大勢已去,少了娘家勢力撐腰,她終究只是弱女子,外邊的人可是張大了雙眼等著看鄒家如何處置這個媳婦。

「當年是江豐軟硬兼施,硬逼著定叡娶江初香,促成了這一門不歡喜的親事,今天又怎麼能怪我們不仁不義。」

「老爺,眼前我們勢比人強,世人無知又愚善,多是同情落水狗,我們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落人口舌。」

周氏出身名門大家並不是無知愚婦,做為將軍府的主母,對於人言可畏這種事的處置自然來得更小心。

「母親別擔這分心了,我去跟她談。」鄒定叡說著就起了身,眼裡凝結的那抹陰寒又更深了一點。

周氏放不下心,也起身跟到了門口。「那女人像是得了失心瘋,恐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千萬得小心,別自個兒去,身邊帶著人。」

「憑我的身手,她怎麼可能動得了我一分一毫,母親別瞎操心了。」

鄒定叡對母親笑了笑,眼中的冰寒卻沒少掉半分,一想到那個蠻橫可憎的女子,他的心就像冰冷的硬石,沒有半點溫度。

這幾年托江初香的福,將軍府幾無寧日,鄒家人受盡各式各樣的屈辱,好不容易等到解脫之日,他不可能在這個當頭軟下心腸。

況且,面對江初香那個女人,除了厭惡之外,他再沒有其他的心思。

這日江初香起得早,而且是被餓醒的。說起來,習慣了現代食物,這裡的伙食還真是不怎麼樣,吃來吃去就那幾樣,也不曉得是本來就這樣,還是府裡的人為了對付她故意在吃食上面苛扣。

等不來春荷,她撫著餓得扁扁的肚子,連頭都沒梳,只隨便披了件外衫就出了房間。

不只是伙食不習慣,對於這些古人的服裝儀容她也是頭痛得很,恨不得拿把剪子把一頭長髮絞了,還有那一身累贅的長裙,她光是學習怎麼穿就相當欲哭無淚。

唉,有時想想,她懷疑老天爺讓她穿越來這裡根本是故意想折磨她。

唉呀!不行了,好餓,不想了,她得吃點東西墊墊胃。

江初香走出房間,東張西望的想找個人討食,迎面就看見一道醒目人影從院子那頭走過來。

她微微張開小嘴,一時看得懵了,就算是在原來的世界,她也沒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襲雲水印窄袖長衫,交襟的領口高高豎起,腰間纏著黑色錦帶並佩玉。他的體格修長而削瘦,走起路來俐落有力。

他一頭墨染似的發盤在腦後,以一根白玉簪固定,天庭飽滿寬闊,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長相是偏陽剛的俊美。

鄒定叡一看見倚在門邊的江初香,眉頭立刻皺起,眼中濃厚的厭惡完全不加以掩飾。

「頭沒梳,衣衫也沒穿好,難不成你又想尋死?」他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挑眉質問。

在他冰冷又嚴厲的目光審視下,江初香的兩頰冒出兩朵紅暈,這才想起自己這模樣看在古人眼中應該是很不雅觀的。

不對……他說了什麼?尋死?尋死敢情原主先前是被人欺負得不得不尋死,她才有機會穿越附在這具身子上?

本著一探究竟的想法,她好聲好氣的問:「請問你是?」

「尋死不成,你又想玩什麼花樣?」鄒定叡冷笑了一聲。

關於她醒來之後的所有言行舉止,春荷都會如實轉告他,但他認定她的失憶不過是另一種拖延手段,並不當一回事。

「你該不會就是江初香的……我的夫君?」依這男子一身華貴的穿著加上年紀,想來極有可能就是原主的丈夫。

看見她歪著腦袋,眼睛睜得圓滾滾的,一手還指著自己,鄒定叡瞇起眼,總算發現她有些地方不一樣。

無論是看著他的眼神或是那一臉好奇的表情,甚至是說話的口氣腔調,都跟他熟悉的江初香大大不同。

「所以我之前是自己去尋死?」看他沉默不語,她忍不住又追問,邊問還邊撩起了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只見手臂上依然清晰可見各種青紫不一的瘀青,出現在那樣細嫩白皙的肌膚上,讓人不禁感到於心不忍。

然而鄒定叡依舊一臉無動於衷,眼神還浮現一絲嘲諷。

「那我這身傷……是被你打出來的嗎?」看他一臉厭惡自己的模樣,她已經開始在腦中幻想各種家暴版本。

版本一,江初香出身卑微,慘遭夫家嫌棄百般羞辱。

版本二,丈夫有了新人,冷落了舊人,正妻遭下堂。

版本三,江初香犯了某種大錯,招來夫家的不諒解。

照眼前這氛圍看來,她覺得以上三種版本都很有可能,否則鄒定叡怎麼會用看仇敵似的眼神看著她?

「江初香,你真想在我面前繼續作戲嗎?」將她的提問當成是栽贓,鄒定叡怒極反笑。「那身傷是你自己投井的時候磕出來的,你卻想賴到我身上。」

「投、投井」這些人居然逼得原主投井自盡,真是欺人太甚!

「你真以為江家現在倒了,你父親流放邊疆,你無依無靠又成了罪臣之女,天下人就會同情你?」

「我父親為什麼會被流放邊疆?」江初香聞言一驚,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難道她之前想的那些版本全都想錯了?不會吧!

「你父親是朝中奸臣,貴為丞相卻循私舞弊,私下狐假虎威,好幾次假傳聖旨做出許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該流放邊疆嗎?」

鄒定叡看著江初香的眼神更寒了,像冰刀一樣,刨得她直想發抖。

「至於你,你倚恃著你父親江豐的勢力,平日就是蠻橫無度,仗勢欺人,明知我對你沒有情意,非要你父親以官威相逼讓我娶你為妻,自從你進了將軍府,鄒家便沒有一天寧日。」

聽罷這些話,江初香已經完全傻住。事情的真相與她原本猜測的,未免也相差太大了吧!

想不到原主非但不是下堂棄婦,更不是什麼受暴婦女,而是奸臣之女,還硬逼著人家娶她,根本是大惡女來著!

老天爺,這不是想玩死她嗎什麼人不附,偏偏附身在一個古代惡女身上,這往後的日子教她怎麼過啊?

「所以你真是我的夫君?」她一手扶著犯疼的額頭,一手指著鄒定叡。

「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你還想跟我裝傻?」他目光冷冷的掃過她。

見她滿臉迷惘,眼神極為無辜,饒是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更在朝堂上步步為營,見識過大風大浪的鄒定叡也不禁有點吃驚,究竟是她演技太好還是自己真的誤會她了?

「那你能不能再說清楚一點究竟是什麼情況?我父親為什麼會流放邊疆,我又為什麼會投井自盡?」

頭痛啊!她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碰上這種亂七八糟的事,老天爺未免太沒人性了,丟這爛攤子給她,嗚嗚嗚。

「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嗯嗯嗯,真的。」她死命的點著頭,那滿臉的無辜與無奈是過去那蠻橫的江初香裝不來的。

鄒定叡不動聲色看在眼底,完全不能將眼前這個女子跟從前的江初香聯想在一起。

「江豐私下收賄,搶奪平民百姓的房產,更在朝中以勢欺壓同袍,逼得其餘大臣必須月月上繳各種奇珍異寶才能求得官場平安。日前罪證確鑿,皇上諒他過去對大齊有功,免他一死,滿門流放邊疆,終生不能回皇都。」

「滿門流放邊疆」江初香眼前一黑,兩腿都發軟了。

鄒定叡觀察著她的一言一行,用著審視的眼神盯著她,「你畢竟是將軍府的人,皇上免了你的流放之罪,但你若有點羞恥心,身為罪臣之女就應該自請求去。那日我好言相勸要與你和離,你卻不肯,趁著下人們不注意一個人跑來南園投井自盡。」

聽完,江初香張著嘴,露出驚歎又欽佩的表情。哇,看來原主還挺有本事的嘛,連投井自盡的膽量都有,真不愧是奸臣之女。

「你那是什麼表情?」鄒定叡皺起眉頭,發現她從頭到尾都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似的,時而困惑,時而露出讚歎的神情。

「欽佩的表情。」她認真的點著頭,一手摸著臉。「我可從來沒這種膽量自盡。」

「你沒有這種膽量?」他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呃……我已經不記得原來的自己了,所以你說的那個江初香不是我啊。」說這話的時候,她整張背都濕了,後知後覺的想到,假如江初香真像他說的那麼壞,那麼她日後在這裡一定沒好日子過。

父親是剛被剷除的大奸臣,她現在是要遭夫家休離的下堂惡妻,她對這個世界再無知也清楚古人的觀念有多麼保守,眼前她如果出了將軍府,恐怕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啊!

思及此,江初香看著鄒定叡的眼神當下一變,彷彿看見一根大大的浮木飄在她面前,她若是不趕緊抓牢就是傻子!

「這位大俠……」不對,記得春荷說過世子爺是什麼少傅的,喊大俠實在太失格了。她咬了咬唇,立刻改口,「世子爺,我求求你了,我對以前的事情真的一件也記不得,你不能拿以前的舊帳對付現在的我,我是無辜的。」

「你無辜?」鄒定叡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面前這個女人了。

「你看,我連自己的爹叫啥姓啥,就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了,那些事怎能怪我呢?總之,往後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求你暫時別趕我走。」

她是真豁出去了,哀求人這種事她前世也沒少干,她一個小小的業務助理,三不五時就得跟難纏的廠商周旋,說來在二十一世紀的台北生活大不易,比起古代說不定還更難過活!

無論如何,既然老天爺沒讓她死,她就要在這裡好好的活下來,說什麼也不能放棄任何一條活路。

「你在求我?」鄒定叡看她懇求的神情認真,沒有半點造假的成分,不禁詫異。

「是啊,求求你了,我現在無親無故,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你要是將我攆走,我很可能會餓死在路邊的。」說到這兒,也不知是幫腔還是湊巧,她的肚皮竟然真的冒出好大一聲咕嚕聲。

聞聲,兩人都傻住了。

鄒定叡怪異的瞪她一眼,彷彿看見妖怪似的。

江初香一臉害臊的乾笑兩聲,手按在扁扁的肚皮上,垂眉斂目,可憐兮兮的扁著嗓子哀求。「世子爺,你行行好,我現在肚子很餓,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我什麼都好,什麼都不挑的,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

鄒定叡瞪著她良久都沒開口,她只能努力加重哀求的眼神,像小狗乞食一樣的瞅著他。

這真的是江初香嗎?看著眼前這個不顧自尊拚命裝可憐只為了求他給頓飯吃的女人,鄒定叡第一次感到迷惑了。

南園的主屋裡,鄒定叡緊皺眉頭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正風捲殘雲似的吞食著桌上的佳餚。

一盤麻花卷、一盤蒜泥白肉外加一大碗的白飯,不出三兩下工夫就全讓江初香掃下肚,連吃相都顧不上了。

春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先前她雖然不是世子妃房裡伺候的貼身丫鬟,但也曾在將軍府的家宴上見過江初香的吃相,絕對不是眼前這副模樣。

她真的忘了自己是誰?看著江初香狼吞虎嚥的吃相,鄒定叡的心又開始動搖。

原本他以為她又在使什麼詭計,目的是不讓自己被休離,可是看見完全變了個人的江初香,再加上先前她苦苦哀求的樣子,他很難不動搖。

他並不認為為了免去被休離的屈辱,那個刁蠻又心高氣傲的江初香會做到這種程度。

否則先前當她知道江家垮了,自己成了罪臣之女要被休離時,她也不會憤而投井自盡。

依江初香那又蠻又倔的個性,絕不可能有妥協的時候。她從來沒求過人,為了圖一分溫飽來求他,那更是天崩地裂都不可能發生的事。

眼前這個江初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中邪?

「我吃飽了。」吃完最後一顆白胖餃子後,江初香總算捨得放下筷子,接過春荷遞來的帕子,不好意思的擦擦嘴。

她剛才是真餓昏了,一看見食物送上桌就拚命夾進嘴裡,都忘了旁邊還有其他人。

回想起自己的吃相,她又尷尬的紅了臉,只敢用眼角餘光瞅了瞅鄒定叡。

啊,這個安平侯世子長得還真是好看,難怪會被原主看上,硬逼著他將自己娶回家當老婆。

「那個……世子爺,我已經吃飽了。」一個活色生香的英俊男人不說話光看著自己,著實令她的心跳越跳越快,吃得頗撐的胃開始絞痛,隱約犯疼,感覺很有壓力。

「你還記得什麼?」鄒定叡端詳她片刻才說話。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用力嚥了下唾沫,一手按著微鼓的肚皮,在那雙炯炯有神的鷹眼注視下,她感覺剛才吞進去的似乎全是鋼釘,此刻正刺著她的胃。

「你以為我真的會信你?」他露出厭惡的眼神。

她嚇得站直了身,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請求的低姿態。「世子爺,我求你了,我知道整個將軍府的人都不喜歡我,可是眼下我是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也沒有其他出路,你就當作做善事暫時讓我住在這裡吧,你要休離什麼的,我都會照著辦,絕對不會礙著你的路。」

鄒定叡冷冷的看著她,面沉如水,讓人摸不清他的想法,看得江初香心裡一驚一乍的,只覺得胃越來越疼。

都怪她耐不住餓,一餓就暴飲暴食,這下可好了,壓力一大她就鬧胃痛。想不到都換了一具身體,這個老毛病還是沒變,這算哪門子的穿越啊!

她心中惶惑不安,心想萬一鄒定叡真這麼狠將她攆出了將軍府,她一時半刻要靠什麼維生?再說她對這個世界連最基本程度的瞭解都沒有,大齊王朝是個什麼風氣也不曉得,在這裡她完全是張白紙,如今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這個男人了。

再怎麼說,他都是原主名義上的丈夫,怎樣都不能見死不救的,不是嗎?

「世子爺,既然你說我爹是奸臣,那你一定是好人嘍,是好人就不該見死不救的,是不是?你看我現在這麼狼狽,就算你過去再討厭我,現在看我這樣也該消消氣了吧?」抱持著拚死也要在這個世界苟活下來的心,江初香走向鄒定叡,想著過去看的那些古裝劇,學著那些演員誇張的演法,情緒激動的拉住他的手。

突然被這麼一握,鄒定叡下意識想揮開她,可忽然有一股莫名的觸動就在她的手碰上他的那刻鑽進了心底,說不明白是什麼卻令他無法動彈。

他抬起眼,皺著眉看眼前的女人。她沒有變,依然是那張令他厭惡的臉。

其實江初香生得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極美的,但是配上她醜陋惡毒的心眼,再美的容貌在他看來都與蛇蠍沒什麼兩樣。

但是現在的江初香就像換了個人,容貌身體還是沒變,其餘的卻都不一樣了。

這張面貌如今看來是討喜的,眼神清澈真誠,表情雖然有些浮誇,但不論是請求還是說話的模樣都顯得開朗可愛,與過去那種陰沉心計的樣子截然不同。

倘若她還是像原來那樣,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趕她出門,甚至命人將她五花大綁丟出去。

可是面對現在舉止逗趣,眼中找不出半點心機,說話直率得有點粗魯卻讓人討厭不起來,吃起東西又像個難民的江初香,他發現自己居然狠不下心。

難道這是她新想出來的詭計?如果是的話,她圖的是什麼?

「世子爺,我不會白白吃你的,你要我做什麼來抵吃住,我都願意做。」拜託,至少收留她到完全適應這個世界為止吧。

鄒定叡垂下眼,看著那雙握著自己的纖纖玉手,明明沒有變,仍是那雙不知害過多少無辜生命的手,但是此刻碰著他,他竟然不覺得討厭了,也感覺不到過去她身上那種令人生厭的嬌蠻之氣。

江初香看他極其認真端詳自己的手,雙頰不由得漲紅,心跳也怦然加快。

這個男人生得如此犯規,肯定是個萬人迷,可惜了,這樣一個人居然被迫娶惡女為妻……嗯,不對,現在她就是那個惡女耶。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得幫別人背負那些罪,她不禁又想埋怨玩很大的老天爺。

就在江初香在心中哀歎自己的命運時,鄒定叡忽然開了口。

「好,你可以留下來。」

「真的?!」她一時傻住,雙手將他抓得更緊。

「但是沒有我的命令,你只能待在南園,哪裡都不能去。在這裡,你不再是世子妃,沒有一群丫鬟伺候也沒有錦衣玉食,你樣樣都得自己來,如此你還想留下來?」

鄒定叡撂下條件的同時,也等著看她露出嫌惡或者勃然大怒的表情,這樣一來就能戳破她的假面具。

然而,他等到的卻是江初香的一聲歡呼。

「太謝謝你了!你果然是個好人!」她這會兒是真的激動了,興奮得跳腳,還不知輕重的張開雙臂輕輕摟了他一下。

鄒定叡一怔,身體僵了僵,卻不是因為排斥或是厭惡,而是一種奇妙又說不出的異感湧上。

這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感覺。

看著眼前又跳又笑的江初香,他眼裡、心底的迷惑更深了。

「那個,世子爺……」

他一回過神,就看見那帶給他滿滿陌生感覺的女人正兩手撫著肚子,一臉痛苦地瞅著他。

「你又餓了?」他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不是。」她赧紅了臉,聲若蚊蚋。「是吃得太撐肚子疼。你那邊有沒有治肚疼的藥?」

聞言,鄭定叡差一點就笑出聲來,差一點。

真難以置信也會有這天,他竟然覺得江初香老實得很可愛,一點心機也沒有,就不知道這樣的她是真的失憶,還是演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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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鄒定叡同意江初香暫留在將軍府的事情一傳開,府裡上下都驚呆了,對世子爺這個決定有著諸多怨言。

過去仗著娘家撐腰,江初香在將軍府為所欲為,不將公婆放在眼底,對待鄒家家奴更是氣焰高漲,就連她陪嫁過來的丫鬟婆子也是狗眼看人低,平日在府裡作威作福,惹得鄒家奴僕苦不堪言。

如今江家大勢已去,本該是處置這刁婦的最佳時機,怎料世子爺卻放過她了。

當初得知江初香要被鄒家休離後,那些江家來的丫鬟婆子就趁夜逃走,連主子的死活也罔顧,由此可以看出這些人平素跟在江初香身邊圖的不過是好處,根本不是出於真心。

是以原主江初香投井醒來之後,身邊才會連個伺候的丫鬟也沒有。這些事情還是春荷好心告知的,否則江初香根本一無所知。

也是透過春荷,江初香才逐漸對這座將軍府,甚至是整個大齊王朝有了一點認識。

且經過數日的相處,春荷漸漸發現她跟從前不一樣了,慢慢的沒那麼怕她,現在還能聊上幾句話了。

春荷本是鄒定叡院裡的二等丫鬟,當初原主自盡未果,身邊的下人俱已跑光,鄒定叡才會派春荷過來照料她。

眼前她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春荷,因此她特別央求鄒定叡讓春荷跟著她,所幸鄒定叡也允了。

「小姐,這些食物是雲朗居那邊分下來的。」春荷提著一個竹籃,一手捏著鼻子,表情作惡的瞅著籃裡發出臭味的食物。

鄒定叡雖然同意江初香留下,兩人暫且不和離,在外人眼中她仍然保有世子妃的頭銜,但是鄒家上下皆知內情,知曉她此後就在南園住下,並且不享世子妃待遇,是以對她的稱呼也改了。

另外由於南園地處偏僻又已經荒廢多時,因此院子裡沒廚房,鄒定叡先前已吩咐下去,往後她的膳食便由他的院子雲朗居裡的小廚房負責。

猜想過去鄒府下人受了太多鳥氣,眼前落水的鳳凰不如雞,當然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回敬一番。

「這些菜都是冷過再熱的,肉已經煮得稀爛,味道聞起來頗奇怪。」江初香接過竹籃一看,鼻頭全皺在一塊兒。

「那怎麼辦?我拿去換一份吧。」春荷為難的說。

「不必了,我去吧。」江初香撩起袖子,抓著提籃就往外走。

「小姐,你忘了,世子爺說過沒有他的命令,你不能離開南園。」春荷追上前提醒。

「對喔,我怎麼給忘了。」江初香嘴裡應著,腳步卻沒停下,明擺著裝傻。

「小姐,我看你別去了,府裡很多人不知道你已經跟以前不一樣,都巴不得找機會踢小姐一腳。」

「春荷,你就別喊我小姐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世子爺雖然允許我留下來,那也只是暫時的。眼前我身邊除了一些私房,連點謀生能力都沒有,只能靠將軍府吃住,就是個白吃白喝的,不值當你對我這麼客氣。」

雖然頂著世子妃的名號,可是她的吃穿用度和地位早與一般人沒什麼兩樣,當真是有名無實。

江初香瞅了一眼籃裡那腐臭的菜,無奈的撇了撇嘴。真是太冤枉了,只因為穿越到這具身體上,原主所犯下的罪過她也必須概括承受。

「既然我還想住在這裡,免不了就得跟府裡的下人們打打交道,早晚都得碰上的,你就幫我帶路吧。」她的態度堅持。

春荷無計可施,只好領著她去雲朗居,這一路上有下人見著江初香,無不露出驚恐,或是半帶恐懼半帶鄙棄。

雖然下人們都知道如今她只是空有世子妃的虛銜,在府中已經沒有任何地位,可是礙於過去見識過她整治下人的殘酷手段,還是沒人敢光明正大的招惹她。

到了小廚房,在請春荷替自己指明這裡的管事後,江初香笑容可掏的朝那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婆子走去,好聲好氣的打招呼。「王嬤嬤。」

王嬤嬤先是忌憚的看她一眼,後又想起江初香如今已經失勢,立刻擺出刻薄的嘴臉。「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我們那了不得的世子妃。」

尖酸刻薄的話一出,廚房裡幹活的人全停了下來,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看熱鬧。

府裡上下是真恨透了江初香,大夥兒都巴不得能上前踹她一腳,如今有人率先發難替他們羞辱一下這個惡女,眾人當然高興。

江初香不是傻子,當然感覺得出來旁人對她不善的眼神。唉,為了活下去,她認了,再怎麼無奈冤枉,也只能將原主造的孽都一塊兒扛了。

「好說好說,我現在就跟大家一樣只是個普通人,大家千萬別這樣喊我。」應付這些古人有什麼難的,二十一世紀的職場比這個還黑啊!她一定能挺過來的。

「普通人?虧你有臉說,你現在是罪臣之女,地位比我這清清白白的下人還要低,你那日投井沒死,真是便宜了你!」想起過去江初香怎樣欺壓過自己,王嬤嬤眼露凶光,巴不得一口撕了她。

江初香一呆,撫著胸口,心中驚乍,開始覺得或許這些古人沒她想像中好對付。

「是是是,王嬤嬤說的是,沒死成確實是便宜了我。」她只能點頭稱是,笑盈盈的打哈哈附和。

眾人見狀,全都傻了眼。

這、這怎麼可能是江初香!換作是從前,這個嬌蠻惡女早就一巴掌掮過去,將王嬤嬤打趴在地了。

王嬤嬤臉上也露出幾分詫異,多瞅了她好幾眼,心中猜想這女人是想玩什麼花樣。

「過去我有諸多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見諒,眼前怎麼說我也還住在將軍府,日後還有打照面的機會,王嬤嬤老是給我餿掉的菜,這教我怎麼活呢?」

「哼,原來堂堂一個相府千金也會怕餓肚子,以前你動不動就罰下人不能吃飯的時候,怕是作夢也沒想過會有今天。」

這話說的沒錯,江初香作夢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穿越來這裡,莫名其妙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面對王嬤嬤的挖苦,她只能無奈的笑了笑,想敷衍過去。

「這裡是將軍府不是丞相府,江大小姐現在什麼也不是。真要說起來,比我們這些下人還不如,以前夫人就說過府裡不養無用之人,廚房願意將剩菜餿肉賞給你那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你不曉得外頭有多少乞丐等著夜裡領餿食嗎?」

語罷,廚房裡所有人全訕訕的笑了起來。王嬤嬤這個說法,分明是將江初香比喻成乞丐。

饒是過去曾吃過江初香苦頭的春荷,聽見這話也感到羞辱極了。畢竟這幾日相處下來,她發現現在的江初香已經判若兩人,心慈仁善,說話和氣可親,完全不擺架子,因此很是為江初香抱不平。

「王嬤嬤,你說這話會不會太過了?」春荷忍不住幫江初香說話。

「春荷,你這是做什麼?你居然幫著這只過街老鼠,難不成她身上還有什麼油水可撈?」王嬤嬤尖酸的說道。

「才不是這樣!」春荷漲紅了臉,不甘心自己一片好心被誤會。

「王嬤嬤,春荷不過是同情我才幫著我說話,請你別這樣抹黑她。」江初香無法忍受別人因為自己被亂栽贓。

「抹黑又怎麼了?」王嬤嬤對她不屑的冷笑一聲。「春荷,我真是錯看你了,吃裡扒外,明日我就稟告夫人讓夫人逐你出府,好從了你的心願。」

「王嬤嬤你別亂說,我才不是這種人,我只是看不過眼才幫著說句話,我才沒有吃裡扒外。」知道府裡這些婆子編造故事忒厲害,春荷就怕一個弄不好,自己真的會被逐出府,當下急得紅了眼眶,哽咽了起來。

看見春荷眼淚直掉,江初香心裡也著急了,她在這裡就春荷一個朋友,怎麼能眼睜睜看她因為自己被欺負。

「王嬤嬤,你就衝著我一個人來,別扯春荷下水。」她收起和氣的笑,板著臉瞪向王嬤嬤。

「喲,好大的口氣,難不成你還當自己是府裡的主子不成?我愛告誰的狀就告誰的狀,你管得著嗎?」王嬤嬤雙手叉腰,做足了潑婦罵街的架式,而且她並不只是做做樣子,手指一抬就往春荷額頭戳去,嘴裡邊罵,「你個死丫頭也敢跟我頂嘴,我打小就在將軍府裡待,可是一路伺候主子們過來的,你算什麼東西?」

春荷委屈的低下頭,不敢再回嘴只能含淚吞忍,沒想到王嬤嬤非但沒停手,反而變本加厲,還動手捏了春荷的手臂一把。

江初香見狀怒道:「有話好好說,你為什麼要動手動腳?」

「我就要動手動腳,不然你能拿我怎麼樣?」王嬤嬤冷笑,又將怨氣發洩在春荷身上,狠狠擰了她一把。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初香撩起袖子,伸手推開王嬤嬤。

王嬤嬤一驚,踉蹌了一大步,拉尖了嗓門大叫,「你想做什麼?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居然想對我動手!來人啊!」

「明明是你欺人太甚在先,作賊還敢喊捉賊,面對你這種人有理說不清,你要想動手,我奉陪!」江初香一直秉持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做人原則,王嬤嬤分明是故意衝著她來,她怎能讓春荷因為自己被牽連。

「小姐,你千萬別亂來啊!」見識過江初香過去的蠻橫,春荷見狀也嚇破了膽。

「王嬤嬤,你要怎麼欺負我羞辱我,我都沒有意見,但是如果你想害春荷被趕出將軍府,那我就絕對不能這麼算了。」說這話的同時,江初香一步步逼向王嬤嬤。王嬤嬤被嚇得直往後退,撞倒了一鍋粥,當場灑了滿地。

只見江初香漾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時不時揮動粉拳將王嬤嬤逼進死角。

見狀,王嬤嬤驚惶失措的尖叫,「殺人啊!江初香瘋了,她想殺人啊!」

雲朗居書房裡,鄒定叡正與幾個朝中刺史參詳緝捕前江相餘黨的事宜,正說到切要之處,忽然聽見外頭傳來喧鬧聲。

「去看看是誰在鬧事。」鄒定叡不悅的別過臉,命令候在門邊的小廝。

小廝領了命正要去開門,外頭的下人卻闖了進來。

「放肆!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擅自踏進書房。」鄒定叡瞇起眼,口吻冷得可以凍人。

那下人接收到他鞭笞的眼神,怕得瑟縮了下,趕緊說:「世子爺,不好了,江小姐跟王嬤嬤打起來了!」

其實這本是內宅的事,不該驚動府裡的男主人,然而江初香是鄒定叡留下來的,周氏說了,往後江初香的事由鄒定叡定奪,因此下人才會報到這裡來。

鄒定叡一怔,當下抿緊唇將手中的名冊往桌上一放,俐落的起身,先跟刺史們告罪並交代下人們送客人出府,這才怒極的走出書房。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初香全是裝出來的,才安分個兩三天,稍不留意她立刻就露出馬腳。

過去她在府裡動輒打罵下人,弄得府裡雞飛狗跳,偏偏她力大無窮,往往心腹整治得不夠凶,她還會自己動手,雖是女人,心腸卻異常毒辣,連男人都汗顏。

想起昔日江初香醜惡的嘴臉,鄒定叡的眉頭越擰越緊,他開始懷疑自己當時怎會被她的演技蒙騙,竟然真以為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江初香這女人早該被逐出將軍府的。

還沒走近廚房就能聽見裡頭鬧哄哄的,鄒定叡的臉色一寒,走進屋內一看卻當場楞住。

方纔聽下人通報事發經過,說是江初香先起的頭,原以為進廚房會看見王嬤嬤被那女人打破了頭或是抓破臉什麼的,沒想到……情況完全相反--被打得趴在地上、渾身沾滿米粥的人竟然是江初香。

王嬤嬤龐大肥重的身體壓在江初香背上,一手扯著她散亂的發,另一手將她那張白嫩的臉蛋狠狠往地上壓去。

「就你這點本事也想跟老娘鬥!」王嬤嬤像是打上了癮,眼歪嘴斜的哈哈大笑,連鄒定叡進了廚房都沒發現。

「放開我!你根本是欺人太甚!」江初香被壓在地上,整張臉全沾上了粥,眼眶還泛著紅,真真狼狽極了。

「我這是替府裡上上下下教訓你這個大惡人,是替天行道。」說著,王嬤嬤又扯了一把她的頭髮。

江初香的頭皮被扯痛,疼得淚花在眼眶打轉。

媽呀,她原以為這裡的人好哄,剛才亮個拳頭不過是想嚇唬人,還以為這些古人只敢動嘴,想不到居然這麼野蠻,她根本打不過啊!

老天爺真是太會玩人了,居然讓她這樣一個文明的現代人來這裡任由野蠻的古人欺負,她的命運未免也太慘了吧。

思及此,江初香鼻子一酸,淚水就落了下來,倒不是因為平白被人打了,而是想到未來的日子不知該怎麼過下去,她就好想哭。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詭異,別說是那些下人,就連看慣了江初香平日蠻橫暴行的鄒定叡都深深震撼著。

江初香居然讓人壓在地上打?!按照她那種性子,以及她可與男人媲美的神力,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是以如今看她滿臉狼狽,委屈的扁著嘴,眼眶泛著淚光,嬌瘦身子好像快被王嬤嬤給拆了的模樣,鄒定叡胸中一動,竟然有點心疼。

「鬧夠了沒!」

低沉的喝阻聲一下,殺紅了眼的王嬤嬤一驚,立刻從江初香的身上跳起來。

「世子爺,這裡烏煙瘴氣的,您怎麼會……」王嬤嬤好聲好氣的說著,不住陪著笑臉。

「欺負人……太欺負人了……」江初香的頭髮被扯亂了,渾身沾滿米粥,眼眶與鼻頭都泛紅,這場只有挨打的架,對她這個講理的現代人來說無疑是一場震撼教育。

先前她在南園,沒人會費事上門招惹,如今經過這一架她才徹底明白了自己在這個世界有多麼弱勢。

她原以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恩報恩,有仇才報仇,但她跟這裡的人無冤無仇卻遭受這樣的對待,這完全無理可循,她根本無所適從啊!

鄒定叡在場,沒人敢上前去扶她,她咬著唇撐起身子,剛才被王嬤嬤壓坐過的腰卻猛然一痛,她沒能爬起,又跌回那團泥濘裡。

老天爺,如果要活得這麼狼狽可憐,那倒不如當時就讓她死了唄。

正當她沮喪的在心中哀歎時,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江初香一抬眼就看見那張攤平的寬大掌心。

她愣了楞,眨眨眼,這才看清楚伸出援手的人竟然是臉色鐵青的鄒定叡。

她呆掉,遲遲沒去握他的手,還是他不耐煩的皺眉嘖了一聲,她才趕緊牽住他的手心。

好大,好溫暖。一握緊男人的手,她心中的委屈頓時潰了堤,在借力爬起身之後,她不禁哽咽,就這麼靠進鄒定叡的懷裡。

不是那種造作的梨花帶雨哭法,而足伏在他懷裡貨真價實的嚎啕大哭。

登時,在場所有人又傻了。

鄒定叡也微楞,沒想到她會抱著自己哭了起來,還不習慣她與自己這麼親密,當場有點僵硬。

可是聽見她毫不掩飾的哭法,原本已經夠狼狽的臉蛋此時又添上大量淚水,看起來可憐慘了,不知怎地他心裡一處柔軟了起來。

「別哭了。」原本想推開她的那隻手反而輕輕摟上她的肩,一下又一下的輕拍安慰。

見狀,所有人的臉色再次變了幾變。錯愕有之,震撼有之,驚恐有之。

將軍府的眾人都知道,鄒定叡當初是被逼著迎娶江初香的,這對性情冷傲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污辱。

江初香雖然如願進了鄒家的門,但是沒有一日得到鄒定叡的疼寵,好面子的她也曾因此大鬧過好幾回,但是感情這種事終究強逼不來。

後來鬧累了,江初香開始抱持著既然她得不到鄒定叡的心至少要擁有他的人的心態,有她在鄒定叡這輩子休想再納妾收房。

這兩人從來沒真正像過一對夫妻,更別提是舉止親密了,是以眼前這一幕看在眾人眼中無疑是震撼的。

王嬤嬤更是看得手軟腿軟,不明白世子爺怎麼會對下堂妻這般維護。慘慘慘,她剛才還狠狠教訓了江初香,該不會真正會被逐出府的人是她吧?

「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直到哭夠了,江初香抹了抹眼淚,找回了精神,這才趕緊從鄒定叡懷裡脫身。

那柔軟的馨香一離手,鄒定叡心底無預警掠過一絲悵然,垂放下來的手掌不著痕跡的收了收。

見她狼狽的用袖子抹著臉,眼兒紅紅,鼻頭也紅紅,卻還是強打起精神的傻模樣,他發現自己很難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不過在察覺眾人驚愕的目光後,鄒定叡霎時肅冷了臉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過你不能擅自離開南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世子爺,這個女人好大的膽子啊,不僅沒聽您的命令還跑來這裡找大夥兒的碴,又說了許多對主子們大不敬的話,我一時護主,氣不過就出手教訓她一番。」

不等江初香解釋完,生怕被治罪的王嬤嬤馬上中氣十足的搶著告狀。

「王嬤嬤,你說話可要憑良心啊!」春荷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如此睜眼說瞎話,硬是將黑的說成白的。

「我當然是憑良心說話。」王嬤嬤臉不紅氣不喘的挺起胸口。「要不,問看看其他人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說。」

鄒定叡環視眾人一圈,所有人因為過去恨極了江初香,雖然明知王嬤嬤是顛倒是非黑白,還是硬著頭皮點頭附和王嬤嬤的話。

見情勢一面倒,春荷急了。「世子爺,您千萬別聽信這些人的話。要不是王嬤嬤指使廚房的人這幾天都給南園送去爛菜腐肉,世子妃也不會擅自離開南園來廚房換食物。」

「世子妃?」王嬤嬤冷眼瞟去。「春荷,你喊誰世子妃?這裡只有世子爺,哪來的世子妃?」

自知口誤,春荷當場臉色發白,不敢再往下說。

江初香生怕春荷會因為替自己打抱不平又被王嬤嬤陷害而惹禍上身,她想也不想的看向鄒定叡。

「這一切都是我惹起的,是我的錯,你要罵要罰我都沒意見。」她紅著眼,咬緊牙關的說道。

鄒定叡掃了她一眼,沒說半句話,臉色冷得像寒冬霜雪。

他又看了那些同仇敵愾的下人們一眼,然後朝著方才王嬤嬤與江初香打架的那一處走去,他彎下腰,挑開了放在地上的竹籃蓋子,看見裡頭爛透的菜葉以及發出陣陣腐臭的肉,薄唇登時抿緊。

當他回轉身的時候,王嬤嬤原本囂張的臉色全變了,其他人也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助威。

「來人。」鄒定叡的眼神如同刀刃,刨了那些顛倒是非的下人一眼。

「世子爺。」廚房即刻進來了個身形結實的下僕。

「將這個喜歡亂嚼舌根的婆子轟出去,永遠不許她再踏進府裡半步。」鄒定叡寒著俊臉,指著軟倒在地上的王嬤嬤。

「世子爺饒命!老奴真沒胡說,全是那個女人挑起的,我只是代替眾人出氣啊。」

「我親眼看見竹籃裡裝的是什麼,你還想誣賴別人。」鄒定叡口氣更寒,隨即命令那下僕道:「將她杖打五十再逐出府。」

此話一出,其他下人全都嚇傻了,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將軍府裡不需要搬弄是非的下人。」鄒定叡長指一伸,指向正在發懵的江初香。「不管這人如今是什麼身份,我都不容許有王嬤嬤這種藉故欺上瞞下的情形發生,聽見沒有!」

「小的不敢!」一群下人齊刷刷的伏在地上應話,就怕慢一點答話,下一個被逐出府的人是自己。

「往後要是再讓我知道有人故意在南園的食料裡動手腳,後果自負。」

聽見鄒定叡這聲冰冷的警告,江初香心中一暖,當下又紅了眼眶。

還以為他會相信王嬤嬤的說詞或是順應民意,趁這個勢頭將她逐出將軍府,想不到他這麼英明細心,沒聽信王嬤嬤的鬼話,而是選擇眼見為憑,還幫了她一把,他真的是個好人啊!

?想起剛才自己抱著他哭了一回,她臉上悄悄升起兩團紅暈,不由得多瞅了鄒定叡幾眼。

啊,這個男人不只是長相迷人,連他的所做所為都讓她心動不已,這樣下去還得了……

萬一,只是說萬一,她真的喜歡上他這個古人,那該怎麼辦才好?

抱著新換來的膳食,江初香貼心的讓春荷先去休息,自己則一身狼狽的回到南園,先進房換下身上髒污的衣裙。

經過剛才那一架,加上原本就沒什麼吃,她肚子餓得正厲害,剛從裡間出來想揭開食盒用膳,沒想到鄒定叡竟然這時候來了。

瞧見他一進屋目光便掃過來,她赧紅了臉兒趕緊朝他走去,非常討好的替他倒了杯茶。

「這件事雖然是下人不對,不過你也有錯。」鄒定叡沒給她好臉色。

「對不起。」她低下頭,誠心實意的道歉。

真的不是江初香。這個站在他面前低垂著臉兒,一副真心認錯模樣的女人,與以前的江初香根本不是同一人。

鄒定叡蹙著眉頭心道,難道人經歷過一遭死劫,大難不死之後就會判若兩人?

「我能保你一時,不可能保你日後在府裡都不受下人欺負,再說我也沒想過要讓你永遠待在府裡,如果你有其他出路,我勸你最好快點離開。」他故意說這些話,用意是為了試探她的反應。

「抱歉,我知道你也討厭我,可是我眼下還沒想到其他出路,所以只能死皮賴臉求你讓我待下來,你放心,往後我不會再給你惹麻煩,我一定會努力想出營生的辦法,快點離開將軍府。」

唉,一想到這裡有這麼多人討厭她,她心裡也不好受。不過至少還有他給她撐腰,對她好,這樣就足夠她打起精神,繼續面對在古代求生的窘境。

看見江初香瞇著眼對自己甜甜一笑,鄒定叡再次感到胸中湧現一股騷動,含在嘴裡的冷言冷語最終全吞了回去。

「你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不過。」末了,他只是冷著臉說道。

「那個……世子爺,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不好意思的擠出傻笑。

「問。」他揚起雙眉,雖然是坐著,可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卻給人居高臨下的錯覺。

「你不是也討厭我嗎?剛才你為什麼要幫我?」

對上那雙充滿好奇的明亮水眸,鄒定叡胸口一窒,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清澈水亮?找不出一點戾氣,漂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子。

「世子爺,你還好嗎?」看他失神的盯著自己,江初香不好意思的摸摸臉。

該不會是剛才沾上臉的殘屑沒擦乾淨?啊啊,那就丟臉了!

出於一種女人的天性,或者該說剛才鄒定叡為她解圍的英雄之舉完全打動了她的心,如果足在原來的世界,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上前要電話……

咳,好像扯遠了。總而言之,女人在心儀的男人面前,當然會希望能以最完美的模樣出現,要是臉上沾了髒污什麼的,那就太難為情了。

見她面泛紅暈,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瞅著自己,鄒定叡心神微動,胸口那股陌生的酸澀鼓脹感來得又快又急,他覺得不太對勁,眉頭一皺起身就想走。

「世子爺,你怎麼不說話就要走?」江初香被他的突兀動作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我跟你之間本來就是無話可說。」聽見身後追來的腳步聲,鄒定叡不耐的轉過身瞪她一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做出任何招你討厭的事。」她拍著胸口保證。

鄒定叡見狀,竟然想笑。她這是怎麼了?居然會做這麼幼稚的舉動。

「啊,你笑了。」她眼力極好,及時捕捉到他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

聞言,某人的嘴角當場僵了一下。

「原來你也會笑啊,老是看你不是冷著臉就是對我猛皺眉頭,我還以為你不可能對我笑了。」她笑咪咪地說。

看她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他忽然有股衝動想伸手摸摸她的臉……不行,保不定這又是她演出來的。

思及此,鄒定叡將上揚的嘴角斂下,連同心中那點好感都一併壓下來。

「少對我說這些胡話,以後你自己好自為之,別再給我惹麻煩。」

「欸……」江初香本來還想說點什麼的,結果鄒定叡甩袖就走,她只能扁著嘴洩氣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

看來鄒定叡是真的很討厭她,連跟她多說一會兒的話都不願意。

該怎麼辦呢?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他了。能不能有什麼法子讓他別那麼討厭她?江初香蹙起秀眉,非常認真的尋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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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日接近中午,鄒定叡才剛下朝,乘著轎子從宮中回到府裡,由於正門臨近的街道正好有喪家,下人們怕主子衝煞,特地從另一個方向繞至偏門進府。

將軍府的偏門離南園較近,鄒定叡一出轎子就聞見濃濃的藥香。

一向不喜歡藥味的他,當下就皺起了眉頭。

「世子爺,您辛苦了。」伺候的管事立刻迎過來。

「府裡有人受傷了?」

「沒啊。」管事搖頭。

「還是姨娘們又抓藥回來補身子?」他隨口問著。

「沒聽說。」管事又搖頭。

「難道你沒聞到有一股藥味嗎?」鄒定叡見管事如此遲鈍,不禁露出幾分不悅。

管事立刻意會過來,趕緊解釋,「世子爺說的藥味應該是從南園那邊傳來的。」

鄒定叡動作一頓,目光轉向他。「南園?」

「連著幾天都有下人通報,說是南園那位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老是有奇怪的氣味飄出來,可是爺兒吩咐過南園那邊的事少管,所以……」管事偷偷覷了鄒定叡一眼,沒再往下說。

鄒定叡垂下眼,冷哼了一聲。「所以你這話的意思是,這藥味的事要問我,不該問你?」

「小的不敢。」管事的頭壓得更低了。

鄒定叡原本要走向雲朗居的雙腳一轉,改往南圔那邊走去。

他才剛走近南園的入口,就聽見裡頭傳來幾名年輕女子的談話聲,嘰嘰喳喳像麻雀聚在一起似的。

「這補藥真有你說的這麼稀奇嗎?」

一聽見那熟悉的嗓音,鄒定叡停下腳步,早已經攏起的眉頭這會兒皺得更深。

「是不是喝了這個藥就能養膚美顏?」另一個女子興致勃勃的追問。

這兩人的聲音鄒定叡再熟悉不過,她們是他的兩個庶妹,一個是鄒宛湘,一個是鄒宛清。

兩個妹妹分別是不同姨娘所出,大概同是庶出,沒有嫡庶之爭,兩人感情從小就要好,性子也溫婉有禮,平日多待在內宅裡鮮少出來拋頭露面。

「真的,真的!我絕對不騙你們。」

掛保證的這道嬌脆聲音一響起,讓鄒定叡忍不住牽起了嘴角。

又是她在搞鬼?

「這些藥材都是我趁著簡管事出門辦事,拜託他幫我帶回來,雖然談不上是什麼珍貴稀有的東西,不過以我現在的財力,夠讓我肉疼了。」江初香正在揀著那些剛曬好的黨蔘,一臉的認真。

「我聽底下的人說,你打算去賣藥酒?」鄒宛湘好奇的問。

「嗯。」江初香大方承認,自信滿滿地遊說起來,「老實說,我今天找你們來,也是希望你們能跟我合資。」

「合資?」兩姊妹不解。

「你們喝過我泡製的藥酒,定是知道這藥酒的療效,難道不覺得若能讓更多人知道這藥酒的奇效就再好不過了?可我手邊沒有太多的銀兩能用,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希望你們能出點銀兩好讓我去添購藥材,等到日後生意打開了,不僅頭一回會連本帶利還給你們,往後賺錢也都有你們一份。」

「這有什麼問題,自然是好。」鄒宛湘爽快答應。

「可要是外頭的人知道這些藥酒是你賣的,肯定以為浸了毒蛇毒蠍。」鄒宛清這話說起來不像是反對,倒像是替江初香煩惱。

鄒定叡彎起嘴角,笑裡充滿了玩味。這可有趣了,如果他沒記錯,印像中這兩個妹妹對江初香這個大嫂可以說是敬而遠之才對。

其實別說是她們,就連他當家的娘親都不敢隨便招惹江初香,偌大的將軍府裡又有誰敢。

鄒定叡不知的是,他目睹的這一切說來就是個巧字。

前兩日鄒氏姊妹在靠近南園的園子踢繡球,不慎將繡球踢進南園,正好江初香在那兒泡製藥酒,原先她還不認得兩姊妹,是她們身邊的丫鬟喊了聲二小姐、三小姐,她才知道這兩人就是鄒定叡的庶妹。

鄒氏姊妹見到大嫂,一開始就像府裡其他人一樣十分畏懼,還是江初香努力打招呼與她們攀談,強將她們留在南園說了一會兒話才好轉。

趕巧的,兩姊妹近日婦病失調,臉上都長了數顆紅疹,江初香當下就將自己剛製成的養膚藥酒端了兩大碗給兩姊妹飲下。

根據她們姊妹倆的說法,當下她們不敢推拒卻暗自以為喝了毒藥,回去時兩人又驚又怕,沒想到隔日一早臉上的紅疹竟然消了許多,人也精神多了。

後來她們壯大膽子上南園找江初香聊天,漸漸發現大嫂已不再像過去那樣刁鑽惡霸,如今不僅爽朗好相處還懂許多技術活兒,有趣得緊。

因此兩姊妹就跟昔日懼而遠之的大嫂成了說起話來無拘無束的閨中好友。

「唉。」江初香嘆了一口氣,然後接著說:「這我也知道,所以我正想著要透過簡管事或是其他人,看能不能幫我找間可靠的商號,日後好讓我寄賣。」

「這事應該要花上不少銀兩吧?」鄒宛湘心有慼慼的道。

「那些奴才平日看起來溫順聽話,真碰上了要托他們做事的時候馬上又是另一張嘴臉,眼巴巴的討著你要銀兩。」鄒宛清哼了一聲。

「這也不怪他們,畢竟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那些人之所以願意當奴才,圖的不過是溫飽與富足。」

這句話居然是出自江初香的嘴?佇立在院落外的鄒定叡難以置信的瞇起眼。

「哇,嫂子,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鄒宛湘發出了驚嘆聲。

「就是,就是。」鄒宛清跟著幫腔。「嫂子以前可凶了,動不動就把得罪嫂子的人往死裡整,大夥兒怕死你「。還是現在的你可親,而且還懂好多連我們都不明白的事。」

因為那不是她啊!面對鄒氏姊妹的誇讚,江初香只能苦笑以對。

「對了,我聽下人說嫂子還弄了補身藥酒要給哥哥喝,真有這事?」性子比較好動的鄒宛清像聞到腥味的貓,興致勃勃的追問。

看見鄒氏姊妹直往她這方瞅,眼神又是掩不住的曖昧,江初香雖然雙頰火辣辣的泛紅,仍大大方方的挺起胸口。「是,我是特地弄了藥酒要給世子爺,不過我托人送到他房裡卻聽說被雲朗居那邊的人擋下了。」

聽說當年鄒定叡迎娶江初香後就將原來的住所讓出來,新婚夜就遷到雲朗居睡下,雲朗居自此成了鄒定叡的居所,擺明了只打算跟江初香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那邊的下人都是聽母親發落的,我們將軍府的未來都指望哥哥一個人,對於哥哥的日常起居,母親可是看得很緊的。」

江初香吐了口氣,「我知道夫人應該是怕我在藥酒裡下毒,所以才會讓人擋下,聽說連著幾次都倒進了餿水桶,唉,我心疼啊。」

那批為了鄒定叡特地泡製的藥酒,她可是下足了功夫,專程挑撿不算珍貴卻十分有療效的藥材,泡製成強身健體的藥酒,結果就這麼拿去餵豬,真浪費。

「嫂子,你該不會是……還惦著我哥哥吧?」鄒宛湘問。

「嗯,我是喜歡世子爺。」江初香不打算隱瞞,她骨子裡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她不覺得大方承認喜歡一個人有什麼不對。

她不害臊,反倒是鄒氏姊妹替她羞紅了臉,曖昧的嘻笑起來。

「嫂子,你這一點倒是都沒變,就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麼喜歡我哥。」

「只可惜我哥那邊我看嫂子就別指望了,他那個人呀……」

「我這個人如何?」

鄒定叡的身影與聲音忽然出現在鄒氏姊妹面前,教姊妹倆嚇了一跳,雙雙從花凳站起來。

「哥。」兩人異口同聲的喊,表情都不太自然。

背對兩人的江初香轉身看去,一看清鄒定叡的身影,胸口怦然一震。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鄒定叡穿官服,上好的黑色布料,合身剪裁配上他挺拔的體格,更顯得英氣逼人。

畢竟是出身武將之家,聽說他身手了得,打小就開始鍛鍊身體,但是學問也沒落下,天資過人的他飽讀百卷經書,否則哪能當上少傅,陪著太子一起讀書習武。

太完美了……這樣的人要是放在現代,絕對會被當成天才型的菁英分子,被所有人大大追捧。

鄒定叡只是掃了她一眼,轉看向兩個妹妹。「是誰允許你們來這裡?」

鄒氏姊妹被質問得臉色發白,趕緊匆匆賠了不是,領著隨身伺候的丫鬟一溜煙兒就跑得不見人影。

轉眼間院子裡只剩下江初香跟鄒定叡,江初香也不覺尷尬,反而大大方方的衝他一笑,還招呼他隨意坐。

見狀,鄒定叡有點頭疼,這個女人自投井醒來後,整個人性情大變,短短幾日光景居然連他兩個妹妹及部分下人都給收服了。

「你好些天沒來了,就坐一會兒吧。」江初香慇勤地招呼著,彷彿這裡真是她家似的。

鄒定叡居然也不生氣,反而想笑,但是他不想在她面前笑。上一回她看見他笑,開心得像個孩子的模樣,至今還牢牢印在他的腦海,弄得他後來看到她都有些莫名的彆扭。

「這些東西全是你弄出來的?」他側過身,指了指堆滿石桌的藥材。

只見一旁還一溜兒擺了好多個藥甕,有大有小,再過去則是成堆還沒開封的酒,不知道的人撞見了,恐怕真以為這裡是專賣藥酒的鋪子。

「嗯。」江初香摸不透他在想什麼,惴惴不安的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要在這個世界求生存實在是不容易,沒個一技之長恐怕只能去幹苦活。

說來真是萬幸,她老家是開中藥行的,她從小就是在藥材堆中長大,老祖宗還傳下了好幾帖製作藥酒的獨門秘方,可貴的是,這些秘方之所以是秘方,正是因為藥材間的功效調配得宜,即使不是用什麼珍奇藥材也能有很好的療效。

就是靠著這些秘方,家裡的中藥行才沒被時代淘汰,養活了她這一代。

原本老爸還想著日後她要是工作倦了就回老家繼承中藥行,如果可以最好再找個好老公一起過日子。沒想到她從小學的這些技能沒機會在老家的中藥行發揮,反而是穿越來這個世界後派上用場。

「你真的懂這些?」鄒定叡挑眉打量著她。

「嗯,真的。這些東西我熟得不能再熟。」穿越到這裡,她也就剩下這一手本事能養活自己,可不容許被人質疑。

他靜靜的看她好一會兒,眼底是更濃的困惑,好半晌才問:「你,真的是江初香?」

明明是同一個人,無論是臉蛋還是身體都沒有變,但是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完全判若兩人?

「江初香不可能懂這些,但是你……」若真的是江初香,又該怎麼解釋一切?對上他不解又懷疑的目光,江初香緊張的猛舔嘴唇。

大事不妙!她沒想過自己這手本事會招來他的起疑……不,就算他起疑心又如何,眼前她從頭到腳就是江初香,就算她說自己不是,恐怕也沒人會信,她不必杞人憂天。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過去的事情全忘了,就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也忘了,更不曉得為什麼一醒來我就會了好多事。」實在想不出個說法,她只能硬著頭皮瞞混過去。

見鄒定叡定定的端詳她,好一會兒都沒移開眼,她緊張得直冒冷汗,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別自亂陣腳。

「我曾經聽過,有人大難不死之後完全變了個人,但是沒想過這種事居然會在你身上發生。」鄒定叡說著,炯炯的目光閃了一閃,在江初香努力傻笑的臉蛋上來回掃了幾遍。

「我在這裡做藥酒,會給世子爺惹麻煩嗎?」看他似乎不打算再深究這個問題,她趁機岔開話題。

「只要你賣出去的藥酒別掛上將軍府的名號,自然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抱著幾分玩味的心態,他倒也想看看,出自她那雙手的藥酒,究竟賣不賣得出去。

「那……我跟宛湘和宛清她們交朋友,你會介意嗎?」她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臉色,就怕在那張俊臉上看見不快。

老實說,她在這裡除了春荷就沒其他熟識的人,只好努力在府裡建立人脈,也幸虧鄒氏姊妹都是好相與的,很快就與她搭上話。

「內宅的事情我不管。」鄒定叡淡淡地說。

「那你……會不會討厭看見我?」她小臉微紅的瞅著他。

見她露出小女人的嬌羞,鄒定叡胸中驀然一動,立刻僵硬的別開臉,阻止自己繼續注視著她。

他發現自己很難再用從前那樣的心態去厭惡排斥她這個人。

「你不說話代表你並不討厭嗎?」她不死心,繼續追問。

「你問這些做什麼?」像是被問急了,他不耐煩地轉回臉瞪了她一眼。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討厭我。」她一臉委屈。

那雙水潤的大眼清澈又無辜,看得鄒定叡胸口發緊。

曾經他恨不能離這個女人越遠越好,這一刻他竟然因為她一個眼神,心底掀起無數波瀾,甚至還覺得她委屈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惜。

「我知道以前的江初香是個人見人厭的惡女,不過現在的我不一樣了,我永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做出那些可怕又惹人厭的事。」

她目光盈盈像浸了兩泓清泉,那是心地純良之人才會有的雙眼。

對望著這一雙眼,鄒定叡的心動搖得更厲害,因為她而起的波瀾更是洶湧難擋。

他想狠下心撇開眼,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做不到。

「我很感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答應讓我留在府裡,所以我絕對不會再做出讓你討厭的事。」

鄒定叡靜靜的凝視著她,始終沒有說話,教她一顆心怦怦直跳,亂得厲害。

片刻,他才淡淡開口,「你不是也幫我制了藥酒?」

這話題岔得太快,她一時之間回不了神,楞了許久才胡亂的點著頭。「是呀。可是那些藥酒全被下人擋下了,所以……」

「你在藥酒裡下了毒?」

聞言,她急得直跳腳。「這怎麼可能!天地良心,我可以發誓,如果我真在酒裡下毒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台詞很八股的毒誓才剛講完,江初香馬上瞄見鄒定叡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懵了,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他是在跟自己說笑。

當下一張俏臉火辣辣的漲紅,她抿著小嘴,自己甚覺怪不好意思的羞笑。

「準備給我的藥酒可還有剩下?」鄒定叡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有有有!」她猛點頭,水潤的大眼眨呀眨。

「晚點送過來吧,我倒想嘗嘗看你泡製的藥酒味道如何。」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她豪邁地拍拍胸口,發覺他因為這個動作而皺起眉頭,又趕緊將胸前的纖手縮到身後。

唉,要當個古代姑娘真是不容易,要遵守一大堆規矩,還得隨時注意有沒有做出什麼不得體的舉止。

察覺他還盯著她瞧,她趕緊瞇起眼兒,尷尬的笑了笑,像隻貓兒似的。

鄒定叡只是挑了挑嘴角,沒多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南園,那挺拔的身影在綠蔭扶疏的青石小徑上走著,更顯得英姿颯爽,渾身透出不凡的氣宇。

「糟了……這個人放在現代一定是萬人迷,在這裡就更別說了,偏偏他這麼討厭江初香,這樣我還有機會嗎?」她氣餒的直嘆氣,不過只維持一下下,很快又重整旗鼓。「管他的,他討厭的是之前的江初香可不是我,我才不會因為別人的過錯這麼快就舉白旗。」

她拍拍雙頰替自己加油打氣。俗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既然老天爺讓她穿越來這裡,想必一定有其道理。

她要在這裡活得好好的,才不枉穿越重生這一回!

當晚,已過用膳的時候,江初香走在前往雲朗居的路上,一臉寶貝的抱緊了懷中的小甕,時不時低頭確認,嘴角還掛著喜不自勝的笑。

自從上次她在廚房裡吃了虧後,鄒定叡不再限制她的行動自由,不過她覺得沒事還是待在南園好,才不會被鄒府的下人找事故意欺負。

這次會拿藥酒來雲朗居可不是她熱臉貼冷屁股,而是鄒定叡親口向她討的,她心情當然忒好。

「站住。」前方守門的小廝一看見她,立刻板起臉孔喝止。

「我是給世子爺送酒來的。」她不卑不亢的抬高臉蛋。

「我的姑奶奶,你上回已經差人送過一次被退回了,怎麼還是不死心?」那小廝不耐的說。

江初香投井未死,醒來之後性情大改的事早在府裡傳得風風火火,剛開始江初香跟下人接觸時,大多數的人礙於傳聞尚未證實,對她依然抱著幾分畏懼。

然而畢竟她已經是有名無實的世子妃,時間一長,下人們也開始對她趾高氣昂,加上經過廚房受氣一事,她已經深深體會到這些下人都是些勢利的,因此也學會了虛張聲勢好自保。

該說是人的通病嗎?不論是現代人還是古人,大多數的人都是欺善怕惡、逢高踩低的,她若是禮讓謙和,那些人恐怕會直接踩到她頭上來,因此除非她不出門,要不也學會針對對方的弱點下手,好讓自己不受欺辱。

「我不是來鬧事,我真是來替世子爺送酒的。」她理直氣壯的挺著胸。

「夫人說過了,雲朗居絕對不能讓你接近,你別再來自討沒趣了。」小廝對她揮了揮手,當蒼蠅似的驅趕。

這是什麼態度嘛!真是太污辱人了!

她著實被小廝惹惱了,想了想說:「怎麼說我現在還算是這個府的世子妃,你拿這種態度對我未免太過失禮,你主子若是知道自己的下人如此不得體,肯定會好好教訓你。」

「世子妃?我看是顆隨便人搓扁捏圓的柿子還差不多。」小廝重重的哼了一聲,相當嗤之以鼻。

「誰說她是顆柿子?」驀地,一聲不悅的低沉嗓音從一扇紅木門後響起。

江初香抬目望去,看見鄒定叡一身墨水青的常服,白玉般的俊臉籠罩著一層冷漠。

「世子爺。」小廝嚇白了臉,立刻彎腰垂首,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江初香咬了咬唇,不太自在的福了福身。剛才被羞辱的那些話,他全都聽見了?

「江初香還沒踏出將軍府也沒接到休書,名義上她仍是世子妃。」鄒定叡冷冷的掃了小廝一眼,口氣聽不出是替江初香出氣,還是純粹告知這個事實。

「小的知錯。」無論是何者,小廝還是聽出少主子語氣中的不悅。

「這不關他的事,是我不好。」江初香趕緊出聲。雖對這小廝不滿,但她不想節外生枝。

「是我要你送酒過來,怎麼會是你的錯?」鄒定叡瞟了她一眼,臉上的不悅更濃。

這個女人雖然改邪歸正,徹底換了個人,但是因為從前那些事情的緣故,在府裡似乎經常受到下人刁難,若是日後真的離開了將軍府,沒人在後頭幫著撐腰,不曉得她有沒有辦法應付……慢著,她能不能應付那也是她自個兒的事,他又何必管這麼多?

心中有道聲音如是說著,鄒定叡慢慢皺攏了俊眉。

「世子爺,我把酒放這兒吧,你若是想喝就讓人拿進去,若是不想再讓人送回南園,或是我明早再過來取回。」江初香把酒甕往地上放。

看見她那張如花似玉的俏顏充滿了期待,他胸口緊了緊,又是那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覺。

江初香一直等著他開口,無奈他始終不言語,似乎也沒要請她進去的意思,只好沮喪地轉過身,準備循原路回去。

「站住。」鄒定叡喊住了那道轉過身就想走的嬌影。

她垂著臉兒,非常緩慢的轉回來,嘴角抿得死緊,目光也低掩著,整個人蔫蔫的,看起來無精打采。

「既然送來了,就進來吧。」忽然冒出這一句,就連鄒定叡自己也一楞。

自從大婚之後他就遷至雲朗居住下,期間這個被稱為世子妃的女人從來不曾踏進這裡,一步也沒有。

而現在,他卻主動要她進來。

江初香的小臉瞬間轉亮。「我真的可以進去嗎?」

別說是她,就連一旁的小廝也楞住了,滿臉的震撼。世子爺明明下過令,絕對不讓江初香踏進此地半步,眼下居然親口邀她進去?!

鄒定叡沒理會她,逕自往回走,見狀,江初香趕緊捧起地上的酒甕,小碎步跟進飛花落絮的別緻院落。

這一路上碰見不少下人,所有人看見她都瞪大了眼,如同撞鬼似的,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出現在這兒。

她只能假裝鎮定一路尾隨鄒定叡,忍住嘴邊那抹傻笑,欣賞著他挺拔好看的背影,跟進了正房。

「把酒放這兒。」鄒定叡在一張太師椅坐定,修長的指頭往桌面敲了敲。

她聽話放下,想了想又自行開了封口,拿起桌上乾淨的茶盞倒了兩杯藥酒。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所以我先喝一口好證明我沒在酒裡下毒。」說來有點心酸,想她在原來的世界,人品是一等一的好,來到這裡卻處處遭人懷疑,被想成是蛇蠍心腸的毒婦。

見她端起茶盞一口氣就干了,鄒定叡不禁挑高眉梢,目光閃了一閃_。

老實說,他心中對她確實還沒完全信任,畢竟過去她的惡行惡狀磬竹難書,但眼前看她用這種方式以證清白,他竟然心生不捨。

他的目光移到了另一杯藥酒,聞著那濃厚的藥味,他下意識擰緊了眉心。

他一向討厭這些藥味,但是一想到那藥酒是出自她雙手,出於好奇與一種莫名不忍的心態,他竟然不那麼排斥了。

於是他伸出手取過那杯藥酒,在她屏息以待的注視中俐落地一口飲盡。

她見狀大喜,興奮得胸口快漲開。他喝了!這是否代表他信得過她?

是吧,一定是的,否則他怎麼可能毫不猶豫就喝下。

「這藥酒是強身健體的,我用糯米酒為基酒,還放了當歸、黃耆等藥材,不僅可以益氣補脾,還能健胃活血,最重要的是我加了山珍猴頭菇,不但味道鮮甜,而且利五臟、助消化,是極好的食材,非常的養身。」

說起來有趣,在她的認知裡猴頭菇是極上等的食材,不過在這裡卻成了眾人不屑一顧的東西,這裡的人似乎不清楚它的妙用,因此她樂得用低廉的價格買入。

聽著她如數家珍,似乎真對這方面有深入的研究,表情又是那樣神采飛揚,鄒定叡看著,心神微微亂了。

忽然她停了下來,目光直直看著他的唇,他還沒回過神,她已經從袖口抽出羅帕靠過來。

「你的嘴角沾上了,我幫你擦擦。」她想也不想的說,大刺刺的抬手探向他的臉。

他一窒,感覺鼻間充滿了她身上的馨香,那張秀致的臉蛋近在眼前,長長睫毛像兩排黑色羽扇,掩不去眼中的盈盈水光,小嘴揚得高高的,笑容煞是甜美可人。

等到替他擦好了嘴角,江初香一揚眼才遲鈍的發現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麼主動,又是多麼的曖昧。

他闐深不見底的眼瞳倒映出她的身影,裡頭似乎還多了些什麼,她怔了怔--那是一個男人看著女人的眼神。

火熱得讓人渾身發燙,臉兒發臊,卻又無法將雙眼移開。

她楞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捏著繡帕的柔荑就這樣懸在半空中,俏臉抹上了胭脂似的,水嫩的肌膚透著一層紅暈。

對一個血氣正盛的男子來說,這模樣無疑是世上最誘人的畫面。

她緊張得猛舔嘴唇,悄悄地想收回纖手,冷不防的卻被他一把握住。

她心口一跳,整個人僵住,水靈靈的眼兒瞪大,怔怔的與他對望。

「你這是在誘惑我嗎?」他眼神深黯,嗓音聽起來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比平常的聲調來得低沉沙啞。

她又舔了舔唇,覺得喉嚨干癢難耐,良久出不了聲,只能猛搖頭。

天地良心啊!她這動作完全是不經大腦,現下想想都悔得腸子青了,想不到還得被扣上惡意誘惑的罪名。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提升自己在他心中的形像,這下子不就全毀了?

「世、世子爺,我是無心的,你千萬別想歪。」她心急得結巴。

「所以你說喜歡我,全是假的?」鄒定叡忽然彎起嘴角,笑了。

那一笑當真是百媚生,看得她心兒亂顫,星眸瞪得更圓,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等等,他怎麼會知道她喜歡他?!

莫不是那時跟鄒家姊妹閑扯淡時,那些話全被他聽去?

思及此,江初香一張小臉如同盛開的紅花,滿面托紅,心慌得更厲害。

「我……我……」心一急,她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那握住她手腕的妖孽美男又對她勾魂一笑,登時她覺得魂魄全飛了,耳邊只聽得見胸口的怦跳聲作響。

然後就見那張俊臉湊過來,唇瓣貼近她,她才想眨眼看仔細,下一刻,他已經結結實實的吻住她。

再然後,她徹徹底底的傻掉了。

這人、這人不是極討厭她嗎?!怎麼會……親她!

待到這蜻蜓點水似的一吻結束,江初香的眼眸仍舊呈現瞪圓狀態,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活似被什麼噎住了。

見她傻成這樣,鄒定叡被逗笑了,鬆開她的手,若無其事的恢復冷面。

就連這一吻,她的反應也跟過去不一樣,看來他漸漸感興趣的這個江初香是真的改頭換面,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段日子住在南園還習慣嗎?」他的口吻聽起來與往常沒什麼兩樣,卻少,一點冷淡。

「啊?」話題岔太快,她傻住了。剛才那一吻,他不打算解釋嗎?

「沒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

「什麼叫做不尋常的事?」

鄒定叡揚起了眉,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她臉上的紅霞,眼中升起一抹促狹。

「南園過去死了一個姨娘,後來那裡老是不太平靜,為免下人們多心鬧出事情,所以才會將那邊空下。」

「啊!」江初香頓覺方才籠罩心頭的曖昧瞬間消散無蹤,她一向最怕鬼了,聽他這麼一說,背後開始發涼,心中發毛。

鄒定叡眼中的笑意更濃,語氣卻若無其事,「如果夜裡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響,記得別隨便出房,若是真碰上怪事也別多管,儘管做你自己的事便好。」

一想到這段期間自己居然住在鬧鬼的院落,江初香只覺得眼前一片黑,雙腿開始發軟。

「別擔心,有事就來找我。」見她怕得臉色發白,他笑笑的說。

看來,煥然一新的江初香不僅良善好欺,就連性子也變膽小了。

這樣的她,說實話在他看來可愛得緊,更忍不住想逗逗她。

想不到曾經被他避如蛇蠍的心頭大患,今日此時竟然勾起他的滿腹興趣,往後的日子似乎會越來越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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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對江初香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可慘了!

先前不知內情也就罷了,自從知道南園曾經出過人命又鬧鬼,她夜裡嚇得不敢睡,總要將屋內的燈燭全點上才能夠勉強入睡。

「真過分,他是故意的嗎?為什麼偏偏要告訴我這種事,就不能讓我繼續糊里糊塗的住下來嗎?」一想起那時鄒定叡促狹的表情,江初香心裡就上火,可是往往思緒一轉,又會兜回那個吻。

他究竟為什麼會親她?是一時把持不住嗎?不,不可能。

根據她對他的瞭解,他不是這種人,就以他與原主當了好幾年的夫妻卻聽說從來沒碰過她來說,便足可證明原主吸引不了他。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任她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原因。

夜正深,江初香穿著白色中衣與白綢裡褲在軟炕上翻來覆去,一雙秀眉打了幾個結,怎樣就是無法入睡。

驀地,臨窗的那盞燈影閃了一閃,格子窗外隱約似有黑影掠過。

她心下一驚,聲音硬生生的噎住,兩手絞緊了被子,將自己毫無血色的小臉遮去大半,薄薄中衣已經被嚇出的冷汗浸濕。

「是誰?誰在外面?」嗚,她超怕鬼的,她被迫穿越求生存已經夠苦了,為什麼還要承受被鬼驚嚇的恐懼?

老天爺啊,禰也太會玩人了!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她縮進被子裡,反覆念著佛號。

儘管再怎麼不願意,可江初香還是聽見了嘎吱一聲,似是門被強行推開的聲音,當下她嚇得直發抖,念著佛號的嗓音也抖得不像話。

「不管來者何神,記得冤有頭債有主,小女子只是過客,千千萬萬別來找我……拜託拜託,千萬別來找我……」

聽見江初香這些話,行走無聲的黑衣人當場無言了。

這是怎麼回事?遭逢一場大變之後,江相的虎女就變成軟弱的綿羊了?

莫非是情報有誤,江初香根本不住南園?

「小姐?」黑衣人試探地問。

小姐?一聽見男人的聲音,整個人蒙在被子裡的江初香睜開了眼,立刻翻開被子一看,才發現進房的根本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女鬼雖然可怕,不過大半夜的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不明男子就這麼大刺刺的闖進她房間,恐怕她的人身安全更堪虞。

「你是誰?我警告你別想亂來,否則我要你好看!」她往軟炕裡挪了挪,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露出抵死不從的表情。

黑衣人露在面罩外的雙眼充滿了驚訝。「小姐,是我,沐榮,你不認得我了?」

「沐榮?」她謹慎的看著黑衣人,心中七上八下的。

照聲音聽來這人應該挺年輕的,又是在夜半時分闖進將軍府還夜探她房間,莫非江初香行為不檢,還與其他男子私通?

「我不認得你,你最好快走,否則我要喊人了。」生怕聲譽受損,她怒氣衝衝的指著門口方向。

「小姐怎麼可能不認得我,我是老爺的左右手,那個沐榮啊。」說話的同時,黑衣人像是怕她不相信,趕緊扯下面罩露出一張還算清秀的男子面孔。

老爺的左右手?這麼說來這個黑衣人應該是江豐的手下,也就是江家的走狗?

「江家已經倒了,你還來這裡做什麼?」江初香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可沒放下戒備。

「小的聽說小姐在將軍府裡的遭遇,想來小姐是受了刺激才會變成如今這樣。」沐榮見她不說話,只能續道:「小姐請放心,老爺眼下雖然有難,但是我們這些人多年來受到老爺的照顧,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丟下老爺與小姐。」

江初香聞言心中暗暗一驚,聽他這說法似乎在密謀什麼大事。

抱持著打聽情報的心,她只好假意演戲。「江氏一家除了我全都流放邊疆永遠不得踏入皇都,你們這些人沒被牽連已經是萬幸,還是趕緊另外找別的主子,或是做正經事去吧。」

「小姐這麼說是小瞧了我們的本事。」沐榮笑了一聲。「小姐放心,屬下等人前些日子已經跟老爺連繫上,我們也已經查出究竟是誰在老爺背後搞鬼,竟透過奸細逮住了老爺的小辮子,好讓皇帝能夠名正言順治老爺的罪。」

「喔?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眼前這人看來不好打發,她只好可有可無的問上一句,假裝關心。

這些日子來,她多少清楚江家在大齊王朝是翻手雲覆手雨的狠角色,說白了,就是古裝劇中常見的亂臣賊子。

穿越到這樣的罪臣之女身上已經夠讓她鬱悶了,對於江家這些渾事,她根本無心過問,更不想沾手。

「小姐聽了莫傷心。」沐榮口氣陰沉的說道:「老爺也說過,他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是此人在背後捅他一刀。」

「到底是誰?」不知怎地,她心中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鄒定叡。」沐榮說出這個名字時,眼露狠毒凶光。

見狀,江初香當下打了個寒顫。

沒想到幫著皇帝剷除江家的人竟然就是鄒定叡,看來先前他對江初香這個正妻真的沒有半點情分,否則怎能做到這種地步。

但她也聽說過許多江家的惡行惡狀,江家會走到這一步不過是惡有惡報,甚至可以說是大快人心。

「老爺知道後氣得不輕,特地要屬下快馬加鞭回到皇都向小姐稟明此事。」

「為什麼要向我稟告?」她納悶。

沐榮像是因她的反問而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小姐是最懂老爺的人,應該明白得知鄒定叡是幕後主使者後,老爺絕不可能放過他。」

「那不然你們想怎麼樣?」她惡狠狠的瞪大水眸。

這些惡人真是不懂得反省,皇帝饒他們不死已經夠厚道了,都到這田地居然還想搞鬼,實在是死性不改。

「老爺的意思是,既然小姐人還在鄒府……」沐榮的聲音低了下去,左右看了一眼,似是提防隔牆有耳,然後從衣襟裡掏出一包藥遞了過去,說:「這是出自穎川沐門的獨門毒藥。」

「穎川沐門?」壓下懼怕,江初香抖著手接過那包毒藥。

「小姐有所不知,屬下來自穎川沐家,那乃是天下知名的煉毒世家。」

江初香瞪大了眼,指尖抖得更厲害。想不到江豐身邊還攏絡了這樣厲害的角色,難怪連皇帝都這麼顧忌江家。

「這毒藥只要融進了湯水裡,氣味就會與湯水融為一體,絕對聞不出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能取人性命。」

「你給我這個做什麼?」她明知故問,就是為了確認沐榮等人的意圖。

「小姐明白屬下的意思。」沐榮做了個殺人滅口的手勢。

「可是現在鄒定叡視我如蛇蠍,要是我找不到機會下手呢?」她努力保持鎮定的反問。

「小姐放心,十五日之後如果鄒定叡未死,那時候屬下自會再想法子。」

「什麼法子?」她忍住顫抖想問出更多消息。

「這些事情就不勞小姐費神了。」

不料沐榮會如此小心,連她都不透露。江初香腦筋動得快,立刻換個方式問:「萬一我下手的時候不慎事跡敗露,屆時該如何脫身?又或者該去哪裡找你?」

似早有準備,沐榮立即回道:「屬下與忠心追隨老爺的部屬們,目前都在石大人幫忙下安置在柳花江碼頭。」

「石大人?」想不到朝中竟然還有江家的餘黨,這可是大消息。

「小姐不認識不要緊,只要出了事便來柳花江碼頭找屬下,屬下等人一定力保小姐的性命安全。」沐榮的口風極緊,沒打算說明石大人的身份。

擔心再問下去沐榮恐會起疑心,江初香只好就此打住,點了點頭。

「那屬下走了,請小姐萬事小心,務必珍重玉體。」

江初香敷衍了兩聲,目送沐榮施展了得的輕功,出了門口一晃眼就不見人影。

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這裡只剩下她一人後,她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纖手猛拍著胸口,宛如劫後餘生。

不行,她一定要警告鄒定叡,讓他提防這些江家餘黨。

思及此,她立刻下了軟炕更衣,沒多想就捏著那包毒藥奔出南園。

雲朗居那頭守衛森嚴,即便是大半夜,廊上還是燈火通明,江初香怕驚動了人,所以先到下人房找春荷,換上跟春荷借來的丫鬟服,一路低頭來到雲朗居。

「是誰?」

江初香用眼角看去,發現今晚守門的是鄒定叡最倚重的添旺,心中不免一驚。

添旺一向忠心,做事又謹慎小心,她能瞞混過去嗎?

「我是花錦,夫人吩咐我送蔘湯過來。」她努力低著頭,捧著托盤的手抖了抖,做足了丫鬟膽小的模樣。

雖然燈火通明,但到底是深夜了,不足的光線給了她幾分掩護,相信只要不走近細看,添旺不可能發現。

「我怎麼沒聽說夫人會派你送湯過來?」添旺多疑的問。

「夫人睡下的時候吩咐的,是聽說近來世子爺為了緝拿江家餘黨一事,夜裡還在苦思對策,就怕傷神,所以要我從今晚開始替世子爺送蔘湯。」

在春荷的建議之下,她扮成了周氏房裡的花錦,假意替周氏送蔘湯,一來是春荷說她的身形與嗓音與花錦相近,二來花錦是周氏重用的丫鬟,扮成她來送蔘湯比較不會招人起疑。

「進去吧記得小點聲,少爺已經歇下了,別吵著了少爺。」

果然一聽江初香說是將軍夫人吩咐的,再加上她還說了緝拿餘黨這事,添旺放下了戒備,終是放行。

江初香順利進到鄒定叡的房間,外間只留了一盞燈,她輕手輕腳的放下蔘湯,稍作歇息喘口氣,才剛將憋在胸中的那口氣順過來,立刻就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是誰?」

她站在外間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是深夜,想來鄒定叡已經歇下,這時候應該是衣衫不整……腦中浮現美男慵懶臥榻的畫面,她整張小臉火辣辣的紅了。

啊啊,她在想什麼,真是太不正經了!

就在江初香輕刮了自己兩個耳光,要自己別胡思亂想之際,就見鄒定叡僅著一件單薄的白絲中衣走了出來,如墨黑髮散在身後,原就俊美的臉孔因為此時的慵懶更添一股蠱惑人心的妖魅。

她倒抽了一口氣,一顆心在胸口怦怦直跳,就這麼看懵了。

「你為什麼打扮成這樣?」鄒定叡走到她面前,嘴角上挑,目光戲謔。

對於判若兩人的她,他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該拿她怎麼辦,索性暫時將她擺在身邊就近觀察,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膽,喬裝成丫鬟夜探他房間。

「這麼晚了,你特地打扮成丫鬟的模樣,騙過外頭的人來到我房裡,莫非是想……」他的聲音巧妙的停住,意有所指的眼神更在她漲紅的臉上流連,那雙美若寶玉的黑瞳用著男人對女人才有的深邃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面色羞紅,一顆心都提到嗓子口,緊張得快喘不過氣,一方面是無法招架他曖昧的暗示,一方面也是擔心他真想歪了。

「你、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沒想到他忽然往前靠近,她霎時深吸了一口大氣,下意識的往後退。

結果一進一退之下,她被逼到花幾邊的屏風,整張背抵上冰冷的玉屏風,那張俊美的臉就在方寸之間,一雙黑幽幽的眼瞳盯住了她。

「我真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竟然會這麼沉不住氣,大半夜的喬裝混進我房裡,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做?」說著,高出她整整一顆頭的他俯下身,一隻手定住她的肩膀。

她整個人一僵,兩眼發直,動也不動的呆望著他。

原本只是想試探她的意圖,沒想到她竟然嚇呆了,見狀,鄒定叡心中的質疑淡了些,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這一笑倒是化解了江初香的侷促。她眨了眨眼,見他眼帶促狹,笑裡全是戲謔才曉得自己被戲弄了,當場困窘得想挖洞將自己埋了。

「好了,看你渾身硬邦邦的像塊木頭似的,應該不是來勾引男人的。」

「我、我本來就不是來勾引你的!」

鄒定叡笑著瞟了她一眼,看她臉色嬌羞,高舉著粉拳抗議,心中不禁一軟。

眼前這女人既單純又可愛,很多時候他差一點就要忘記過去的她有多麼惹人討厭。

「那你特地打扮成這模樣混進我房裡是為了什麼?」他側過臉,瞟了身後黃梨木桌上的蔘湯一眼,勾唇道:「別跟我說你大費周章的喬裝成丫鬟,就只為了送這碗蔘湯過來。」

「當然不是。」她趕緊搖頭。「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有什麼事不能等到明早再說,非要在大半夜闖進我房裡?」他語帶嘲諷的垂下眼看她,明顯不信她的話。

見她緊張得抿了抿水嫩的唇,他嘴角微勾,他發現這似乎是她的習慣性小動作,不是咬唇便是抿唇。

望著那兩片淡粉如花的唇瓣,他不禁回想先前吻住它們的觸感,那柔軟的滋味,花香似的甜味,教他難忘。

她遲鈍的發現他的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她的唇瓣不放,當下心跳鼓動如雷。

「這個。」就怕氣氛又歪了,她趕緊垂下眼從衣襟夾層中拿出沐榮給的毒藥。

「這是什麼?」他語氣有絲慵懶的問。

「是毒藥。」她抬起眼直視著他。

鄒定叡聞言一凜,眼底的戲謔一瞬間全撤下,臉色也嚴肅起來。

「你可知道我爹身邊有一個叫做沐榮的人?」看見他眼中升起了警戒,她並不傷心,畢竟頂著這個身份,已經習慣了眾人對她的猜忌與不喜。

「沐榮來自穎川的煉毒世家,此人多年前投入你父親門下,自願為你父親所用。」

看來鄒定叡對江家的事果真是瞭若指掌。江初香心中微訝,不過想起沐榮說過的話就不覺得奇怪了。

正因為清楚江家有些什麼樣的能人,他才能將江家扳倒,由此可見這幾年他忍住心中的厭惡,委屈自己與江初香當夫妻,也是打著別的算盤。

思及此,她發現自己真是太低估這個男人了。

想來,鄒定叡被迫迎娶江初香,在外人看來固然委屈,其實不然,或者這剛好是一個契機,江初香的癡心妄想正好給了他摸透江家的機會。

假如當時江初香沒纏上鄒定叡,沒非嫁進將軍府不可,說不準今天江家又是另一種局面,不會淪落至此。

「無緣無故的,你怎麼會提起沐榮?」鄒定叡看向她手中的那包藥。

「就在剛才,他來找過我。」她始終直視著他的雙眼,沒有一絲隱瞞或心虛。

「他闖進將軍府?」他的眉頭皺緊,臉色冷了下去,語氣有幾分懷疑。

她不意外自己會招疑,無奈的說:「南園那邊本來就沒什麼人出入,守衛也沒幾個,我見識過他的輕功,依他那樣的身手,要趁夜潛入我房間不是什麼難事,更不需要有人接應。」

鄒定叡似是信了她的說法,皺眉道:「當時治罪的聖旨一下,你父親手下幾個心腹早一步離開江家四處躲藏,如今他找上你,絕對與我脫不了關係。」

這樣聽來,鄒定叡似乎早料到這些人會找上他?

「那你知道沐榮為什麼要來找我嗎?」江初香好奇地瞅著他。

「差不多有個底。」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驟冷。「恐怕沐榮等人已經查出幫著皇上扳倒江家的人就是我。」

「他不只告訴我這些,還讓我……」

「讓你拿這包毒藥對我下手。」

她吃驚的睜大眼睛。「你全猜到了?」

他笑笑地瞟了那包毒藥一眼。「難不成沐榮會要你用那包毒藥毒死自己?這毒藥自然是要給你用來毒死仇敵的。」

「說的也是,我真呆。」她懊惱的輕敲額頭一下。

不動聲色的觀察她一舉一動,他忽然問:「你不恨我嗎?」

她驚訝的抬起眼。「恨你?為什麼要恨你?」

「是我私下搜羅了江家的罪證,江家才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恨我?」

「嗯……說實話,我對以前的事是真的一點也記不得。也許這樣說你很難相信,但是江家的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況且我爹是真的有罪,如今的我並非是非不分之人。」

鄒定叡試著從她的眼神或者表情找出造假虛偽的痕跡,然而無論他怎麼審視,那張如玉嬌顏看起來依然是無比誠懇,怎麼也不像是演戲。

「也許你會懷疑我今晚來找你的用心,但是我問心無愧,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沐榮來找過我還給了我這包毒藥的事。」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猜忌,她不介意,因為這是人之常情,反正最要緊的是告知他江家餘黨想對他不利的事,其餘的他要怎麼懷疑,她都管不著。

「還有,沐榮說過,他跟我爹的手下們都在一個石大人的幫助下藏身在柳花江碼頭,不管你信不信,還是派人去查訪一下,說不定真可以將那些惡人一網打盡。」

「將他們一網打盡之後,江家在皇都裡當真一點勢力也沒有,這樣你也無所謂?」他又問,眼中全是試探。

她無所謂的搖頭。「我說了,如今的我已經不是江家的一分子,我很清楚過去江家如何作威作福,我爹又是一代奸臣,會有今天不過是天理昭昭,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不想再與江家有任何牽扯。」

她抬起水亮清澈的雙目,望進他充滿防備的眼,說:「不管你信不信我,總之我已經把話帶到了,沐榮還說,假如十五日之後我下毒沒有成功,他會另找法子對付你,你記得千萬小心。」

語罷,她垂下臉等著他退開身好讓她離開,沒想到等了又等,堵住去路的那男人始終沒動作。

她納悶不解的抬頭看他,發覺他正用著意味深長的目光細細地打量她。

那目光中不再有猜忌也不再有防備,反而充滿了許多她看不明白的意緒。

無論那是什麼,都令她心慌意亂。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沒退開身,反而朝她湊近了。

江初香暗暗嚥了一口唾沫,整張背已經緊貼背後的玉屏風,仰著泛紅的臉,神情侷促的看著他。

「因為那些人要對付你。」她稍稍順了口氣,才有辦法說話。

「然後呢?」他揚唇,笑著。

「什麼然後?」她睜著一雙水靈眼兒,煞是困惑。

「除此之外,你又有什麼理由非告訴我不可?」

「當然是因為……」她緊張的眨眨眼,垂下長如羽扇的睫毛,舔了舔嘴唇。

「因為什麼?」鄒定叡步步進逼,俊臉貼在她的耳旁。

她只覺那溫醇似酒的嗓音蕩進心底,搔動她根根心弦。

「因為我擔心你。」她囁嚅道。倒不是因為難以啟齒,而是他的臉就快貼上她的,他的呼吸也嚴重擾亂了她的判斷力,她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兩頰躐上了兩團艷火,目光不知該往哪兒擺。

「你真的這麼喜歡我?」他含著笑意問。

「……嗯。」說到這她倒不扭捏,一臉認真的點頭承認。

原以為她會迂迴承認,想不到她的反應竟然這麼老實,鄒定叡不禁想笑,心中對她的猜忌與提防也在這一笑中消匿無蹤。

從此以後,他不會再懷疑她了,對她的情愫不再混著猜疑,更可以放縱自己對她好。

「可是我這樣對你,難道你都沒有一點點的恨我?」畢竟這段日子他對她談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冷漠。

「比起過去江初香……呃,我是說比起過去我們江家對你做的,你會這樣也是無可厚非,我不會怨恨你。」她嘆了口氣,眼神單純而誠懇。

鄒定叡發現自己就是被這模樣的她給不知不覺迷住了,久而久之,就這麼對她上了心。

「那如果我要休了你,你會如何?」想起兩人還沒斬斷夫妻名分,他忍不住想試探她的反應。

她聞言慌了一下,可見他眼神帶著笑意,分明就是想逗她,她故意假裝委屈地說:「那也沒法子呀,當初是江家逼你不得不娶我為妻,眼下我又是罪臣之女,本來就該被休離,你肯收留我這一陣子我已經夠感激了。不過呢,如果你真想休了我,那得先幫我買妥了我要的藥材,日後我才能靠賣藥酒養活自己。」

見她一臉落寞,嘴裡說的這般通情達理,鄒定叡不禁對她心生憐惜,倒沒察覺她眼底那抹戲謔。

她可不是傻子,既然清楚自己對他的心意,當然不會傻到逆來順受乖乖等著被休,她想留在他身邊,讓他接受她。

鄒定叡當然不會明白江初香心中所想,只覺得她說話懇切,性情爽朗可愛,是真真正正的脫胎換骨,與過去的她再不一樣了。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喜歡她,不必擔心這個她是演出來的。

「江初香。」送走了眼中最後一抹猜疑,他的眼神溫沉似水,像是夜空中的星輝,喊她名字的聲音更是柔得讓人雙腿發軟。

江初香的心跳越跳越快,沒力氣回應,只能張大著眼看他。

「我信你了,往後你要有什麼事就來找我。」他笑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好似上好的白玉雕成,輕輕撫過她的眉眼。

她打了一個顫,不是害怕,而是因為身上躐過了一股強烈的悸動。

妖孽……這男人簡直就是迷惑人心的妖孽,光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調情動作,她全身就軟得厲害,差一點就要癱成一汪水。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我知道這府裡沒有我的容身之處,要不是你力保我,恐怕我現在已經流落街頭。」這不只是以退為進,而是對他除了仰慕之外,真的還有更多的感激。

初來乍到這個世界,是他屢次對她伸出援手,無論他是存著什麼樣的心,對她來說終歸是幫了她。

「就憑你一個女子,還不至於替我添麻煩。」他笑笑地說,手指在她柔嫩的小臉流連不去,而被他撫摸過的每一處肌膚就像嫣然綻放的花兒,逐漸染上了腮紅。

「那你還想與我和離嗎?」她假藉這問題想試探他的心意。

他笑了,「你是希望我快點與你和離,還是不想?」

她聞言羞紅了臉。哎,這個妖孽也不是省油的燈,明知道她在試探還故意將問題丟回來,反過來試探她。

哼,真是狡猾!江初香偷偷瞪了他一眼。

她只好四兩撥千斤地說:「這恐怕不是我能決定的事,畢竟我現在是有罪之身,如果我們繼續保有夫妻名分,就怕外面的人會以為你故意包庇我。」

「就算我真要包庇你,那些人又能拿我怎麼樣?」他的口氣狂妄,挑高眉頭的表情更是自負霸氣。

她看得懵了,心兒怦怦跳。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願意為了她承受外人的輿論與異樣眼光?這是否代表他心中多少是在乎她的?

「謝謝你。」她心中感激又感動,眼眶竟然濕了。

「傻瓜,我根本沒幫到你什麼。」他笑了笑,看她眼兒鼻頭紅紅,心中一動,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裡。

正巧,添旺偏選在這時推門進房,他前腳才剛跨進來,眼睛立刻瞪得比牛鈴還大。「少爺?!」

外間只留了一盞燈,昏黃光線中,添旺看見鄒定叡抱住了先前進房的花錦,心屮大驚,沒想到少主子居然看中了花錦!

江初香一聽見驚呼聲,下意識從鄒定叡懷中抬起佈滿紅暈的臉,看向門口好生錯愕的添旺。

「世、世子妃?!你怎麼會在少爺的房裡?!」這下添旺的大嗓門更響,在夜深人靜中,傳遍了整座將軍府。

想來,住在將軍府裡的人也應當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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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主院的正堂裡,周氏坐在上位,底下分別坐著兩個姨娘,鄒氏姊妹則乖巧地各自坐在生母旁,眼觀鼻,鼻觀心,低頭聽著當家主母訓斥。

「這個江初香實在是詭計多端,我好不容易盼著江家倒了,叡兒終於可以休掉這個惡妻,結果不曉得她用了什麼鬼計迷惑戳兒,昨兒大半夜還喬裝成丫鬟,騙過了門房進到叡兒房裡。」

聽聞此言,鄒宛湘與鄒宛清兩人默默對看了一眼,嘴角慢慢上揚。

好樣的!這才是她們認識的那個江初香。

「夫人莫氣,要是為了那個惡女氣壞身子,那可是得不償失。」麗姨娘在旁邊好聲好氣的勸著。

「我想世子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說不定是為了讓江初香供出江家餘黨才不得不暫時將她留在府裡,再說世子先前不也說過,他是看江初香可憐才會同意讓她多留一段日子,夫人就別操這分心了。」雯姨娘也跟著緩頰。

兒子不是她們的,這風涼話自然能說的輕鬆。周氏不悅地橫了兩個姨娘一眼。

一想到她的兒子與那惡女白白做了幾年的夫妻,到現在也沒個子嗣,她就苦惱,這樣下去還得了!

外頭的丫鬟忽然來報,「稟夫人,葉姑娘來了,在外頭求見。」

周氏大喜,「快讓她進來。」

不多時就看見一道絳梅色身影踩著蓮花步走進正堂。女子眉目清麗,笑不露齒,一雙水靈大眼似能說話一般,盈盈動人。

鄒氏姊妹互看一眼,再看向那女子時,兩人嘴角的笑都已收了起來。

女子名叫葉琇容,其父為二品禮部侍郎,她自小就與鄒定叡相識,小時候經常玩在一塊兒,漸長後因為男女有別,加上鄒定叡接連入軍營、當伴讀,後又封為太子少傅,常被召進宮裡去,這才漸行漸遠。

不過雖然兩人不像小時候那樣親近,葉琇容依舊惦記這分情誼,三不五時便上鄒家串門子,與周氏等人關係頗好。

導在江家逼娶之前,周氏原就屬意葉琇容當鄒家的媳婦兒,只是沒想到後來會殺出江初香這個程咬金。

「琇容給夫人請安。」葉琇容向周氏福身行禮。

「都是自己人,何須多禮。」由於吩咐了丫鬟婆子下去張羅茶點,是以周氏親自過去扶了一把,又讓葉琇容坐到她身旁的位子,看重葉琇容的意味相當濃厚。

「葉姊姊好些時日沒來了,今兒個怎麼這麼難得?」鄒宛清狀似熱絡的出聲招呼。

「我也是這幾天才聽我爹談起江家的事,擔心叡哥哥會受到牽連,心中很是著急,所以得了爹爹的允許,今兒個特地過來關心。」

畢竟是養在深閨裡的名門千金,朝廷之事傳到這些小姐的耳裡,往往已經過了一段時日。

「我們侯爺可是大齊王朝的樑柱,怎可能因為江家那些奸佞就受牽連,再說定叡還是太子少傅,有太子擔保他的為人,皇上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懷疑鄒家的忠心。」

鄒定叡幫著皇帝扳倒江家一事到底是朝廷機密,像周氏這樣的婦道人家自然不會曉得,她只當是自家丈夫兒子的官威大又受皇帝倚重,鄒家才會在江家垮台之後,不僅全身而退還能坐收漁翁之利,接管了朝中的勢力。

「那叡哥哥跟江初香……」葉琇容故意停頓一下,就沒再往下說。

可明眼人都清楚,她此趟上將軍府無非就是為了探聽鄒定叡的婚事。

想當初葉琇容早已芳心暗許,以為自己遲早會嫁進將軍府,沒想到後來卻被江初香碾碎了這個美夢。

為此,她不知跟父親鬧過多少回,若不是因為江初香好妒歹毒,不容許鄒定叡身邊再有其他妻妾,她原是盼著能以平妻身份嫁來。

葉侍郎擔心她的安危,死活都給攔下,想不到她的婚事就這麼耽擱下來,眼看都快雙十年華了卻遲遲不聞婚訊。

「琇容,這些年苦了你啊。」周氏是個明白人,自當曉得葉琇容是為了她兒子才會遲遲不嫁。

葉琇容目光一黯,玉容低了下去,帶著略顯委屈的表情說:「琇容不苦,苦的是這些年來叡哥哥都得忍受莫大的屈辱讓一個惡女當枕邊人。」

見狀,鄒氏姊妹又默默對望了一眼。

說起來她們與葉琇容的關係不好不壞,原先對葉琇容傾心於嫡兄一事也抱持著樂觀其成的心態,畢竟比起那個令人懼怕的江初香,葉琇容算得上是良配,門第也與鄒家堪匹配。

只不過眼下江初香已經變了一個人,比起喜歡端千金架子的葉琇容,她們姊妹倆還是喜歡現在的江初香比較多。

「琇容,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屬意叡兒,你放心,這一次說什麼我也會讓你當上鄒家的媳婦。」周氏握住了葉琇容的手,一臉心疼。

鄒氏姊妹暗叫不好,連忙出聲,「可是哥哥和嫂嫂還沒和離,再說,哥哥好像還放不下嫂嫂。」

聞言,周氏與兩位姨娘都掃了她們姊妹倆一個冷眼,葉琇容則是臉色冷凝,眼神充滿驚詫。

「多事!」兩個姨娘暗罵各自的女兒。

「妹妹們說的是真的嗎?」這下葉琇容再也沉不住氣了。

「是真的呀,葉姊姊有所不知,嫂嫂先前因為太過悲憤,夜裡投井自盡,不過大難不死,醒來之後就性別大變,已經不是從前那樣了。」

不顧周氏與姨娘的瞪視,鄒氏姊妹開始一搭一唱,就盼能打消葉琇容的念頭。

「現在的嫂嫂可是很討哥哥喜歡,哥哥還讓她留在將軍府,沒再提休離的事,聽說昨晚還有下人撞見嫂嫂在哥哥的房裡呢。」

「少在琇容面前胡說。」周氏低斥。「叡兒不過是看她可憐,兼之顧及我們府上的名聲才沒將她趕出門。」

鄒氏姊妹故作委屈的噤聲,兩顆頭齊齊低了下去,不過在這之前,像是無心又似有意的同聲補上一句,「可是聽添旺說,昨兒夜裡撞見哥哥嫂嫂同處一室的時候,兩人是抱在一起的。」

「你們還說!」周氏氣得大罵。

鄒氏姊妹趕緊乖乖閉嘴,接著偷偷瞄了一眼葉琇容忽青忽白的臉色,都忍不住想笑。

「琇容,你放心,有我為你作主,那個惡女絕對不可能得逞的。」周氏安慰著葉琇容。「不如這樣,你且派人回去告訴家裡人,就說我留你在將軍府作客,趁這個機會,你也好好找時間跟叡兒多多培養感情。」

葉琇容不由分說的直點頭連聲應好,眼看江家都倒台了,江初香居然還想擋她被蹉跎的好姻緣,甭想!這一回無論如何她都要嫁給鄒定叡!

「你們兩個也少胳臂向外彎,往後琇容就是你們未來的新嫂嫂,你們要多幫著她,一起想法子讓江初香知難而退。」周氏不悅的叮囑著鄒氏姊妹。

兩姊妹連忙點頭,乖巧地應好。「母親放心,我們一定會幫著嫂嫂。」

聽見兩姊妹喊了自己一聲嫂嫂,葉琇容面露嬌羞的低下頭,嘴角悄悄上翹。

焉知,她們姊妹倆口中的這聲「嫂嫂」,說的是南園那一位。

到了傍晚,趁著周氏忙於置辦葉琇容在府裡作客一事,鄒氏姊妹便來南園通風報信。

她們來時,江初香正在與簡管事商量寄賣事宜,因她做的藥酒比起藥行自製的藥酒療效來得更好,所以這段時間她托人帶出將軍府販賣的藥酒頗受客人歡迎,已有商行透過簡管事商談此事。

等到事情談妥,剛打好契約的江初香口乾舌燥,還沒來得及喝口茶,隨即又被鄒氏姊妹捎來的消息震得發傻。

「葉侍郎的女兒?」江初香聽得一楞一楞的,好一會兒沒法消化這些訊息。

「不只這樣,葉琇容跟我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雖然長大後沒那麼要好,不過小時候的情誼還是在的。」鄒宛湘說。

「過去哥哥對她倒不錯,但具體是什麼樣的感情,我們也說不準。」鄒宛清說。

江初香越聽越苦惱,整張小臉都皺成了包子樣。

要擺脫惡女之名又要忙著生計已經夠讓她忙了,眼下居然又殺出個情敵。

「這樣說來,我豈不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一聽見鄒氏姊妹描述葉琇容是何等的嬌滴滴,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忍不住大嘆一口氣。

不足她沒自信,而是她畢竟不是古人,什麼琴棋書畫她一概不懂,她只精通電腦中打、會計統計這些在古代用不上的知識。

要她乖乖被關在大宅子裡當一個沒聲音的女人,那更是不可能。

想想鄒定叡是這裡的人,接受的是這樣的思想,是以比起她這個行為舉止不端莊的現代人,進退得宜的葉琇容肯定更適麼口當他的妻。

「嫂嫂,你也太快滅自己威風了。」鄒宛湘嘖了一聲。

「我們姊妹倆已經想好了,無論如何都會幫你到底。」鄒宛清替她打氣。

「謝謝你們。」江初香好生感激的瞅著兩人,用真心交朋友果然沒錯,也幸好鄒氏姊妹都是好人,否則就憑她幾壇養顏藥酒哪能這麼容易就收買人心。

「不過這種事情,哪是說幫能幫的。」她又嘆了口氣。

想起自己在府裡本就不受待見,如今周氏又想讓她知難而退,自行離去,接下來的日子怕要步步為營了。

「說的也是,既然這樣,你何不去探探哥哥的心意。」鄒宛湘大膽獻計。

「就是,就是。」鄒宛清舉雙手贊成。

「我去探他的心意?!」江初香驚詫的指著自己。

「你不是說哥哥說過往後你要有事就直接去找他?可見哥哥對你很上心的,再說了,現在葉琇容要在府裡作客的事應該傳到雲朗居了,你何不去問問看?」

「不行,不行。」江初香猛揮手。「他是太子少傅,每天都忙得很,怎麼可以隨便去找他,我可不想惹他心煩。」

「你多心了,你的事哥哥每件都管,怎麼可能嫌你煩。」

「就是呀,你夜探哥哥的房間,哥哥都沒拿你怎麼樣了。你不曉得,哥哥的性子向來是賞罰分明,絕對不容許有人犯了他的規矩,你真是唯一的例外啊,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好怕的?」

最後,終究抵不住鄒氏姊妹的鼓吹,江初香真的提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雲朗居,才剛要通報守門的小廝,身後就傳來另一道嬌脆的聲音。

「我要見叡哥哥。」

江初香渾身起了一陣寒意,她轉過身,看見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端莊大方的站姿配上那一身綾羅綢緞,以及滿發的珠花玉簪,一看就知是出自名門的千金。

在她打量對方的同時,那人也不客氣的瞟向她,身旁的丫鬟更是端著架子,目光不善的用餘光斜瞄著她。

「你是……」葉琇容見江初香一身素雅衣裙,髮式也僅簡單綰了個髻,只用一根掐絲花簪固定,唯有那張臉蛋倒是挺標緻的。

雖說葉琇容打小就經常上將軍府,但鄒定叡成親之後,江初香便揚言不許任何女子隨意上府串門子,忌憚於江初香的惡名,葉琇容就極少來了,因此葉琇容對江初香雖然心懷諸多怨念卻從未見過面。在她的想像中,江初香便是個惡模惡樣的醜陋女子,哪會和眼前的素雅姑娘畫上等號。

江初香一見對方那陣仗,心中大概有個底,也沒打算躲藏,挺起胸口就自我介紹,「我是江初香,我也是來見世子的。」

聞言,葉琇容與其丫鬟全都瞪大了眼,面露幾分驚恐,十分提防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看見她們這副模樣,江初香心裡不無得意,哈,有時候惡女名聲還是挺管用的,至少能在一開始嚇唬嚇唬人。

「小姐,她、她是江初香。」葉琇容的貼身丫鬟巧鈴連聲音都在發抖。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是住在南園嗎?」由於過去聽了太多關於江初香的惡行,雖然從未親眼見過,葉琇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敢問小姐又是誰?」江初香想確認她的身份。

「我、我是葉琇容,禮部葉侍郎家的長女,自小就與叡哥哥一塊兒長大。」葉琇容雖然害怕,但情敵當前依然不甘示弱,挺了挺胸口回話。

「我聽說了。」江初香故意不懷好意的瞄她一眼,果然看見她嚇白了花容。

「你這是什麼意思?」葉琇容將丫鬟推到前頭,隔著丫鬟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來將軍府作客,坦白告訴你,我是不會放棄世子的。」

「你這女人還真是厚顏無恥!」

見葉琇容一手指著她的鼻子,卻又一手扯著丫鬟擋駕,那副想罵又怕、虛張聲勢的模樣,看得江初香直想笑。

「你笑什麼?身為罪臣之女,你居然還有臉在我面前大放厥詞,我都聽說了,叡哥哥是可憐你、同情你無處可去才會讓你暫時留下來,你不過是空有頭銜罷了,早就不是叡哥哥的良配,少再癡心妄想。」

「外面在吵什麼?」

她們的爭執聲驚動了鄒定叡,用不著小廝通報,他已經攢著眉心走出書房,穿過院子來到雲朗居的院門口。

看見那抹挺拔的人影,葉琇容立刻將丫鬟推開,順了順垂放胸前的發,睜著一雙水靈眼兒,笑不露齒的瞅著鄒定叡。「叡哥哥。」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戲精啊!她從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說裡頭總少不了這些愛演又愛鬥的角色,如今倒是親眼目睹了。

思及此,再瞅了一眼葉琇容嬌滴滴的模樣,江初香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自然引來鄒定叡的目光,不過他沒多問,轉而看向葉琇容。

「你找我有事?」他問。

「叡哥哥,我們好一陣子沒見了,往後幾日受夫人之邀我將會在府上叨擾,所以才想過來跟叡哥哥問安,順道聊一聊。」

鄒定叡又轉向江初香,眉頭一挑。「你呢?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被那雙彷彿會勾魂般深不見底的眼眸一盯住,江初香連忙斂住笑意,不敢再造次。

這男人天生就有股攝人的氣場,一個眼神就能改變氛圍,她可是領教過了……

腦中乍然浮現那一吻,江初香臉兒翻紅,就怕思緒越來越脫序,她趕緊正色說道:「我有話想對你說……私下說。」

「與何事有關?」鄒定叡顯然對江初香的來意多感興趣些。

見狀,葉琇容嘟起櫻桃小嘴,雙眉糾結在一起,絞緊了手中的繡帕,內心大罵了一聲不要臉的狐媚子。

江初香尷尬地笑了笑。「是跟……跟我倆有關的事。」

「嗯,進來吧。」鄒定叡別開了眼,轉身就要入內。

「叡哥哥,那我呢?」葉琇容傻眼。

「我正忙著,改日再敘舊。」他回首,給了她不冷不熱的答覆。

江初香立刻提足跟上,還不忘偷偷回頭,對著睜大雙眼呆在原地的葉琇容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葉琇容皺眉,一臉奇怪的問:「她為什麼要對我比兩根指頭?這是在威脅我嗎?那兩根指頭是什麼意思?」

巧鈴跟著比出兩根手指頭,對空揮了揮。「小姐,奴婢也不曉得。」

進了書房,鄒定叡就往黃梨花木太師椅一坐,似笑非笑的,一雙美目直勾勾瞧著後頭跟進來的江初香。

她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但那雙清澈水眸裡頭卻閃耀著太多好奇,以及他不曾在其他女子身上見過的勇敢。

是的,正是這分勇敢吸引了他的目光,令他對脫胎換骨的她起了別樣心思。

她沒什麼心眼兒,性子坦率開朗,雖然在府裡還能靠著小聰明治治那些欺善怕惡的下人,不過若是攀上與利益相關的事,他想她那點小聰明還不夠用。

因此他私下找來幾個管事,吩咐他們要好好協助她,還幫著她與外面的商行接洽,幫她托售藥酒。

至於那些商行可不是隨便的商行,全是曾經收受過鄒家好處或者曾經受將軍府庇護的商行,否則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怎可能同意與她二八分帳。

她並不曉得,她販售藥酒的事之所以這麼順利無礙的進行,全是因為他在暗地裡為她撐腰。

不過先前她確實憑著自己的能耐與府裡幾個好說話的管事打交道,先透過管事們張羅起這些,後來是那些管事向他報告她想賣藥酒的事,他暗中觀察過,確認她是真有這方面的本事,才決定暗中為她鋪路,默默助她一臂之力。

「你想跟我說什麼?」他一手輕撫下巴,寬闊的背順勢往後靠。

她乾笑,湊了過來,利索地替他倒了杯茶。「你渴不渴?」

他挑眉。「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不不不,我不奸也不盜,完全是一片赤誠真心來著。」她立刻搖頭。

「究竟是何事,還不說?」

「我……」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她深深吸起一口氣,接著說:「我聽說夫人有意讓葉姑娘當你的媳婦兒。」

「然後呢?」他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深。

敢情這個女人是在吃醋?不,看她方纔的模樣可不像是吃醋。

「我又聽說,葉姑娘跟你是青梅竹馬。」

「小的時候確實經常來往。」他不否認。

「那你喜歡她嗎?」

聽出她這句話是憋著呼吸,非常小心的問出口,鄒定叡好笑的揚目,終於明白她的用意。

「我喜不喜歡她與你有什麼關係?」他忍住笑意,故意冷淡地反問。

「當然有莫大的關係。」她紅著臉用力點頭。

「喔?」他挑高了眉。

「如果你真的喜歡葉姑娘,那我……」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就連眼中的光采也黯了些,有些氣餒的覷了覷他,才接著說:「我就一點勝算也沒有。」

「勝算?」他眼角的笑紋加深。

「如果你還沒有意中人,那意味著我可以跟葉姑娘公平競爭。」

「公平競爭?」他忍不住失笑。她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居然能將這種事拿來公平競爭,她當現在是開舖子做生意?

「沒錯啊。」江初香可不認為好笑,反倒是一派認真。「雖然如今我被你歸類在下堂妻,不過我還是有機會贏得你的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喜歡葉琇容,你就會識相的放棄,自行求去?」

聞言,她目光黯然的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喜不喜歡你?」這句話,他是含著濃濃笑意說出的。

她一怔,胸口一緊,抬起眼就看見鄒定叡目光炯炯,像要看透她整個人似的,嘴角還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又是那種眼神……記得上一回他親了她,還有那晚抱住她的時候,都是用這種眼神看她的。

「我……不敢。」她吞嚥了一下口水,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只覺得自己在他深邃目光的凝視下,整個人從裡到外都紅透了。「我知道你已經沒那麼討厭我,但是要說喜歡……」

她話還沒說完,那原本慵懶坐在位子上的男人騰地起了身,一晃眼就來到她面前。

她心下一驚,跌坐在另一張太師椅裡,後背緊貼著椅背,仰著一張嫣紅臉蛋,眼睛睜得圓滾滾的,隨著他的湊近:小停眨動。

「接著說。」他兩手分別搭在椅子扶把上,將她完全閑在這方寸之間,俊臉上還噙著侵略性十足的魅笑。

江初香臉兒倏地漲紅,耳邊全是自己又急又響的心跳聲浪。這樣的曖昧姿勢要她怎麼說下去?莫非他又想戲弄她?

「我想……你是不討厭我的,但要說喜歡似乎又不太可能。」儘管腦袋幾乎一片空白,她還是強迫自己將話說完。

「那你說,為什麼上回我會親你?」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那個吻。

她嘟了嘟嘴,一想起這事就上火。「我知道為什麼。」

他揚眉。「為什麼?」

「因為那時候你還看我不順眼,所以故意想戲弄我,又或者你是想試探我,看我會不會做出奇怪的舉動。」

老實說,她只說對了一半。當時他尚未對她完全卸下心防,的確或多或少帶了點試探的心態,但是另一半原因她沒有說中,甚至還誤解了他。

「你以為單單只是為了戲弄你,我就會親你?」

「難道不是嗎?」她挺起胸口反問。

這個氣憤的反應卻引來他別有深意的目光,察覺他的眼掃過她柔軟隆起的前胸,她整個人一窘,細白的肌膚全染上了嫣紅。

「江初香,你把我想得太淺了。」看著她嬌羞的咬緊下唇,他笑著,意念一動,俯下身湊近了她。

聽見他的話,她一訝,正好抬起燒紅的臉兒,就這麼自投羅網的讓他吻住。

他的唇極暖,煨著她兩片柔軟的唇,兩人的呼吸與心跳在這一刻完全融為一澧。

正所謂一回生一面熟,有過上一次的經驗,這回她不再那樣慌亂無措,反倒還有多餘的心思感受他綿密的吻。

「我之所以會親你,當然是因為喜歡你。」他公佈謎底。

一吻既罷,兩人的氣息同樣紊亂,不過他畢竟習過武,有著良好的底蘊,不像她那樣氣喘吁吁。

她傻了,大眼睛眨啊眨的,半晌才難以置信地低呼,「你喜歡我?!」

他伸出手撫過她細緻如雪的臉頰,兩泓深邃的目光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就這麼凝著在她身上。「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卻連我對你的情意都沒察覺,江初香,你身為一個女人未免也太遲鈍了。」

「可是……我……」她被他一連串親暱的舉動突襲得昏頭暈腦,這下連話都說不清了。

「你連我的心都摸不透,還想跟其他女人競爭?你不只變了個人,連腦袋也變傻了。」他取笑著她。

她一時氣得語塞,好一會兒才說:「我才不傻,我可聰明了,我靠著自己的雙手賺了不少銀兩,總有一天我會自立自強,到那時你的目光自然就離不開我。」

「喔,原來你是這樣打算的。」

「沒錯,我才沒有你說的那樣傻。」他太小瞧她了。

見她很不服氣的撅起嘴,他笑了,眸光也沉了,像逗弄貓兒那般的說:「你若是真領了休書又身為江家人,日後要想在皇都生活恐怕是件難事。」

「我不怕,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一臉無懼的說道。

就是這種膽量,這樣的勇敢深深吸引了他,讓他無法移開雙眼。

「不過眼下你不必自立自強,我的目光就已經離不開你,你打算怎麼做?」

聞言,江初香的小臉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燒紅,緊張的舔了舔唇,不想這個小動作反而挑起鄒定叡想吻她的慾望。

他硬是忍下,等著她給答案,儘管手指已經不受控制地撫上她纖細的頸子,感受著那細嫩的觸感。

「老實說,我……我不知道……」

「不如讓為夫的來告訴你該怎麼做。」

「為夫?等等……」她驚訝的嗓音被結結實實的堵住了。

鄒定叡捏住她的下巴,唇舌正描摹起她的唇瓣,她緊握在胸前的手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握住,往他寬闊的肩膀拉去。

江初香這才意會過來,原來他是要她做出回應。既然他都這麼主動了,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怎麼可以輸呢?

思及此,她也抬高雙手摟住他的頸子,看似大方,其實兩頰已經燙得快冒熱煙。

他眼底的笑意更濃,吻著她的力道一點一滴加重,尺度也大了起來,甚至不顧她瞪大了雙眼,將舌頭長驅直入。

「初香,這個不一樣的你,當真讓我放不開啊。」

意識朦朧之間,江初香依稀聽見他用令人沉醉的悅耳嗓音低喃著情話。

她的唇被吻得發暖,就連胸口也燙著,摟在他頸後的柔荑下意識扣得更緊了。

「啊!」驀地,一聲尖叫打斷了滿室的旖旎。

「叡哥哥!」葉琇容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指著椅子上那兩個幾乎要重迭的曖昧人影。

隨後添旺滿頭大汗的追進來,一臉的焦急。剛才他在外頭攔了老半天,偏偏這個葉大小姐已經以未來世子妃的身份自居,一再用世子妃的口吻威脅他,怎麼勸也聽不進去,胡攬蠻纏的就闖了進來。

江初香僵了僵,探頭望去,只見葉琇容又驚又氣、花容失色,還得靠丫鬟扶住才能站得穩。

反觀欺在她身上的男人,好事被撞見也不迴避,俊臉滿是漠然的回睨葉琇容,似乎還有些惱。見他是這種態度,她就省略下害臊這個步驟了。

江初香紅著臉燦爛一笑,順手又對猛拍胸口、一臉快喘不過氣的葉琇容比了個勝利手勢。

嘿嘿,再怎麼說,眼下她這個正妻還沒真下堂呢,夫妻恩愛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旁人就給她閃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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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隔日一早,江初香便讓傳話的丫鬟帶到了主院旁的偏廳,一進去就看見周氏坐在上位,底下分別坐著兩位姨娘,以及一見到她就恨得目光噴火的葉琇容。

慘了,看來葉琇容找來了侯爺夫人撐腰,她得小心應付才行。

「夫人,還有兩位姨娘安好。」江初香對著幾位長輩福了福身。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你過來。」想起過去這個惡媳婦的種種事跡,周氏至今還心有餘悸,語氣下意識多了幾分客氣。

「初香心中有底。」她站在廳內正中央接受各方審視的視線,態度不卑不亢,臉上還帶著笑容。

「你自知目前江家是何等境地,你自身又是面臨何等窘況,你我雖然曾是婆媳一場,不過事關我兒前景,也由不得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選擇。」

「初香明白。」她點著頭,自己在心中開始翻譯。

依照周氏拐彎抹角的意思呢,就是如今江家倒台,她早該離開將軍府了,畢竟是她江家倒霉,他們鄒家也幫不上忙,少留著連累她兒子。

「前些日子你身體不適不便離府,眼下身子養全了,是否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後路?我知道你已經沒有娘家可回,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討生活,如果真有需要,我這邊倒能幫你安排。」

這句話的意思更直白了,就是只要她開口,周氏就能著手安排她出府的事。

江初香瞄向葉琇容,看見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嘴角上翹,完全以勝利者姿態自居,看來有周氏給她撐腰,她這是有恃無恐了。

「娘,初香不能走。」無視周氏與葉琇容鐵青的臉色,她笑盈盈地說道。

「你喊誰呢!夫人怎麼會是你娘,你早已經不是安平侯世子妃了!」

葉琇容氣得指著她大罵,這舉動倒是令周氏微微看傻了。

察覺到周氏驚愕的目光,葉琇容不好意思的將手收回來,目光恨恨地偷瞪江初香一記,隨後又趕緊擠出溫婉的笑容。

「琇容一時心急,失態了。」葉琇容連忙擺出千金閨秀的端莊。

「無論如何,現在的我於名分上仍是這府裡的一分子,於情於禮我當然要喊夫人一聲娘。」

周氏板著臉,悶聲說道:「你這聲娘,恐怕我是受不起。」

江初香不氣餒,臉上依然掛著笑,道:「我知道過去自己給府裡帶來了不少麻煩與不快,可是我已經變了,只要給我時間和機會,我一定可以證明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江初香。」

「你有完沒完,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嗎?」葉琇容再次沉不住氣,罵了一聲。

周氏沒見過她這副潑辣樣,不禁懵了下,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正被惡女迷住心竅一事比較要緊,倒沒心思細想葉琇容的異樣,趕緊又板起臉孔。

江初香笑笑地說:「這到底是將軍府的家務事,敢問葉姑娘是以什麼樣的身份插手?」

「你--」

「好啦,你們都少說兩句。」周氏提嗓斥道,用眼角橫了葉琇容一記。

葉琇容嘴一扁,蓮足往地上一蹬,死死掐緊手裡的繡帕,恨不能將江初香一口撕了。

周氏道:「既然你開口問了,那我不瞞你,叡兒終究還年輕,又是太子跟前的紅人,未來極可能成為輔佐太子上位的要臣,內宅怎麼說也該有個能替他打理大小事的賢內助,而我屬意讓琇容來當鄒家的媳婦。」

「我明白娘不滿意我這個媳婦,但是如今我已經改頭換面,無論如何都請娘再給兒媳一個機會,讓我能證明自己匹配得上定叡。」

看見江初香兩眼閃爍自信,秀美的臉蛋洋溢著不同於尋常女子的勇氣,眉宇間的那股氣勢更是有別於過去的跋扈囂張,周氏不禁一怔。

「娘雖然選擇葉姑娘當您的兒媳,但怎麼說我還是名義上的世子妃。不過我不會死皮賴臉的佔著這個位兒,我只要求娘給我和葉姑娘公平競爭的機會。」

葉琇容難以置信的冷笑一聲,「公平競爭?你當這是開舖子做生意嗎?叡哥哥可是太子少傅,堂堂安平侯世子,你這個罪臣之女憑什麼跟我爭?!」

「我贊成。」

驀地,一聲低沉的男人嗓音壓過了葉琇容氣焰高漲的叫嚷聲。

偏廳裡的眾人全都一震,齊刷刷地看著身穿玄黑色官服、英姿煥發得令人不敢逼視的鄒定叡正大步流星的走進屋內。

偏廳向來是周氏治理內宅的議事之所,府裡的男人們則多在前院或正堂,鮮少會進偏廳,更別提是插手後院的瑣事。

是以鄒定叡會出現在偏廳著實令周氏震驚不已,這等於也坐實了他與江初香的傳聞。

「叡兒,你這是……」周氏的臉色是越發難看了。

「叡哥哥。」見意中人一心偏向情敵,葉琇容更是羞憤難耐。

鄒定叡沒理會兩人,逕自望向微詫的江初香,對她淡淡勾起了唇。

看見他眼中那抹溫潤,她心中一暖,這才意會過來他是特地現身給她撐腰的。

「我的妻子人選本該由我自己決定,不是任何人說了算,且初香至今還未被我休離,名義上她仍是我的妻。」

周氏心急道:「可她……」

「孩兒知道,過去初香確實做了不少令人無法苟同的事,對於娘親也不曾盡過一天的孝,娘親會想為孩兒另擇正妻是人之常情。」

鄒定叡一兩句話便接管了偏廳裡的發話權,即便是身為當家主母的周氏也難敵兒子那股威嚴,縱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隱忍下來。

「既然如此,那麼何不給初香一個機會,正所謂日久見人心,假若她真不夠格當我的妻,那麼到時候不需要娘親為我作主,孩兒自會要她離開。」

「如果她離開,叡哥哥就會選我嗎?」葉琇容大喜。

「如果真有那個時候,再說吧。」鄒定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葉琇容咬緊了下唇,聽得出來他對江初香深具信心,大概打從心底認為不可能會有那一天。

兒子都開了口,一向聽夫隨子的周氏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冷著臉答應下來。

「好,那就聽你的。」

江初香小臉一喜,兩眼迸射出光芒,連聲謝過周氏。「謝謝娘的成全,我一定不會辜負娘的期望,定會好好表現。」

「可別是虛情假意才好。」葉琇容酸溜溜的見縫插針。

周氏假意咳了一聲,別開了臉,因著不想拂了兒子的面,所以難聽的話始終忍著沒出口。

江初香不以為忤,反正有最重要的人為她撐腰,信賴她,看見她所付出的努力,並且回以真心待之,對她來說便已足矣。

她看向鄒定叡,發覺後者也正望著她,眼中有著熟悉的玩味以及戲謔,還有著她還沒習慣的親暱。

她笑了笑,回了他一個準備迎戰的自信眼神。她可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絕對不會敗給一個喜歡演戲的古代閨秀。

等著瞧吧,她這個准下堂妻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將世子妃之位搶回來,讓眾人對她心服口服!

公平競爭才剛開始,周氏就這麼剛好的染上風寒,一連病了幾日,雖然給大夫把過脈也喝了幾帖藥,但還是不見起色。

葉琇容自然不會落下這等大獻慇勤的機會,自然是晨昏定省,外加支使隨她一起寄住在將軍府裡的丫鬟婆子日日為未來婆婆煎藥湯,再親自雙手呈到周氏的嘴邊,做足了樣子。

至於江初香這邊嘛--

「這是什麼?」周氏嫌惡的拿帕子掩著口鼻,瞄著江初香抱來的那一甕什物。

「是讓娘補身子的藥酒。」江初香笑咪咪的說。

「胡來!這大白天的,守規矩的婦道人家怎能喝酒。」周氏不悅的斥道。

「娘,我這藥酒不一樣,主要的基底是珍貴的補藥,還加了……」

一提起自己最拿手的絕活,江初香如數家珍,臉上泛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光采,一時之間看懵了周氏。

這、這跟她所熟悉的江初香完全判若兩人啊。

「娘平日的吃食多是精緻佳餚,糖油鹽什麼的自然下得重些,日子久了對身體是有害無益。」這是現代人的健康經驗談,用在古代人身上自然相通。

周氏半信半疑的瞅著她,眼中的嫌惡卻散去了些。

見她沒面露排斥之意,江初香繼續往下說:「娘雖然容貌不減,依然風姿綽約,但畢竟是生養過孩子,身子骨自然不比從前,要是不留心,即使是一個小小的風寒也很可能落下病根。」

「你怎麼會懂得這些醫理?」周氏眼露懷疑。

「娘太抬舉我了,這算不上是醫理,而是一些養生之道。」幸虧她早想好了說法,一席謊話說起來是行雲流水般的順暢。

「你年紀輕輕也懂養生之道?」周氏更好奇了。

「就是這陣子一個人住在南園,夜裡睡不著的時候多讀了點書,加之上回我一時犯傻想不開傷了身子,所以對養生方面就多了點好奇心。」

這麼說也有理,周氏點點頭,心中剛起的疑竇自然地消了下去。

「那這藥酒是你親手泡製的?」

「是。」江初香點頭,順手就開封,取來茶盞,當著周氏的面倒了一杯。

周氏有些驚訝,還來不及細問就看見她甚是闊氣的喝了個精光,這才意會過來她的用意。

她定知道自己信不過她,怕她會在藥酒裡動手腳,才當自己的面親身試酒。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舉動,而且也不知她這分孝心是真還是假,佴是看她心思這麼細密,周氏對她的不喜與敵意無形中也淡了些。

「娘要是信不過這藥酒,可以找精通醫理或藥膳的人來試試。」江初香用帕子擦淨了嘴才說道。

「慢著。」見江初香行了禮就要退下,周氏也不知怎地,忽然喊住了她。

「娘還有什麼吩咐?」她睜大了眼,表情不安,擔心周氏欲將藥酒退回。

「這酒裡都放了什麼樣的藥?」周氏忽然好奇起來,沒想過昔日的惡媳居然有這麼一份巧思,還懂得泡製養生補身的藥酒。

聽她這麼一問,江初香提在胸口的那口氣才緩了下去,表情亦不再那樣忐忑。

她笑著回答,「我給娘飲的是加了枸杞、生地黃、蓖麻等藥材後,用黃酒浸泡而成的藥酒,娘病了多天身體虛疲,喝了這藥酒可以補虛損,還可益肝腎,治體倦乏力,待娘病好後,我再給娘送上養生滋補的藥酒。」

周氏邊聽邊點頭,一邊留了幾分心眼打量她,發現她眼兒有神,眉宇之間散發一股聰慧自信,令人越看越順眼,很難再用惡意的眼光看待她。

「你這些方子都是從書裡看來的?」周氏雖然出身名門世家,不過嫁做人婦掌管內宅之事以後對書本學識早就疏怠了,醫理養生類的書籍更是碰也沒碰過。

「是,再加上我自己的融會貫通。」江初香心虛的笑了笑。

「嗯。」周氏沒多說什麼,只是看她的眼神與以往大大不同。

「娘如果沒其他的吩咐,那我先下去了,不打擾娘休息。」她很識相的退出了房間,一路上還琢磨著剛才是否有說錯話或者說了什麼招人起疑心的話。

雖然沒人會相信她不是真正的江初香,更沒人會相信她來自別的世界,不過總歸還是小心為上,畢竟在這裡她無依無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後來事實證明,江初香是多心了。

周氏在找人驗過藥酒,確定裡頭成分沒問題後,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每晚入睡之前喝了一碗,連著數日下來不僅風寒慢慢轉好,就連人也精神多了。

與此同時,江初香的藥酒生意更是風生水起,越來越具規模了,聽經手這事的管事說已有其他藥行想加入,進一步詳談合作事宜。

漸漸地,外頭的人開始知道征北將軍府裡有個頗諳藥酒的人才,但究竟是誰還是沒人曉得,因為出外打點契約等事的都是府上的管事。

因昔日的惡名太響亮,江初香認為還不是自己拋頭露面的時候,因此將這些交涉的事托交給那些管事,當然得了好處也少不了他們。

不僅如此,先前她泡製了養顏補身的藥酒讓鄒氏姊妹們喝出了口碑,就連府裡一些愛美的丫鬟婆子,私下都來攀談示好,也想分得一些藥酒喝喝。

到後來就連兩位姨娘也得了消息,開始頻繁進出南園。至於周氏那邊,早在她房裡的大丫鬟過來南園打探時,江初香就給送了一大壇過去。

甚至安平侯鄒昆陽那邊,每逢就寢前也多了一碗活絡氣血的藥酒進補,可以說府裡上下的食膳都受江初香影響不少。

這日下午,鄒定叡行經南園時,看見江初香一個人忙著整理新購入的中藥材,額上汗水點點,一身薄料衣裳都濕了大半。

他不出聲的端詳一會兒,返回雲朗居後沒多久,南園這邊就來了一撥人。

「王管事,這些人是怎麼了?」江初香剛忙完,還沒力氣升火煮飯,才想隨便吃幾個大餅填肚了事,就看見一撥下人被王管事帶進了南園。

王管事笑道:「小姐好福氣,世子爺心疼小姐一個人在這裡忙活兒,憂心小姐會操勞過度,所以特地吩咐下來,往後讓這些人伺候小姐。」

畢竟江初香的去留尚未成定局,即便她名義上仍是世子妃,眾人還是尊稱她一聲小姐,不失不過。

「是世子爺派來的?」她一呆。

「是啊,還指名了先前讓夫人派去別莊辦事的春荷回來,說是往後春荷只當您的貼身丫鬟。」王管事又說。

「太好了,我本來就很希望能跟著小姐,這下心願成真了。」先前總在世子跟夫人之間為難,職務時有變動的春荷,這會兒終於能正式跟著江初香了,她不免興奮又欣喜。

江初香心裡也高興,南園多了這麼多人手,日後她不必再事事靠自己,至少許多瑣碎的雜活有人一起分擔。

為此,夜裡歇下之前她特地上了一趟雲朗居,想向鄒定叡好好致謝一番。

那守門的小廝自然不敢再攔阻,一看見她來立刻進門通報,不多時,江初香就進了房。

外間裡,鄒定叡僅著中衣,外面披著一件玄黑暗花披風,發上還泛著濕氣。他坐在窗邊的小炕上,几案上擺著一隻素白玉瓶,瓶裡插著幾株開得正美的素心蘭。

這幅美男倚蘭的美麗景致讓江初香看呆了,發怔了好一會兒回不過神。

「怎麼了?」鄒定叡看著發呆的她直笑。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美?」她發傻的說道。

他笑了,伸手一招。「過來。」

她臉紅心跳的走過去,卻不敢靠他太近,雖然她是獨立自主的現代人,不過她對男女關係可沒有經驗,先前親親嘴可以,其他方面還不敢太主動。

她才想往隔著茶几的空位上落坐,忽然騰出的一隻手臂猛地將她拉近,再順過氣的時候,她人已經坐在鄒定叡的腿上。

「你怎麼……」欲語臉已羞紅,她只能無助的瞅著那張忽然貼近的俊臉,任由他挑逗自己的唇與舌。

房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聽見燭火在燈罩裡吐蕊的嘶嘶聲響。

當鄒定叡移開臉時,她的臉蛋已如一朵紅艷的花,嬌媚可人,讓他含笑凝視,久久無法轉移目光。

「如果是特地來謝我,那就不必了。」氣氛曖昧到最頂點時,他才慢悠悠地說。

「可是你這樣做,不怕夫人那邊怪罪下來嗎?」

「你以為我這邊的風吹草動,我母親會不知情?」他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她倏地想通,「所以夫人也知道你讓下人來幫我忙?那她……」

「你呀,太懂得攏絡人心,我娘這場病也來得正是時候,讓你有了表現的機會,眼下就連我爹都開始喝起你泡的藥酒,要是沒我娘的允許,那藥酒根本不可能送到他的手邊。」

她一臉自豪的笑盈盈道:「我這叫做真本事,靠自己的能力去打動人心,才不是攏絡收買呢。」

他就喜歡看她目光閃閃發亮,小臉充滿自信的模樣,就這麼看上一整晚也不會膩。

鄒定叡一手支著臉頰,目光盯著她,嘴角噙上一抹笑,一手隨意搭在她的腰間,稍稍卸下一日的疲意,姿態慵懶。

「為了得到我娘的認可,你倒是挺賣力的,就這麼不想把我讓給別的女人?」

聽出他話裡的取笑意味,她不赧不臊,反而故意雙手環胸,驕傲的抬高下巴重重哼了一聲。「我可是眾人聞風喪膽的江初香,是大齊王朝第一惡女,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把丈夫轉手讓人。」

「惡女?」他很不給面子的低笑起來。瞧瞧她現在做的每一件事,哪裡是惡女會做的事?

「你千萬要當心了,等我重回世子妃的寶座,你這個世子就成了任我捏扁搓圓的柿子。」她故作姿態的橫他一眼。

他笑了,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魅眼一笑起來就流光溢彩,他再次將臉貼近,用著低沉的嗓音說:「我倒想看看,你會怎樣將我捏扁搓圓。」

她的心口重重地跳動一下,整個人在他懷裡癱成一汪水,一眨眼工夫又被他封住了嘴,有聲勝無聲。

一名丫鬟低著頭進到專門提供客人留宿的雅竹齋,門外的婆子一見到她便點了點頭,開門讓她進去。

屋內,葉琇容正讓貼身丫鬟梳著剛解下的發,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便懶懶地說:「是玉萍嗎?」

「葉姑娘。」那個名喚玉萍的丫鬟,對著葉琇容的背影福了福身。

「如何?」

「方纔我幫雲朗居的守衛們送茶水時,聽見他們說江小姐正在裡邊。」

葉琇容一僵,立刻睜開了假寐的雙目,瞪著銅鏡中那張花容月貌。

玉萍又道:「聽說時常一到晚上就寢的時間,江小姐就會上世子爺那兒,不過多是待上半個時辰就離開,不曾留宿過夜。」

「你不是說過,從他們兩人成親至今還不曾圓過房,更不曾睡在一起?」葉誘容撇過頭,惡狠狠的瞪著玉萍。

玉萍縮了縮,聲音小了點,吞吞吐吐說道:「這事在府裡人人都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江小姐自盡未果,變了個人之後,世子爺的態度就變了。」

「小姐莫氣,怎麼說他們兩人現在仍是夫妻名分,就算真在一起過夜,咱們也拿江初香莫可奈何。」一旁的嬤嬤好聲好氣地勸道。

「江初香真的太可惡了!」葉琇容心中惱火,伸出手就將鏡台上的匣子全都掃下來,珠翠花簪落了滿地。「她用那個勞什子破爛藥酒收買了侯爺夫人的歡心,現在連侯爺的主意也動了,明明是早該被掃地出門的壞女人,而我才是真正合適叡哥哥的人,結果我的風采全被她給搶了。」

濃濃的妒火在葉琇容眼中灼燒,她原以為世子妃這個位置已經是手到擒來,完全不必費吹灰之力,畢竟如今的江家就像是地上一灘爛泥,想翻身再無可能,豈料會是這種後果。

「葉姑娘別氣壞了身子,那可就不值了。」玉萍趕緊勸著。

「我不服氣,太不服氣了!那個惡女怎麼可能比得過我,幾甕藥酒又算得了什麼。鄒家也太可笑了,一個有財有勢的將軍府怎麼會因為幾碗藥酒就被收拾了,真是目光短淺。」

葉琇容哪裡會知道,其實就像她說的,區區幾甕藥酒,周氏等人又怎會看得上眼。鄒家人之所以會慢慢朝江初香靠攏,是因為看見了江初香一片真誠心意,別人只不過是噓寒問暖,她卻是真心實意的用行動來表達對周氏等人的關心與善意。

這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葉琇容這個心胸狹隘的名門閨秀,自然更看不明白。

玉萍壓低了音量道:「其實玉萍有個法子能夠讓江小姐輸得一敗塗地。」

「什麼法子?」葉琇容惱怒又心急的問道。

玉萍走向葉琇容,附在她耳邊說起悄悄話,不一會兒就看見葉琇容轉怒為笑,眼神充滿了惡意。

「……不知葉姑娘可真要我這樣做?」說罷,早已被葉琇容收買的玉萍,也揚起了不懷好意的笑。

「當然要,而且你要做得漂亮,千萬別讓人知道這事情跟我們有關。」葉琇容低頭打量起自己的指尖,嘴角翹得高高,又擺回了原來的千金小姐姿態。

玉萍點了點頭,頓了下又道:「那事成之後……」

「放心,日後我便是這座宅子的世子妃,你壓對了寶,往後好處自然少不了你。」

得了葉琇容的承諾,玉萍連聲應好,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循著來時路返回了南園。

幾日之後,將軍府便出了大事。

據說昨兒個夜裡,鄒昆陽就寢前喝了藥酒,沒多久就鬧肚疼,在茅房待了一夜,然後周氏與兩個姨娘相繼腹洩。

一早大夫來替幾個人把過脈,問了他們昨晚的膳食情形後,判斷應是誤食摻了瀉藥的食物。

「誰這麼大膽,敢讓侯爺和夫人吃下瀉藥?」葉琇容一聽說周氏身體不適,立刻過來關心。

「將軍府的伙食皆經過嚴格的檢查,應該不可能是府裡的伙食有問題。」周氏身旁的婆子說道。

葉琇容見獵心喜,道:「這樣說來,可能是其他東西被人動了手腳。」

鬧了一夜的肚子,周氏的臉色極差,身體不適自然更是心煩意亂。

「我聽說最近江初香給夫人送了許多藥酒,會不會是……」葉琇容點到為止,故意停頓在這兒就不再往下說。

聞言周氏心中起了疑竇,即刻命人將江初香新送過來的藥酒拿去給大夫查驗。

到了傍晚,真相大白,幾甕藥酒裡果真摻了瀉藥,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江初香被請去主院前正忙著泡製酒,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被兇惡的婆子吆喝拉扯著,一路半拉半扯的帶到偏廳。

進了偏廳,就見葉琇容袖掩嘴角朝她冷冷一笑,登時她心中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還以為你真的改過自新,不再像從前那樣,想不到你心機如此深沉,說要好好表現,結果是包藏禍心,江初香,你好狠毒的心!」

面對周氏的責備,江初香傻了。「娘,我不懂,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在藥酒裡下了瀉藥,想讓我們不得安寧,你還有臉反過來問你做錯了什麼?」

周氏一聲令下,幾個下人就將摻了瀉藥的藥酒扛出來,重重在江初香面前放下,藥酒登時濺了滿地。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可能做這種事,請娘一定要相信我!」

「這事且在我這裡還壓得下來,要是讓侯爺知道了,你早被抓去嚴刑銬打一番,連小命都可能不保。」周氏斥道。

葉琇容在一旁努力煽風點火,「今天放的是瀉藥,誰知道改天會不會放毒藥,江小姐,你當真是心腸毒辣啊,人家說虎父無犬女,你真不愧是前江相的女兒,居然連有多年情分的婆家都不放過。」

受到了挑撥,周氏心中的怒火更盛,根本無暇深思太多,只想著過去江初香的惡形惡狀,越想越氣。

江初香心急如焚,想解釋卻一再被周氏打斷,說來周氏一聽說大夫驗出藥酒裡摻了瀉藥後早已對她不再信任,什麼話也聽不進去。

「我以當家主母的身份命令你即刻出府,不得再回來。至於休書,三日後我自會讓人送達,未來你江初香與我鄒家再無任何瓜葛。」

江初香一聽,整個人驚怔住。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究竟是誰對她的藥酒動了手腳?驀地,她下意識看向葉琇容。

葉琇容對她勾起了一抹笑,眼神不無得意,那一刻江初香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眼前沒有證據,她連替自己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江初香目光一黯,轉身離開了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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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園。

「這一定是葉琇容在背後動了手腳!」

「我一看她那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就猜到她一定是會在背後中傷人的卑鄙小人!」

聞風而至的鄒氏姊妹,這會兒全聚在南園替江初香打抱不平。

反觀當事者卻是一臉平靜,默默地將春荷倒的熱茶喝完,然後起身往寢房走去。

「你這是做什麼?」鄒氏姊妹尾隨她進了房間,看見她收拾起行囊,不禁緊張的直問。

「事已至此,不管是遭人陷害還是其中真出了什麼問題,總歸都是喝了我泡的藥酒而引起,於情於理,我都沒臉繼續待在將軍府。」

「這樣一來,豈不是真讓葉琇容得逞了?」鄒氏姊妹倆全苦著臉,她們可一點也不想要那種卑鄙陰險的嫂嫂。

「話不能隨便說,眼前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件事與她有關。」就怕又無端惹是非,江初香不得不嚴肅的警告她們。

「偏偏哥哥進宮了,聽說還被太子留宿,恐怕要過兩天才會回來,要是有哥哥在,事情絕對不會演變至此。」

江初香勉強打起精神,樂觀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本來就該由我自己面對,就算他在也改變不了什麼。」

鄒氏姊妹見她如此堅強,遭人誣賴又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但仍從頭到尾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不禁都心疼起來。

「我知道你們是心疼我的,也相信我的為人,只要這樣就足夠了。」江初香上前摟住她們姊妹倆,臉上掛著笑容,不願讓她們看見自己沮喪的一面。

「所以你真的要走?」鄒氏姊妹的眼圈都紅了。

「嗯,夫人已經說了,她要我最遲明早一定要離開將軍府,我還有好多藥材跟行當得收拾,你們要是不嫌累,那就一起來幫我,好不?」

鄒氏姊妹猛點著頭。「當然好!」

江初香對她們笑了笑,拍拍兩人的肩,轉身去收拾行囊。

她的東西其實不多,但真要收拾起來也是挺費勁兒的,加上這陣子她的藥酒生意剛上軌道,院落四處堆滿了一簍蔞的藥材,幸好有鄒定叡分撥下來的下人們幫忙收拾才免去了一堆麻煩。

原本江初香打算晚上就離開將軍府,無奈拗不過鄒氏姊妹的離情依依,又跟她們姊妹倆一塊兒用過晚膳,最後答應了明早再走。

是夜,鄒氏姊妹已回自己的居所歇息,原本她們還想留在南園陪過夜,不過卻讓江初香阻止了。

如今她的一舉一動都招人懷疑,她怕會連累鄒氏姊妹,因此不願讓她們在南園過夜,只同意明早讓她倆送行。

江初香遣退了下人,一個人走在院子裡,面色落寞,心事重重,那模樣看在另一雙眼裡,頓時勾起了男人的憐惜。

啪嚓一聲,聽見鞋子踩碎落葉的聲響,江初香心下一驚,抬頭看去,就瞧見月光下鄒定叡一身暗色青花袍,貌若謫仙的站在樹下。

「你怎麼會……」她懵了,鄒氏姊妹不是說他人在宮中,這兩天都不會回府?

「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鄒定叡朝她走來,站定在她面前。

她心中一動,輕問:「你是為了我才特地從宮裡趕回來?」

他一笑,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裡。

一偎進那溫曖的胸膛,當下江初香強行隱忍住的委屈再也不能忍耐,就這麼隨著眼淚發洩出來。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他任她在自己的懷中哭泣,大手托在她的後背,輕柔而規律的輕拍。

「為什麼?難道你都不懷疑我?」一張掛滿淚痕的臉蛋從他懷裡抬起。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她掉淚,不過有別於上回,這一回她受了更大的委屈,眼中透著濃濃的脆弱,輕咬下唇的表情更是令人不捨。

鄒定叡意念一動,俯下臉吻去她臉上的淚,溫柔得令她紅了臉,完全沉溺在這一刻的甜蜜中。

「如果你真用了心機想對鄒家人不利,故意在藥酒裡下藥,那你下手不會這麼輕,肯定下的是致命毒藥。」

雖然摸不透他是說真的還是說笑,但是江初香聽了忍不住破涕為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是真使壞,不會只是讓人瀉肚子這麼簡單。」真不知道這樣的推論邏輯,她該哭還是該笑。

不過依照原主江初香的性子,確實是如他所說的那般,下手不會那般輕。

鄒定叡但笑不語,大手在她頭上摸了摸,不需任何安慰的言語,光是他這個舉動外加那比月光更溫柔的眸光,江初香就覺得心中的委屈慢慢的淡了。

樹叢間隱約有人影閃動,鄒定叡垂下眼,淡淡的朝那方拋去一記凝睞,嘴角微挑,然後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他摟著江初香回到屋內,進了寢房在窗邊的小炕坐下。

這時她的情緒已經緩和,淚水也止住了,後知後覺的聞見他身上依稀有酒味。

她訝問:「你喝酒了?」

「再過兩日就是太子的十五歲生辰,宮裡提前擺宴祝賀,方才宴席上太子敬酒,我不能拒絕。」

「我聽說太子留你在宮中過夜,你這樣回來好嗎?」她雖然沒親眼見識過古代皇室的威能,不過想也知道皇族不好惹。

「太子待我就像是親兄長,他能理解我府中有急事,沒多說什麼,只讓我趕快處理好再回宮中作陪。」

她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水靈的眼兒流露出幾分調皮。「你口中的急事就是我耍被趕出將軍府?」

他倒是毫不赧然的挑眉。「不然還有什麼?」

聽見他將自己看得這麼重要,江初香心中一甜,嘴角又上翹了些,不過一想到明早自己就要離開,眸光一黯。

鄒定叡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撫了撫她還微濕的粉頰,聲音放柔的道:「眼下你離開只是暫時之計,我已經著人去安排一處合適的住所,明天添旺會領你過去。」

他這是……打算金屋藏嬌?

思及此,江初香忍不住笑了。「我正愁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想不到你已經幫我設想好了,不過你該不會是想把我藏起來,當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吧?」

「休書都還沒給,你怎麼會是外室?」他被她的說法逗笑了,手指輕刮她的頰。

「可是夫人已經說了,她會讓你寫下休書。」她難過的垂下眼。

「我認定的事,從來沒人可以改變。」言下之意是他自會處置,不必她煩心。

巳經瞭解他說一不二的性子,江初香也就不再往下問,她起身替他倒了杯涼茶,想讓他解解酒。

不料她腳下忽然絆了下,奉茶不成,反將茶水全往他身上灑。

無端被潑了一身濕,鄒定叡不為所動,倒是江初香呆了,一張俏臉立刻翻紅,急急忙忙的湊過來抽出帕子幫他擦拭。「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倒杯茶讓你解酒。」

驀地,擱在茶几上的修長大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眼,就見他目光深幽,嘴角噙著迷人的笑。

「比起一杯涼茶,我知道還有別的方法能更快讓我醒酒。」

語罷,她手腕忽然一緊,整個身子被他拉進懷裡,軟玉溫香在懷,他的爾雅謙謙卸下了,露出男人侵略的本性。

她雙頰臊紅,兩手緊貼在他胸口,目光不敢直視,那張紅若櫻桃的小嘴驚訝得微微張開,隱約囁嚅著想阻止的話。

其實鄒定叡沒醉,他的酒量奇好,堪稱千杯不醉,可是此刻心儀的女子就在懷裡,水眸盈盈的瞅著自己,他倒希望自己真是醉了。

「鄒定叡,你想做什麼?」她努力保持理智,在他懷中掙扎不休。

「我醉了,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清楚。」他湊近她,幾乎是貼著她的下唇低喃。

「可是你剛才明明還很清醒……」哪有人說醉就醉的?這男人該不會是又想戲弄她吧。

「酒意來得遲,我現在才醉。」他的臉已經貼住她的頸子,順著那片光滑的肌膚親吻。

她來不及阻止,只能被他孟浪的舉動弄得全身發軟,不由自主的呻吟逸出,紅暈即刻染上了全身肌膚。

啪嚓一聲,房內原有的數盞燈火忽然滅了兩盞,只剩下一盞微弱的光線。

她訝呼一聲,後知後覺的發現是他施展內力滅去了燭火。

「鄒定叡……」她未竟的話全進了男人的嘴。

燭火搖晃,兩道身影被投射在飄動的簾幕上,江初香只覺眼前赫然一黑,再回過神時,人已經被鄒定叡抱上了暖炕。

「你……你真的醉了?」她躺在炕上,一張臉又熱又紅,眼前男人的俊臉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直接噴灑在她臉上。

「醉臥美人榻有何不可?」那個笑如天仙的妖孽美男如是說。

聞言,她就知道他根本沒醉,肯定是故意想鬧她。

「我明天就要被逐出將軍府,你不會是想跟我……」她咬了咬唇,想不出妥當的形容詞。

見狀,他笑了笑,豈會不知道她話中暗示的,只是她向來勇敢大膽,倒不知在男女之事上這麼保守,教他心中不禁湧起更多的憐惜。

「哪怕你離開將軍府,你仍是我的妻,再說你這一去又不是再也不能回來,我可沒想那麼多。」

語罷,他伸手輕扯她的腰帶,沒兩下衣衫就被他扯松,見她睜大了水眸,僵在炕上,這副傻樣惹來了他連綿的笑聲,他的唇再一次貼上了她的頸側。

她的意識開始發燙,整個人昏沉沉的彷彿發起了高燒,手呀腳呀都像是不屬於自己的了。

漸漸地,她身上像是被挑起了一陣火,火勢越燒越旺,幾乎令她喘不過氣。

「香兒,莫慌。」男人已經半裸,露出那自小就鍛煉得結實精壯的胸膛。

因為緊張,她不停地喘著氣,見狀,他憐惜的緩下了動作不再那麼躁進,改用溫柔得讓人沉溺的力道,循序漸進的安撫她。

不多時,兩人的衣衫全被鄒定叡脫盡,拋在炕邊的地上。

「香兒……」他的臉埋在她的胸前,吻上那兩朵初初綻放的花蕾。

她羞得說不出半句話,只能發出微弱的吟哦,任由他擺佈自己。

他用一個比一個還溫柔的吻吻遍了她的全身,她在他身下真真正正化成了一汪春水。

然後,他的剛強緩緩刺進了她溫軟的身子,讓她在疼痛及歡愉中與他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夫妻。

「香兒,香兒……」過程中,他一直貼在她的耳邊低喃她的名字。

她嬌羞不已卻又無法言語,只能用雙手緊抱住他當作回應,讓他感受到她對他的憐愛是歡喜的。

「過了今夜,這輩子我絕不負你。」情到深濃處,他對她許下了最貼心的承諾。

江初香聞言先是一楞,好半晌才回過神,動情的臉兒千嬌百媚,對著他嫣然一笑,重重地點頭。「我也是,這輩子只認你一人當丈夫,絕對不會再有別人。」

這麼大膽勇敢的誓言,彷彿兩人之間的地位是平起平坐,沒有誰高誰低,恐怕放眼整個大齊王朝,也只有她這個女人說的出口。

鄒定叡為她感到驕傲,更為自己的選擇感到自豪,這樣一個奇特的女子,這輩子都只會是他的妻。

一輩子都屬於他的。

「小姐,小姐,醒了嗎?我打水來了……」

一早春荷就端著水準備伺候江初香洗漱,沒想到一進寢房,撞見暖炕上相擁而眠的兩人,立刻大大傻了眼。

鄒定叡率先睜開眼,春荷見狀,嚇得差點就灑了手裡那盆水,好不容易穩住了,她連忙退到外間,隔著珠簾問安。

春荷一張臉紅透,結結巴巴地道:「世子爺恕罪,奴婢不知道您在裡邊。」

聽見請罪聲,江初香即刻清醒,楞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昨晚的好事,扭頭一看,那個令她全身上下又酸又疼的妖孽正在笑睨著她。

她羞瞪他一眼,一把搶過被子又伸手推了推他。「天都亮了,你還不快點離開。」

「我為什麼要離開?」他不動如山的側躺在炕上,一雙勾魂眼盈滿了笑意。

原以為她是擔心其他人會撞見,沒想到她卻義正詞嚴的說:「你不是還要趕著回宮?你就不怕太子怪罪?」

原來是替他擔心。鄒定叡笑了笑,胸中一暖,將她拉到身前深深一吻,直到她臉兒紅紅,兩人氣息明顯不穩,她伸出粉拳輕捶他一下,他才放開。

他下了炕,也沒要她伺候,自行著裝完畢,轉過身便看見她拉著被子掩去半張臉,一雙水靈靈的眼兒卻猛往他身上瞅。

「偷看我穿衣啊?」他取笑道。

「是光明正大的看。」她也不害臊,反而理直氣壯。

若不是時候已經不早,恐怕鄒定叡會克制不住蠢動的慾念,回到炕上將她壓下逞欲一番。

他斂了斂笑,口氣轉為正經的說道:「一會兒添旺會隨你去新的住所,你且安心的住下,藥酒被下瀉藥的事,等我從宮裡回來定會親自查明,在爹娘面前還你清白。」

江初香心中一暖,回了他一抹燦爛的笑,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走過來,俯身親了親她的頰,那舉動無比的親暱自然,彷彿已經做過了不下數百次,讓她臉紅心跳,久久不能自已。

「在外頭住到底不比將軍府,諸事要小心,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天大的事有我為你頂著。」

他貼心的承諾讓她心口發暖,連眼眶也跟著發燙。他摸了摸她的發心,帶著滿面融融笑意離去。

過了一會兒,春荷才紅著臉從外間跑進來,一臉賊兮兮的曖昧。

「恭喜小姐,賀喜小姐……啊,不對,應該是恭喜世子妃。」春荷掩嘴竊笑。

「你這個壞丫頭,居然敢取笑我。」江初香順手拎起繡枕作勢要朝她拋去。

春荷也不怕,依然笑嘻嘻的。「難怪昨晚世子妃會遣退了大夥兒,原來是早知道世子爺會過來留夜。」

「才不是這樣!你又胡說!」這下江初香也不客氣,被取笑得羞窘難耐,乾脆下炕伸手撝住春荷的嘴。

就這樣,原本以為是離情依依的送別日就在打鬧中度過,鄒氏姊妹雖然不捨,但似乎也得了消息,再加上看見張羅江初香行程的人是添旺,兩人心中的大石頓時重重落下了。

向送行的眾人一一話別之後,江初香連同春荷一起上了紅綢馬車,在添旺的領路中一路搖搖晃晃的來到了新住所。

那是一處位在皇都臨近鬧市的大宅院,外觀華美,建料實在,地上全鋪上青石板,且是標準四進院,說的上寬敞又舒適。

「世子妃,這是記在少爺名下的別院。」添旺一邊領著江初香熟悉門路,一邊報告。

「難怪這麼氣派。」江初香忙著張望宅內的一梁一柱,以及精緻華麗的擺設。

「少爺特別交代過了,要幫世子妃尋一處靠近鬧市,往來方便、住起來又舒適的住所,小的想來想去就覺得這處特別合適,上呈給少爺之後,少爺當下就批准了。」添旺討好道。

自從知道主子對江初香特別好,添旺就老想著巴結,這下子當然是卯足了勁兒力求表現。

「這處別院已經空了很久,少爺本來是想得空時能夠來此休憩圖個清幽,想不到就這麼大方的賞給了世子妃,世子妃真是好福分。」

「依我看,世子爺這是想金屋藏嬌,才特地安排這處給世子妃住。」春荷在一旁笑嘻嘻地插嘴。

「什麼金屋藏嬌,亂說話!」添旺啐了一口,難得改了平日對主子的稱呼,「世子爺跟世子妃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哪來的藏嬌。」

春荷朝他扮了個鬼臉,添旺嘖了一聲,兩人又是一陣口舌之爭。

江初香好笑的睨了那兩人一眼,逕自走到門廊前倚著紅木大梁,看著院子裡的一草一物。

「世子妃,沒事吧?」春荷擔心的靠過來,以為主子正為了被逐出將軍府而難過。

江初香卻回她一個大大的笑顏。「雖然被人趕出將軍府,不過女人當自強,從今天起我就要在這裡好好的過日子,努力撐起自己的一片天。」

聽見這麼大膽的宣示,添旺與春荷都驚呆了。女人當自強?這真是前所未聞的事啊!

「添旺,勞煩你回府之後轉告那些個替我張羅生意的管事,日後商談生意的事我想自己來,若有需要再請他們幫忙即可。」

添旺大驚,「世子妃,您這是……」這是打算拋頭露面了不成?

江初香挽起衣袖轉過身,兩手叉在腰間,一臉的精神抖擻,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模樣。「既然這次遭人誣陷不得不離開將軍府,於我或許是個契機,不管過去眾人是怎麼看待我的,我已經決定要讓江初香的名號響徹皇都。」

「世子妃真的好厲害。」春荷的帽光崇拜不已。

「太厲害了……」添旺也嘖嘖稱奇。

春荷立刻轉過頭,因自家主子而自豪的說道:「那當然了,世子妃是何許人也,否則怎能讓世子爺這麼捨不得。」

添旺哈哈兩聲,說:「不是,不是,我說的好厲害是指我家少爺。」

「這關世子爺什麼事?」春荷不解。

「少爺早料想到世子妃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已經分了一撥人到這宅子來協助世子妃打理生意及照料世子妃的日常起居,且這些人不是府裡的人,而是少爺命人另外挑選的,讓世子妃不必煩心這些人會上府裡打小報告什麼的。」

江初香聞言一楞,隨後心中一甜。鄒定叡真的很懂她的心,居然設想得如此周到,這個男人當真是心細如髮啊。

「世子爺具是瞭解世子妃。」春荷贊嘆道。

「好了,好了,既然這樣那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就不愁沒人手幫忙,再說這麼大的宅院就我跟春荷兩人住,那多寂寞啊。」

「世子妃何須擔心,世子爺要是得空一定會常常過來。」春荷喜孜孜地說。

「你喔。」江初香紅著臉,瞋她一眼。

「那小的這就去帶人過來,好讓您先熟悉一下。」添旺笑道。

「有勞了。」她笑著點點頭。

轉頭望向這片大宅院,江初香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離開將軍府不是個結束,而是個開始。

數日後,將軍府。

聽聞宮中祝賀太子壽辰的宴席結束,鄒定叡已經返回府裡,葉琇容正興高采烈的讓丫鬟幫著梳妝打扮。

就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隱約似有人在爭執,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葉琇容皺了皺眉,撥開丫鬟在她發間梳整的手。「是誰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巧鈴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剛才打水時聽說先前在南園伺候的下人似乎都被總管找去問話。」

葉琇容暗暗一驚。「問話?江初香不是都被趕出府了,有什麼好問的?」

「聽說是想抓出幫兇。」巧鈴將自己聽來的消息如實報告。

「什麼幫兇?」

「就是幫著江初香在藥酒裡下藥的幫兇。」

聞言,葉琇容更不安了。「這事不是早已經了結,分明就是江初香一個人所為,哪來的什麼幫兇。」

巧鈴那日請了假,並不曉得下藥之事與自家主子有關,逕自往下說:「聽說那陣子送藥酒到各院落的人並不是江初香,所以現在懷疑有其他人幫忙下藥,正在徹查那日送藥酒的人是誰。」

玉萍該不會出賣她吧?思及此,葉琇容更加焦慮了。

當初為了在將軍府裡養個眼線,她著實費了不少心思,還是身旁有經驗的婆子幫忙攏絡了玉萍這顆棋子。

但是說到底,玉萍是將軍府的人,難保她不會陣前倒戈……

門外忽然響起了將軍府管事的請安聲,「葉姑娘安好。」

門內的主僕倆同樣楞了楞。

「林管事上門擾客,不曉得是為了什麼事?」葉琇容不動聲色,假裝若無其事的問起。

「打擾葉姑娘的安寧了,小的先行請罪。」林管事的態度不軟不硬,似乎是奉了誰的命令過來的,口氣有恃無恐。

「到底是什麼事?」

「葉姑娘應該知道前些日子侯爺與夫人誤食瀉藥的事,現在幫兇已經找到,正在前院受審,夫人讓小的來請葉姑娘過去。」

聞言,葉琇容吞嚥了一口口水,不悅地說:「這是將軍府的家務事,與我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過來傳話。」林管事的口氣硬了幾分。

「小姐……」巧鈴不安的瞅著自家主子。

葉琇容抿緊了嘴,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面對,她就不信那個賤丫鬟真有膽量出賣自己!

將軍府的正堂裡,鄒昆陽坐在上位,周氏及剛從宮中返回的鄒定叡坐下首,其他人分坐在底下,全都齊齊望著跪在正中的玉萍。

葉琇容一進正堂就看見這副肅穆的畫面,心中一緊。為什麼連侯爺與叡哥哥也在這兒?這種內院的事,不是應該由當家主母處置嗎?

「琇容見過安平侯與少傅大人、夫人吉祥。」葉琇容對跪在地上的玉萍視而不見,一路走向其他人面前。

豈料,渾身發抖的玉萍忽然撲了過來,一把抱住葉琇容的腳。

「葉姑娘,葉姑娘您一定要救我啊!」玉萍哭著大喊。

葉琇容頓時花顏失色。「你、你這是幹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你放手!」

「葉姑娘當真不認識這位丫鬟?」鄒定叡笑中有嘲諷的問。

「叡哥哥,我真的不認識她!」聽見心儀的人當眾質疑自己,饒是再怎麼力圖鎮定,葉琇容也慌了。

她轉而看著面無表情的鄒昆陽與周氏,高聲喊冤,「侯爺,夫人,你們千萬不能聽信這個丫鬟的謊話,她想誣蔑我,血口噴人。」

周氏心下一驚,卻照著兒子先前所教的,不動聲色的說:「琇容,你說這個丫鬟想誣蔑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琇容早慌了手腳,沒發現這話有些不對勁,只當周氏已經對她起疑,不假思索的嚷嚷,「是她在藥酒裡下瀉藥的,不是我,這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鄒定叡忽然一笑。「從頭到尾沒人提起審問玉萍的事與藥酒被下瀉藥有關,你這是不打自招。」

「什麼?」葉琇容傻了,回頭望著腳邊的玉萍,只見後者同樣瞪大了眼,一臉錯愕。

「之所以會有今日這場審問,是早先發現南園那邊的膳食有人在作怪,先後有下人吃錯東西,接著身體不適倒下了,所以才會招玉萍過來審問。」

其實玉萍從進正堂到葉琇容前來,審問都還沒開始,是玉萍看見葉琇容後腳也被找來,一時心裡有鬼才會向葉琇容討救兵。

而葉琇容這廂也不遑多讓,她以為玉萍向自己哭求是因為已經將實情全盤托出,所以開始喊冤,殊不知這一喊反而是不打自招。

這一招,完全用不上鄒家人出手,葉琇容與玉萍兩人就自曝罪行。

明白了個中道理之後,葉琇容臉色一白,身子一顫,差點站不穩。

「琇容,你堂堂一個禮部侍郎的千金,怎麼會做出這種大膽妄為的事?」周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走眼,差點幫兒子討個這麼陰險狡詐的媳婦。

「你父親與我一向交好,眼下出了這種事,府上那邊我會命下屬過去討個說法。」鄒昆陽怒道。

鄒昆陽一向不插手內宅的事,可當初這事禍及了將軍府的安危,他再不出聲不行。

葉琇容一聽整個人都嚇傻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侯爺且息怒,琇容無知,琇容知錯了,請您不要告訴我爹爹這事,我會受罰的。」

「禮部侍郎教女無方,在將軍府鬧出這等事,今日下瀉藥,明日是否在我吃食下毒?」鄒昆陽嚴厲的斥道。「再說,葉侍郎出了你這樣的女兒,若是不好好勸他多加管束,我們這麼多年的私交也枉費了。」

聞言,葉琇容更是淚灑千行,無話可說。

鄒昆陽不再多說什麼,本想直接命人護送葉琇容回葉府,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決定親自上葉家與葉侍郎交代清楚,免得葉琇容回去之後胡亂嚼舌根,壞了兩家的好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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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藥酒惹出的禍事已經真相大白。

葉琇容被送回府的當夜,玉萍被杖打五十,雖周氏心善讓她帶著賣身契離開將軍府,然而被名門大戶攆走的下人,名聲已經壞透,根本沒人會僱用,往後的日子可以想見一定是糟糕透頂。

周氏沒想過自己請來的客人居然會在府裡鬧出這等事,既是失了面子,又是損了自己的主母之威。

再想到當時自己因葉琇容煽風點火,一口咬定江初香就是禍首,周氏更是內疚難當。

面對此事,鄒定叡沒多說什麼,反過來安慰母親幾句,更親自傳令下去召集了府中的總管、管事,還有嬤嬤們,要他們嚴加管束府裡的下人,若是再有這樣吃裡扒外的傭人出現,管帶的人也有責。

周氏為人寬厚,雖然治下頗嚴,但是到底不像鄒定叡這樣嚴厲,那些管事嬤嬤們都嚇壞了,自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更加嚴格的管束下人。

用過晚膳後,周氏去了一趟雲朗居,隨行的丫鬟還端著幾盤點心與熱茶。

「娘親也累了,不必特地為我張囉。」鄒定叡在花廳裡見了周氏,心中多少已經猜到她的來意。

是人都愛面子,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錯事,是以他不曾主動提及關於誣蔑江初香的事,彷彿此事從來不曾發生過,幫母親守住了面子。

周氏坐在窗邊的小炕上,臉上帶著一抹歉然。「若不是我這個做娘的趕跑了你的妻子,讓你的生活起居沒人可以幫著照料,我又何必這般勞累。」

「娘親千萬別自責,這事初香也不對,玉萍是我撥去南園的下人,既然是她的人,她自己就應該管著點,而不是被奴僕聯合外人欺到頭上。」

鄒定叡深知母親的性子,話當然是挑著周氏喜歡的說,將周氏哄得歡喜。

「不管怎麼說都是我錯怪了她,也幸好那陣子你人在宮中忙著太子壽宴,否則要是真照我說的寫了休書送去她那兒,我這張老臉真不知往哪兒擺。」

鄒定叡笑了笑,只道:「都是天意。」

末了,周氏準備離去時,面色侷促地對兒子說:「你要是還喜歡江初香,就找個日子將她帶回來吧。」

「這事不急,娘親就別擔心了。」知道周氏心中仍有疙瘩,鄒定叡又說:「初香那邊我會跟她說明的,其實她很掛念府上的人,還托人送了幾壇藥酒過來,只是我怕母親不願收下,所以就退回去了。」

聽見被逐出將軍府的江初香非但沒怨自己還送來了藥酒孝敬自己,周氏心中一暖,既是愧疚又心疼。「下回要是再送過來,你就別攔了,讓人送過來吧……也不曉得她一個人住在外邊好不好,你得空的話就過去看看吧。」

「多謝娘親關心,初香是我的妻,我會的。」鄒定叡笑笑的點頭。

照這樣看來,母親應該是認可了初香這個兒媳,至於父親那邊,本來對此事就沒有太大意見……

唉,他金屋藏嬌的日子還真是短暫啊。

待周氏走後,鄒定叡笑了笑,朝外頭喊了一聲,「添旺。」

「小的在。」添旺立刻探頭進來。

「備車,去蘭園。」鄒定叡從屏風上取下了天藍色繡纏枝披風。

「少爺是想世子妃了吧?」添旺打趣的說。

「多嘴。」鄒定叡要笑不笑的橫了他一眼。

蘭園。

江初香住進來一段時間後,才曉得這間宅子被起名蘭園,難怪院子裡外都種上了各種蘭花。

「少爺喜歡蘭花的清幽,所以當初就命人在宅子裡種下了各式蘭花。」當時添旺是這麼解釋的。

江初香聽了面上沒有太多反應,其實心中有點氣餒,雖然兩人的關係已經十分親密,也有了夫妻之實,不過她對他的各種喜好還沒完全摸透。

眼下兩人沒住在一塊兒,他身為太子少傅又是安平侯世子,不是往宮裡跑,就是在侯爺那邊協佐處理軍務,想擠出時間培養感情,彼此再做深入瞭解還真是有困難。

「唉。」江初香雙手搭在香檜大浴桶邊,望著屏風上繁複美麗的花紋嘆了口氣。

「好好的,世子妃怎麼嘆氣了?」春荷一邊將洗淨的花瓣灑進浴桶,一邊關心問著。

「雖然我跟世子爺名義上是夫妻,可是世上哪有一對夫妻對彼此的事情互不瞭解,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我懂了,世子妃是想念世子爺來著。」春荷吃吃偷笑。

「才不是。」她瞋了春荷一眼,又靠回桶邊嘆氣。

「我忘了拿花露進來,世子妃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春荷邊說邊走出淨房。

江初香也沒怎麼聽,只是背對著她點了點頭,繼續發她的呆去。

不多時,身後隱約有腳步聲,她沒多想,一邊沉思一邊開口閑聊,「春荷,下回添旺要是來蘭園,你記得幫我問問他,究竟世子爺都喜歡些什麼東西,從吃的到喝的,喜歡的顏色和衣服樣式,什麼都要問……」

「既然這麼好奇,你何不直接來問我?」

驀地,她身後響起了一聲沉厚的男人嗓音。

她一震,立刻縮進因加入了羊乳而濁白的熱水裡,小臉紅撲撲地回轉,果然看見鄒定叡走進了淨房。

他臉上帶著笑,順手解下披風往屏風上一掛,然後走至浴桶邊,蹲下高大的身軀與她困窘的目光平視。

「你怎麼這樣,沒看見我在淨身嗎?」她被他露骨灼熱的眼神盯得全身發燙。

「看見了又如何?」他邪氣的挑高了眉。

「你這人還真是不害臊!」她瞋他一眼。

「伺候娘子沐浴,有什麼好害臊的?」

「伺候……等等,你想做什麼?鄒定叡,你別亂來……」

一陣驚慌失措的嬌嚷,外加雙手遮眼後沒多久,另一具高壯的男人身軀也進了浴桶,冒著白煙熱氣的水被擠得晃動,溢出了不少。

幸好浴桶夠大,勉強可容得下他們兩人,否則可能要鬧笑話了。江初香將手從臉上拿開時,心裡只想著這個。

鄒定叡好笑的看著她滿面羞紅。「平時看你挺大膽的,怎麼一見到我就變了個人?」

「害臊跟大膽是兩碼子事。」她哼了一聲,佯裝若無其事的貼緊身後的桶壁。

不料,那個老喜歡調戲她的男人也靠了過來,寬闊的胸膛貼近她的前胸,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這一刻兩人肌膚相親,彼此間除了熱水之外,再無任何隔閡。

原以為他想幹「壞事」,豈料他不過是這樣抱著她,沒再有其他不安分的舉動,漸漸地江初香鬆懈下來,靜靜感受著這一刻的親暱。

「怎麼會突然好奇起我的事?」過了良久,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半垂的目光與語氣全帶著傭懶。

「我聽添旺說你喜歡蘭花,才發現我對你的喜好沒太多瞭解。」

「這還不簡單,今天晚上你把想問的都問了,我一定知無不言。」

聽出他話中的好興致,她側過臉仔細端詳起那張絕色俊容。「你的心情似乎很好,發生了什麼好事?」

「我爹命人送葉琇容回府了。」他的嘴角染上了笑意。

「發生了什麼事?」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鄒定叡將在將軍府正堂發生的事,簡潔的說了一遍,江初香一邊聽一邊忍不住噗哧大笑。

「哈哈哈,葉琇容心裡一定嘔死了,居然栽在自己的心虛上。」她還以為情敵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不過爾爾。

「我娘對錯怪你一事感到很愧疚,要我帶你回將軍府。」

「真的?」她大喜。

「不過,不是現在。」他說。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開始分析起來,「眼下要是我回了將軍府,難保夫人不會誤以為我是趁勢得意,不過要是不回去的話,夫人也會以為我拿喬,故意抬高身價不給她面子。」

鄒定叡一臉欣賞的睨著她。「所以我已經告訴我娘這事不急。日後你只要繼續送藥酒回去,偶爾回將軍府探望她即可。」

「我懂了。」她點點頭。

「不過你不?府,慘的可是我。」他忽然一臉認真的說。

「怎麼說?」她納悶。

「我正值年輕氣盛,夜裡卻只能孤枕難眠,你說我這樣不慘嗎?」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彷彿真的需要人同情似的。

她羞笑了起來,才想推他一把,手腕已經先被他擒住,拉高到耳邊,揚著一抹賊笑的俊臉湊近,就這麼親了上來。

水氣氤氳間,她垂下眼,臉兒酡紅似醉了一般。她在這個男人面前,從來就只有乖乖聽話的分,真是不公平……

「鄒定叡,你的手在做什麼?」察覺到水面下有雙手正在突襲自己白潤的身子,她忍不住羞呼。

那個老愛挑起火勢的男人,竟然端著一張妖孽美顏,很無辜地說:「我這是在幫娘子沐身,有什麼不對。」

「你、你少給我亂來!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夜還長著,有什麼問題等我們沐身完再談吧。」

「喂--」

胸前的柔軟忽被男人的手掌抓握住,她不禁打一個顫,怒呼成了嬌喘,原本想站起的雙腿一軟又坐回浴桶裡,自投羅網。

他貼在她的耳側,用著低沉的嗓音低喃,教她全身骨頭都酥麻了,只能半推半就的迎合他接下來更孟浪的撫弄……

事畢之後,江初香已經累翻了,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鄒定叡則像在哄貓似的幫她擦乾了身子,將她抱上軟炕。

她昏昏沉沉的又不甘心就這樣睡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著蠻橫的口氣質問了好些事。

諸如他喜歡吃哪些東西,又喜歡喝什麼茶什麼酒,還有喜愛的顏色花樣,反正當下腦中想知道的全都仔細問過一遍,這才罷休的闔上雙眼睡去。

那一夜,鄒定叡含笑看著一手摟在自己頸後,靠在他胸前沉沉熟睡的女人,就這麼看上一整夜也不想睡。

作夢都想不到會有這一天,曾經讓他只想避而遠之的女人居然成了他的心頭寶,世事果真難料。

鄒定叡低下頭吻了吻懷中人,再次摟緊了那軟綿綿的嬌軀,然後才心滿意足的閉起眼入睡。

隔日一早,鄒定叡倒不急著回府,想留在蘭園與江初香一塊兒用早膳。

結果那個小妮子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只留他一人在屋裡等著。

他從房裡的小几上隨手拿了一紙她寫下的藥酒配方,漫不經心的瀏覽著,卻在看見那娟秀的字跡時微微一楞。

此時,江初香連同春荷一起端著托盤魚貫進到房裡,鄒定叡才回過神,掩下心中的震驚,假裝若無其事的放下配方。

江初香笑盈盈的看著他,將托盤上一碟碟的菜擱上桌,他順著看去,嘴角緩緩上揚。

只聽她自信滿滿地細數,「金絲南瓜卷,紅豆八寶粥,清蒸肉泥拌豆乳,三鮮酥餅,然後是沁心開脾的冰鎮菊花蓮子茶。」

聽罷,鄒定叡好笑的挑高眉。這些菜式全是昨晚他在她的「拷問」之下一一道出的,想不到今天她就全變了出來。

「這些菜全是你做的?」他笑問。

「當然--不是。」她瞇著眼睛笑呵呵。「我可沒這麼好的手藝,今天呢,我是先讓廚子幫我示範一回,回頭我再慢慢練習,等抓到你的口味之後,就算賣相再怎麼不濟,你還是會捧我的場吧。」

鄒定叡笑說:「你可真是老實,換成是其他女人早把這一桌的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無功不受祿,我才不會去搶別人的功勞。」她哼了一聲,頗為自豪。

春荷在旁邊看他們小倆口拌嘴,只是一個勁兒的偷笑,實在忍不住了才趁機插嘴說:「世子爺,您別看世子妃說得這麼輕鬆,其實她天還沒亮就窩在廚房,手裡拿著筆紙,緊跟著廚子將每個步驟記下來,記得滿頭大汗也沒看世子妃抱怨半句。」

「春荷!」江初香臉兒臊紅,瞪了老愛出賣自己的丫鬟一眼。

「世子妃生氣了,那奴婢不說了,這就退下去,別在這兒礙眼。」春荷掩著嘴退出了房間,還不忘帶上門。

瞥見妻子既羞窘又懊惱,鄒定叡笑了,他走上前伸手抹去她額上的汗水,目光泛著醉人的溫柔。

「這汗水可不會騙人。」他嘆息,然後俯下身給了她一個纏綿至極的吻。

若不是江初香夠理智,急急忙忙的推開他,恐怕又要擦槍走火,連早膳都省了,直接滾上床去廝混半天。

「你天不用進宮嗎?」她嬌赧的轉移話題。

「太子隨皇上一同去狩獵,今明兩天我都不必進宮。」他輕捏她的下巴,目光都捨不得離開這張嬌俏的花顏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燦爛一笑,拉著他一同坐下,然後將南瓜卷推到他手邊,嘴裡催促道:「你快點用早膳。」

「怎麼了?知道我這兩天清閑了,想要我多陪陪你?」他湊近她的臉旁,欲一親芳澤。

她卻伸出兩手及時捧住他的臉頰,主動湊上前啄吻了兩下,然後笑咪咪的說:「正好這兩天我的店舖要開張,正是用人之際,怎能少了你這樣的幫手。」

聞言,鄒定叡忍不住哈哈大笑。昨晚她還嫌兩人相處時間太少,不夠好好瞭解彼此,結果今天一轉眼又專心顧起她的生意,女人心還真是善變。

不過,看她這麼看重生意,反倒是他這個大男人吃起味來。

看著嘗起滿桌小菜、一臉新奇又津津有味的江初香,鄒定叡忽又想起方才在紙上看見的那字跡,不禁微微出神。

「怎麼了?沒胃口嗎?」後知後覺發現他的沉默,江初香手裡捏著酥餅,嘴邊還沾著餅屑,納悶的停下來。

他眨眨眼,不讓她發覺自己的眼神有異,伸手替她抹去嘴邊的殘屑,此舉引來她一陣臉紅嬌嗔。

他笑了笑,將那些疑惑壓回心底,一如往常那般摸摸她的臉頰。「吃吧。」

她不疑有他,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嗯!」

兩天后,鬧市最精華的地段、玉盤街上堪稱數一數二的金店面--「蘇記」中藥鋪正式開張。

開張的頭一天免費招待一小杯補身藥酒,此藥酒藥性溫和,酒性不烈更不易醉,上至七十歲高齡,下至十歲稚童都能喝得。

中藥行裡更賣有各式以補藥揉蜜製成的糖餅,巧妙蓋去了中藥的苦澀味,能夠讓氣血虛卻害怕藥味的孩子一吃便愛上,如此神奇的糖餅一下子就成了許多心疼孩子的爹娘購買的目標。

「免費招待?」鄒定叡聽了添旺的轉述,只是搖頭直笑。

「是啊,真的是完全不用錢,少爺您看,世子妃會不會做賠本生意啊?」添旺不明白主子在笑什麼,著急得不得了。

「她的能力,我信得。」鄒定叡笑道。

見狀,添旺也只能乖乖閉上嘴,自己在心中窮擔心。

後來事實證明,這等前無古人的宣傳手法大大見效,許多人用過免費招待的藥酒之後紛紛上門回購。

不出半個月,玉盤街上的「蘇記」中藥鋪打響了名號,每日一開張門庭若市,人潮如流水。

原先沒人知道老闆是誰,直到近日江初香現身「蘇記」,在店舖裡忙裡忙外才真相大白。

「什麼?老闆是個女的?!還是前江相的女兒,那個惡女江初香!」消息一出,震驚了整座皇都。

有過幾日的時間,「蘇記」中藥鋪的好生意消失了,沒人願意上門,見狀店裡的夥計都苦著張臉,欲哭無淚了。

江初香卻是笑笑的,不曾皺過一次眉,她每日照樣開張照樣泡她的藥酒,而且乾脆將泡製藥酒的過程搬到店舖前的空地上,當成實境秀似的制給來往的百姓看。

日子久了,客人又漸漸回潮,她不欺不貪,願意回鋪子消費的客人,她免費致贈一包中藥與藥糖,外加真摯的問候與關懷。

漸漸地,「蘇記」中藥鋪的生意又回來了,而且比起剛開張那時來得更好。

「少爺真是知人善用,天縱之才啊!您早就看出世子妃過人的能耐,小的卻還在那邊窮操心,真是丟人。」

添旺固定三五天就向主子回報中藥鋪的情形,在最近一次報告「蘇記」中藥鋪生意好得令人咋舌時,不忘心悅誠服的高贊主子。

「她的能耐遠遠超出我所想的。」鄒定叡只是笑著簡單回了這句。

那個女人是一個奇蹟。那當下,鄒定叡在心中如是想著。

接下來的日子,「蘇記」中藥鋪的生意蒸蒸日上,江初香的惡女之名正逐步洗刷當中。

外人開始議論起江初香與將軍府的關係,許多人都說她已經被鄒家休了,又有人信誓旦旦說「蘇記」的生意之所以能這麼好是因為有將軍府的勢力在背後撐腰。

更有人說親眼看過將軍府的轎子來「蘇記」接走了江初香,總之眾說紛耘,而江初香與鄒家沒人證實過傳言,就這麼任由眾人猜測去。

也有很多人問過江初香,為什麼中藥鋪不叫「江記」,為什麼會取名作「蘇記」?

面對這些詢問,江初香都是打哈哈幾句帶過,答案她自己很清楚,但是不能對任何人說,她之所以會取作「蘇記」,是為了紀念她原來的身份以及在二十一世紀的爸媽。

隨著她在這裡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她逐漸融入這裡的一切,雖然思想和觀念還是不太相同,但像食衣住行這些事她幾乎已經習慣,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樣陌生不上手。

而且,她發現自從愛上鄒定叡之後,就不曾再有過想回到原來世界的念頭。

現在她心中所思所想全是怎麼在這裡好好生活,要怎麼跟鄒定叡過上幸福的好日子。

說來好笑,有時她太樂在其中,猛一回過神才會想起自己是個穿越者。

「世子妃,天色不早了,咱們要回蘭園嗎?」春荷打點完鋪子裡的雜事,轉過身就看見主子正對著算盤發呆。

江初香回過神,一邊將帳簿鎖進櫃子裡,一邊說:「今天晚膳回將軍府吃,夫人昨天差人來說了,今晚會準備我們的飯菜。」

春荷喜道:「夫人真是越來越疼世子妃了。」

江初香不好意思的摸著臉。「大概是我的藥鋪在皇都裡打出名號給他們老人家長臉了,所以侯爺跟夫人對我好像沒那麼不喜了。」

主僕倆一邊走出藥鋪,一邊閑扯,渾然沒發現對街有幾個男子隱身在暗處,目光不善的打量著江初香。

「江家都已經倒台,江豐也流放邊疆,可是他的女兒居然還這般逍遙。」其中一個男子憤恨地說道。

「想當初,江豐是怎麼對我們趕盡殺絕又是怎麼作威作福的,正所謂父債子還,沒道理我們過得這麼淒慘,江家人卻過著好日子。」一名臉上帶著傷疤的男子,咬牙切齒的附和道。

兩人互看一眼,復仇的計畫同時在心中萌生。

今天非特殊節慶,將軍府用膳的花廳裡鄒家人卻難得齊聚同堂,鄒昆陽與周氏坐在主位,鄒定叡與江初香坐其左側,兩個姨娘與庶妹依序入坐。

自從江初香洗刷了惡女之名,皇都裡許多人都轉了風向說江家是歹竹出好筍,江豐雖然是陰險奸臣,卻有一個良善熱情的好女兒。

周氏多少聽說了這些市井傳言也頗感驕傲,加上這段時日江初香雖然沒住在府裡,但是對她的關懷可一點沒少,經常過來請安問好,三不五時親自送藥酒或補藥過來。

現在府裡上下,包括外頭的人都說將軍府有著極大的好福氣,就連惡媳都能被這福氣庇蔭而轉性成良媳,這些繪聲繪影的傳言雖然沒根據,卻也讓周氏等人感受到莫大的虛榮。

「香兒,你每天忙著藥鋪的生意肯定沒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得多吃點。」

席間就見周氏不停替江初香夾菜,不時的惦念,弄得江初香都尷尬起來,只能端著手裡那座小飯碗,邊笑邊吃。

鄒定叡跟父親聊了幾句,總會轉過頭來看她,小倆口之間的感情好得藏也藏不住,周氏見廣心中很是歡喜。

膳後,周氏端過江初香奉上的涼茶,笑著說:「叡兒,我看你們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看我就作主讓初香再進門一次,堵住外邊那些好事者的碎嘴。」

江初香驚了下,雖然婆媳關係已經大有進展,不過她沒想過周氏竟然會這麼乾脆,主動提議讓她再進門一次。

這對一個差點淪為下堂妻,又因為父親之過被冠上罪臣之女的惡名的女子來說,是何等的榮寵。

明白周氏是真的將自己當半個女兒在疼,江初香心中一暖,不禁紅了眼眶。

「夫人……您對我真的太好了。」

周氏笑罵一句,「都什麼時候了,還喊夫人。」

江初香破涕為笑,低低的喊上一聲,「娘。」想不到真有盼到這刻的時候,她心中的感動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這才是我的好兒媳。」周氏一臉慈愛地拍拍她的手。

江初香熱淚盈眶的轉頭望向丈夫,鄒定叡回了她一抹寵溺的笑,一旁的鄒昆陽看了只是沉思著,始終沒表示任何看法。

入夜,鄒定叡親自送江初香回蘭園,周氏還特地又分撥了一批下人,讓他們到蘭園置辦嫁娶之事。

依周氏的意思是打算辦一場風光的婚禮,昭告世人鄒家沒有不要江初香這個兒媳,只是先前江家出事,為了避過此禍,所以江初香自願離府免得牽連鄒家。

此時,夫妻倆一同走在往前門的小徑上,下人們都候在前門,離得遠遠的,好讓主子們有獨處的空間。

鄒定叡握著江初香的手,兩人肩並肩,放慢了腳步。

他垂眸望著靠在身側的她。「母親這會是真心想接你進府,你可高興?」

「嗯,高興得想哭。」只不過……

「我知道你擔心回府之後就不容易照料藥鋪的生意,你放心,過些日子我會跟母親說這事,相信依她現在對你的喜愛,應當不會阻止才對。」

江初香聞言心中大受感動,不禁抬眼望向她俊美又貼心的良人。

他總是這麼體貼,凡事為她設想周到,從不讓人欺負她半分。其實她也明白「蘇記」之所以能這麼順利做生意,多半是他隱身在幕後幫忙打點。

「叡,我能喜歡上你,真是太好了。」她對他的凝視投以一抹燦爛的笑。

鄒定叡笑著,俯下身欲吻她,此時前門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小心,有刺客!」總管在門外高聲大喊。

江初香一楞,還沒緩過神,剛抬起眼就看見一幫黑衣人掠過門牆,手中揮舞著冷光凜凜的刀劍。

這是她穿越來到這裡後,第一次感受到與死亡這麼接近!更是第一次見識到從前在書中讀過的刀劍無眼。

「江家餘孽,給我乖乖受死吧!」帶頭的黑衣人一眨眼就來到兩人面前,舉起手中的長劍往江初香刺去。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江初香都沒見過這種場面,實在太震撼了,她完全呆在原地,根本無法反應,更別說是逃走。

那劍落下的時候,一隻男人的手臂揮了過去,及時擋住這一劍。「香兒,快逃!」

鄒定叡催促的聲音響起,江初香才被震醒,待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他替自己擋了一劍。

暗底青花的衣袖被刀鋒劃開,鮮血噴了出來,有的還濺到她臉上,即使不願意也能聞見濃濃的血腥味。

定叡受傷了!為了救她,他被砍傷了!她不能再傻在這裡,她要救他!

然而下一刻,她才想動作兩眼就忽然發黑,膝蓋一軟,就這麼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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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江初香隱約聽見身旁有人在對話。

「世子爺,屬下已經嚴刑拷問過落網的刺客,他們沒一個是主謀,全是受雇於人、拿錢辦事的亡命之徒。」

是沈威的聲音。她雖然沒睜開眼,不過她的耳力很好,還是認出說話的這人是跟隨鄒定叡左右的暗衛。

「那主謀是誰可問出了結果?」鄒定叡刻意壓低嗓子,似乎是怕吵醒她。

江初香動了動身子試圖起身,可惜手腳僵硬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能睜開眼角偷顧。

她看見鄒定叡坐在位子上,一旁的添旺正在替他包紮傷口,他的臉色陰沉得像烏雲,低垂一雙長目,若有所思。

只見他手臂上的紗布滲出血跡,她心中一緊,雖然身體使不上力,柔荑卻揪緊了身上的被子。

他真的受傷

昏倒前所經歷的那些事,她慢慢記起來了。她想起兩人遇刺,而那刺客好像是針對她來的……

就在她回想間,又聽見沈威繼續說:「經過屬下一番拷問,有一名刺客已經鬆口供出這次買兇殺人的主謀及他們交易的內容。」

「繼續說。」鄒定叡閉上眼,似乎在壓抑著怒氣。

儘管只是用眼縫偷瞧,江初香仍然可以清楚感受到此刻他全身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怒氣。

這還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生這麼大的氣。

等到添旺包紮完傷口,端著沾滿血跡的巾子退下後,沈威才又繼續往下說。

「聽說主謀有數人,他們開口閉口就是要世子妃的命,那幫刺客僅是拿錢辦事也沒過問太多,只知道那些人似乎是過去曾受江豐所迫害,因此對江豐懷恨在心。」

「江家已經散了,江豐也流放邊疆,他們的仇算是報了,就算再怎麼恨也該找江豐報仇去,怎麼會找上這裡?」鄒定叡這席話說得很沉重,十分語重心長,騰騰的怒氣中還透著幾分無奈。

江初香心中一沉,當下明白了七七八八。

這些刺客是江家的仇人找來的,他們將對江豐的仇恨轉嫁到她這個女兒身上,準備上演父債女還的老戲碼。

而且這些人明知道她有鄒家保護著,有一整個將軍府當靠山卻還是執意要蠻幹,可見對江家的仇恨有多深。

「回世子爺的話,那些人因為恨極江豐,所以見不得江家人好過,正巧近來世子妃因為經營藥鋪時常露面,就成了那些人尋仇的目標。」

聽見沈威用著憂心的口吻呈報,江初香一顆心更是往下沉,精疲力盡的閉上眼,偷偷喘了一口大氣。

她都已經這麼努力一步步洗刷惡女之名,想與心愛的男人一起過平靜的小日子,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肯放過她?

「這些人已經是喪心病狂了,連將軍府都不放在眼底,甚至連世子爺都敢動,依屬下之見應該立即展開搜查。」

「搜查?」鄒定叡睜開眼,語氣有一絲譏諷。「眼下江家剛倒,我這個幫皇上扳倒江家的大功臣卻為了幫江豐之女報復,公器私用進行搜查,要是有心人士知道了這事,隨時都能到皇上跟前參我一本。」

聞言,江初香暗暗吃驚。對呀,她怎麼都沒想過這些事呢。

「那世子爺的意思是……」沈威的聲音充滿了困惑與擔憂。

「這事我自有他法。」

「世子爺,這事已經危及到您的安全,那些人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法子來對付世子妃,肯定也會波及到您……」

鄒定叡眉頭一皺,揮了揮手,示意沈威降低音量別吵著了昏迷不醒的江初香。

殊不知,她早已經清醒,還偷聽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下去吧。」鄒定叡最終還是屏退了沈威。

沈威皺著眉頭,臉色不好的退出房間。

見狀,江初香趕緊閉上眼假裝昏睡。

鄒定叡靜靜坐著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來到炕邊摸了摸她的臉,似乎是在檢查她身上有無外傷。

這時,她假裝被吵醒,緩慢的睜開了眼,對上他揚著淺笑的俊臉。

她很清楚,那抹笑不過是為了安她的心,還有掩飾他剛才凝聚的怒氣。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瓣,佯裝不知情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有刺客闖進將軍府,你驚嚇過度,所以暈了。」他輕描淡寫的幾句帶過。

「刺客?」她瞪大了眼兒,繼續裝傻。

「嗯。」他淡定的點頭。

「為什麼突然會有刺客?我記得那個人好像還喊了我的名字?」她一手扶住額頭裝出努力?想的表情,想試探他會有何種反應。

「不關你的事。」鄒定叡一口否認。

「啊?」他連這個都想瞞她?

「那些刺客是針對我來的,殺你不過是順便。」

「真的嗎?」此刻她臉上的驚訝完全不必偽裝,而是發自內心。

「我如此年輕就受封太子少傅,太子敬我如兄長,我又蒙受聖寵,經常被召進御書房陪皇上議事,江豐被拔這件事我也參與其中,雖然知道內情的人不多,但總歸還是有人知道,暗地裡肯定樹敵不少。這些刺客全是有人派來對付我的,只是連累了你,實在對不住。」他笑了笑,大手托住她驚愕的臉蛋。

明明那些刺客就是她惹來的,還害他受了傷,他全往自己身上攬就罷了,居然還反過對她道歉。

老天爺,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究竟有多麼體貼窩心啊。

江初香鼻頭一酸,當下有點想哭,不過幸好她忍住了,否則他一定會起疑心。

「那些刺客……」

「這事我自有對策,你就別操這個心了,只是眼下我得多加派一些人手到你身邊保護,免得你受牽連。」

都到這種時候了,他還一心惦記著她的安危,她真是太慚愧了。

害怕淚水會失控的湧出來,江初香趕緊垂下眼,小手輕輕撫過他被劃出一道口子的手臂,聲彥含著哽咽的問:「傷口疼不疼?」

「當然疼。」他嘆氣。

她心中一緊,更加內疚了,結果隨後又聽見他說--

「是心疼。」

她楞住,抬起頭看他。

他伸出沒受傷的手將她按進懷中,將下巴頂在她的頭上。「心疼你差點就受傷了,也心疼我沒能及時保護你,害你嚇得暈過去。」

「你這人怎麼這樣……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一心想著我。」她閉起眼,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這下是真的被惹哭「。

他的溫柔貼心,讓她這個禍首還有什麼臉留在他身邊……

剛才沈威也說了,那些人絕對不會善罷千休,他們今天膽敢擅闖將軍府刺傷人,說不準哪天就敢光天化日下直接動手。

如果定叡為了保護她,官途受到牽連,生命受到威脅,她又怎麼能假裝不知情,讓他為她煩心甚至是擋劍。

思及此,有個決定悄悄的在她心中成形……

遇襲的當晚,江初香被留在將軍府過夜,隔日一早,她強顏歡笑的出了府,在一票守衛的護送下到「蘇記」上工。

只是用過午膳後,江初香特意將春荷帶到後院隱蔽的地方,說起了悄悄話。

聽完之後,春荷整張臉都白了。「世子妃,您這是想做什麼?您好不容易才熬出頭就快能風風光光回將軍府,重新坐穩世子妃的位置了,怎麼可以……」

江初香一把摀住她的嘴。「噓,小點聲,別讓其他人聽見了。」

舂荷急得都快哭了,只能發出嗚嗚聲。

江初香明白她是忠心為主,示意她放低了聲音,才將手拿開,嘆著氣說:「事到如今我如果執意留在將軍府,別說是世子,就怕哪天連侯爺跟夫人的安危都會被我牽連。」

聞言,春荷哭喪著臉卻無話可反駁,畢竟都說了那幫刺客是江家人的仇家買兇殺人,既然是亡命之徒,那當然是要錢不要命,什麼壞事都能做絕。

「再說了,先前是我太天真沒考慮到這一層,怎麼說我都是罪臣之女,即使鄒家要我這個兒媳婦,可消息要是傳到皇上那邊,不給鄒家惹來禍端才怪。」

「世子妃……」見主子這麼善良,處處為夫家設想周到,春荷好心疼。

「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想當初我被人欺負了,你還挺身而出為我說話,春荷,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朋友。」江初香眼神真摯的看著她。

「春荷不敢當。」一聽到主子是把自己當朋友看待,春荷眼眶都紅了。

放眼一戶戶高貴名門有哪個主子會將下人當成朋友,吃穿都少不了她一份,還老是特准她回家省親,也不扣工錢,反而幫她張羅伴手禮。

能得世子妃這樣的主子,怕是這輩子到死都當奴婢她也甘願了。

「因為我真的在乎你這個朋友,所以我更不能連累你。」江初香握緊她的雙手,語氣嚴肅又懇切。「如果你真心為我著想就照我的話去做吧,好不?」

「世子妃……」春荷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一開口就先哽咽。

「別難過了,我也只是暫時離開到別的地方避避風頭,也許過段時日那些人放棄了,我就能回來。」江初香反過來安慰她。

事已至此,春荷說什麼也沒法改變江初香的決心,只能聽之從之。

傍晚的時候,主僕倆在一幫守衛護送下回到蘭園,因為江初香告訴那些人,她必須回來收拾行囊。

守衛鎮守在前後門,保護得滴水不漏。

屋內,江初香與春荷已經悄悄互換了衣裳,就連髮式也對調過來。

「一會兒我就從廚房的小門出去,我已經雇了一輛馬車,就在門外等著。」

見主子仔細抹了妝,努力喬裝成下人的模樣,春荷真的是哭笑不得,但難過成分還是居多的。

「可是,我跟世子妃的身形雖然相似,但是怎麼說臉蛋可是差了一大截,怎麼可能騙得過那些守衛?」春荷困擾地說。

一切就緒,江初香背好了包袱,笑著說:「所以我才讓你乖乖坐在房裡,千萬別亂走動,反正那些守衛也不敢隨便闖進來,能拖多久就讓他們等多久,趁這段時間我快點離開皇都就成了。」

「原來世子妃是這樣打算的呀。」春荷滿臉的無奈。

「時間不多了,我得上路了。春荷,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世子就麻煩你跟添旺多多照顧了,日後我回來一定會好好答謝你們。」

「世子妃……」春荷垮下臉,眼眶發紅。

其實主僕倆心知肚明,她這一走也許再沒有聚首的那天。

正所謂世事難料,人心易變,她離開了,或許再過一段時日鄒定叡身邊就有別人了,到那時不管是蘭圔還是將軍府,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世子妃,那藥鋪您也不要了嗎?那可是您一手打點起來的心血啊。」

「都到這種時候了,就算是心血也只能放下了。」江初香苦笑不已。「我已經將房契與藥酒配方,還有藥鋪賺得的銀票全都放在世子的書房裡,相信他這兩天就會發現,這些都是他給我的,還給他也是應當的。」

春荷沒想過主子會這麼傻,連銀票都還了回去,日後她一個人流落在外豈不是要過苦日子?

「好了,再說下去就沒完沒了。」江初香拍拍她的肩,忍住淚水轉身離開。

「世子妃!」春荷難忍悲傷的低低喊了一聲。

江初香只能假裝沒聽見,壓低了臉蛋,加快腳步,就著昏黑的夜色從廚房旁的小門出了蘭園。

那些守衛畢竟是將軍府來的,不熟悉蘭園的地形,不知廚房還有個小門,大小僅能容女子與孩童出入,那是專供每日挑菜來的小童進出的。

出了小門,事先僱用的馬車已經在對街等著,江初香不敢大意,依然低著頭快步過街,一溜煙兒就上了馬車。

「姑娘,您這是準備上哪兒?」

她甫坐定,簾子剛剛放下還在輕晃,就聽見穿著連帽鬥篷、臉被帽沿遮去大半的車伕對著車廂裡詢問。

奇怪,這聲音……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江初香楞了下,又覺得不可能,她是透過藥鋪管事問了皇都裡最有信譽的車行,還特別囑明車伕要是可靠的老實人,最好是上了年紀不會隨便對單身女人動歪念頭的老車伕。

她沒認識過什麼車伕,更不認識上了年紀的男子,應該是她多心了。

定下了心神,江初香態度嚴肅的對著外面喊道:「先啟程吧!等出了皇都,我再告訴你要去哪兒。」

「那姑娘可要坐穩了。」車伕的聲音像刻意壓低。

江初香心中雖然覺得古怪,但是當務之急是先離開皇都,之後的事就容後再說吧!

到底不是大齊王朝的人,對於皇都有多大,離開皇都又需要多長的路程,這些江初香都毫無概念,加上馬車上路沒多久,她就被搖晃的馬車震得頭暈眼花,只好卯起來拚命睡,反正睡著了就沒知覺。

結果睡了一覺之後狀況並沒好轉,反而更加頭痛欲裂,她一手揉著額頭,一手揉著磕得泛疼的臀部,才想喊停車,車伕卻先她一步停住了馬車。

「姑娘,我們已經出了皇都。」車伕的聲音透過簾子傳進來。

江初香當下一楞,眼睛瞪圓了,終於認出那聲音是誰的。

與此此時,那片車簾子突然被掀開,只見全身裹著一件黑色大鬥篷的車伕用另一手掀開了連帽,露出那張年輕俊俏的臉孔。

「沐榮?!」她指著那張臉驚愕大叫。

「好久不見了,江初香。」沐榮對她揚起了笑。

「為什麼會是你?」她差點跳起來撞上馬車的頂。

「你真是太大意了,連自己僱用的車伕是什麼人都沒看清楚就一股腦兒的上了車,你就不怕車伕是個強盜嗎?」沐榮譏諷的挑了挑嘴角。

原本沒想這麼多,聽他這麼一說,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粗心大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已經被鄒定叡抓住?」她一連吞嚥了數口口水,身子拚命往車廂裡縮去。

沐榮被她這副防備的樣子逗得直笑,笑裡充滿了嘲諷。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他一邊說,一邊跳下了馬車。

她不敢大意,等了好一會兒確定外頭沒動靜,才睜著一雙大眼睛,將包袱當成攻擊工具拽在胸前,慢慢的出了馬車。

這裡是哪裡?江初香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座位在樹林中建得十分別緻的別苑。

「沐榮,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還有,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你怕了?真有趣,我認識的江初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惡女才對。」

她聞言一驚,心中開始懷疑,莫非原主跟沐榮真有什麼感情牽扯?

好在這個讓她心驚膽跳的推論在下一刻被推翻了。

沐榮說:「老實告訴你吧,我是受人之托帶你過來見我一個朋友。」

「朋友?」她瞪大眼兒,心中翻騰不已。

有哪個朋友會這麼大費周章,還出動了沐榮這樣的使毒高手來帶她?

內情肯定不單純。這樣說來,跟原主有感情牽扯的應該是沐榮口中的這位朋友。

「他已經在裡頭等著,進去吧。」沐榮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見他表情不冷不熱,看得出來他與原主的關係應當不怎麼樣。

得到這樣的結論,江初香暗暗鬆了一口氣,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沐榮這人高深莫測,最好少與他有太多的牽扯。

在沐榮的領路下,江初香進了位在清幽樹林中的別苑。

走過了彎彎繞繞的迴廊,進了一道又一道的門,最後沐榮停在一處人造小湖。

小湖上建著一座賞湖亭,佈置得很是幽靜,一道高健挺拔的男子背影就立在亭子中央,看上去很是熟悉。

江初香緊懸著一顆心慢慢走進亭裡,正想開口說話,那個男子忽然轉過了身。

她頓時煞住腳步,水靈的眸兒瞪圓,話全噎在喉嚨,錯愕得發不出聲音來。

半晌,她道:「你……你怎麼會?」

鄒定叡正一臉怒容的瞪著她,大步走到她面前。「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嗎?」

驚嚇過度,江初香還在怔楞。「你跟沐榮……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你不是應該緝拿他,把他還有江家餘黨都一網打盡?」她傻氣的問著此刻全然不是重點的問題。

鄒定叡不悅地解釋道:「你以為像沐榮那樣的人,他會甘心當你爹的打手,任江豐差遣?」

事實上,沐榮當初會投效江豐是別有目的,而鄒定叡為了扳倒江豐,便透過關係找上了沐榮,最後與沐榮達成協議,讓他成為江豐身邊的眼線。

正因為有了沐榮這條線,鄒定叡才能順利掌握江豐的弱點,一舉讓江家倒台。

聽罷,江初香詫異的想起--

「那沐榮上回闖進將軍府……」

「是我托他去試探你的。」鄒定叡語出驚人。

當初他無法確定她是真的變了還是在演戲,只好透過沐榮進行試探,沒想到她竟然真將沐榮夜探將軍府,還有要她下毒的事全一五一十招了。

事實上連當初提到的石大人與柳花江碼頭都是假消息,江豐流放邊疆後再難有翻身機會,這麼說不過是想探測她會不會試圖與那些人接頭,然而她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經過那次的試探之後,他就已經信了她九成。

「原來如此……難怪自那次之後你對我的態度就不太一樣了。」

「好了,你的疑惑已經解開,現在可以乖乖跟我算帳了。」

鄒定叡伸出手將她拉近自己,力道過強扯疼了她的手,她吃疼的皺起秀眉,這才遲鈍的發現他在生氣。

至於生氣的原因,她比誰都清楚。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要離開?」她用很委屈的表情瞅他。

「那晚我跟沈威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卻還在我面前裝傻,那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我裝傻?!」她瞪大眼抗議。「你不也對我裝傻?還說什麼那些刺客是針對你來的,還向我道歉,說什麼連累了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擔心。」外加為試探她是否有聽見他與沈威的對話。

「都發生這麼大的事了,我怎麼可能還有臉留在你身邊。」說著,她眼眶泛紅,連聲音都哽咽了。

「我說了,我自有法子對付那些人,難道你信不過我?」見她掉眼淚,他的怒氣頓時消了大半,口氣不再那麼兇惡。

「不是信不過,而是我想得太淺了,沒想過我的身份很可能會影響你的仕途,江家的仇敵又這麼多,我留下來,豈不是將整個將軍府都拖下水?」

原來她是想到這些,才會做出離開的決定。

真相大白後,鄒定叡心中的怒火全消,只剩下濃濃的心疼。

「你這個傻姑娘,我若是會怕,當初就不會留下你,還落實夫妻之實。」他一邊低聲輕斥,一邊將眼眶泛淚的她抱進懷裡,好生疼惜的抱緊。

「叡,對不起……其實我也很捨不得你,我根本不想離開你,可是我不能害了你啊。」她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哭了起來。

「我發過誓這一生絕對不負你,不管你會為我帶來怎樣的麻煩,我都不怕。」

「你別對我這麼好,這樣……這樣我更離不開你了。」

「誰准許你離開了?你不能走,不准走。」

鄒定叡凶狠的說罷,低下頭捧起她的臉一口吻住她,她則嗚咽一聲,雙手扯緊他的袖口,仰頭逢迎這個吻,欣然承受他的疼惜。

老天爺,她真的好愛,好愛這個男人!

假如眼前讓她選擇要留下或是回到原來的世界,她一定毫不猶豫的選擇留下來與這個男人同生共死,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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