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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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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深夜,大雜院老老少少都睡了,苗蘭蘭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看星星。
不管窮人或富人,皇帝或乞丐,擡起頭,看到的星空都是一樣的,不管相隔多遠,都可以知道想念的人看的是跟自己同樣的星空,所以小時候她就愛看星星,嫁進胡府後,有一回,她趁着下人都去睡了,扶着胡天命到他的院子裏,兩人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那時也許有點自作主張吧?不過胡天命那一整個晚上,看着星空的眼都睜得好大呢,漸漸讀懂他的情緒時,她明白,他很開心。
那天她偎在他身邊取暖,想不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隔天忠叔來到他們苑落時都快吓死了,她差點挨罰,而胡天命則是凍了一夜,發了燒。
她好愧疚,不停地道歉,可是當胡天命病好後,每到了晚上,總是不肯閤眼地直盯着她。
後來她懂了,胡天命喜歡跟她一起看星星,那對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體驗,甚至也許他這輩子是第一次擡頭看見自己頂上的星空。
後來有了經驗,她懂得準備暖裘和厚毯子阻隔草地的濕氣,并且在困倦了的時候趕緊扶胡天命回房,她和他約法三章,以後可以每天晚上看星星,但絕不能耍賴讓她沒轍,要不他們倆以後都别想看了。
其實仔細想想,那時,偶爾讀懂一點點他給的信息,她也會開心老半天。「丫頭,還不睡?」
苗蘭蘭轉頭,果然看見崔婆婆披了件衣裳朝她走來。
「奶奶也沒睡啊。」她起身扶老人家過來坐在她方才坐暖了的位置上。
「在想天命?」
「又不是沒事就想他。」苗蘭蘭嘴硬。
老人家隻是笑了笑,「他是個好孩子。」
「因爲剛醒來嘛,呆頭呆腦的。」
「那麽你就更應該陪在他身邊,免得他被人給騙了。」
「他現在醒了,多得是更适合站在他身邊的人選。」
崔婆婆隻是看着苗蘭蘭故作冷漠的側臉,并沒有馬上反駁或附議她,而是跟她一樣擡起頭,天邊的織女星,再過幾日就見不到了。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崔婆婆喃喃地道,「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牛郎織女的故事嗎?」
「記得。」苗蘭蘭擡頭在天上搜尋着,「織女星已經落在天邊了。」夏天時明明還在天頂上呢。
「因爲想念着過去的日子而默默垂淚,但是他們在最初明明也知道終會有分開的一天吧?天上人間,是不同的世界,可是他們還是在一起了,那一定是因爲隻有兩個人陪伴時,是最快樂的。」
苗蘭蘭突然想到,小時候就是崔婆婆教她看星星啊。那時候崔婆婆也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看着星星,就是在這個院子裏,所有人都睡了,婆婆告訴她牛郎織女的故事。
告訴她,這世上,每個人擡頭看見的星空都是一樣的,如果想念誰,就對繁星訴說吧。
「可是,如果沒有那些快樂的回憶,就不會舍不得吧?」她和胡天命之間,又有什麽回憶可言?一個人唱獨角戲,也能算回憶嗎?
但是,她心裏卻有個聲音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唱獨角戲。
第一次讓胡天命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害他感染風寒,那時就是因爲胡天命連病了都不肯放開她的手,不得已,胡萬金才沒有多苛責她。
無法開口,無法行動,病榻昏迷中卻還是死命地想維護她……
「會嗎?」崔婆婆好像回想什麽那般地微笑,「我倒覺得,有一些回憶能夠懷念,很好呢。」
可不是嗎?她剛剛明明就想着往事笑了。
苗蘭蘭沉默了,半晌,側頭看着崔婆婆,見她也跟方才的她一樣,倒映着星光的眼裏,隐隐含笑。
天空的織女星,到了冬季就會消失,恒久如清漢明月,也是一日一日陰晴圓缺,鬥轉星移,牛郎織女一年也隻能見那麽一次,更何況是人世浮沉,轉眼滄海桑田呢?但是,也許真的有一種事物,能夠永遠留在心裏,盡管紅顔成了自發,也不會後悔,不會消失的……
成功解決了張員外那個案子,苗蘭蘭其實可以休息幾天。不過如果她真的休息了,她就不是六個小鬼的大姊苗蘭蘭了!這天她一如往日,早早就開張等着需要仙姑指點迷津的倒楣鬼上門求助。
而胡天命同樣也早早就來報到,昨晚「撞邪」的遭遇讓他一夜沒睡好,想的都是苗蘭蘭是不是真的有大劫,還有……
「我臉上有什麽嗎?」是不是易容穿幫了?苗蘭蘭摸着臉上的面具。
「沒有。」他安撫地笑了笑,心裏卻警戒了起來。
蘭蘭的元靈真的出現一道陰影,狐狸男說的都是真的!
他要怎麽樣才能盡快和蘭蘭圓房?
忠叔捧着一袋花生糖進到鋪子來,前後轉了一圈,發現今天小鬼頭們沒來,似乎有點失望。
「他們晚點才會過來。」苗蘭蘭笑着道。
忠叔一臉尴尬,「我……我不是特地買給他們吃的,你……你和少爺一起吃吧。」
胡天命回過神來,忍不住就想調侃,「可是我不愛吃花生糖,蘭蘭也不愛啊。」
忠叔覺得有點沒面子,擺出一副專業管家的棺材臉來了,「那我自己留着吃。」
「你咬得動嗎?」胡天命嘿嘿笑,苗蘭蘭悶笑着拉了他一把,要他别再鬧老人家了。
鋪子的大門口矗了兩座山一樣的門神,正是胡府的護院,胡天命不讓王家的人再來找碴,有時他沒辦法那麽早離開胡府--總要陪老爹吃吃飯、聊聊天什麽的。
他還不想那麽快讓父親知道他找到蘭蘭了,也還在思考怎麽讓父親接納蘭蘭,狐狸男說的抱孫子,他也仔細想過,那應該是最後萬不得已的手段,而且他覺得最近進展不錯,蘭蘭重新進胡府的阻礙至少一分一毫地在減少當中,例如最得父親信任的老奴忠叔,他相信忠叔倒戈是遲早的事,所以這陣子完全不反對忠叔跟着他來到下河區。
當他暫時走不開時,兩名護院會依照他的交代,每日準時出現在紫陽仙姑的鋪子前。
「請問,紫陽仙姑真的替人解決各種疑難雜症?」一個氣質和下河區完全格格不入的老人走進鋪子裏。
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客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有求于人的模樣,苗蘭蘭竟然破天荒的态度戰戰兢兢起來,「請問您是?」不是有求于人,那麽就不容易被唬住,她很快發揮她的看家本領,不着痕迹地把老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老人身上的穿著是很常見的富人裝扮,衣裳質料是上好的,身上卻連一樣裝飾也沒有,不大像肥羊,要知道有錢人不見得舍得花錢。
但是,苗蘭蘭卻不敢大意,她說不出爲什麽,也許是老人的眼神,也許是老人的氣質,雖然她接過的案子接觸的有錢人也不少,加上她的出身,要分辨出誰是生來含着金湯匙,誰又是這輩子沒少過鞠躬哈腰挨白眼,對她來說很容易,但這老人跟她所見過的那些有錢人比起來,又多了一股威嚴。
「老夫聽說,紫陽仙姑曾經讓王家當鋪的少東吃過苦頭。」
苗蘭蘭一聽這話,臉色就一陣古怪,「您恐怕誤會了,讓王宗生吃苦頭的人不是我。」看來這人來找紫陽仙姑的目的,跟王宗生有關?她立刻就決定這生意不做了!
「是嗎?」老人沉吟了一會兒,決定直接開門見山地道,「無論真相如何,老夫确實有求于仙姑。」
「您來得不是時候,我今天神力全失,不做生意。」
苗蘭蘭的拒絕讓胡天命也有些訝異。
「這件事倒不需要仙姑神力,不過……」老人歎了口氣,「也罷,老夫也知道不可能,隻是仍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而來。」
什麽不可能?根本是癡人說夢!如果是跟王宗生有關,恕她還想和弟弟妹妹們平安過日子,惹不起王家那麽難纏的角色!
「老先生有什麽困難嗎?」想不到胡天命這雞婆鬼竟然開口了,苗蘭蘭想阻止也來不及。
老人歎了口氣,「因爲某些原因,我無法通知官府,但是人生地不熟,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向王家讨回我一件重要的珍寶。」
「您是拿了東西去主家當鋪典當,最後贖不回來嗎?」苗蘭蘭幾乎猜都不用猜,王家不敢這麽對本地人,因爲他還要在本地做生意,但是對外地人,這樣的事件常常發生,見怪不怪。「我勸您看開點,錢财乃身外之物。」
老人笑了笑,「你說得對,錢财乃身外之物,所以那東西對我來說,比錢财更重要,我說我願意花十倍,甚至更多的錢贖回我的東西,但他們卻把我趕了出來。」
當然啊!這舉動擺明告訴人家他是凱子嘛!苗蘭蘭在心裏翻白眼,王家經營當鋪多年,對鑒賞珍玩古物的眼光自是不會差到哪,這個老人願意用這麽高的價錢來贖的東西,他們丢到黑市去,還怕價錢不會翻上好幾倍嗎?.
「爲什麽不能報官?」胡天命好奇道。
那還用說?苗蘭蘭心裏想,第一是報官沒用,本地城令見到王家人就像見到自己爺爺一樣;二來……苗蘭蘭暗忖,這家夥被坑都不敢報官,要嘛那東西來路不明,要嘛他自己心裏有鬼,所以這老頭八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雖然她想象不出依老人這樣的豐采和氣質,又不敢報官,究竟會是什麽來曆?
「老夫不希望這件事曝光。」老人倒是回答得很坦蕩。
「很可惜,對象是王家,而我隻是個算命的,最多幫您蔔卦,看看有沒有希望,再多也幫不上忙。」苗蘭蘭已經拿出了龜殼,詢問地看着老人。
老人笑了笑,「但是你鋪子的招牌寫着,各種疑難雜症的救星,難道替人蔔卦,就能解決天下所有疑難雜症?」
爲什麽這老人家饒富興昧的模樣,讓她想到某人?而這個某人現在正新奇地将她蔔卦用的龜殼當陀螺轉……她伸手拍掉胡天命貪玩的手。
那是一種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神态,有點豁達,有點玩味,有點高高在上,因爲不像她生來庸庸碌碌,隻想抓緊機會讓家人活得更自在,所以根本不認爲有什麽事情是有趣的。
「是不能,但我也替人收驚、收妖、治治小病,如果有什麽難題,就替他們蔔個卦,指點方向,給個建議,有時那也是讓人心安的一種方式,紅塵俗世的煩惱不就這些?」
紅塵俗世的煩惱啊?胡天命摸着下巴,他最近正在努力學習理解這個「紅塵俗世」,發現這果然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啊。
老人點點頭,很玩味也很感慨,然後他在苗蘭蘭前方的椅子上坐下,「那麽就有勞仙姑替老夫蔔個卦吧。」
苗蘭蘭又問了些關于生辰八字,和老人想尋回的失物的相關問題,最後把銅錢在龜殼裏搖了搖,然後倒在桌上。
胡天命雙手抱胸,在一旁看了隻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真是太神奇了,這樣真的能算命嗎?
苗蘭蘭将滾落的錢币排好,看着錢币顯示的卦象,撐起眉,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看着老人道,「這卦象顯示,那樣東西,其實您有本事自己拿回來,就看您願不願意做罷了。」
老人更覺有趣了,「這樣也算方向?」模棱兩可,似是而非,豈不是要人們依自己心中隐約偏袒的那個定見去做解釋?
「人都是有靈性的,該怎麽做,其實自己心裏有數,隻是拿不定主意,需要『神迹』來幫自己一把罷了。」
老人點點頭,仿佛覺得自己上了一課,但是他接着歎道,「可惜,暫時我還不能自己拿回來。」
暫時?那何不等到能拿回來時自己去取?苗蘭蘭覺得老人真是閑錢太多沒處花。
「那樣東西對您很重要嗎?」胡天命想,除了價值連城的寶物,會讓人肯花大筆錢贖回來的,也可能意義深重了
老人點點頭,神情卻有些遺憾,「那曾是我送給我未婚妻的定情物,那是京城名滿天下的老師父做的小玩具,也許你們聽過他的大名,被譽爲一代巧手神匠的李逢春,李師父生前十樣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就是我贈給我未婚妻的小轉心瓶,這個轉心瓶有點不太一樣,隻有一個鼻煙壺大小,外殼是煙水晶,那煙水晶并非純黑,而是像水墨一般,在白透的水晶裏形成幾道黑影,李大師卻巧妙地将水晶挖出個中空内裏,細緻的刀工将原本是瑕疵的黑影雕成一幅水墨荷花蓮葉圖,再以象牙做内瓶身,雕刻出鴛鴦戲水,于是轉動瓶身時,就像看着成對的鴛鴦劃過荷葉與蓮花間,所以我當年才想送給未婚妻。而那小轉心瓶還有個機關,它的瓶塞是一道鎖,因爲是象牙做的,強硬打開隻會毀掉瓶身,需要有一柄特制的鑰匙,當年她把瓶子還給我,鑰匙卻不見了,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把那件傷心的東西留在身邊,可總也舍不得轉贈或丢棄……想不到最後,我會在萬般不得已的情形下把它典當,這一切也許是天意吧!」老人一臉怅然地道。
胡天命還在想象那個什麽轉心瓶是啥樣子,但在苗蘭蘭聽來隻有一個想法--
有錢人把戲真多!
「既然都來了,」老人取出了一綻元寶,苗蘭蘭差點瞪直了眼。「老夫想請仙姑再替我蔔一卦。」
那應該是真元寶吧?苗蘭蘭忍耐着拿起元寶咬一口試試真悔的沖動。元寶她當然不是沒見過,昨天張員外就給了幾綻,但是隻問個卦卻一出手就是元寶--她該不會看走眼,自己把肥羊的生意往外推吧?
「您想問什麽?」
「我想請你爲一個人蔔一卦,就是當年把轉心瓶還我的未婚妻。」老人家頓了頓,「我想知道她還好嗎?如果還安在,有生之年我們能否重逢?」說到這,他的神情顯得哀傷而恍忽。
明明沒他的事,胡天命看着老人的模樣卻也感慨了起來,以前他從不懂滄海一粟是何意,如今他才明白,凡人在世分明不到百載,卻有那麽多喜怒哀樂和煩惱,再美好的韶光,也不敵世事難料,一不小心就是錯過,然後轉眼白了頭--看看眼前不就有一個?如果他在地府再磨擋得久一點,這個胡天命醒來時可能都七老八十了,再怎麽心痛也不見得找得到他的蘭蘭了吧。
「對方叫什麽名字?生辰八字有嗎?越詳細算出來越精準。」
「她可能隐姓埋名了,我和她都是京城人士,她本姓鳳,閨名蘭蘭……」
「噗--咳咳……」胡天命猛地嗆咳起來,忠叔和護院們急急忙忙地替他拍背搧風遞茶水的,好似對待祖宗那般。
老人原本就有些好奇,這年輕人看來不是一般市井之徒,怎麽和一個下河區的算命的混在一塊兒?
「哪個蘭?」不像胡天命大驚小怪,苗蘭蘭一點也不覺得跟她同名有何特别之處。
「蘭花的蘭。」老人接着又道出鳳蘭蘭的生辰。
「關于她的事,您可以多說一點。」
「我們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吧,而且是自小就訂了親,但在我們成親前夕,她家發生了變故,婚約取消了,她和家人爲了躲避仇家,離開了京城,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系。」老人說起了這段,眸中淚光隐隐閃爍着。
苗蘭蘭又問了一些細節,然後又搖起了龜殼,最後倒出錢币,排好卦,半晌,她道,「這人還活着,而且,您離她很近。」
有時候胡天命真想問苗蘭蘭,她是真的算出了結論,還是純粹唬哢?
老人笑了,像證實了什麽那般欣慰,點點頭,「和我這些年來派人暗中查訪的結果相去不遠,但是我的人跟你一樣,隻知道她可能在雪松城。」
「……」苗蘭蘭心裏一陣不爽,搞半天這老頭在試探她嘛!
「别誤會,老夫雖然查出她在雪松城,其實也不知她生死,老夫雖然不信鬼神,但這次卻希望你是真的靈驗,其實老夫觀察你幾天了,雪松城裏人人都知道紫陽仙姑神通廣大,老夫原本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但你似乎不太一樣,你替人解決問題時講求證據和線索,老夫認爲這才是你靈通的主因,而且苗姑娘是下河區人士,對上河區也了若指掌,所以我想再額外委托你一件事。」
「……」操!苗蘭蘭這下連粗口都差點脫口而出。原來她遇到一個把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的家夥!
見苗蘭蘭一臉防備,老人開朗地笑了笑,「苗姑娘莫見怪,實在是因爲老夫原本就有意找雪松城人士替老夫辦這件事,所以對許多人都做了評估,紫陽仙姑原本不在老夫屬意的人選當中,但是經過連日多番觀察,老夫認爲你是合适人選。」
這老頭那麽神通廣大--好吧,其實苗蘭蘭就是紫陽仙姑,在下河區稍有影響力的人當中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您想委托我做什麽?」
「老夫希望你幫我找到我讓你蔔卦的這個人,隻要你能找到關于她的确切線索,我會即刻給你一百兩,如果找到她的人,甚至是……」老人嗓音一啞,似乎不願這個猜測成真,但仍是道,「甚至是她的墳,我會再給你一萬兩,找人的過程中需要的一切開銷由我出,但是你必須讓我知道你的進度和計畫。」
一萬兩!苗蘭蘭雙眼發出紅光,宛如對狼虎豹發現一頭肥滋滋的羊!
一萬兩,足夠她在平三裏買棟房,而且是足夠塞下大雜院所有人的房子!到時他們就不用忍受王宗生三不五時的找碴,還可以給弟弟妹妹好一點的成長環境!
苗蘭蘭氣勢萬千地拍案,「您的案子,我接!」
依苗蘭蘭過去的辦案方式,胡亂找個人頂替也在她的選擇當中--她以前真的常幹這種事,尤其對付上河區那些愛讨價還價,出爾反爾,給錢還給得拖拖拉拉的富人,不過一來,她認爲老人不是能夠輕易唬弄的對象,二來老人給的價錢大方,她認爲拿多少錢就出多少心思是幹這行最起碼的職業道德。
老人自稱姓黃,現在暫時落腳在平三裏安平橋邊的安平客棧,黃老爺一開始就給了苗蘭蘭一百兩的訂金,苗蘭蘭見他這麽大方,便決定每天到鴿子前先繞到安平客棧,向黃老爺詢問關于鳳蘭蘭的細節,順便向他報告她的進度。
找人嘛,除了土法煉鋼靠雙腳走靠嘴巴問,也沒有更靠譜的法子了。就黃老爺的說法,他的未婚妻當年爲了躲避權勢如日中天的仇家,極有可能隐姓埋名,隐居市井之中,因此最有可能的就是平字裏,以及下河區。
「鳳老太太的仇家勢力有多大?」又是何方神聖?竟然需要讓她隐姓埋名在市井當中?苗蘭蘭一直想問。
黃老爺卻不多說,隻是淡笑道,「你隻需要知道,她的仇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垮台,不足爲懼,也就是在她的仇家不再強大以後,我便開始到處尋找她的下話倍。」
聽起來,鳳老太太自己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大人物會忌憚的當然也是大人物,絕不會是無名小卒,這樣的人要是出現在市井中,應該也很不尋常吧?可惜事情已經過了那麽多年,苗蘭蘭最怕的就是她得到亂葬崗或城外墳冢去找墓碑啦!天生陰陽眼的人最恨去那種地方了啊!
經過一天一夜的苦思,苗蘭蘭想到了個有點瘋狂、十足扯淡的辦法,胡天命雖然覺得這方法有點瞎,但仍是義不容辭地幫忙了。
苗蘭蘭做了幾十張告示,宣布紫陽仙姑得到王母娘娘開示,要尋找特定歲次的老太太,替她免費祈福消災,化解冤親債主,她故意不講明原因,隻說王母娘娘憐憫衆生,天機不可洩漏……
「虧你想出這種」看起來就讓人起疑的計畫!不過胡天命一方面又覺得,他家蘭蘭還挺有創意的,哈哈!
「如果我說明了原因,可能有些人懶,還不見得想自己上門,又或者自己去找信得過的大師,說得好像有什麽秘密,每個人都愛情生命,要不也會擔心一下自己家裏上下的安危,肯定會來問一下的。」
告示做好,就是全家出動到處貼啦!胡天命硬要跟來幫忙,連忠叔和家裏護院都被他叫來幫忙貼告示了,苗蘭蘭也不好拒絕他,便給他做了吃的,算是答謝,胡天命高興極了。
「蘭蘭,今天我就跟你一起去貼告示。」胡天命笑得一臉讨好巴結。其實他這幾天頭都快想破了,還是不知道要怎麽讓蘭蘭答應跟他圓房啊!隻好能粘着她就盡可能粘得死死的,說不定到時機會一來,他就能說服蘭蘭!
「你跟忠叔他們一起啊。」
胡天命早猜到苗蘭蘭會這麽說,他老早就警告過他們不準壞他好事。一拿到傳單,每個人分配了該貼的份和負責的裏,他就讓他們迅速解散,有多遠閃多遠!忠叔就算有異議,也讓一名護院挾持着一起離開了。
「他們走太快,我沒跟上。」胡天命可憐兮兮地道。
苗蘭蘭擡起頭,果然發現本來矗在門邊的四尊門神還有忠叔,竟然一下子就跑光了,他們不是向來都把胡天命擺第一位嗎?怎麽可能主子還在,人就先走了?
不過,也許他們不認爲胡天命也需要跟着他們做這些跑腿工作吧。認真想起來,胡天命确實不需要跟他們一起奔波。「那你留下來看鋪子。」
胡天命竟然沒想到這着。「我……我從來沒有一個人待在外面過。」他希望他的表情夠楚楚可憐,夠苦逼!
苗蘭蘭卻看得一陣無語。
「唉,好吧。」胡天命落寞地坐下來,「要是那個王什麽的又來的話,他會帶幾名手下呢?也許經過上次,會帶上百來人吧。也許我一個人可以應付一百個兇神惡煞」他目光凄楚地看向苗蘭蘭,「我受傷,總比你受傷好。」說罷,還用力别過臉。
「……」苗蘭蘭真想說,他裝娘們的樣子可以去戲台上演苦旦了,配上他那張小白臉,還真是挺風情萬種的,可是另一方面,胡天命也說中她擔心的事,看來她不可能丢下他一個人看鋪子,隻好無奈地歎口氣,「知道啦,你跟我一起行動。」
胡天命變臉果然神速,舉手作發誓狀,「我一定乖乖聽話。」
苗蘭蘭其實有點後悔,她在分配工作時沒想到胡天命會跟來,要不她會把外四裏的部分派給胡家的護院--但是話說回來,外四裏對明顯是練家子的外來人士向來防心很重,她更不放心讓弟弟妹妹們過來,所以一開始她才會打算自己負責外四裏。
而胡天命真沒想到今天還能順道逛逛好奇已久的外四裏。
這裏簡直像獨立于雪松城中的王國,貧窮與奢華并存,陰影與秘密同在。據說外四裏有一座小城門,黑市主人--也就是外四裏的地下皇帝,連王家都不敢惹的那人,不知怎麽和官府打的交道,這個城門屬于外四裏自行管理,隻有特定人士才能利用它進出,聽說那些黑市的貴客都擁有通行權。
當胡天命看到一座宛如神宮般巨大豪華的宅郎,位在比安平橋略小,卻更顯金碧輝煌的拱橋之後,而宅邸兩邊的石柱在陽光下金光閃閃,他都呆住了。
那是黃金打造的柱子嗎?不是吧?會被扛走吧?
然而,真正引起胡天命注意的,是那些行列整齊地立于門外和橋上的黑衣人,每一個身上都有一股不祥之氣。
他突然想到些什麽,以天眼仔細觀察着那座神宮豪宅的上空……
「别亂看。」苗蘭蘭推着他快步離開,這裏可不是尋常人能逗留之處。
胡天命總覺得有點不尋常,「那是什麽地方?」
「上層黑市。」同時也是外四裏地下皇帝的「皇宮」,「下層黑市是黑道交換贓物或來路不明商品的地方,尋常人都可以去,隻要你有本事,一些魚目混珠或是檔次不夠的商品都會在那裏經過篩選被淘汰,不會出現在上層黑市。而上層黑市,就是用來招待那些來這裏一擲千金的凱子,讓他們競标黑市商品的地方,除非你名聲夠響亮,否則要進上層黑市得要成爲他們行會的會員才行。」
感覺就像邪教一樣啊!胡天命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總覺得那些黑衣人不像尋常人,他原本以爲會像那天在張府一樣,在那座宮殿上方看見妖氣,結果卻什麽也沒看見。
于此同時,他又感覺到那日離開大雜院時,被盯着的警戒戲。
那天他直覺有人盯着他,并不是忠叔以爲的那些小混混,他當時沒多想。話說回來,他當時同樣也沒察覺到妖氣,就被九尾狐給盯上了不是嗎?
能夠操控時間的大妖怪,能力當然可怕,要藏起自己的妖氣也不是什麽難事。
胡天命正要提醒苗蘭蘭,讓她繞過這個地方到别處去貼告示,迎面而來的大隊人馬卻已經堵住他們去路。
「紫陽仙姑也到這種地方來呀?」
冤家路窄。
苗蘭蘭沒想到會在外四裏遇到王宗生,非常時刻,非常地點,她不想花時間跟他虛應故事。「來辦點事。王少爺不會想在九爺的地盤上跟我計較外面的恩怨吧?」
王宗生冷笑,「拿九爺壓我,你真當自己是個角色了?」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用紫色絲綢包覆作封面,釘上了個純金釘釘的請柬,苗蘭蘭一見那東西,眼神閃了閃。
多少想進到上層黑市的人求之不可得,靠關系也未必能擁有,全看黑市的主人九爺願意給誰臉面,才能獲得的黑市上層請柬,有了那張請柬,等于九爺的貴客,不隻可以自由來去黑市上層,在這塊大陸的許多地方,那可能比金錢更好用--沒有人不知道九爺是誰,願意給九爺面子的,可能遠多過願意給麒麟皇朝皇帝。
原本,王家也是處心積慮地想要九爺的請柬,可九爺對這個可以說是下河區土皇帝的鄰居完全不買帳,王家也隻能暗自飲恨,可見九爺和王家的實力仍是有懸殊差距,想不到現在連老天也幫着王家,王宗生竟然拿到了請柬!
王宗生炫耀着那張請柬,好像那是什麽香勃勃一樣寶貝,「我可是九爺的貴客,而妳呢?你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騙子,我相信我要是在九爺的地盤上教訓利用他的名義到處說嘴吓人的騙子,他絕對不會在意。來人啊!」
苗蘭蘭無暇多想,拉着胡天命就往後跑。
胡天命想起自己的神力還在,他雖然不明白爲何王宗生拿着那紫色的東西像拿着玉帝的令牌一樣威風,可是看情況也知道不妙,他長臂環住苗蘭蘭的腰,打算施展騰雲術帶她飛離這個鬼地方。
苗蘭蘭原本以爲他害怕,一手安撫地抱住他的肩膀,想不到雙腳瞬間騰空,還飛離地面好幾尺,讓向來大膽的她也差點尖叫出聲。
總算又有他表現的份了!胡天命好感動啊!他正打算用最的氣的姿态、最溫柔的眼神、最堅定的嗓音安撫她,要她不要怕,有他在,他會保護她一輩子滴--如此一來說不定他們今天就能洞房了,帥啊!
誰知道……
「何方妖孽!看本天師收了你!」
一張挂滿符咒的網當空撒下,正好将胡天命和苗蘭蘭一網打盡!邪門的是那張網一碰到胡天命,他頓時感覺一陣暈眩,神力像被抽幹了那般,隻能抱緊苗蘭蘭任兩人跌落在一間民房的屋頂上,破敗的屋頂立刻就塌了。
但也幸好有屋頂做緩沖,胡天命雖然以身子護住苗蘭蘭,倒也沒有受到多大傷害,不過那張充滿血腥味的網卻讓他像中了定身咒一般動彈不得,甚至渾身無力。
這是什麽妖術?
「天命!」苗蘭蘭以爲胡天命這一下摔得不輕,擔心得臉都白了。
王宗生一幹人等踹開了這座破爛民房的大門,跟着王宗生一起走進屋裏來的,是個一身灰色道袍的白發老人。
「大膽妖孽,在本山人面前也敢放肆!」
「今天幸虧天師伯伯跟着晚輩前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王宗生立刻讨好地對着老人道,「前陣子害晚輩昏迷不醒兩天的,就是這個家夥,我早就懷疑他是不是使了什麽妖術!還好有天師伯伯收了他!」
妖你娘啊!王宗生會昏迷不醒,根本是自己身體太虛,還到怪他頭上引胡天命默念着各種法術,但是完全沒用!
好,很好,他這個天界神兵到底是有多廢?竟然連一個人間的牛鼻子老道士都能随便拿張網讓他動彈不得?那他還不如砍掉重練啊!胡天命悲憤的想。
話說回來,這老頭真的是正宗道家的修道人嗎?胡天命看着粘在網上的符咒,隻屬覺到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妖氣。
搞半天,這家夥根本是個妖道!他天兵欸!天兵被當妖怪收,到底誰才是妖怪啊?
但是,在心裏哀歎這些了對眼前的窘境顯然于事無補,胡天命隻覺得力氣一點一點地消失,而苗蘭蘭發現這張網越使力隻會收越緊後,便不再白費力氣,胡天命的模樣讓她憂心忡忡,她牙一咬,決然地道,「王宗生,和你有過節的人是我,我任你處置便是,你放了他,我想你們王家不想和胡老爺這個大客戶過不去吧?他可是胡老爺的獨子,不能有任何閃失!」
蘭蘭,不要啊……胡天命真恨自己沒用!而這股讓他心窩陣陣發疼的無力和無奈,爲何那麽熟悉呢?
王宗生陰險地笑了,「我當然知道他是胡家獨子,你的老相好。本來我也不想爲難他,不過最近胡老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一下抽走他的資金,一下子又拒絕和我們合作,現在他的兒子自己送上門來當我們談條件的籌碼,我把它往外推,可不是太對不起給我機會的老天了嗎?.」說罷,他大笑着,命人将他們兩個絕了起來。
若隻有苗蘭蘭自己一個人,她大不了跟他們硬拚,可是顧思着胡天命,她什麽也不能做。
牛鼻子老道走來,一陣念念有詞,一掌拍在胡天命的天靈蓋上,胡天命就這麽暈了過去,而苗蘭蘭随後也跟着失去了知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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