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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干麼啦?」陸母見他們眉來眼去的,好像有什麼小秘密不能當著她的面說,又見女兒煩躁地唉叫,她又好笑又好氣地揮揮手,開玩笑說:「我在這兒當電燈泡你會害羞啊?好啦、好啦!我先出去讓你們說悄悄話。」又笑著對曾劭永說:「你等一下要走的時候叫伯母一聲,我下樓關門。」

  「好的,謝謝伯母。」曾劭永翩然優雅地對陸母點頭道謝,謙和的樣子讓陸母對他印像極好。

  陸母一離開,陸佳蒨丟臉至極地賠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我媽居然還指使你幫我冰敷,真是抱歉!」

  曾劭永淡笑搖頭,不覺得有什麼好生氣的。

  但是陸佳蒨很在乎,她像有把火在屁股後頭燒似的,急忙催促曾劭永。「把冰塊給我,我自己冰敷,你趕快走。」

  可是曾劭永不急著走,他定定坐在原處,也不肯把冰塊交給她,就這麼坐在床尾幫她冰敷腳踝。

  「喂!你干麼啦?」陸佳蒨駭到。是怎樣?今晚一堆人都存心跟她作對是不是?

  「我自己來就好。」伸手要去奪他手中的冰塊。

  曾劭永把手舉高,避開她後,又將冰塊重新冰回她的腳踝上。「腳別亂動,這樣我要怎麼冰敷?」

  陸佳蒨瞪眼,搞不懂他在拗什麼?再一次傾身奪冰塊。

  這一次曾勁永也不閃開了,干脆榜起她的腳,橫放到他大睡上,握住小腿不讓她亂動,仔細地冰敷。

  他略微粗糙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腿肚,肌膚的觸感讓她不自在地熱了起來,陸佳瘠又羞又窘,吃驚大喊:「曾——」

  此時門被打開了,陸母擔心地探頭進來。「怎麼了?吵架了?」她聽見叫聲,以為情侶有爭執,耐不住性子想關心一下。

  結果卻看見女兒的腳被男友牢牢握住、擱在腿上,那姿勢看得她都難為情了。

  「媽??」陸佳蒨抱頭哀號,臉紅到耳根。「你怎麼不敲門啦?」母親不敲門的壞習慣讓她氣結。

  「拍勢啦!」陸母目光尷尬地左瞟右瞥,咕噥著。「我下次會記得敲門。」

  曾劭永仍一臉坦然,不因為被撞見而感到狼狽,隨後站起身來對陸母說:「伯母,我也該回去了,太晚怕打擾您休息。」

  「好好好!」陸母連聲應好,瞧這孩子多沉穩啊!很得她的緣,哪像她女兒,冒冒失失的。「有空再來坐,伯母泡茶給你喝。」

  突然,陸母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帶一盒鳳梨酥回去給你家人吃,那是佳蒨她爸獨門秘方的鳳梨酥,外面做的沒得比,你可別去卡麥買,那是包裝好看而已,沒有我們陸之屋的好吃。」

  聽到這裡,陸佳蒨懊悔不已地撫額、掐著眉心,快要中風了。

  好丟人,她媽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跟卡麥執行長講話,居然還當面批評對方,一整個窘。

  「好!謝謝伯母。」曾劭永頷首道謝,眼角偷覷陸佳蒨一眼。她眼角抽搐,看起來理智快要斷線了。

  「對了。」曾劭永也有話要跟陸母說:「再麻煩伯母盯著佳蒨冰敷,也可以放個枕頭讓她把腳墊高,會有助於消腫。」

  說著,還擔心地瞅著她的腳踝看。

  「好,我知道。」陸母點頭笑,對於曾劭永的擔心心領神會。

  陸母領著曾劭永下樓,還熱情地拎了盒鳳梨酥給他。

  陸佳蒨則是怔怔地傻坐在床上,表情像被雷劈到。

  搞什麼……他剛剛的眼神……像是一道閃電,猝不及防地竄入她心裡,電得她四肢百骸發麻。

  他干麼用那種會讓人融化的眼神看她呢?看得她心慌浮躁了起來,就連心跳都變得好快,快得無法平穩地呼吸了。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怎麼會為了陳聖凱以外的男人而浮動呢?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沒睡好,半夢半醒之間,夢見的是曾劭永緊張她受了傷的表情。

  她猛地驚醒,醒來後糾結不安。

  她不是被曾劭永嚇到,而是被自己嚇到。她怎麼會夢到曾劭永呢?該出現在她夢裡頭的男人,應該是聖凱而不是他啊!

  陸佳蒨站在陸之屋的店鋪中央,一臉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

  造型老氣的玻璃展示櫥櫃、半人高的木頭收銀櫃台、天花板上是老式的長條形燈管、款式樸實的食品包裝盒堆在一旁架子上……看著、看著,突然很有感觸,陸之屋真的是一間有歷史的老店了,尤其當黃昏斜陽穿過玻璃窗照進店鋪裡,更顯古意懷舊。

  這間爸爸留下的店,在追求新潮的年輕人眼裡或許很退流行,但是,卻是收藏她所有美好回憶的店。

  就拿掛在櫃台後方的木頭糕餅模具來說,那是實木雕刻而成的老古董,非常能代表老式糕餅店的傳統。父親開店創業時,用的就是那些模具,從淡淡的褐色用到都變成深咖啡色了。

  圖紋雕刻精美、握在手上沉重內斂,她還記得小時候當她跑進烘焙室纏著父親玩時,父親便教她怎麼使用那些模具——隨興撒點面粉在模具上,把准備好的面團輕輕壓入模具裡,翻轉,用力往下一敲,有著羊脂般光澤的美麗糕點就誕生了。

  當時她年紀小,才國小四年級吧,手腕一點力道都沒有,模具很重,但她仍吵著要敲看看,結果被她毀了好幾個。

  父親也不罵人,笑著把被她敲壞的面團送進烤箱烤,父女兩人吃著奇形怪狀的餅,她配著可樂,父親配著烏龍茶。

  吃著自己做的失敗糕點時,她好奇地問父親:「為什麼要用木頭做模具?重死了!」

  她還記得父親說:「沒辦法,對這些木頭模具已經有感情了,換成鐵的或塑料的就是不順手,等你長大嫁人,爸爸也用木頭模具幫你做喜餅好嗎?」

  她那時很無知地笑了。「怎麼可能!放到那時候早被蟲蛀了!」

  事實上,因為模具是用上等木頭雕刻而成,加上父親愛物惜物、保養得宜,所以沒有被蟲蛀,但是……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後來張叔不喜歡使用沉重的木頭模具,將它們一整排吊在櫃台後方當展示品。

  就在她陷入記憶時,耳邊彷佛又響起曾劭永說的——具有傳統風格的老店……

  故事性……獨特性……感動人心的就是好故事……

  她眼睛一亮,決定了。

  拿相機拍下木雕糕餅模具,打開計算機上傳,更新陸之屋的網站。

  之前網站上只有簡單的店鋪介紹和提供客戶訂單下載,現在不一樣了,多了她和父親的故事,以及她小時候與父親在烘焙室的合照,甚至還寫下她為了傳承父親的事業,守住父親對食材與質量的堅持,放棄工作回來撐起這家店的心路歷程。

  帶有親情的品牌故事特別能感動人心,她有信心網站更新後一定能帶來不一樣的面貌,吸引消費者。

  更新網站後,她抬頭評估一下店鋪空間,經過曾劭永的指點,她的思緒如潮湧,萌生許多創意。

  對面時尚新潮的卡麥會用鳳梨酥和黑咖啡搭配試吃銷售,那有著傳統風味的陸之屋也可以用客家擂茶配上鳳梨酥啊!

  既然要玩復古,那就復古得徹底,她可以在店裡增設古意濃厚的八仙桌和長條木頭椅,當客人上門時,端上鳳梨酥給客人試吃,同時提供材料讓他們DIY研磨擂茶,當然,禮盒的包裝也要改變,把糕餅和擂茶綜合包裝。

  太棒了!就是這樣,一定可行的,她知道現在很多店家都喜歡提供顧客DIY,只要抓對方向,她有信心賦予陸之屋新生命。

  想好主意後,她請小甄打電話給她的同學,大學生很多人都掛在FB上,她要小甄邀請同學過些天來店裡,先讓那群年輕人嘗鮮,請他們在FB上打卡。

  她絕對要把握這個機會扭轉頹勢,不要放棄、坐以待斃,她要讓陸之屋在她手上更顯茁壯,要讓母親放心、讓死去的父親以她為榮!

  因為負責旗下十家分店以及總公司營運,曾劭永相當忙碌,時常要到各分店巡視,且總有開不完的會。

  一個月裡,大約有十天會來巡視卡麥旗艦店。他對旗艦店的要求格外嚴厲,檢視各處被工作人員忽略的小細節、觀察客人對產品及服務的反應,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事業,他都秉持極致完美的原則,力求做到無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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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的工作內容很繁雜,一會兒和店長討論商品擺設、人員服務的素質哪裡要加強,一會兒主廚請他試吃新產品詢問意見,接著,各分店打來的電話響個不停,事情忙不完,但他都游刃有余地應付下來。

  不只如此,在下班之後,他還得分心經營自己的事業,拜訪那些委托他規劃行銷策略的店家,以客觀的角度找出問題點,提供專業的改善建議。

  這天下班後,他前往一家委托他規劃營銷方案的手工訂制鞋店。

  他在辦公室裡和店老板討論完,走出來後,居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陸佳蒨,她側身對著他,不知道正和門市小姐說些什麼。

  從陸佳蒨跌倒至今已過了五天。這五天裡,曾劭永常分心想起陸佳蒨,她是否沒事了?腳踝消腫了嗎?

  他曾想打電話詢問她的狀況,但是,過多的關心又顯得很在意她似的。

  在意……這個字眼讓他困惑地擰眉。

  搞什麼?他怎會在意陸佳蒨?

  大概是因為帶她出門卻沒保護好她,自責心態作祟,才會開始在意吧!

  他的視線看向她的腳踝,她穿著平底涼鞋,腳踝處沒有瘀青腫脹,看來扭傷應該無大礙了——太好了,這讓他放下心了。

  正要將目光往上移時,忽然看見一雙黑色高跟鞋,鞋面上鑲著閃亮碎鑽,晃得他一愣。

  那是陸佳蒨男友送的黑色高跟鞋。

  原來她拿鞋子來送修?也是,扭斷鞋跟的那晚她還心疼地哭了,當然會拿去修補鞋跟。

  知道她這麼珍惜男友送的生日禮物,讓他心裡莫名不舒服,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自己對陸佳蒨的態度有些不對勁。

  陸佳蒨和門市小姐溝通完後,轉身走往店門口,走沒幾步,忽然停在人行道上,頭微微往上仰。

  曾劭永嘴角勾起微笑。她這是在看什麼?看著夜空的表情一臉向往,彷佛有什麼吸引她的東西。

  曾劭永和店老板道再見之後,也走了出去,不動聲色地停在陸佳蒨身後,隨著她仰望的角度往上看……

  曾劭永看見一輪圓又亮的大滿月,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

  「你在看什麼?」他在她背後輕聲問。

  聽見似曾相識的聲音,陸佳蒨迅速回頭,一臉詫異。「是你?」

  「天空中有什麼吸引你的嗎?」曾劭永朝夜空努了努下巴。

  「有月亮。」

  「是有月亮沒錯,但這有什麼特別的嗎?」今晚的夜空難得澄淨,一片雲都沒有,剛好又是農歷十五,月亮圓如明鏡,但是這種天然景像每個月都能見到一次,有值得她特別注意的地方嗎?

  「有……」陸佳蒨聲音帶著飄渺,語氣懷念地說:「以前小時候,只要我哭了、心情不好時,我爸就會買冰淇淋給我吃,然後帶我去頂樓看月亮,告訴我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月亮講,講完之後也不用怕泄漏出去。」

  但是現在城市的光害太嚴重了,光線照向夜空,使得星星和月亮失色,很難像小時候一樣,看見皎潔、沒有蒙上粉塵的月亮。

  大概是今天下午有下過一場雨的關系吧,加上又是滿月,今晚的月亮美如玉盤,讓她移不開眼。

  聽見她這麼說,曾劭永擰眉推想了一下,小心探問:「你……心情不好?」

  陸佳蒨聳了聳肩,澀笑了下,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剛剛走出來的手工鞋店。她確實心情不好,這陣子,男友經常失聯、行蹤詭異,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怕他們的感情就像斷掉的鞋跟,分成兩半。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再搭配她落寞擔憂的表情,曾劭永猜出她心情低落的原因。

  她為了那個男人牽掛的神情,讓他的心頭隱隱刺痛著。

  曾劭永放眼看向不遠處的意大利冰淇淋專賣店,因為不想看她持續心情低落,忽然開口邀約。「來,跟我走。」

  「嗄?」陸佳蒨愣住,來不及問他要干什麼,就被他領著往前走。

  「怎麼了?去哪兒?」話才剛問完,她才發現被帶到一間冰淇淋店的外帶窗□。

  「我請你,想吃什麼口味?」

  陸佳蒨看見色彩繽紛的冰淇淋,一下子亮了雙眸。她點了最愛的巧克力口味,曾劭永則點了咖啡口味。

  他們握著甜筒杯,一起坐到人行道的涼椅上,邊吃冰邊看月亮。

  「怎麼突然請我吃冰?」陸佳蒨表情困惑地問他。

  「剛剛不是說了,小時候心情不好你父親就會買冰淇淋給你吃、陪你看月亮。」他其實不愛吃甜食,但只要能讓她心情好,他願意作陪。

  他又說:「我看到陸之屋的網站上有你跟父親的合照,你們看起來感情很好。」他回想著那張陸佳蒨綁著兩條辮子的兒時照片,心口竄過一陣難以言喻的甜蜜,讓他剛毅緊抿的嘴角微微放松。

  「你看過了?」陸佳蒨有點訝異他會留意陸之屋的網站。

  因為心裡記掛著她,也隨時注意她的狀況,他當然會留意陸之屋的網站。

  「嗯!寫得很不錯,以親情訴求帶出對品牌的堅持,有抓住正確方向,應該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聽見有營銷專業素養的他這麼說,陸佳蒨像打了一劑強心針,心情輕松不少。

  「謝謝你的認同。」她明顯松了口氣,表情沒有剛才那麼落寞了。

  「不客氣,也不用謝我,你自己也很努力啊!」他的眼眸漾著溫柔光芒。

  陸佳蒨看見他眼裡的異樣,歪著頭,好奇地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曾劭永笑了出來,不懂她沒來由的在問什麼?

  「我是說……」陸佳蒨微眯眼,一臉疑惑。「陪我吃冰和看月亮,是我父親為了哄我開心而做的事,而你……又是為了什麼?」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她不好意思問,就是他為什麼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她?

  「我……」曾劭永沒料到陸佳蒨會這樣問,心裡一時沒腹案,瞬間語塞說不出理由,顯得有些狼狽。

  「哪有為什麼,快吃吧!冰都融化了。」

  他撇開頭,不去看陸佳蒨晶燦探詢的眼眸,把她的注意力引開。

  陸佳蒨敏銳地感覺到氛圍有點曖昧,她聰穎地不再追問原因,但心裡疑問的泡泡卻不斷冒出。

  是她多心了嗎?怎麼覺得他對她挺關心的。

  陸佳蒨不知道的是,此時曾劭永心裡大大受到衝擊,被她一問之後,他像是醒了似的,捫心自問——對啊,為什麼會想學她父親哄她開心呢?

  他被這個問題糾纏著,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都還想著。

  當他緩緩閉上眼,訝然發現陸佳蒨的一顰一笑自然而然竄入他腦海時,他驚訝地睜開眼。

  他發現,自己居然難忘她一個人窩在便利商店低頭看咖啡杯的孤單身影;還有,她一臉向往,仰望著月亮的側臉,更是扎扎實實烙在他的心坎上……

  關於她的一切,鮮活地在他腦海裡上演了一遍又一遍,情緒如此受她牽動,這讓曾劭永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喜歡上陸佳蒨了。

  可是……喜歡又如何呢?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姑且不論她那個男朋友對愛情的忠誠度如何,橫刀奪愛並不是他會做的事。

  他煩悶地以手扒梳頭發,壓抑著因她而起伏的情緒,努力告誡自己,不該對她有過分的妄想。

  陳聖凱有一個優點就是身段夠軟,懂得哄女人開心。他深諳女性心理,知道陸佳蒨最近因為他的「忙碌」有多失望,所以安排了彌補行動。

  雖然靜雅才是正選,但他還不想放開陸佳蒨,跟她在一起比跟靜雅在一起有趣多了,只可惜,礙於背景懸殊,她只能是個被藏起來的女人。

  陳聖凱的彌補行動選在市郊一間名氣響亮的「法月露天餐廳」,沙發椅設在寬大的露台上,吃的是精致的法式料理,邊用餐還能邊眺望絢麗的城市燈火,好不愜意。

  陸佳蒨覺得陳聖凱對生活的品味真是講究,跟他約會確實有許多尊榮享受,可是……然後呢?

  坐在她面前的陳聖凱擰著眉,眼神閃爍反問:「然後?」

  「對!然後呢?你去哪裡了?」她嚴肅地盯著他,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不需要尊榮享受,她要的是真相與坦誠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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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她早就想追問,他那天為何不把車子開往公司的方向,但是這些話她不想在電話中問,她想當面談清楚,偏偏兩人都忙,拖到今天才碰面。

  陳聖凱整理一下情緒,笑著掩飾被懷疑的心虛。「我當然是去公司啊!那還用問,車子快沒油了,我先繞去加油站,總不能還沒開到公司就停在半路動彈不得吧?」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陸佳蒨就是覺得怪怪的,偏又說不上問題在哪裡。

  她表情探究,深深地看著陳聖凱。

  陳聖凱被那雙清澈的眼眸看得心裡發毛,連忙掩飾地拿水杯喝水,還故意抱怨:「想起來那天可真折騰,忙到十二點多才回家。佳蒨,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女孩,你要體諒我,好嗎?」他握住她的手,神情抱歉地看著她。

  聽他這麼說,陸佳蒨自己倒內疚起來。她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聖凱為了工作忙成那樣,她還懷疑他。

  見她咬著唇,垂下眼,陳聖凱知道他成功過了這一關,遂勾唇輕笑,松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她的腳,誇獎著。「瞧!我眼光多好,挑了又挑,才挑中這雙高跟鞋,很適合你,穿起來超美的。」

  陸佳蒨澀笑了下,不敢說出鞋跟當天就被她扭斷的事。

  「好了,我去一下洗手間,你想想看等會兒的活動,看電影還是逛街?」陳聖凱起身離開餐桌,手機擱在桌面沒有一起帶走。

  他前腳才剛走,手機便響起。

  「聖凱——」陸佳蒨拿起他的手機,想快步追上拿給他。也許是公司裡的重要事也說不定。

  可是,當她不經意看見來電畫面時,眼睛無法置信地瞪大,臉色蒼白。

  ——那是陳聖凱和一個長發飄逸女子的合照。兩人貼得很近,臉頰還碰在一起,女子的手舉起來比出V的手勢,陸佳蒨因此看清她手腕上的扶桑花銀手煉。

  銀手煉在閃光燈下閃著冷冽光芒,很美,但是也很刺眼,刺得陸佳蒨眼眶發疼、呼吸加速。

  原來,手煉不是送給他母親。

  原來,手煉真的是送給女友,只不過,那個女友不是她。

  陳聖凱從洗手間回來,臉上掛著輕快微笑,渾然不知陸佳蒨的心裡怒火狂燃。

  他坐下後才看見陸佳蒨的臉色脹紅,眼眸裡燃起兩簇怒火。他看向她手裡的手機,心裡明白了大概。

  「她是誰?」陸佳蒨渾身發抖,尖聲質問。「那個和你臉貼著臉的女人是誰?」

  腳踏兩條船的事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陳聖凱反而豁達了,他也不繼續欺瞞編藉口,反正這事早晚會泄底。

  他沉下臉,狠心說出事實。「是我父母安排的相親對像,門當戶對,如果沒有意外,今年會把婚期定下來。」

  他的話像一把刀,無情且直接地劈向她,陸佳蒨感到天旋地轉。

  「你……」她嘴唇發抖,連聲音也抖著。「你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邊和我交往,一邊跟別人談婚事?」

  「佳蒨……」陳聖凱嘆氣,握住她的手。她這麼脆弱,他看得都心疼了,說實在的,無論他是否要跟別人結婚,他還是想擁有她,就跟他的父親或其它父執輩一樣,誰在外頭沒有另外發展?

  「放手,別碰我!」陸佳蒨甩開他的手,他令她感到惡心。

  「你不要生氣,即使我結婚了也不會改變什麼,我們還是可以繼續交往,只要不公開就行,就跟現在一樣,我依然愛你,如果你覺得沒保障,我甚至可以在你名下買間房子。」

  「你在說什麼?!」陸佳蒨聲音拔高,眼眶泛紅,惡狠狠地瞪他。「你的意思是包養我嗎?陳聖凱,你是這樣看我的?」

  她鄙視的目光讓陳聖凱惱了,他從小生長在富裕家庭,看著母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父親在外另組家庭,在他的價值觀裡,這並沒有錯,不值得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他們的紛爭太大聲了,引起鄰桌客人投來異樣眼光。

  陳聖凱愛面子,壓低聲音說話。「佳蒨!你別鬧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結婚的,我們背景差距那麼大。」

  氣憤到極點,陸佳蒨忽然冷笑。「結婚?!陳聖凱,你的想法真可笑,我也沒有要跟你結婚。」

  拍桌子站起來,她死咬著嘴唇不肯落下淚。在這種爛人面前哭太不值得了,她轉頭忿忿走人。

  身為現代新女性,她不是那種一定要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女人,更不是貪圖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她只要求彼此是真心無愧,就算日後分手了,也能笑著回頭看這段感情,當成回憶,這麼簡單的願望有那麼難嗎?

  周遭責備的眼光愈來愈多,陳聖凱覺得很丟臉,追在她後面,緊張地問:「那你到底想怎樣?你可別對我的婚事搞破壞。」

  陸佳蒨停住腳步,緩緩轉身,驕傲地仰起下巴,看著他冷笑,僅剩的一絲絲情分全因這句話而消散。

  她是那種愛不到就會搞破壞的女人嗎?

  不是!她陸佳蒨拿得起、放得下,就憑他?這個男人再也不值得她費一點心力,除了……

  一名服務生端了一壺冰開水經過,她看了看那壺冰水……

  「我想怎樣?」她的聲音很輕柔,但表情卻很陰沉。

  陳聖凱哆嗦了一下,緊接著,即看見陸佳蒨端起水壺,從他頭頂兜頭淋下。

  「啊——」周圍驚呼聲此起彼落。

  陳聖凱先是錯愕地瞪她,接著火大,氣急敗壞地咆哮:「你居然敢這樣對我?本來還想給你機會的,現在,我跟玩你完了!」

  陸佳蒨臉上帶著不屑。給她機會?拜托!他當自己是誰啊?

  她把水壺放回服務生的托盤上,像個戰勝的將軍,很得意、很解氣地說:「太好了,我正想這麼說,我們確實玩完了。」

  說完,邁開大步瀟灑走人,眾人的竊竊私語與指指點點她都不管,現在,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吼。

  衝動地離開餐廳,陸佳蒨頭腦一片空白,沒有想到這裡是市郊,也沒有想到要請櫃台幫她叫出租車,就這麼氣呼呼走了。

  走出餐廳後,她還以為自己會哭,但是居然哭不出來。

  她發泄似地走了一公裡,身體疲憊了,氣反而消散了些。

  又走了一公裡,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被背叛的挫折中,頭腦清醒了些,腳也開始痛了,她這才後知後覺想到,腳下穿的是陳聖凱送的高跟鞋。

  愈走腳愈痛,新鞋子會磨腳,足後跟的地方磨得又痛又腫。

  她自嘲冷笑,這雙鞋真沒她的緣,第一次穿扭斷鞋跟,第二次穿就走到腳痛。

  看吧!送鞋子還真應驗了會讓情人跑走的魔咒。

  不!與其說是送鞋子的魔咒,還不如說是她太遲鈍了,一直沒發現陳聖凱劈腿的征兆,只當是他工作太忙才會常常放她鴿子。

  她不夠聰明精銳,不像某個人……腦海裡浮現出曾劭永的臉。

  大概是今晚氣得理智都沒了,她不假思索,衝動地拿出手機撥給曾劭永。

  電話很快被接通,她的語氣顧不得修飾,滿是懊惱與自嘲,劈頭就說:「你是對的!」

  「什麼?」曾劭永被她又衝又怪異的語氣嚇到。

  原本看到她的來電,他一陣心喜,誰知道接起後竟是這樣?

  「陸佳蒨,你怎麼了?什麼叫做我是對的?」

  「你料事真是神准,連我男朋友有問題你都猜得出來,好像只有我是笨蛋似的,什麼都不知道。」她自嘲自諷,心亂如麻到已經不知道干麼打這通電話,還把不堪的事說給他聽。

  她瘋了,最脆弱、最無助時想到的人居然是他?

  也許她太渴望有個人能把她從這痛苦的情緒裡拉出來,而認識的人當中,就數他最可靠,她甚至想起那晚自己扭傷腳,他抱起她時,傳遞給她的安全感。

  「陸佳蒨?」曾劭永的聲音有點焦急。「你到底怎麼了?你人在哪裡?」

  直覺告訴他,陸佳蒨需要幫忙,她聽起來很不對勁。

  「我……」陸佳蒨忽然虛脫,覺得自己好笑,打給他做什麼呢?「我沒事……」

  她毫無預警地掛了電話,就像毫無預警地打電話給他一樣。

  掛了電話後,她繼續走,每踩一步都像跟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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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另外這邊,曾劭永困惑地盯著手機,不懂陸佳蒨為何掛斷電話?

  他回撥了幾通,但是陸佳蒨都不接,曾劭永愈想愈是不安。

  她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

  也許她的家人會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他改撥陸之屋的電話,接電話的人湊巧是陸母。

  「呃……伯母,我是……」他著急地打了這通電話,接通之後卻吞吞吐吐了起來,一時沒主張該怎麼問。

  說他是陸佳蒨的朋友,想知道她上哪兒去了嗎?

  陸母若是反問他是誰?找陸佳蒨做什麼?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正當他思索時,陸母忽然問:「啊!你是陳先生對吧?我認得你的聲音。」

  聽見她稱呼他為「陳先生」,曾劭永心裡一驚,陸佳蒨還沒跟她母親解釋嗎?

  曾劭永不知道的是,那晚之後,陸佳蒨要跟母親開口解釋,母親卻笑咪咪直誇曾劭永有禮貌,更說要是她父親在世,看到女兒交往了這麼優秀的男友,一定會很高興。

  看見母親寬慰地提起父親,陸佳蒨竟說不出潑冷水的話。

  要是母親知道她的正牌男友到現在還沒有介紹她與朋友認識,也沒說要來拜訪,肯定會很擔憂。

  為了不增加母親的煩惱,她才會拖到現在都沒坦承。

  曾劭永正疑惑著,陸母接著說:「你不是跟我們家佳蒨去法月餐廳?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知道陸佳蒨的去處後,曾劭永松了一口氣,他將錯就錯,不承認也不否認他的身分,解答陸母的疑惑——

  「是這樣的,伯母,我在這裡吃到一道很好吃的料理,想要謝謝伯母上次送我鳳梨酥,下次換我請客。」

  雖然把陸母蒙在鼓裡很不好意思,但情況緊急,也沒法顧慮那麼多了。

  「伯母吃不慣那種外國食物,不過謝謝你啊,你真有心。」陸母滿心歡喜地客氣拒絕。

  隨後,曾劭永掛了電話,拿起車鑰匙,沿著陸佳蒨住家的方位開車前往法月餐廳。

  他看向車窗外的夜空,黑壓壓的烏雲層層迭迭。氣像報告說今天會下雷雨,他希望不是現在,至少,在他沒找到陸佳蒨前還不要下。

  二十分鐘後,曾劭永在法月餐廳附近的公車站牌看見陸佳蒨。

  因為市郊人潮不多,站牌下就她一個人,整條馬路上也只有機車或汽車偶爾呼嘯而過,沒有行人,公交車的班次更是稀疏,一個小時才一班。

  她坐在等候椅上,頭垂得低低的,長發披散,他看不見她有沒有哭,但從肢體語言看來,不難看出她有多沮喪難過。

  到底怎麼了?

  曾劭永把車停在她面前,她居然毫無所覺。

  或許她不是無所覺,而是拒絕感覺。

  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怕嚇到她,輕輕喊她的名字。「佳蒨……」

  陸佳蒨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眸中帶著疑惑。

  曾劭永看見一張蒼白疲累的臉。

  她早就知道有車子停下、有人靠近,但沒想到是他。

  「你來干什麼?」她的語氣有點尖銳,不太樂意見到他。

  「我來接你回去。」曾劭永不計較,失戀的人總是比較敏感。

  是的,失戀。從先前那通電話,再對照她現在的模樣,八九不離十,她和那個不忠的男友玩完了。

  「為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他,不懂他何必這麼費心。

  為什麼?好問題,他也想問為什麼,接到電話後他就靜不下心,只想親眼看到她,確定她沒事。

  至於確定她沒事為什麼這麼重要?答案他心裡有數,但不認為現在是說出來的時機,她此時的心情肯定紛亂不堪,不見得聽得進去。

  「你打電話給我了不是嗎?我認為你需要幫忙。」

  陸佳蒨佩服地看著他,她真的很需要幫忙,情緒脆弱、渾身疲累,她很想有人伸出援手,可是……可是她當時是氣瘋了是不是?打給他干什麼?而他也瘋了是不是?一通電話就出現了。

  她不想讓他看見這麼狼狽不堪的樣子,很丟臉,很可笑。

  「你太雞婆了,我根本就不需要幫忙!」她討厭在他面前變得軟弱,於是武裝自己,板著臉說反話。

  曾劭永被她夾槍帶棒的語氣刺了一下,雖有點惱,但仍耐著性子說:「好,你不需要幫忙,是我太雞婆了,但我還是要載你回去,你不能一個人待在這裡。」

  噢!她偏要!她偏要一個人待在這兒,她不要讓任何人看笑話或是同情她。

  尤其是他,在事業上輸他,感情上的挫敗又讓他料得神准,很沒面子。

  曾劭永一定是來看笑話的,心緒紊亂的她壓根兒看不見他眼裡的擔憂。

  「不關你的事,你走吧!」她煩躁地以手掌頂著眉心,表情和語氣都很倔強。

  「我想自己一個人。」

  「辦不到,我會丟你一個人在這裡才有鬼。」軟聲哄的不行,他也來硬的了,開始拉著她的手臂。

  「都說了不要!」陸佳蒨掙扎著,手亂揮,失控揮打到曾劭永的臉。

  頓時,他停下拉她的動作,眼神一黯。她就這麼排斥他?寧願沉溺在男友背叛的悲傷裡,也不願他靠近?

  陸佳蒨也愣住。自己干麼遷怒他呢?她不是故意的,可是……要道歉又很別扭。

  她強壓下心頭的歉意,尷尬著不看他的眼。「就說不關你的事,我想一個人。」

  曾劭永頹然地松開她的手,她想一個人?莫非想著男友會追上來、挽回她?如果是那樣,確實是他太多事了。

  「是,是我聽不懂,你要自己待著就請便,我走了。」他轉頭上車走人,心裡嫉妒那個幸運的男友能被她傻傻愛著。

  曾劭永一走,陸佳蒨的心立刻一沉。

  她望著逐漸駛離的車子,咬著唇瓣,兀自懊惱著,她不是故意氣走他的,她只是太怕讓他看見脆弱狼狽的一面。

  車子開不到一公裡,曾劭永在路邊停了下來,他深呼吸,調整情緒。

  夜空劃過一道刺眼閃電,幾秒鐘後,遠方響起悶雷聲,他擔憂地抬起頭,豆大的雨滴應聲落在擋風玻璃上。

  他想到陸佳蒨孤伶伶待在路邊的畫面,馬上後悔不該丟下她離開。

  方向盤轉了好大的彎,疾速駛回找陸佳蒨。管她是不是想要一個人獨處,也不管會不會被她嫌棄雞婆,他都不忍心掉頭走人。

  車子很快回到公車站。太好了!她還在,孤單的身影縮在站牌下,用她的包包頂在頭上遮擋雨滴,可憐的樣子令他心疼。

  見曾劭永駛了回來停在她面前,陸佳蒨的心劇烈地撲通跳動一下,不可否認,她很慶幸他願意回來。

  他停妥車,下了車後,繞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怕她不肯跟他上車,直接來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從公交車等候椅上提了起來。

  他想著,如果她反抗,他就直接把人塞進車廂裡。

  「上車吧!不管怎麼樣,我不能丟你一個人在這裡,太危險了。」

  話才說完,雨勢變大,兩人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已經濕了一身。

  「走!」他拉著她快速往車子走去。

  這次她不掙扎了,乖乖讓他拉著走。

  車子與公車站距離只有兩公尺,但是柏油路旁是水溝人孔蓋,好死不死,陸佳禱的高跟鞋鞋跟卡進孔洞中動彈不得。

  「等一下!」發現高跟鞋卡住,她停住腳步,腳用力抽,卻抽不出來。

  曾劭永一愣。怎麼又是這雙鞋子出狀況?本來想叫她脫掉、不要算了,但是怕她仍戀著那個男人,放不下他送的禮物,於是噤聲不發表意見。

  「你站好,扶著我的肩膀,小心別跌倒,我幫你拉。」他蹲了下來,一手握住她腳踩、一手握住鞋底,幫她用力往上拉。

  陸佳蒨被他的舉動嚇到了。這是那個精明嚴肅的卡麥執行長嗎?居然紆尊降貴幫她做這種事?

  曾劭永努力跟那雙很不得他緣的高跟鞋奮戰。他提氣往上拉,高跟鞋是拉出孔洞了,但也因為拉得太猛,陸佳蒨身子不穩往後傾倒。

  「小心!」他衝過去拉她,可是慢了一步,陸佳蒨摔倒了,拉住她的曾劭永也被牽扯,一起跌下。

  「沒事吧?」他從泥濘的地上爬起,同時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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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沒事。」陸佳蒨搖頭,她沒受傷,可是……她低頭看著濕答答又滿身污泥的自己,覺得好髒又好可憐。

  「沒事就好。」他帶她上了車,怕她濕了衣服會冷,立刻開了暖氣。「我趕快載你回去洗澡換衣服,免得感冒。」

  「不行,我不要這樣回去。」陸佳蒨搖頭拒絕。

  曾劭永還以為她又犯了倔,不肯走,要等男友追,正要曉以大義時,就聽見她咕噥著說:「不能讓我媽看到我這模樣,她會很擔心。」

  自從父親走後,她一直在母親面前扮演支撐者的角色,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報喜不報憂,她怎麼能讓媽媽看見她這麼落魄的樣子?

  曾劭永吁了一口氣。原來是怕陸伯母擔心,OK!這好辦。

  「到我家吧,你可以用我的浴室清理干淨,我那裡也有烘衣機,衣服洗淨烘干後就可以回家了。」他認真地提議道。

  陸佳蒨望著他正經沉穩的表情,想著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直覺告訴她,雖然只身去男人家很危險,但他不是會乘人之危的小人,而且她現在真的很需要幫忙。

  「嗯!」她點頭,同意他的提議。

  曾劭永的家位在不錯的地段,是新落成的高級小區,八樓雖然不太高,但看出去的景觀很棒,坪數大約四十坪,裝潢新穎時尚,但擺設不多,有一點冷清。

  剛踏進他家時,陸佳蒨很窘迫,因為腳上的污泥弄髒了高級磁磚地板。

  「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再幫你擦,還有車子也是,皮椅的清潔費我幫你出。」她的情緒不再那麼歇斯底裡了。

  曾劭永無所謂地聳肩。「這些不重要。你可以用我臥房裡的浴室,裡面的設備比較齊全,也有按摩浴缸,你要泡澡也可以。」

  他打開臥房的門,引她來到浴室門口,又從衣櫥裡拿出一套男用運動服交給她。

  「待會兒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到浴室門口,我幫你拿去洗淨烘干,在等待烘干的時間裡,你就先穿上我的衣服,褲管和袖子卷高一點,應該勉強可以穿。」

  「謝謝。」她接過衣服道了謝。

  「我先在客廳等,你換下來之後喊我一聲,我會進來收衣服。」

  他什麼都設想到了,連對環境的不熟悉感和對他的防備恐懼,都預先幫她想好應變方法。

  陸佳蒨不得不承認他很細心體貼,這讓她的緊繃感減輕不少,對他的好感又提升一大段,同時,她想到先前失手揮打到他卻沒道歉的事,對照著他對她的好,更感到愧疚。

  「那個……」在曾劭永准備走出臥室前,她語氣窘迫地叫住他。

  「嗯?」他停下腳步,轉頭等她說話。

  「對不起,我是指打到你還嘴硬不道歉的事,其實我很抱歉,我當時大概氣瘋了,理智都不見了。」

  「沒關系,我懂。」他扯唇笑了笑,走了出去,還幫她把臥室的門關妥。

  他用輕松的態度化解她道歉時的尷尬,這讓陸佳蒨感到窩心,感謝他沒得理不饒人。

  沐浴過後,陸佳蒨一身清爽,穿著曾劭永的運動服走出臥室,不料,竟看見他蹲下身擦拭污泥。

  他的動作很快,早在陸佳蒨出來前,就已在客用浴室洗好澡,也把衣服都送進洗衣機、烘衣機裡。

  陸佳蒨的愧疚感迅速升起,連忙在他身邊蹲下,搶他手裡的抹布。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擦就好。」

  「沒關系,已經快擦好了。」

  他利落一抽,將抹布抽走,不想讓陸佳蒨幫他做家事。她今晚太可憐了,應該被好好疼著,擦地板這種事他來做就好。

  「不行啦!我會很內疚。」她繼續撲過去搶抹布。

  但是曾劭永往後退,害她撲了個空,手掌直接撐在他才擦過的地板上,地上濕濕的,手掌一滑,直接撞向曾劭永。

  「小心!」還來不及扶她,她的額頭就往他的招呼去。

  「嘶……」他皺眉痛呼一聲。

  「噢!好痛!」她也愁眉苦臉唉唉叫。

  兩人先是各自捂著額頭,等痛感稍微過去後,馬上想到要觀察對方的狀況。

  「你還好吧?」他們異口同聲。甫問完,兩人為了這突如其來的小默契愣了愣,隨即輕笑出聲。

  「我沒事,我的額頭很硬,你的額頭都被我撞紅了。」陸佳蒨的聲音很愧疚,今晚給他添麻煩還撞痛他,他搞不好覺得她很煩。

  「我也沒事。」曾劭永笑著說,站起身的同時也順便拉她坐到沙發上。

  他先把抹布拿去放好,再回客廳時,看見的是她眼露憂傷,對著擺在玄關的黑色高跟鞋失神發呆。

  他眼神黯下,猜想她的思緒又回到那個男人身上了。

  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沒資格吃味,可是……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恍神傷心,讓他很介意。

  看見他走過來,陸佳蒨把視線挪到他身上。

  「還在難過?」他的下巴努了努那雙沾了污泥的高跟鞋。

  陸佳蒨點了點頭,一臉沮喪。「我覺得這場戀愛像是一場笑話。」

  「你想說說看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在她面前坐下來,手肘撐著膝蓋,手指交握,像個可靠又穩重的心理諮商師。

  陸佳蒨很為難,要坦承被劈腿的事很丟臉,顯得她很沒魅力,連男友都抓不住,但是,不說出來憋在心頭只會更難受,而她還真不知道可以說給誰聽。

  眼前看來,曾劭永是最適合傾吐的對像,反正他早看穿陳聖凱的不對勁,反正她最狼狽癲狂的那一幕也被他看過了……

  「他劈腿!而且准備要娶別人了。」她咬牙說出這個令她痛苦的事實。

  他點頭。「然後呢?」

  「他說就算娶了別人,還是可以和我繼續交往,也就是當他的地下情婦。」

  「你不會答應了吧?」曾劭永聲音拉高,很是緊張,怕她傻得答應。

  陸佳蒨搖頭苦笑。「要是答應了,我就不會負氣走出餐廳,也不會拿冰水潑他。」

  「你……」他先是錯愕瞪眼,然後失笑。

  「你拿冰水潑他?」他對她豎起大拇指。「你很有膽識。」

  「我才不是有膽識,我當時真是氣死了,離開餐廳後拚命走,走得我腳痛斃了,想不到後來還卡在水溝蓋的孔洞裡,我跟這雙鞋子八成犯衝,好!我決定了!」她突然站起來,朝玄關走去。

  「決定什麼?」她的氣勢很驚人,像是決定了什麼大事,該不會做傻事吧?

  「我要把那個爛男人送的爛鞋子丟掉!跟那段可笑的戀情告別!」她摶起高跟鞋,表情堅毅。「垃圾袋?」

  他笑出來,連忙應聲。「有!我去拿。」她肯豁達丟掉前男友送的禮物,這是好事。

  曾劭永很快從廚房裡拿出垃圾袋,幫她打開,看著她凶狠地將高跟鞋丟入垃圾袋裡。

  「呼。」丟完之後,她重重呼出一口氣。

  「舒服些了吧?喝?!你怎麼了?」還以為她丟完高跟鞋後心情會輕松些,想不到一抬眼,居然看見她哭了!

  陸佳蒨本來不想哭的,可是看著那雙沾滿污泥的高跟鞋,她的心情也像蒙上污泥,郁悶難受。

  「我覺得我這半年好笨……」她哭到眼淚停不下來。

  曾劭永被嚇到了。他看過女人哭,但沒看過哭得這麼突然、奔放的,只能急忙安慰。「不會!你不笨。」

  他趕快把垃圾袋綁起來,免得她愈看愈難過,還把她牽到沙發上坐好,遞給她一盒面紙。

  「有,我很笨……」抽了面紙擦眼淚,嗚咽說:「傻傻被蒙在鼓裡,為什麼他這麼可惡……」掩面,她繼續大哭,邊哭還邊用面紙擤鼻涕。

  曾劭永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大哭的女人,另一方面也覺得與其安慰她別哭,倒不如讓她哭個痛快。

  他索性把垃圾桶拿到她面前,讓她丟面紙。

  陸佳蒨繼續哭,邊哭邊咕噥不清地抱怨,他大概聽得懂,內容是在指責前男友的不忠誠,以及懊惱自己的傻氣。

  他單手撐著下巴,坐在一旁看著陸佳蒨淋漓大哭,一般來說,女人哭是讓男人很心疼的,可是……她哭得一點都不柔弱,眼淚、鼻涕一大把,源源不絕似的。

  這般哭法很沒有嬌弱的美感,眼眶浮腫、鼻頭紅紅,但是真奇怪,他居然覺得這模樣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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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陸佳蒨就這麼哭了十來分鐘,而曾劭永也著迷地看了她十來分鐘。

  哭過之後,她的情緒平穩了些,眼淚不掉了,可是表情恍惚發著呆。

  曾劭永沒說什麼,也坐著陪她發呆。

  室內很安靜,但是好奇怪,氣氛竟不干,也沒有冷場的尷尬感,陸佳蒨反而感到放松的慵懶。

  她有點無法理清怎麼會這樣,她幾乎不在人前哭的,就連母親也很少看到她哭,偏偏在他面前哭得超沒形像。

  他看起來不像是好相處的人,可是為何跟他相處時卻如此自在、不設防?

  不過陸佳蒨現在的頭腦沒辦法分析這麼復雜的問題,她的身體也在抗議著。

  在餐廳裡因為跟陳聖凱鬧翻了,晚餐沒吃,又走了那麼一段路,剛剛還大哭一場,元氣消耗太多……好餓。

  胃袋咕嚕的聲響在安靜的室內聽起來特別明顯,她趕緊用雙手壓住肚子,超不好意思。

  曾劭永聽見了,先是看了她一眼,當他看見她面紅耳赤地低下頭時,他假裝摸了摸鼻子,遮掩過分明顯的笑意。

  哭了這麼久是該餓了,但是怕她難為情,他替她找台階下,摸著自己的肚子喊:「啊!好餓!我來弄點東西吃,你呢?要不要一起吃?」

  「你會煮?」她眼露驚訝,挺意外的。

  他聳肩。「只會簡單地煮個面再拌上現成的調味醬,怎麼樣?你吃不吃?」

  陸佳蒨點頭,她現在肚子很空虛,只要有食物就好。

  「那你坐著等等。」曾劭永進去廚房,動手烹煮食物。

  醬拌面他常煮,簡單方便又能填飽肚子,只要再加一把青菜,那連纖維質也有了。

  平常煮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細節好費心的,可因為是煮給陸佳蒨吃,他特別注意,面條不能煮得太軟或不熟,醬料不能太多會過鹹,青菜要夠青翠。再煎個荷包蛋吧?這樣蛋白質才夠。

  邊煮,他邊笑自己神經質,不過就是一碗簡單的面,竟被他搞得很隆重。

  他煮不出山珍海味,但很用心地煮了兩碗面端出來。

  「來吃吧!」把面放在餐桌上後,他招呼她來吃。

  陸佳蒨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唇角勾起,大大稱贊。「好吃耶!」

  本以為會很普通,想不到挺好吃的,面條很Q、醬料調得剛好、荷包蛋煎得很嫩。

  她暢快地吃著,沒在管形像,好吃的食物可以讓壞心情遠離些。

  「是嗎?那就好。」看她吃得滿意,他放心地松口氣,放松之後,又覺得自己好笑。

  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很在乎那個人的反應,即使是自詡冷靜沉著的他也不能免俗,在愛情面前容易變得不像自己。

  吃完東西後,曾劭永先幫她把烘衣機裡的衣服拿出來,為了怕她尷尬,他還刻意用上衣包裹住貼身內衣褲後,才遞到她面前。

  「衣服干了,你去我房間換上吧。看要不要再補個妝,免得伯母看出你哭過,你打扮的時候我先去洗餐盤,弄好之後再送你回家。」

  陸佳蒨不好意思什麼都讓他經手,麻煩他太多了,搶著要表現。「餐盤我來洗就好,衣服先放著,我等一下再換。」

  說著,接過他手裡的衣服,往一旁的椅子放,急忙要收拾餐盤。

  她這麼做可就浪費了曾劭永的用心,衣服散開,包在裡頭的粉紅色內褲掉了出來,正好掉在曾劭永腳下。

  陸佳蒨一愣,頭皮發麻。

  糗了!怎麼會這樣?

  在脫下濕掉的衣服時,她情緒混亂無法思考,沒有細想就把衣服交給他洗淨烘干,當然會被他看到貼身衣物。

  現在情緒沒那麼激動了,羞愧感變得很敏銳,她覺得好丟臉。

  她趕緊蹲下,想要撿起內褲,可是他的動作更快,已經蹲下撿起,還用食指勾著內褲邊緣。

  啊——陸佳蒨要崩潰了,身體發熱,臉紅得快脹破,她火速從他手中搶回內褲藏到背後。

  她羞窘臉紅,無地自容的表情,真是太逗趣了,害他唇角的弧度愈來愈往上勾,肩膀忍不住抖動。

  「你還是想去洗餐盤嗎?確定不先把衣服穿好?」他的聲音飽含明顯的笑意。

  「呴!」懊惱地叫了一聲後,滿臉紅霞的陸佳蒨抱起衣服,飛也似地衝去曾劭永的房間。

  在她關上房門之前,她聽見背後傳來曾劭永哈哈爆笑的聲音,那笑聲讓她的臉熱燙到不行。

  換妥衣服,也稍微整理一下發妝後,陸佳蒨扭捏地走到客廳。

  曾劭永也已經換好外出服等她。

  她偷偷掃了他一眼,很怕看見他取笑的表情,還好,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這讓她覺得沒那麼丟人現眼了。

  上了車後,曾劭永把車子開往陸佳蒨家的方向。大概是因為剛才的內褲事件太丟人了,陸佳蒨覺得不說話顯得很怪,尷尬時用聊天來轉移氣氛似乎不錯,剛好她心中也有問題想問。

  「你為什麼要幫我?其實當我遷怒你、趕你走的時候,你大可以一走了之,為什麼又繞回來?」

  現在仔細想想,曾劭永也夠熱心了,被她趕走後還回頭找她,甚至帶她回家、煮東西給她吃……

  可他怎麼看都不像是雞婆多事之人啊?

  曾劭永臉上閃過一絲異樣表情,像是被窺見秘密的緊張樣。

  他確實緊張,怕陸佳蒨一眼就看穿自己這麼做是因為喜歡上她了,但矛盾的是,他又希望她能明白。

  都怪時間點太敏感,她剛失戀,還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他立刻表態又顯得太猴急。

  他力持沉穩地說:「因為我也曾跟你一樣,交往過有錢人家的女孩,本以為憑著努力就可以匹配對方,誰知道對方選擇了面包不要愛情,聽從父母安排嫁給另一個富二代,我體會過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大概是看到你就想到當年的自己吧,所以忍不住想插手幫忙。」

  這是實話也帶點閃避,除了同病相憐之外,當然還摻雜著愈來愈喜歡她、不忍見她難過的因素,否則,隨便一個女人失戀他都要幫助,那不忙死了?

  陸佳蒨明白地點頭。「原來如此。」

  見她沒懷疑,曾劭永松了一口氣,順便鼓勵她。「不過你比我勇敢多了,對感情提得起、放得下,居然還潑他水?今晚的種種,看得出你很有魄力。」他說著,轉頭看她一眼,眼神不小心泄漏出太多的欣賞。

  她沒看出他黑瞳中的深情,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要不是今晚有他陪著,她可能還縮在路邊痛哭,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清爽。

  談話中,車子到達陸之屋門口,曾劭永將車子暫停熄火,他剛好也有問題想問她。

  「我有點好奇,你當時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氣瘋了,氣自己很笨看不出來,但你卻好像看得出來,還有就是我覺得你很……」話說到一半,她像是被拔了舌頭,無法繼續說下去。因為她想到當時會打給他,還有一半是因為他的可靠、穩重,她渴望有人拉她一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當時的行為全憑直覺,不覺得怎麼樣,現在想起來……有點可怕耶,她怎麼依賴起他來了?

  「很怎樣?」他挑眉,好奇地等她說下去。

  「沒有啦……」她眼神飄忽,完全就是有話不敢講,要是把背後意義說出來,感覺很曖昧耶。

  「怎麼會沒有?你剛才明明把話講一半。說啊。」他催逼她,因為實在太好奇了,到底她是怎麼看他的?怎麼態度忽然扭捏了起來?

  「唉唷!就說沒有了嘛!」說著,居然還垂下眸,臉紅了。

  那臉頰紅艷艷的,很是嬌俏。曾劭永看著,眼眸柔軟、心旌搖曳。

  陸佳蒨垂著眼,沒發現他的眼眸柔似水,她為了阻止他追問,靈光一閃,反過來逼問他。「對了!你先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他語塞噤口,這下子換曾劭永答不出來了。

  總不能說因為喜歡她,所以擔心她,不惜向她母親套問她的去向,要是她知道了會怎麼想?覺得他居心叵測,因此疏遠他?

  「咦?」陸佳蒨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很稀奇地看著曾劭永。

  印像中他沉穩自若,沒有什麼能難倒他的,可他現在卻一臉尷尬,臉頰甚至有點狼狽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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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怎麼了?」她往他靠近了些,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著,水嫩的粉唇一張一合問著。

  她這模樣有點傻氣,怎麼辦啊?他的心因她而蕩漾。

  叩、叩!此時傳來敲車窗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視,也讓曾劭永蕩漾的心稍稍冷靜下來。

  是陸母站在車子外用指關節敲著車窗。

  陸佳蒨看見母親,趕緊開了車門下車。

  「媽,你還沒睡啊?」她看了一眼手表,都已經十一點多了。

  曾劭永也從另一側下車,對陸母打招呼。「伯母,晚安,還沒休息?」

  「還沒,我想說佳蒨今晚和你約會,干脆邊看電視邊等你們回來。我聽到停車聲就猜是你們,從樓上往下看,果然是你的車子,就趕緊下樓拿東西給你。」陸母衝著曾劭永熱情微笑,還把手上的禮盒塞到他手裡。

  「伯母?這是……」曾劭永不解地看著陸母。

  「是太陽餅,上次只給你鳳梨酥,這次給你太陽餅,這也是我們陸之屋最拿手的產品,你泡烏龍茶配著吃,很對味的,以後你想吃什麼就跟伯母拿,別去對面買。」

  曾劭永聽了直道謝,但心裡覺得愧歉,在電話中他沒有澄清他的身分,導致演變成這種狀況,實在很對不起陸母。

  可是現在也不是解釋的好時機,陸母知道他不是陳聖凱後,肯定會不停追問陸佳蒨,但剛失戀的她心情還很亂,比較適合安靜沉澱。

  「媽!」陸佳蒨以手拍額,快被媽媽打敗了。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怕母親又說出驚人的話,她趕緊揮揮手,催促曾劭永離開。

  曾劭永離開後,陸佳蒨還愣愣地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心裡猜想著他剛剛那抹臉紅是怎麼回事?

  「佳蒨。」陸母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讓她回魂。

  「別看了,陳先生的車子已經開遠了,你唷……」母親取笑她。「跟男朋友那麼黏TT,不過也是啦!他這麼優秀,是個值得用心的男人,還打給我說下次要帶我去你們今晚去的餐廳,我好高興。」

  聽到母親這麼說,陸佳蒨抓住一點蛛絲馬跡。「他打給你?什麼時候?」

  陸母一臉莫名,不懂女兒在訝異什麼。

  「就八點半左右啊!怎麼?他打來的時候你不在旁邊啊?」

  八點半?

  那不就是她剛打給曾劭永發飆後不久的時間?

  他馬上就打給媽媽,還套出她的下落,然後……然後就立刻去找她?

  難怪當她問他是怎麼知道她在哪兒時,他會尷尬且語塞、說不出口。

  「我……」陸佳蒨澀笑了一下,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媽,對不起,我很累,先上去了。」

  她逃避回答,躲回房間裡。

  房門一關,她心亂地趴倒在床鋪上,擰眉思索。

  她完全不懂曾劭永。他緊張她,還專程打電話向母親套問她的去處,然後趕來照顧失戀沮喪的她。

  他那麼緊張她干麼?他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態?

  她的心已經因為陳聖凱的背叛一團亂,現在曾劭永又來添亂。

  曾劭永細心照顧的畫面、以及她和陳聖凱過往的種種,穿插浮現在她腦海裡,搞得她心亂如麻。

  為此,她一整晚心神不寧,睡睡醒醒,無法深層入眠。

  【第七章】

  與陳聖凱分手一個月了,這段日子裡,陸佳蒨情緒一直很低落。

  雖然這段感情不到非此人不可的地步,但畢竟是真心付出,卻被人不珍惜地糟蹋,很難馬上釋懷。

  可是這樣的壞情緒她卻不能在母親面前表現出來,因為怕母親擔心,她壓根兒不敢說出她和陳聖凱分手的事,又怎麼可能讓母親看見她為愛落寞沮喪的樣子?

  當母親隨口問起怎麼這陣子都沒約會時,她也只能屏息僵笑,心裡難過極了。

  說也奇怪,曾劭永彷佛能感應到她的傷心,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接到他的來電。

  曾劭永會小心翼翼地,一開頭說是不小心點錯手機電話簿裡的號碼才會打給她,並旁敲側擊關心她的心情,之後他們會天南地北閑聊。在與他交談中,她總能忘記被劈腿的傷痛,以及經營陸之屋的壓力。

  她察覺到曾劭永對待她的態度變了,像是想親近又怕太急躁嚇到她似的。

  可是,會嗎?

  該不會是自己多心了吧?也許他只是同情她,就像他說過的,他曾經歷過類似的情傷,所以才會對她伸出援手,根本無關親近與否。

  這天晚餐過後,她又接到曾劭永的電話了。

  「新聞報導說今晚的月亮是半世紀以來最圓、最亮、最靠近地球的一次。」

  聞言,陸佳蒨不禁勾起微笑,他還記得當她心情不好時會想看月亮。

  「我不知道,我今天沒看新聞。」她今天忙得沒空看電視,往三義跑了一趟,去當地的茶館體驗DIY客家擂茶,汲取別人的經驗。

  曾劭永其實只是想聽她的聲音,又苦無借口,正巧看到新聞播報月亮的消息,忍不住內心的騷動,才打給她。

  他找了月亮當借口,想陪她一起看月亮,正要說出邀約時,就聽見話筒那邊傳來陸母的聲音——

  「佳蒨,陳先生打來了嗎?你要跟他約會盡管去,店我來顧就好。」

  曾劭永順勢開口:「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避開光害,月亮看得更清楚,或許……你願意一起去?」

  聽見他的邀約,陸佳蒨以掌擊額,覺得有點糗,她知道母親的大嗓門,曾劭永一定都聽見了。

  稍後,曾劭永開車接她,她一上車,他便遞過來一個杯裝冰淇淋。

  「快吃,要不然會融化。」他努著下巴催促她吃。

  「謝謝。」陸佳蒨笑著打開冰淇淋的蓋子,發現是她愛吃的巧克力。「這……是巧克力口味的?!」她的聲音有點吃驚。

  「我記得你喜歡的是巧克力口味沒錯吧?」他偏頭對她露出自信微笑。

  「嗯……」她心裡竄過一陣暖流,他不但記得她心情不好時要看月亮,還細心記下她的喜好。

  她也曾經和陳聖凱說過小時候父親會買冰淇淋和陪她看月亮的事,但陳聖凱從來沒有為她這麼做過,他甚至連她喜歡的冰淇淋口味是巧克力都不知道。

  曾劭永一路開車載她到九份山上的茶館泡茶賞月。

  入座後,她臉色尷尬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實在沒勇氣跟我媽說分手的事,也沒法跟她澄清你並不是我男友,所以她才會一直誤會下去,我想等陸之屋營運穩定之後再跟她說,省得她兩頭擔心。」

  曾劭永搖頭。「沒關系,我不介意。」他並不介意被誤會,只是心疼陸佳蒨對家人有口難言的處境。

  「怎麼會沒關系?」她擰眉苦惱。「我媽催促著要我約會,想不到你還當真約了我出來,耽誤你的時間,對不起……」她偏頭看他,眼神憂郁。

  「這沒什麼,不用對不起。」她聲音軟軟、表情柔美,精致的瓜子臉蛋,襯著茶館裡暈黃的燈光,這畫面好醉人,看得他移不開眼睛。

  「還是要謝謝你啊!要不我真不知道上哪兒晃蕩,也許找間咖啡店窩一晚上,等時間到了再回家吧!」

  聽見她這麼說,他心頭一軟,脫口而出。「其實你不需要自己一個人承受這種寂寞,我可以陪你。」

  話一出,兩人同時一震。

  也許是氣氛使然、也許是她落寞的樣子太讓他心動,曾劭永驚覺自己講得太露骨了,但他並不想解釋,想對她好的那份心意已經不怕讓她知道了。

  過去因為她有男友,他不方便太積極,但是現在她自由了,也該是讓他的感情浮上樓面了。

  陸佳蒨也聽得出這話的親昵度,她偷覷他一眼,發現曾劭永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她臉頰一陣熱,臉色嫣紅地低下頭,莫名地悸動了起來。

  之前隱約感覺曾劭永對她挺不錯的,那時她還猜是自己多心敏感,可是現在……

  現在這眼神是怎麼回事?很在乎,還說可以陪她,這話曖昧得令人臉紅心跳。

  她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有聽沒有懂,抬頭仰望月亮,不看他,喃喃轉移話題。「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大、好圓,美得不可方物,有種觸手可及的感覺。」

  他們坐在臨窗的位置,往下眺望夜景,往上仰望可以看見皎潔如玉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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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曾劭永觀察她的臉色,看出她的緊繃與不知所措,怕她太有負擔,他不再著墨於感情的話題,學她抬頭看月亮。

  「是啊……真的很美。」他低喃附和,眼睛看著月亮,心裡想的卻是身邊的她。

  從九份開車下來已是十一點多了,陸佳蒨很想吹吹夜風,曾劭永按下了車窗,她懶洋洋地交迭雙臂,歪頭靠在手臂上,一路看著寂靜夜空中那一輪美如明鏡的大滿月。

  涼爽的夜風迎面吹,吹得她慵懶起來,眼睛發酸有些疲累,發絲也微微凌亂。

  當車子到達陸之屋門口時,她表情放松、聲音綿軟,轉過頭來向他道晚安。

  「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

  他一手搭在她坐的椅背上,轉頭看她。「不客……」

  話還沒說完,眼眸對上她迷蒙的眼,再看向她略顯凌亂卻更添嫵媚的劉海,霎時,一股電流竄過心田,讓他酥麻輕顫,視線不受控制地膠著在那兩片粉唇上,狠狠渴望著……

  偏偏,陸佳蒨不懂他的渴望,只覺得他的表情有點怪,呼吸的頻率也快了些,她擔心地往前靠近。「你怎麼了……唔……」

  曾劭永以行動代替回答,他的手梓不及防地勾摟住她的後頸,另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熱燙的唇落下,封吻住她的唇。

  陸佳蒨只覺得天旋地轉,她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曾劭永吻了?

  大概是太震驚了,她忘了推開,就這樣傻傻地任他吻著,當他的舌企圖撬開她的唇時,她沒有抵抗,意志力全數棄甲,隨著他的唇舌起舞、回應,耽溺在他的氣息裡……

  當一吻結束後,陸佳蒨呆望著曾劭永。

  她覺得很羞愧,自己是怎麼了?居然和他熱吻,還吻得很沉迷?他們根本不是情侶,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曾劭永喘息地看著她臉色嫣紅,他以為自己夠理智冷靜,但終究還是情不自禁吻了她。

  「佳蒨……」不想讓她誤會他在占便宜,曾劭永想表達心意,但是陸佳蒨壓根兒沒給他開口表白的機會。她表情無措地看了他一眼後,慌張下車離去。

  「佳蒨!」他著急地喊她,但來不及了,她溜進屋裡,不見蹤影。

  他立刻打給她,但她沒接,只好傳LINE——

  你生氣了嗎?佳蒨,我沒有惡意,我們談談,我有重要的話要說。

  他焦急地等著,當她回傳時,他感覺心髒提到喉嚨上了。

  我沒生氣,但我現在無法跟你談,我頭腦很亂,沒有辦法好好思考。

  看見她的留言,曾劭永提高的心稍稍降了些,還好,她沒生氣。

  好,我等你,你沉澱沉澱,我們明天再談。

  曾劭永明白不能催逼得太急,他壓下想讓她知道心意的渴望,帶著忐忑的心開車離去。

  陸佳蒨回到房裡時,都還能感覺到唇上殘留的觸感。她撫著唇,心顫不已,腦筋不受控制地回想著那個吻。

  他為什麼要吻她呢?他對她到底抱著怎樣的心態?她不懂。

  而她更不懂的是自己的心,為什麼被他吻了卻不覺得討厭,甚至……有些沉迷?

  她和陳聖凱的那段感情談得失敗又可笑,在她毅然決然把高跟鞋丟掉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已傷痕累累,感覺不到愛與被愛的力量。

  她甚至覺得自己會傷心好久才能走出陰霾,可是……曾劭永的一個吻打亂了一切。

  而另一邊,曾劭永也被那個吻糾纏著。

  他忐忑地猜著她的心思,她能看得懂他的傾慕嗎?她又是怎麼看待他情難自禁的擁吻呢?

  這一晚,曾劭永也沒能好好入睡,因為沒能當面說清楚、講明白,所以他整晚不時回想,那時吻了她之後,她臉上的震驚與羞愧是怎麼回事?

  討厭他?排斥他?認為他輕薄了她嗎?

  饒是沉著自信的他,在碰上感情時,也會有心緒不定的時候。

  因為猜不到陸佳蒨的想法,所以心提得高高的,很不安寧。

  不行,他明天一定要跟陸佳蒨解釋清楚。

  他會說出傾慕之意,但顧忌到她才剛失戀,短時間內或許會排斥愛情,所以不敢給她太大壓力,也不會強迫她的答案。

  他只想讓她知道,她是值得被愛的,揮別了傷心的舊愛,新的戀情就等在前方。

  他也會讓她明白,他對感情的認真,他會在一旁守護,只要她願意,他的懷抱隨時為她敞開。

  令他們兩人難熬的一晚總算過去了。

  隔天早上,曾劭永到卡麥旗艦店,和店長開完會後,立刻打電話給陸佳蒨。

  接到他的來電,陸佳蒨訝異地發現自己的心居然不爭氣地緊縮一下。

  「我現在在對面的旗艦店,你方便出來嗎?」他盡量讓聲音平穩,但其實心裡忐忑不安,怕她拒絕。

  「好,我們怎麼碰面?」陸佳蒨也想弄清楚他的心思。

  「在上次的便利商店裡頭等。」

  「嗯,就這麼決定。」

  掛完電話後,陸佳蒨神色不太自然地來到櫃台前,母親和小甄正在包裝菠蘿酥,她吞吞吐吐地說一聲:「那個……我去前面路口的便利商店買咖啡,一會兒就回來,你們有沒有要喝什麼?」

  「不用。」陸母先是懷疑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後搖頭。「我有泡烏龍茶。」

  小甄則是笑咪咪地說:「佳蒨姐,幫我買一瓶可樂。」

  「好!沒問題,我出去嘍!」講完後趕緊推門出去。

  她一走,小甄好奇地跟陸母說:「老板娘,佳蒨姐今天怪怪的,一臉心神不寧,剛剛接了電話以後更怪,馬上往外跑。」

  陸母一臉了然。「我看吶,那通電話是她男友打來的,也許等在便利商店裡。」

  知女莫若母,瞧女兒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昨晚小兩口有說不完的情話,所以今天續攤繼續講。

  「唷!」小甄笑容曖昧地怪叫著。「老板娘,佳蒨姐的男朋友你已經見過了?長什麼樣子?」

  「最近才見過。」陸母點頭承認,贊許地說:「是個很不錯的男人,懂事又有禮貌,看起來是社會菁英,卻一點傲氣都沒有,很得我的緣。」

  「聽起來好棒,我也好想看看佳蒨姐的男朋友長什麼樣?」小甄露出少女夢幻的表情。

  「那你去便利商店偷看一下吧,搞不好真的被我猜中,兩個人窩在那裡講悄悄話。」陸母隨口說說,不怎麼當一回事。

  但是好奇心旺盛的小甄馬上跳起來,興致勃勃地說:「老板娘,那我去看了,等我回來再跟你報告狀況。」

  小甄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便利商店這邊,曾劭永早就買好兩杯咖啡坐在用餐區。

  當他看見綁著俏麗馬尾,穿著貼身牛仔褲和白色短T的陸佳蒨時,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動,唇角不自覺勾起。

  從她的表情,他猜不出她的情緒,不確定她是以怎樣的心情赴約,也不確定她是怎麼看待昨晚的吻。

  在工作上很有把握的他,在面對她時,居然感到不安緊張。

  陸佳蒨一坐下,先是孩子氣地癟了癟嘴,接著開口控訴:「你知道嗎?你害我失眠了。」

  聽見她帶著三分責備、七分嬌嗔的語氣,他心裡的大石放下一半。

  還好,失眠的人不是只有他而已。

  還好,她不是疏離冷漠的語氣,也不是真的氣怒,這代表她沒有怪他昨晚的唐突。

  他看著她,眼眸難掩喜悅地彎起。

  她看見了,總覺得他好像在笑她,這讓她有點羞惱,遂鼓起雙頰,橫了他一眼,又困窘又氣惱地問:「你在笑什麼啦?」

  她愈問,他臉上的笑容愈是擴大。

  怎麼她鼓頰瞪人的樣子這麼有風情呢?那雙靈活的大眼在他看來不像是在瞪人,而是在對他放電。

  陸佳蒨翻了個白眼,是怎樣?他頭腦打結了不成?昨晚突然吻了她,今天約她出來又只顧著笑?

  耍人嗎?虧她緊張心慌了這麼久,他就只會笑。

  好,要笑是吧?她沒興趣奉陪,干脆留他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笑個夠吧。

  「你再笑,我要走嘍!」

  說完,站起身要走。

  「等等!」曾劭永連忙將拉她回椅子上,笑意未歇地認錯。「好好好,你別氣也別走,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不該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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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她柳眉倒豎。「你果然在笑我,聽見我失眠有那麼好笑嗎?」

  「不,」他搖頭。「我不是笑你失眠,我笑是因為你說那是我害的。」他收斂笑意,一臉正經。「是因為那個吻嗎?我吻了你害你心亂神迷?害你在意?」

  她賭氣咬著唇,不想承認,省得他又得意了。

  她不答反問。「我先問你,你為什麼吻我?」

  曾劭永一臉認真、不苟言笑地看著她。「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呢?能不能構成吻你的理由?」

  他直接表達愛意,讓陸佳蒨驚愣地瞪大眼,雙手搗著嘴巴,以免駭叫出聲。

  幾次深呼吸後,她才紅著臉頰,不解地反問:「為什麼?你愛上我哪一點?」

  「很多點。當我在質疑你偷取卡麥的秘方時,你很有魄力地說自家產品夠出色不用偷秘方,你自信的姿態讓我欣賞;還有,你在愛情上傻傻的愛,讓我在一旁替你捏把冷汗,可是在痛過、哭過之後,你決絕地放下了,我喜歡這樣的你……」

  聽他說著喜歡的話,她身體發燙,臉頰更是熱燙麻辣,連手腳都無措了起來,完全不知怎麼應對。

  「現在換我問你。」曾劭永目光灼燙地看著她,富含磁性的嗓音問著:「你呢?你對我的感覺如何?告訴我,我不想再因為猜測你的心思而失眠,我要知道你的答案。」

  「你也因為我失眠?」陸佳蒨有些訝異,曾劭永看上去就是個果斷的男人,居然會為了她這種平凡的女人而失眠?

  他坦率點頭。「你有讓我魂牽夢縈的魅力。」

  他一說,她的臉又更紅燙了,小女人的嬌態盡顯。

  「如何?請告訴我。」見她臉紅嬌羞,善於分析的曾劭永猜測她對他有一定的好感,但是,沒有聽她親口證實,還是覺得不踏實。

  陸佳蒨咬了咬唇,遲疑著說:「不可否認,你是個讓人心動的男人,聰明、可靠、沉穩,會讓我萌生想靠近的念頭,可是說到愛……」她頓了頓,眼神迷惘。

  「我也不確定那算不算愛?只知道有你在一旁,就很安心。」

  曾劭永點頭表示明白,剛失戀的女人確實會近情情怯。

  他堅定地看著她。「沒關系,我懂,我不會逼你現在就給答案,我只想確認你並不討厭我?」

  曾劭永和陸佳蒨的焦點都放在對方身上,因此沒發現便利商店另一角有個客人一直看向他們,而且愈看愈是皺緊眉頭。

  那個客人就是小甄,當她看見佳蒨姐跟曾劭永會面時,徹底傻住。

  那個男人她見過,是卡麥的執行長啊!老板娘神智不清了嗎?怎麼說佳蒨姐是來跟男友碰面的?

  太離譜了,佳蒨姐的男友不可能是卡麥的執行長啦!和他見面干什麼啊?

  而且看情況也不像在談判,比較像談情耶!

  不對勁,一定有問題,她要趕快回去報告老板娘才行。

  陸佳蒨沒有留意到小甄的靠近和離開,她的眼眸被曾劭永鎖住。

  見她別扭著不回應,他推測下結論。「不討厭,對吧?」

  她點了點頭,認了。

  見她點頭,曾劭永松了一口氣。「這是不是表示我們或許有可能?」

  「這……」她陷入兩難。

  陸佳蒨不是對他沒好感,但他們之間可不是弄清楚討不討厭這麼簡單而已,橫亙在他們之中還有一個問題。

  「可是……你是卡麥的執行長,而我是陸之屋的小老板,我們是競爭對手,你不覺得我們配在一起,很衝突嗎?這樣不會背叛你的頂頭上司嗎?」

  曾劭永搖頭。「一點都不會,就像我跟你提過的,我歡迎良性競爭,也願意給予意見,這不代表我不忠心我的雇主,我提供給你的意見不會影響到卡麥的業績,如果卡麥那麼容易受到衝擊,那只表示做得還不夠周全,而不是因為成功的模式被模仿了。」

  而且他再繼續當卡麥執行長也不會太久,他與卡麥的合約將屆,他利用私下時間規劃的新公司也開始營運,他和她之間更加沒有競爭對手的問題。

  只是,新公司還沒完全步上軌道,他的個性是在事情還沒百分之百確定前,不會輕易說出的人。

  陸佳蒨覺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她可以理解,但,她母親不見得能理解。

  她提醒曾劭永。「眼前還有一個麻煩,就是我母親至今都誤會你就是陳聖凱,我還沒找到機會解釋,要是她知道你真實的身分,我不敢想像她會有什麼反應。」

  曾劭永安慰她。「你母親是個熱心的好人,她並不是不能講道理,只要好好溝通,並且讓她知道我的存在不但不會威脅陸之屋,反而還可以提供專業建議,應該不會反彈太大。」

  他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牽起她的手,態度真摯誠懇。「如果以上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你願意敞開心胸給我機會嗎?」

  她咬著唇,瞟著眼睛不敢看向他熱切期待的亮眸。

  他分析事情的清晰邏輯、解決難題的冷靜態度,都讓他加分不少。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個很優質的男人。

  但是她需要好好思考,畢竟才剛從上一段感情中抽離,即使是再優質的男人,她也不確定能否這麼快投入另一段感情。

  「沒關系。」他淡淡笑了。「你不要急著回答,只要把這件事放心上,好好地、仔細地想一想,而不是置之不理或急著否定,那就夠了。」

  她轉回視線,對上他炯然有神的黑眸。

  那黑眸如具有吸引力的深潭,令她的心劇烈悸動著,有種想不顧一切縱身投入的衝動。

  就在她悸動的瞬間——

  便利商店的電動門打開了,陸母拉著小甄衝到他們面前。

  陸母先是來回看了看他們倆,然後將視線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驚訝到啞口無言。

  「媽?!」見母親出現,陸佳蒨嚇得趕緊放開曾劭永的手,汗毛直豎。

  陸母不理會女兒的叫喚,而是直視曾劭永,火大質問:「你是不是卡麥的執行長?」

  曾劭永神情鎮定、語氣誠懇地說:「我是。」

  陸母聽見他的坦承,氣得用力呼吸。

  小甄怕事地閃到一邊,不敢吭聲。

  陸佳蒨很怕媽媽會受不了,拉住媽媽的手要往外走。

  「媽,我們先回去,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店裡客人都把目光投射過來,她不想讓媽媽成為別人看熱鬧的對像。

  陸母也察覺到許多視線看向自己,為了不丟臉惹出是非,她對著曾劭永嗆聲:「好,回去再說,但是他要一起回去說清楚。」

  「媽!」

  陸佳蒨急得腳底冒汗,媽媽居然要把曾劭永帶回去問話?她真怕演變成逼供。

  曾劭永先對陸佳蒨投以讓她安心的眼神,然後才對陸母點頭。「好,我跟您回去解釋清楚。」

  一行人神色各異地走回陸之屋。

  在烘焙室裡的張叔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為競爭對手侵門踏戶,跑來欺負陸之屋的小老板,身為店裡唯一的男人,他凶著一張臉跑出來,想要嚇阻對方。

  本來就生意清淡的陸之屋恰好沒有客人,店裡五個人沉默互看著,氣氛沉悶、很有壓迫感,像是風雨欲來前的樣子。

  因為是在自己的地盤,又有自己人助陣,陸母不客氣地質問——

  「為什麼要騙我你是佳蒨的男友?最可惡的是,明明是卡麥的人,當我送你鳳梨酥和太陽餅時,居然不吭一聲,你是不是在心裡笑話我?」

  「絕對沒有這回事。」

  他嚴肅地對陸母保證著:「我是真心謝謝伯母送我那麼好吃的食物,怎麼可能笑話您?」

  他認真的態度很有說服力,讓陸母稍稍緩和了情緒,可是,她仍舊生氣他的欺騙。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什麼要假裝佳蒨的男友?」

  曾劭永彎下腰,誠懇地說著:「伯母,那天我送佳蒨回家和您偶遇,當時佳儐腳受傷,我抱起她,在那種情況下也難怪您會誤會,是我不好,沒有當場表明身分。當您送我鳳梨酥時,我不忍心折損伯母的好意,更無法在當下澄清。」他委婉地解釋了當時的情況。

  「第二次我打電話是伯母接的,我因為太過緊張佳蒨的安危,所以來不及跟伯母解釋,絕非故意欺騙,都是因為我的疏忽與大意才會讓伯母誤會,很抱歉,希望伯母能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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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聽完解釋後,陸母有點小心虛,她其實也有錯,不該沒問清楚就亂認人。

  但她畢竟是長輩,而且又在氣頭上,要她承認有錯多沒面子啊!還好這個執行長識相,又很有誠意,從他的言談中感覺得出他在替她找台階下,她當然也就不客氣嘍!

  「好啦!」陸母撇撇嘴,順著台階下,但口頭上還是不怎麼高興。「既然誤會解開了,你可以走了。」還揮揮手趕人。

  但是曾劭永不想就這樣走人,他偏頭看著陸佳蒨,用眼神示意她陪他去外頭講話,他需要穩定她的心情,陸母這麼氣呼呼地一打岔,他怕孝順的陸佳蒨連想都不想就否決他。

  陸佳蒨也用眼神示意不行,媽媽氣都還沒全消,現在不能出去。

  陸母看到了,這兩個人又在眉來眼去,上次他把女兒抱到樓上時也是這樣,兩個人用眼神溝通,像是在講小秘密、悄悄話。

  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啊?很曖昧的樣子……

  想到這裡,陸母腦海裡突然一道閃光。

  等等!她剛剛是不是錯過什麼細節?只顧著要曾劭永解釋隱瞞身分的事,都忘了還有一個重點。

  「等一下,你剛剛說太緊張我們佳蒨的安危,急著知道她在哪裡,所以來不及澄清你的身分,請問一下昀,」她滿臉懷疑。「你干麼緊張她、擔心她?而且她那天晚上明明是跟男友約會,怎麼會是你載她回家?」

  陸母愈問,聲量愈大,還一步步逼到曾劭永跟前。

  「這……」他語氣遲疑,看了陸佳蒨一眼,因為不知道她是否已跟家人提起陳聖凱劈腿又即將娶別人的事。

  如果她還沒說,他沒資格代替她發言,他也不能隨便說出緊張擔心她的原因,免得她為難。

  陸佳蒨看媽媽不停追問曾劭永,而他又一副怎麼回答都不對的表情,她索性跳出來。

  「那個……我已經跟陳聖凱分手了。」反正遲早都要說的,趁著大家都在,一次講清楚。

  「嗄?!」陸母、小甄、張叔異口同聲,詫異地瞪著陸佳蒨。

  陸佳蒨被他們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她猜得到他們激動的原因,畢竟不久前還跟陳聖凱約會,今天就說分手,變化太劇烈,難怪會驚訝不已。

  好半晌之後,陸母才回神,她把視線轉向曾劭永,眼睛是看著他,問題卻是針對女兒。「你是因為他才跟陳聖凱分手嗎?你劈腿?!」

  「媽……跟曾劭永沒有關系,他只是剛好知道這件事,並且幫了我一個大忙。」陸佳蒨覺得他被母親誤會很冤枉,趕緊解釋。

  「再說,我怎麼可能劈腿,劈腿的人是陳聖凱!」她氣呼呼地說。「他不但劈腿,而且打算把我地下化,他的親友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家人還幫他安排相親,他們都要結婚了,我還被蒙在鼓裡,最可惡的是,當我質問他時,陳聖凱居然說他結婚後會繼續和我交往,真可惡!當我是什麼?」

  說著、說著,覺得自己也未免太可憐了。

  本來語氣還是生氣的,說到最後愈來愈委屈。

  在最了解自己的親人面前,說出所受的情傷,感覺真糟!尤其那個人還是一直以來,她都故意在她面前裝出天下太平的母親。

  自憐的情緒來得太快,她突然覺得一直偽裝堅強好累人!

  她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有累的時候、想哭的時候,不可能一直陽光歡笑。

  於是,她眼眶紅了、鼻子發酸、喉嚨也哽咽了,最後,眼淚落了下來,用手背拚命抹去。

  曾劭永心疼地想上前抱抱她、拍拍她的背,可是他還沒得到佳蒨的認同,這麼做顯得唐突,再加上有其它人在場,不太方便和她親近。

  張叔看見她哭,又聽到那個姓陳的男人這麼對待她,氣憤地說:「可惡的男人,怎麼能這樣欺負人!」

  小甄也難過地跟著點頭。「就是啊!害佳蒨姐都哭了。」來這兒打工兩年,她可從沒看過佳蒨姐哭,可見事態嚴重。

  陸母替女兒艱難的感情路哀嘆,她走過去摸著女兒的頭發,紅著眼眶安慰。

  「真是可憐,沒關系,那種爛男人分手了正好,別哭了。」

  被媽媽一安慰,她哭得更凶了,低著頭,哭得連肩膀都抖動了。

  眼看心儀的女子為了別的男人哭,曾劭永的心口狠狠抽痛著,眼眸無限不舍地凝望著她。

  陸母一偏頭,看見曾劭永飽含感情的眼,了然於心。

  這個男人喜歡上她的女兒了,難怪那天晚上會送佳蒨回家,大概是想扮演護花使者,在佳蒨情緒低落時,擄獲她的心。

  陸母在心裡搖頭,這個男人跟佳蒨怎麼可能湊成一對?雖說他之前很得她的緣,條件也很優秀,但光是他身為卡麥執行長這一項就不通過了。

  別說她反對,如果佳蒨的爸還在世,肯定也會反對。

  佳蒨的爸那麼重視陸之屋,結果現在陸之屋因為卡麥而生意清淡,能不能撐下去都不一定,在這種情況下,哪會同意女兒和卡麥的執行長交往?

  陸母牽著女兒的手往樓梯口走去,想讓哭泣的佳蒨回房整理情緒和儀容,順便私下問問女兒對曾劭永的感情,在踏上台階時,她回頭,語重心長地對曾劭永說:「曾先生,你還是先回去吧!」

  陸佳蒨好久沒在親人面前哭了,這一哭非同小可,把她所有都硬攬在肩上的辛苦都一並哭了出來,她只顧著哭,沒多余的心思管曾劭永,隨著母親的牽拉,回到二樓的房間裡。

  曾劭永心急如焚地看著陸佳蒨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他很想上前拉住她,但是不行,這種無力感讓他很郁悶。

  張叔走到曾劭永身旁。「你還是先走吧。」

  張叔一開始以為他是要欺負佳蒨,可是後來一聽又好像不是,老板娘似乎也沒像剛剛進門時那麼氣他,搞得張叔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曾劭永,只能客氣地請他離開。

  曾劭永轉身走出陸之屋,但是心卻留在陸之屋的小老板身上,帶不走……

  陸母和女兒會談後,私下找過張叔和小甄開會,要他們別在佳蒨面前提卡麥或曾勁永的事。

  她已經問過女兒對曾劭永的感覺了,知道他們之間有曖昧、有心動、有好感,只差還沒確認情感。

  也不是她守舊八股,她就是覺得佳蒨如果跟對方交往,好像很對不起陸之屋的員工,所以持反對意見,也要求女兒不要再跟曾劭永見面。

  這個男人是很優啦,可是身分不對。

  當然女兒也有跟她提起曾劭永說過,他願意給予陸之屋營運意見、歡迎良性競爭、感情與生意不衝突等等論點。

  可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曾劭永提供的意見真的對陸之屋有幫助嗎?如果有幫助而生意變好,這樣不會反而害他被卡麥解雇嗎?

  想著、想著,她擔心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女兒身上。陸佳蒨在剛送來店裡的八仙桌前准備讓客人擂茶的東西,准備到一半,LINE的通知聲響起,她直接拿起來看。

  這一看,她的表情變得詭異,接著,眼眸望向窗戶。

  是曾劭永傳來的——

  心情還好嗎?

  伯母有責備你嗎?

  我很擔心你,我人在對面,正從辨公室的窗戶往外看,看見你模糊的身影,心口很熱……

  因為母親的反對,昨天談過後,她都沒有接聽曾劭永的電話,所以他就用手機傳LINE。

  他傳來的訊息讓她也有心發熱的感覺,可是心熱了又如何?聽從心裡的聲音衝動行事嗎?

  她的母親很明確地表達了反對的意見,甚至還搬出父親,說如果他知道她跟影響陸之屋生意的人交往,絕對不會同意。

  他們深厚的父女感情是阻擋她接受曾劭永的一大關鍵。

  母親用父親成功阻止了她因曾劭永而悸動的心。

  也許她該冷靜下來,在還沒投入太多感情前喊煞車,以免傷害母親,也傷害曾勁永。

  她回傳告訴他沒事,但是避免提及感情的事,她知道曾劭永是聰明人,應該能感覺出她沒有訴諸言語的冷淡與退縮。

  陸之屋的眾人聽到手機聲響,又看到陸佳蒨透過窗戶望著對面的卡麥,都心知肚明。

  他們心裡都了,但是不戳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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