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夫子不給碰(大清妻奴之一)[全文完]

夫子不給碰【大清妻奴之一】 作者:陽光晴子

他鎧斳貝勒長相絕色,瀟灑多情,風流天下聞,
為教育兄長的遺孤,特別請出隱居的才女來做夫子,
可說也奇怪,俏夫子來了後除和他頑皮的姪女鬥法外,
非但不曾賦詞做詩,琴棋書畫也不願露一手,
不像其他姑娘一見他就神魂顛倒,反而避他唯恐不及,
偏偏她愈是一本正經,他就愈愛逗得她羞怒尷尬,
見她被他吻了後雖氣呼呼卻也臉紅害臊,他心情更是大好,
然而,當愛慕他的刁蠻格格來挑釁,他竟不捨她受委屈,
看著她照顧落水的小姪女還秀出一手好廚藝及愛心,
這下他已明白自己非她莫娶,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可以;對叛逆小姪女溫情以待,也行,
不過都做成這樣了,寵得只差沒幫她摘天上的星星,
她怎麼還哭著說自己配不上他、不能當他的福晉……

楔子

      四川峨嵋山的城郊處,有一個隱匿在古木參天中的幽靜園林,這裡是許多文人雅士嚮往之地,都期許自己能在此與被稱為「曠世才女」的葉雯以文會友。

  傳言她年僅五、六歲就會背誦上千首詩詞,七、八歲即可即興賦詩,十二、三歲就有過人的詩作在外流傳,不管是遣詞用字、平仄音韻或詩情意境都相當卓越,只可惜不論多少皇族權貴捧重金希望她能離開隱居之地過府教導自家兒女,皆被婉言拒絕。

  也因此,這一次鎧斳貝勒不知是用了何種方式,才將這名文采過人的十六歲才女請至府中教授姪女,在外界也引起諸多揣測。畢竟一個是幾近隱居、少有人見過真面目的才女,另一個則是以有張比女人還要美麗的相貌聞名的花心貝勒,聰明自愛的葉雯願意去到貝勒府,究竟是太自恃自己的把持能力,還是低估了鎧斳貝勒對女人的致命吸引力,兩人尚未會面已引起外界的高度關注。

  其實,甭說外界談論不休,就連葉府裡的奴僕私下亦是議論紛紛。

  此刻堂後的長廊後院正傳來連串的叫罵聲,但這些聲音,近日來下人們已聽慣了,時間回溯起來,好像也是從葉雯答應至貝勒府上授課後開始。

  然而葉雯所居的廂房,只有貼身丫頭韓小喬能進出,所以裡頭到底是什麼情況,下人也無從知曉,只知近日葉雯又找了名年近五十的老婦人進去伺候她。

  廂房裡,沒人想得到杏眼桃腮的葉雯,竟像個情緒失控的潑婦,面孔扭曲的怒視著站在眼前的韓小喬狂吼,「聽清楚沒有?絕對不可以給我出任何差錯!」

  韓小喬只能「暫時」點頭。她父母早亡,與奶奶相依為命,還是葉老爺和夫人大發善心,才將當時十一歲的她收進來當女兒的貼身丫頭,她原想可以趁機跟主子多學一些文采,後來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葉雯雖年紀輕輕即滿腹詩書,但脾氣不佳,在人後總愛道人長短、罵天罵地,有時還罵到忍不住動手,她服侍葉雯四年多來的心得就是眼睛可以多看、耳朵可以多聽,嘴巴則是愈少開口愈好,總歸一句——沉默是金。

  「至少要撐上一、兩個月,等我把麻煩的事處理好,我會自己過去向貝勒爺請罪。至於什麼理由、如何解釋,妳就不必知道了。」葉雯對自己的樣貌、才學都有信心,她相信鎧斳貝勒跟那些難得能成為她入幕之賓的男人一樣,都無法拒絕她的魅力。

  一、兩個月這件事韓小喬要再點頭,就真的很難了。

  主子分明是個聰明人,她記得主子曾跟她說過,一個女人有美貌還不夠,現今男人更愛才女,所以主子不惜要父母以重金請來有名的狀元師傅,讓自己成為其門生,亦努力學習才博得盛名。

  不過,在一次馬車墜崖意外,葉雯的老爺夫人同時離世,自那時起,主子的世界就開始變得很「精采」。也因為太精采了,這一次才會「鬧出人命」。

  韓小喬眉頭一皺,「可是,撐那麼久肯定會露出馬腳的,小喬沒有半點文采,怎麼扮得了主子?」

  葉雯陡地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指著自己微凸的肚子,眼裡迸出嚇人的怒火朝她狂吼,「難道要我挺著肚子去教書嗎?」這就是沉溺魚水之歡的代價,原以為喝了墮胎藥該沒事了,沒想到孩子仍在她肚子裡長大。

  見主子悍態十足,韓小喬也只能低頭再低頭,但她看似遵從,實則在心中唉嘆,這件史上最困難的任務,她真懷疑自己能否辦得到。

  「啟稟主子,貝勒爺的馬車到了。」房門外傳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

  「奶奶!」韓小喬直覺要出去,但馬上被葉雯給喝斥住。

  「站住!妳的面紗呢?」

  「呃……是。」她急急煞住腳步,又咚咚咚的跑到桌子旁,拿起面紗。

  葉雯瞪著她那張素雅淨秀的巴掌臉,一雙美麗而充滿靈氣的黑白明眸,不管是年紀、相貌還是氣質,眼下也只有這丫頭的條件可以冒充她了。唯一不足的就是這丫頭根本不會做詩論文,早知如此,當初她一進府,自己就該教她一些基本功,現在才想這些,一切都來不及了。

  韓小喬將黑色面紗戴上,僅僅露出一雙剪水明眸後,就不敢再妄動。

  葉雯挑剔的目光一一掠過她得宜的裝扮,再次叮囑,「絕對別想與貝勒爺有私情,妳只不過是個丫頭,還有奶奶在我這裡,要敢在外掀我的底,我也絕不會讓她好過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奶奶不曉得主子要奴才去做的事,若曉得了,她會擔心的,希望主子別透露。」她雙手合十的央求拜託。

  「我是白癡嗎?這事若讓老太婆知曉,萬一四處嚷嚷,我有幾顆腦袋可掉?妳把妳該做的事做好,她就只會是替代妳在這兒伺候我的老奴而已。」

  「是是是。」她戒慎恐懼,頻頻點頭。

  「還有,這幾年妳偷讀偷學,也只學到一些皮毛而已,別自暴其短,做詩詞毀了我才女之名……」葉雯叨叨唸唸的又說了一大串,「更重要的是,連一滴酒也不准沾!」這丫頭只要喝了點酒便醉,更糟的是會酒後吐真言,有問必答,這件事兒在中秋、農曆年奴僕們小酌時皆被證實了,也是要她冒充自己最大的隱憂。

  「奴才明白,奴才不敢。」韓小喬當然知道主子在擔心什麼,事實上,從上回跟大夥兒吃年夜飯小酌即醉,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被整後,她再也不敢喝酒了。

  在看到主子揮揮手後,她很快轉身出去,卻是低著頭不敢跟門外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打照面,只能強忍著淚水在心裡跟奶奶道別,在其他奴僕們的目送下走向馬車。

  葉雯心煩意亂的站在二樓欄杆旁,目送韓小喬坐上金碧輝煌的馬車。這一趟,這丫頭將代替她一路北行前往京城,到貝勒府去做小格格的夫子。

  韓小喬是個機靈的丫頭,應該不會有事吧?她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就不知她們這兩顆小腦袋保不保得住?

  都是鎧斳貝勒的錯!像個急驚風,說找夫子就要有夫子,要她走她便得走,以為每個人的日子都由他操控嗎?

  偏偏他又是個頗有手腕的人,不知用何種方法讓乾隆皇發了道密旨,要她到他府上授課,她不從都不行。

  不過,聽說那個霸氣的男子外貌美得像女人,在床笫上的功夫更是了得……可惜了,若非她珠胎暗結,一出門便姦情曝光、聲譽全毀,還真不肯便宜韓小喬。

  藥……對了!更強的墮胎藥!她還是有機會的……

  她瞪著自己的肚子,肯定要這個小冤家重新找娘投胎去!

TOP

第一章

      鎧斳貝勒的府第就位於京城大街上,氣勢宏偉,大門前有一對古樸石獅,一入府內,中央有蓮池,四周亭台樓宇環池,假山流水,美輪美奐。

  順著蓮池曲橋走去,有一個陽光灑落的亭台,內有一個圓桌、四張椅凳,還有一張貴妃椅。亭台四周設有紗簾,桌上備有山珍海味和幾罈美酒,此刻正有三名出生權貴的男子同坐,三人舉手投足皆自有懾人的氣勢。

  「聽說葉才女貌若天仙、知書達禮、談吐得宜,前去求親的人不少。但她心高氣傲,願意見上一面的沒幾人,婚事更是沒得談,你把她找來意欲如何?」祁晏淡淡的問,但這已是他近來最多話的一次。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你這次不惜向皇上討人情把人請來,是真的想為小格格找個女夫子,還是嫌自己名聲不夠臭,欲沾染這名曠世才女?」東方紫笑得可邪惡了。

  「一個頗負盛名的才女,坐擁名氣才學卻不願以詩會友,就算與來訪的客人相見也總是以黑紗覆面,誰知是不是美人?況且天下美人何其多,我才不在乎這個。」

  最後說話的是鎧斳貝勒,口氣頗無奈。他只希望將他府第弄得雞飛狗跳的九歲小傢伙,在這回換個女夫子後能安分一些,至少讓他的生活平靜點。

  這三個男人皆非泛泛之輩,鎧斳貝勒絕色花心,身價不凡,列巨賈之名,居京城,監控軍政也接收南北情資。

  祁晏郡王冷血淡漠,富可敵國,皇上令他總管西北軍民事宜,乃北方霸主。

  東方紫邪肆深沉,一雙深邃陰鷙的黑眸裡像是藏了許多祕密,身為皇上倚重的親信大臣,他位列吏部,同時乃南方首富,勢力遍佈江南,主掌南方大權,監視一些與反皇黨暗中往來的朝中黨羽。

  這三人,在私下將自己自嘲為「皇家御用三少」。

  皇宮乃是非之地,古今皆同,而今大清亦然,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戲碼一再上演,因此他們都奉皇上聖命得固守南北,這次三人相聚,也是奉皇命回京,鉅細靡遺的將南北政事稟告清楚,在此小聚後,便又要分道揚鑣。

  正事談完後,他們偶爾聊些八卦,但三人都很清楚彼此的個性,祁晏與東方紫一聽出鎧斳口中的無奈,也就轉了話題。

  而鎧斳不愧是三人中享樂派的代表,他拍了拍手,餘興節目即刻上場。

  沒一會,好多美人兒便在亭台前飄飄飛舞,唱曲兒聲音如夜鶯輕啼,清麗繚繞,可惜三個男人中,只有鎧斳的眼神不時往那些美人兒身上打轉,讓眾美人們嬌笑如花,舞得更嬌更媚了。

  要是面對的是所謂的曠世才女,東方紫跟祁晏或許還有興趣談個幾句,但對這些全是鎧斳侍妾的美人們,他們則興致缺缺。

  終於,在酒過三巡後,二人先行離去,一群侍妾們立即爭先恐後擠到他身邊,有的捶背、有的拿起葡萄餵食,有的則輕捏他手臂、輕捶他腿兒。這些身著薄紗的美人兒各個或站或坐或跪,圍著斜臥在榻上的鎧斳貝勒,嬌笑聲此起彼落。

  這是什麼情況?韓小喬粉臉紅紅,瞧著左擁右抱、這個美人親親另個美人也親親的漂亮男子。

  她隨馬車奔波了大半個月才抵達京城,一路上提心弔膽,幻想了好多種與貝勒爺初見時的畫面,以及自己該有的言行舉止,結果此刻全成了一片空白。

  雖然貝勒府裡的管事已事先告知過,說他家鎧斳貝勒有女子之姿,要她可別瞧愣了,可她那時聽了只覺得管事是老王賣瓜、言過其實,直到見了才真是愣住,證明管事所言不假。

  尤其鎧斳貝勒狂放不羈與眾美人親密的舉止,更是讓她臉紅心跳,依禮她該轉開目光,但她卻移不開,視線像被鎖住了。

  鎧斳與眾侍妾恣意的擁吻良久,染著情慾的黑眸這才依依不捨的移到低著頭的管事,跟他身邊直勾勾盯著自己看的清秀佳人身上。

  紅唇一彎,他頗為玩味的朝她眨了眨眼。

  韓小喬的心猛地一跳,臉上酡紅更深一層。這貝勒爺怎的如此不正經?

  「貝勒爺吉祥,葉姑娘已到。」

  管事對主子的風流舉止早已見怪不怪,等到主子有空理奴才後,他這才恭敬的拱手行禮。

  一旁韓小喬也連忙一福,將在馬車上練了好久的姿態——低眉斂睫的大家閨秀模樣做了一遍。

  「很好,起喀吧。」鎧斳微微一笑。

  兩鬢斑白的管事已起身,韓小喬卻是慢好幾拍才挺直了腰身,或許是她太過遲鈍,不僅圍在鎧斳身邊的美人們摀嘴偷笑,就連他臉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幾分。

  這便是男子花心風流的基本配備吧——皮相要佳,黑眸含笑,臉頰光滑無瑕、五官粉雕玉琢,就連那總是帶著上揚弧線的菱形朱唇,恐怕連真女人也難以比擬。

  捫心自問,鎧斳貝勒的確長得比一個女子還要美,真要穿上女裝,一點也不像帶把的。

  這便是韓小喬慢了幾拍起身的原因,她想事情時,動作便慢了。

  鎧斳充滿興味的看著她,她與他想像的截然不同,典雅的華服、素雅的髮釵,雖然長得很嬌小,但臉蛋倒十分精緻迷人,一雙圓圓的大眼十分靈活、鼻子秀氣漂亮,皮膚白裡透紅,還有一張微抿著唇形仍姣好的紅唇。

  他從臥榻上起身,長袖微微一揮,環繞的美人們靜靜躬身離開,頓時之間,四周全靜了下來。

  他面帶微笑的走近她,舉止從容優雅,「葉姑娘一路風塵僕僕,肯定累了吧?」

  「不會。」她中規中矩的回答,卻不得不承認近看的他更是美若天仙,就連聲音都醇厚悅耳,可惜就是有些不太搭軋,畢竟是女人臉、男人聲。

  見她直直的看著自己,臉上卻沒有一般女子瞧見他時的嬌羞傾慕,他淡淡一笑。不錯嘛,才女的自制力果然高於常人,只是……

  他好奇的挑眉,「葉姑娘沒帶丫頭?」

  韓小喬聞言倏地瞪大眼。

  糟糕!平時就只有她負責伺候主子,主子在情急之下派她出來頂替,似乎也只想到自己要人服侍,倒忘了她這個冒充的假才女也需要個丫頭陪襯。

  「呃……那個……我的貼身丫頭得了風寒,這路途遙遠,再加上她家尚有二老,亦不捨離鄉背井無法盡孝道,所以我就沒讓她跟著了。」她趕緊胡亂解釋著。

  幸好他接受了她的說詞,點頭道:「無妨,本貝勒撥幾個丫頭伺候妳——」)

  「謝謝貝勒爺,但我連自家的其他丫頭都不習慣讓她們服侍了,更何況是貝勒爺府上的丫頭。我可以自己來的,呃……」她急忙在腦海裡搜尋主子曾說過的一些場面話,「我不愛出門,亦不需要幾名丫頭前呼後擁來陪襯自己的身價。」

  鎧斳再度挑眉,他早聽聞葉雯個性孤傲,看來確是如此,不過——「葉姑娘初來乍到,人事物皆陌生,總有不便的時候,本貝勒還是撥兩個丫頭給妳使喚好了。」

  此話合情合埋,再推卻就不近人情,她只好欠身一福,「謝謝貝勒爺。」

  鎧斳這才看向管事,「帶葉姑娘去休息,再備些茶點。」

  「是。葉姑娘,房間已備妥,您隨行的包袱也已進房了,請跟我來。」管事朝韓小喬示意,往另一邊的長廊走去。

  就這樣?那她的小學生呢?韓小喬好想問,但一想到主子要她撐上兩個月,她還是烏龜一點的好,能避能慢的事兒就別積極,不然絕對提早露出馬腳。

  想了好一會兒,她這才向鎧斳貝勒緩緩一福,轉身跟著管事離開。

  「確實有傾國之貌,但行為舉止似乎都慢了些……」鎧斳饒富興味的凝睇著她窈窕的嬌小背影,她如此慢郎中,真能治得住芙蓉那個小鬼頭嗎?

  暫時靜觀其變好了,她若治不了芙蓉,他再來將她弄上手,這樣一來,他的名聲大概就會更臭了……

  韓小喬跟著管事走,卻好想回頭再看一眼鎧斳貝勒,不是他長得太像粉妝玉琢的美人,而是她懷疑自己多心了,老覺得背後有兩道灼灼的眸光盯著她不放。

  但她還是忍住了,少看一眼是一眼,出狀況的機會就更低。

  終於,管事帶著她左彎右拐又右彎左拐的,過了亭台、花園和鋪著白玉石頭的小徑,這才來到一處獨立的門院。

  一進門,又是廳堂才拐進房內,她剛坐下喘口氣,兩名奴婢就進來,一人捧著溫熱的銅盆,先替她擰了毛巾,讓她洗臉、洗手,另一名則將點心送進房。

  「這裡居府中的東廂,幾個夫子都曾住過,但因為這次來的是葉姑娘,所以爺還特地差人裝飾呢。」

  「是啊,爺一直是個有心人,長得又美……葉姑娘,妳說是不是?」

  兩個丫頭很健談,逕自不停地說著,韓小喬看出兩人眼帶愛慕之光,再想到那些圍繞著貝勒爺的眾多美女……看來,她一點也不必擔心他會有時間來理她了。  

  不過即使如此,她一點也不想聽兩名丫頭歌頌他的豐功偉業。「我想先去看看書房。」

  「是。」

  在丫頭的帶領下,她走到另一邊的書房。這間房的通風採光相當良好,而較獨特的是,她的臥室與書房竟有房門相通,並且也連著浴池!

  見她面露困惑,兩個丫頭這才說起這兒原本也是貝勒爺臨幸侍妾的地方,規畫擺設皆以尋歡作樂為主,只不過在芙蓉格格到來後,得準備個別院給她住,又得找個夫子來教課,所以貝勒爺就把這個地方讓出來了。

  看來,在姪女芙蓉格格到來前,鎧斳貝勒的生活很荒淫嘛!

  示意丫頭可以離開後,韓小喬好奇的在這二樓的藏書樓逛了一下,書籍數量看來相當豐富,她隨手拿了一本,一翻開,眼睛倏地瞪大,頭皮發麻的急急再塞回去。

  天啊!那是什麼書?居然有男女光不溜丟的抱在一起

  她臉紅心跳的下了樓階,再回到一樓的書房,望著桌上的筆墨、箋紙還有幾本厚重的書,還是一樣頭皮發麻。

  唉,她能成功當個混水摸魚的夫子嗎?

  慶幸的是,這晚在丫頭服侍她梳洗更衣、送來一頓熱騰騰的豐盛晚膳後,沒有人再來打擾她,但她躺在柔軟的被褥上,仍然心煩意亂、輾轉反側。

  她沒有詩詞功底,也沒能寫得一手好字,萬一露餡被發現……不成,別這麼懦弱了,她要勇敢,一定可以撐下去的……奶奶,她一定可以的,對吧?

  翌日,韓小喬在兩名丫頭的伺候下,梳洗換裝完隨即用了早膳,也在她們的引路介紹下,好好認識了這棟氣勢雄偉又不失秀麗的園林住宅。

  她走經垂花門、正廳、正房,每個地方皆富麗堂皇,室外的每一處也都可見花草樹木、樓台假山。然而,她瞧的還不只是風景而已,因為如果冒充的身份被揭穿了,她得看看有沒有能閃得最快的捷徑啊。

  只可惜好像什麼也沒有,連狗洞也沒得鑽。

  不一會兒,管事尋來了,說明貝勒爺跟芙蓉格格已在書房裡候著,她連忙跟著前往。

  一進書房,鎧斳貝勒已端坐書桌前,身著一襲圓領大襟紫袍,美得雍容華貴,真要令人忘了他是男兒漢。

  許是她再次看傻了眼,鎧斳忽然對她揚眉一笑,她粉臉再次酡紅。

  「嘖,又來一個花癡。」

  這一出聲,韓小喬才看到另一邊坐著一位小格格,她身著綾羅綢緞,看來古靈精怪,長得同樣粉雕玉琢,臉頰還有兩朵小梨渦,可愛是可愛,但此刻神情卻是滿滿的不屑。

  「呃……妳一定就是芙蓉格格吧?格格吉祥。」韓小喬向她行禮。

  小芙蓉回應的則是更大聲的「呿」,加送一記受不了的大白眼。

  「葉姑娘,在書房裡,妳這名師傅地位可大於妳的格格學生,別被她欺侮了。另外,除非葉姑娘有事商量,不然我們盡量別來干擾彼此。」語畢,鎧斳貝勒微笑的起身,準備走人。

  小芙蓉面無表情,她知道他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我不煩妳們,妳們也別來煩我。

  韓小喬的反應依然慢半拍,「……好,如此甚好。」她暗暗鬆口氣,若有他在一旁看著,她肯定漏洞百出。

  書房裡一大一小,就這麼看著鎧斳態度從容的離開。

  房門讓在外頭候著的丫頭給關上了。

  韓小喬又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靜靜看著眼前表情嚴肅的小格格。

  她已事先得知對方乃是鎧斳貝勒唯一兄長的九歲遺孤,個性頑強好整人,所以她的警覺性絕對得高一點,免得像其他被整到身心受創的夫子一樣自動走人。

  「妳笑啊!笑我是個大累贅,叔叔貝勒找到人丟包就閃得極遠了。」小芙蓉冷冷的瞪著她說。

  韓小喬蹙眉,天生善良的個性讓她想都沒想就出言安慰,「格格別這麼想,貝勒爺他純粹是想讓我自在一點的對妳授課。」

  「妳太自以為是了,事實是沒有人要我,就連叔叔貝勒也是被迫收留我,因為我只剩他一個親人,沒爺爺沒奶奶、沒爹沒娘,」小芙蓉故作堅強的聳個肩,但又接著問:「夫子,妳知道我阿瑪跟額娘的事嗎?」

  她聽得出來,小格格嬌嫩清脆的嗓音裡也有一股傲氣,「並不清楚,格格。」

  「我阿瑪跟叔叔貝勒一樣風流,到處拈花惹草,我額娘不肯忍氣吞聲,兩人喝了酒、吵了架,就互相把對方給刺死了。而我那時就躲在他們的床底下,看到兩人流血斷氣而亡,好笑吧?」小芙蓉一氣呵成,像是這些話早說了上千上百遍。

  韓小喬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像在說別人故事的女娃兒,心都替她疼了起來,可她卻還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是受到太大刺激了嗎?

  「我很可憐嗎?」小傢伙突然眼一瞇,口氣又冷了,「我警告妳,少用那種同情的眼光看我,我早知道我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對他們慘死也是預料中事。」

  這是什麼樣的孩子,翻臉竟跟翻書一樣快?韓小喬一整個傻眼。難怪管事在接她進府的途中,也請她要多給小格格一點時間,說小格格不好相處但很可憐。

  「好,本夫子知道了,絕對不同情妳。」她很認真的回答。

  小芙蓉反而愣住了,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夫子們一見她大多是唯唯諾諾的呀。

  她皺著柳眉,又故作大人樣的說:「對了,本格格的乳名叫小蓉,夫子也有乳名嗎?」

  韓小喬頓了一下,想說叫「葉姑娘」她老是會慢好幾拍,那麼……「有,叫小喬。」

  「這名字我喜歡,以後我就叫妳『小喬夫子』。我們上課吧。」

  「好,小蓉格格。」韓小喬有喊必答,這是當奴婢當久了的習慣。

  沒想到小芙蓉臉色丕變,「妳是什麼身份?居然喊本格格的乳名」

  「呃……不能喊,那妳為什麼要告訴我妳的乳名?」她問得直接,因為不明所以。

  她這樣的反應,跟那些男夫子們差很大,他們都是馬上道歉,哪還敢駁斥!因此小芙蓉又怔住了。

  「這……這……」小芙蓉小臉兒羞窘,這女夫子是裝傻還是來真的?她真是氣得牙癢癢的了。「算了,本格格要上課了,就那本《資治通鑑》。」

  韓小喬瞪大了眼,看著桌上那本厚厚的《資治通鑑》,再看看坐在椅子上還小不隆咚的小鬼……這不是一個孩子該讀的書吧?

  看見她猶豫的眼神,小鬼發火了!

  「瞧夫子目瞪口呆的,莫非是質疑我的程度?此書是宋代大文豪司馬光主編,耗時十九年方完成,取名《資治》,乃因該書可供封建統治者從歷代各朝君王興亡治亂中取得鑒戒,我這麼說沒錯吧?妳還懷疑嗎?」

  小格格兩眼冒火還說得順不溜丟,韓小喬卻是聽得頭皮發麻。老天爺,她有些字句都還有聽沒有懂呢,要怎麼教授小格格?

  「還在幹什麼上課,別浪費本格格的時間。」小芙蓉趾高氣揚的冷覷她一眼道。

  那、那她就照著書本唸嘍?

  韓小喬在椅上坐正後,深吸口氣翻開書本,卻見幾隻長長蚯蚓在書頁裡扭著身軀蠕動爬行,她頓時一愣。

  小芙蓉微揚嘴角,等著她尖叫或昏倒,但……居然沒有

  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看著小喬夫子拿起書本起身走到她面前,將那些蚯蚓移到她眼前。

  「這是格格的寵物?」

  「這……」小芙蓉臉色丕變,不是因為她的詢問,而是也怕這些扭來扭去的蚯蚓。

  「若不是,我就將牠們全放回外面的花圃裡,讓牠們回家。」

  見小喬夫子又將那些蚯蚓拿靠近,小芙蓉頓時瑟縮地大叫,「隨便妳,快拿走!」她嫌惡又害怕的看著牠們,她雖然好整人,但出的不過是一張嘴,自己也沒多膽大。

  韓小喬莞爾一笑,將書本裡的蚯蚓從窗戶倒進花圃裡後,再回頭坐回椅子上,正經八百的看著小格格,「我們上課吧。」

  她開始唸那些長長的句子,這才發現內容也太過深奧了,此書以軍事及政治為主,上至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開始……天啊,一個小娃兒怎麼對這麼嚴肅的典籍會有興趣?

  可唸沒幾句,她突然聽到打呼聲,錯愕的看向小格格——

  果真,小芙蓉躺在一張貴妃椅上呼呼大睡了!

  睡了?但才剛上課啊……要叫醒她嗎?

  不成,這裡面有好幾個字,她還不太會唸呢,那就讓她好好睡吧。

  「好好睡,睡得飽才長得快。」她開心的吐了一口長氣,坐回椅子上自己看書了。

  裝睡的小芙蓉正等著她來喊人,故意打呼很大聲,但對方仍繼續看她的書是怎樣?這夫子怎麼一點責任感也沒有?

  她還要裝睡嗎?但不睡,待會又怎麼搭配那句「妳是什麼傢伙?敢打擾本格格的睡眠啊」

  可惡!

  夜已深沉,鎧斳貝勒仍在西廂密室整理一些軍事機密,他表面花心不務正事,聲名狼藉,其實私下要處理的事情可多著。

  尤其這兩年,幾名內務大臣與外面的反皇黨羽有聯結,卻又暗中培植朝中勢力,當中更以杜家為最。

  杜王爺權勢漸漲,與「反皇黨」往來是有計畫的利用他們來剷除與自己立場對立的異己,並沒有深入組織,再加上反皇黨在外的下屬分堂甚至族親都相當繁亂,他們這三名「皇家御用三少」、乾隆皇上口中所謂的「國家棟樑」要拿到名單,可難了。

  而且,杜王爺野心大,這次膽敢奏請皇上下旨讓自家女兒與他聯姻,恐怕也是為了拉攏勢力,畢竟他這個桀驁不馴的貝勒爺雖然無所事事,可他與南北兩大霸主感情甚篤是眾所周知的事。既然祁晏與東方紫個性剛強、難商量舉世聞言,那麼「好色者,好商量者」,杜王爺也唯獨他這名遊戲人間的貝勒能下手了。

  哼!不枉他努力染黑自己的形象,否則怎麼吸引一些爛人與他交心?

  放下一大疊重死人不償命的機密資料、將櫃子上鎖後,他離開密室回到西廂,臥房裡有一名美人衣衫不整的呼呼大睡。

  他勾起嘴角一笑,正想解開美人的睡穴再翻雲覆雨一番時——

  「爺,睡了嗎?」門外突然傳來近身侍從威吉的聲音。

  他立刻起身下床,走到房門口,「什麼事?」威吉低聲說了一些話,他聽了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去看看。」

  他隨即跨出廂房到庭院,施展輕功飛掠到東廂,見到威吉的哥哥威良,正在二樓藏書樓外監看著。

  他在威良身邊站定,果真見到世人眼中的曠世才女避開了他放置閨房情趣書籍的那一面書牆,逐一翻閱著其他書牆上的藏書,瞧她摸著那些書一臉興奮難抑的快樂模樣,他忍不住困惑的搖頭。

  他不懂,聽聞葉雯以重金搜購各朝各代的名書,自己就藏書豐富,而他藏書樓裡的書並不多,甚至還刻意在花街柳巷收購一些狎妓春宮等書放上去,塑造他風流的墮落形象,所以按人性來說,她會一閱再閱的應該是那些讓女人看了不好意思又愛看的春宮圖文書,怎麼會對那些硬邦邦的古書愛不釋手?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算難得,沒被他的外貌迷得團團轉,搞不好對她而言,他的魅力還比不上那些書。

  他勾起嘴角一笑,轉頭示意威良可以先行離開。

  威良明白點頭,身形一凌,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待威良一走,他就大大方方推開藏書樓的窗台躍身而入,在淌著蠟淚的燭火前,他站定的挺拔身影投射在牆上,形成一個巨大黑影。

  「赫!」韓小喬頓時嚇得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低呼一聲。

  「是我。」鎧斳貝勒連忙出聲。

  她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怔怔瞪著笑容可掬的他,差點想罵人。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他不知道嗎?

  「都已二更天了,葉姑娘還不睡?」

  「我想看、看書,準備明天的課。」她結結巴巴的指著桌上的書。

  他不由得莞爾一笑,「顯然小蓉對妳手下留情了,不然第一天走馬上任的夫子,都是備受驚嚇的早早躺上床去休息,根本沒力氣準備明天的課。」

  「她只是個孩子,會調皮也是自然的。」她深吸口氣道。雖然餘悸猶存,但看著他這張美麗的臉孔,她惶然的情緒倒是緩和不少,「時間也晚了,貝勒爺不是該回房睡了?」

  他濃眉一挑,覺得既新鮮又好笑,「夫子在下逐客令?」

  「我……我不敢鳩佔鵲巢,只是習慣獨自閱讀。」她不想跟他聊太多,以免露出破綻,但看來皇室的人日子真的很閒,他不睡覺在這裡和她閒扯淡什麼?

  「大多姑娘看到本貝勒都是欣喜若狂、眼露愛慕,但夫子妳……」

  「我喜歡書甚於男人。」她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

  這是挑釁嗎?鎧斳美麗的臉上帶著點促狹笑意,「這可真令人傷心,多少人等著本貝勒的青睞,夫子卻無動於衷。」

  「我以為貝勒爺今早才說過我們盡量不互相干擾。」她有些無奈的說。他如果要她像個花癡一樣對他笑得花枝亂顫,那可能得等到下輩子。

  「我確實是,但那是指小蓉在場時。畢竟她已經夠難搞了,若再加上我這名貝勒在場看著,大多數夫子就連唸個古文都結結巴巴,緊張到錯字連連,那她還學什麼呢?」

  韓小喬恍然大悟,「所以,只要有夫子在,爺就不出現在小蓉格格身邊?」

  「沒錯。」他點頭。

  難怪小格格會認為他將自己丟給別人後就閃了,偏偏她又不能雞婆的要他在小格格上課時過來作陪,因為她肯定會漏洞百出。可不說,她又覺得小格格很可憐,她感覺得到小格格是渴望親情的……

  竟然真有女人在他這個風流倜儻的男人面前還能面露嚴肅的認真思考

  鎧斳不信,正想上前再逗弄這俏夫子時,她剛巧抬頭——

  「我覺得貝勒爺應該多關心小格格,她年紀小,特別會想依賴人,尤其是唯一的親人。」她決定了,她還是要當個管家婆!

  他的黑眸浮現笑意,「這只是夫子上課的第一天,妳會不會太早下定論了?」

  「小格格只是孩子,心思很單純的。」他這麼說,她可不服氣了。

  他止住笑意,若有所思的凝睇著她,好一會兒後才道:「那她就得開始學著長大,心思愈單純愈容易受傷,相信我吧。」他轉身離去,沒走樓梯,一樣是從窗戶飛掠離開。

  韓小喬不由得蹙起眉。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話裡的孤單那麼深濃,連她的心都忍不住酸酸的……

TOP

第二章

日子一天天的過,顯然沒人將韓小喬的話放在心上。鎧斳貝勒一樣一天到晚見不著人影,倒是常聽到兩個伺候的丫頭告訴她,爺今天又到哪里喝花酒、又帶了哪位官人到府狂歡……

沒救了!

另一方面小蓉格格也一樣,她上她的課,小格格則很用力的想她的把戲。

每一天,小蓉指定的書本都會出現一些毛毛蟲、秋蟹、軟綿濕滑的小青蛙,甚至是血淋淋的豬肉、內髒等,而這些惡作劇的東西,都是事先被放在書本中,再由她指定去拿。

這些書包括有《莊子》、《離騷》、《史記》、《杜詩》、《楚辭》、《詩經》等等,每次一看到小家伙雙眸熠熠發亮,她就有了心理準備,也因此即使有點嚇到,她的神情仍是波瀾不興,倒是看到小格格氣得牙癢癢時,得拚命忍住一肚子笑意。

甚至她還想著,應付這些可比教書來得好混多了,兩個月應該能一下就過去。但,韓小喬的日子過得快,小芙蓉卻覺得慢。她氣死了、恨死了,這小喬夫子為什麼啥也不怕?她生氣的天天想著鬼點子要把小喬夫子嚇到屁滾尿流,趕快走人,因為只有夫子不上課,叔叔貝勒才會來看她。

她一定要小喬夫子受不了的走人,所以從不讓夫子按照進度教課,她想聽就聽課,懶得聽就睡大頭覺,甚至堂而皇之的離開書房。但就像過去幾天一樣,夫子不但不生氣,反而怡然自得,靜靜的自己看書寫字,有夠可惡的!

然而這一回……哼!她就不信她沒有感覺。此刻,書桌上放了一杯特調的辣椒水,刻意用陶杯裝著,看不到里面的文章,小芙蓉拿起了杯子,“小喬夫子,累了吧?喝口水,這是本格格賞的,不準不喝。”

韓小喬直覺伸手要拿,沒想到跟小格格太有默契,一個往下遞,一個往上拿,她的手打到杯子,整杯水就這麼潑到小格格臉上。小芙蓉眼睜睜看著杯子倒向自己這邊,原本想整小喬夫子的,沒想到杯里的水最後全往她自己臉上灑,一些水滴還濺到她的眼皮上,那股麻辣的刺痛感頓時像火在燒!

“我眼楮好疼、臉也好疼啊……嗚嗚嗚……”她痛得蹲下來大哭。

韓小喬急得馬上離座,繞到她身邊蹲下,“怎麼會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站在門外伺候小格格的兩名丫頭馬上沖進來,一見到主子臉上像燒紅的模樣後,嚇得驚慌大叫,“怎麼辦?這是好幾斤辣椒制成的辣椒水啊,是格格要咱們——”兩人講不下去了,但韓小喬已沒心情追究,“快點,去拿冷水過來。”

于是一陣慌亂後,有人拿著水壺,有人拿來毛巾,怎知韓小喬竟然一接過水壺,直接拿了就要往小榜格的臉上倒——

“干什麼?放肆!”小芙蓉害怕的大叫。

“格格把手放開!”韓小喬瞧她用手緊緊住自己的臉,連忙叫道。

“我不要,妳才滾開!”小芙蓉氣炸了。

韓小喬深吸口氣,火冒三丈的看著現場連同自己房里四名不知所措的丫頭,“你們負責把小格格的手拉開,另外的負責揪住她臂膀,不準她亂動,快!”“呃,可是……”

“快!”她大叫,“你們要她毀容嗎?”

“是。”丫頭們急忙拉開小格格的手,也一邊制住她的肩膀。

小芙蓉氣得扭著身子大叫,“該死的……噗噗……該死的……小喬夫子……噗……你……敢往我臉上潑水……咳咳……噗噗……”一壺又一壺冷水直往小芙蓉的臉上倒,毛巾則輕輕你住她的鼻孔,免得她進水嗆到,但這麼的折騰,再怎麼小心也絕對是難受的。

終于,韓小喬看小榜格細皮嫩肉的臉上只有一些微微的紅腫,總算停止了倒水,再要丫頭去拿點冰鎮消炎的藥膏過來後,她同樣強勢的替小格格抹上厚厚一層。而這段時間下來,小芙蓉已經咒罵了她的祖宗八代,砍人、殺人的狠話也都飆完了。

韓小喬瞪著這名不過九歲的孩子,嚴肅地斥道︰“格格要有口德,那些逞凶斗狠的話只會讓格格看來像個沒教養的人。”“嗚嗚嗚……我臉上還是好痛啊,妳還敢教訓我!”小芙蓉又用手遮住臉,驕縱的怒罵。

“我是妳的夫子,就要教會妳正確的事。”

“我要跟叔叔貝勒說去,叫他讓妳走。”

“好,妳現在就可以派人去說,我幫你處理一下,也可以馬上走人。”但話一出口,韓小喬就後悔了,她得要再撐一個半月才行,不然萬一奶奶遭映就慘了……居然對她這麼凶……小芙蓉咬著下唇看向韓小喬。這夫子跟其它人不同,不會耐著性子哄她、陪她、拜托她,還敢教訓她?

想到此,她突然怒哼一聲,“妳叫她們把我的手抓得那麼用力,想疼死我啊?”韓小喬愣了一下,這才趕緊幫忙扶她起來,沒想到小芙蓉竟然用力地用花鞋各踢了四個小丫頭的腳脛骨一下,四人當場痛得眼淚飆出來,卻都不敢叫。

韓小喬馬上臉色大變,氣呼呼的瞪著小芙蓉,“格格,妳要學會尊重她們,她們有的年紀比妳大還得伺候妳,妳不懂感激還對她們那麼壞,小心下輩子去當乞丐,因為妳不會感恩惜福!”小芙蓉被她瞪得莫名心虛起來,“她、她們不過是奴僕而已,妳凶、凶什麼?妳不怕我跟叔叔貝勒告狀去?”

“好,但告狀前妳先去梳洗更衣,別著涼了。”韓小喬吐了一口長氣,回頭再叫丫頭去找大夫過來看看,“反正這是貝勒爺府,錢應該很多,女孩子的臉皮可只有一張,又如此美麗,得好好看一下要不要緊。”“不成、不成,不找大夫,這事兒不許誰去說去,聽到沒有?”

小芙蓉突然又怒斥眾人,一瞬間很害怕小喬夫子真的會走,長這麼大,除了阿瑪額娘,外頭一回有人敢凶她,卻是為了她好……而且,她原本熱辣辣的眼皮跟臉頰真的不疼了,只剩胸口暖烘烘的……“發什麼愣?我說了不必叫大夫,還有,我要梳洗更衣。”小芙蓉又大聲喝斥道。

四個丫頭面面相覷。這個老是惹是生非,再到貝勒爺那里告上一狀就要換夫子的小格格,竟然轉了性,要她們誰也不許去說?

這是天下紅雨、鐵樹開花了嗎?

韓小喬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讓丫頭們簇擁著離開的小榜格,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不管如何,只要鎧斳貝勒不知道這件事,她應該就可以繼續掌下去吧?只不過,她的管家婆個性也真的要克制一點了。

韓小喬錯了,鎧斳貝勒雖然人沒有出現在課堂上,但他的兩名侍從可是一直盯著上課的情形,所以威良跟威吉還是將這事稟告主子知道。“辣椒水啊……”他娉了直搖頭。

“沒錯,但小喬夫子在指揮時看來很有氣勢,就連小榜格都不敢再造次,乖乖照做,還不許其它丫頭在這件事上說嘴。”“她還真有兩把刷子。”看來她真能鎮得住小芙蓉,那麼,小芙蓉應該能安分一陣子了吧。

“是,很令人意外,格格整人的把戲完全失效,一些尋常姑娘家都會怕的小蟲,葉姑娘完全不放在眼里,就連看見血淋淋的肉品五髒或秋蟹,她一樣面不改色。”威吉這一說,威良也點頭,兩人對這些事兒可是如數家珍,嘖嘖稱奇。

鎧斳的嘴角浮現笑意,“是嗎?我沒想到她的膽子會這麼大。”可除了這點令他出乎意料,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她留在書房及藏書樓的時間極長,看得出來是名相當用功的夫子,只是她讀的不見得都是困難的典籍,有些甚至是很簡單的書,這個才女真的很不同。

他抬頭看著威吉跟威良,“我得到密函,信中通知我十天後咱們這里會變得更熱鬧,你們可能會更忙……‘她’又要來了。”

“呃……是。”兩兄弟苦笑,霎時明白主子指的“她”是涵英格格。

他們是暗地幫主子注意府內情況的人,夜里巡府、白天盯梢一些舉止與尋常不同的奴僕,都是他們的工作,畢竟主子是雙面人,身份敏感,交友復雜,不適合出面管事,只要一個不小心真實身份暴露出來,生命就危險了。

偏偏,涵英格格就是一個會讓真實身份暴露出來的危險人物。

“好了,通知管事,叫他也通知所有的人,大家有個心理準備,別得罪她。”

“是。”

兩人拱手回答,互看一眼。誰敢得罪涵英格格?這府里也只有主子有這個膽。

侍從們一離開西廂密室後,鎧斳立即往後靠在椅背上,吐了口大氣。

涵英要來,她老子杜王爺也從不阻止,明明不是高風亮節之人,竟還自詡女兒是“賢良之後,溫柔敦厚”?!呿!這話也只有這只老狐狸說得出來。

不過既然涵英要到了,老狐狸肯定會找人探探他最近的生活起居,那他當然不能讓人家失望,得努力的泡在溫柔鄉里才行。

鎧斳微微一笑,離開密室,差了下人把他美麗的侍妾找來伺候他。

朗朗晴天,涵英格格將在十天後抵達貝勒府的消息一傳開,府內每個奴僕都心驚膽戰,覺得天都變灰了。

涵英格格是杜王爺的掌上明珠,滿洲正黃旗人,從小就被寵壞了,個性無法無天,連她的父母私下都曾直言打小邊壞了女兒,沒人可以拂逆她。

的確是沒人,因為就連一向難搞的小芙蓉也不是她的對手。

涵英掌摑下人、罵人的功力都很可怕,令奴僕們動輒得咎,非常難伺候。小芙蓉曾經好幾次整過她,非但沒成功,還被她以府中未來當家主母的身份壓得死死的,直言她討厭不聽話的小表,到時嫁進來後,勢必會讓小榜格好看……

所以,一知道涵英要來,不只奴僕,其實小芙蓉也很擔心。

怎麼辦?叔叔貝勒府里的鶯鶯燕燕,根本沒有一個氣勢比得上涵英格格,又聽聞可能還會有一道聖旨下來為他們指婚,這怎麼成呢?

這事兒讓小芙蓉從早煩惱到太陽都要下山了,還是無計可施。

“回神,我們還在上課呢。”

書房里,韓小喬有些無奈的出聲提醒,有這樣的環境卻不肯好好讀書,這小榜格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格格在想什麼?”

想有誰能治得了涵英啊!小芙蓉以手支著臉頰瞪她一眼,這一瞪,她眼楮突然一亮。

細細打量,她這才注意到小喬夫子長得挺美的,清麗出塵,而且又是才女,若能出馬與涵英斗上一斗,河蚌相爭,她也樂得輕松。

“小喬夫子,我家叔叔貝勒很美吧?”她眨巴著大眼,忽然可愛地問。
韓小喬不明所以的點頭,但仍專注于書本上,雖然只是冒牌夫子,但所謂“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她也是要做一下授課紀錄,就算她的學生很不用功,進度是龜速。

瞧她興趣缺缺,心急的小芙蓉一把抽走她手上的筆,小臉欺近的直視著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總得要耍些心機嘛,夫子說是不是?”

她蹙眉,“我不懂,但格格請看這里——”

“夫子不懂,我懂。我阿瑪身邊就圍了太多女人,我看多了她們如何勾心斗角,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教你怎麼贏得我叔叔貝勒的心。”小芙蓉一臉認真的說。

韓小喬一愣,這才明白小榜格想干什麼,可惜她一點都不想贏得鎧斳貝勒的心。

當然了,她對鎧斳貝勒的確很好奇,一個相貌比女人還要美的男人,對他投懷送抱的姑娘肯定多如過江之鯽,若真要贏得他的心,會有什麼水到渠成的方法?

瞧小喬夫子沒說話,小芙蓉興高采烈的挨近她,“裝花痴啊,男人都不愛的,但叔叔貝勒好像很愛這一種,尤其像是柔順聽話、沒主見的。但只有一點要注意,他不愛哭哭啼啼的姑娘,一點哭聲都不成,他說光聽到就心煩。”

這是什麼好方法?她對小榜格的期待顯然太高了。

“夫子,你的琴棋書畫皆上乘,嫁給一個貝勒爺,絕不委屈,只要我幫你,一定可以讓你抱得美男歸。”

韓小喬無奈的看著小榜格。這個小大人,腦子里盡想些不符年紀的事,只要一露出甜美的笑容,她便很清楚這鬼靈精又有壞點子了。“讀書吧。”

什麼嘛!小芙蓉一聽,就知道小喬夫子根本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肯定是她只看過叔叔貝勒一、兩次,還沒被他的魅力掃到,那麼——

“走,跟我走。”

“去哪兒?”

“去看有趣的事,我命令你要陪我去看。”

日近黃昏,滿天彩霞相當魅力,就在西廂假山旁,有一株枝葉茂盛的老樹,韓小喬一路跟著小榜格過來,就見早早將丫頭們全撤下的小榜格,竟然撩起裙擺就往樹上爬。

“格格?太危險了,快下來!”她臉色大變的說。

“噓,小聲點,敢壞本格格好事,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小芙蓉回頭瞪她。

“格格啊……”

“別叫!你要我跌下去嗎?你快上來!”小芙蓉又低聲吼她。

好吧。這下韓小喬只能閉嘴,而且看小榜格攀爬得如此利落,顯然不是頭一回,沒辦法了,她只好跟著爬,真有什麼事,她還能及時抱住小榜格,或者當個墊底的。

沒一會,小芙蓉才坐在較粗的枝干上,就見到小喬夫子也手腳靈活的攀爬到她的身邊坐著。咦?這小喬夫子還真能爬,看來真的能跟她同盟。

居高臨下要看啥?韓小喬學著小芙蓉鬼頭鬼腦的半趴伏在假山邊緣,偷偷往對面看過去,這一看,她立刻臉色嫣紅,心跳加速。

只見鎧斳貝勒正擁著一名頭髮凌亂的美人兒,斜躺在樓台的床榻上,他的衣著顯然讓美人兒給扯亂了,衣襟半開,露出堅硬平滑的胸肌,而美人兒的一雙白玉藕臂則在上面摸來摸去的,甚至因為距離並不太算遠,她還能瞧見美人兒紅唇微張,好似喘著氣,身子還不停扭動著。

也不知他在美人兒耳邊說了什麼,就見到她愈喘愈厲害,一手便拉著他的手,隔著衣物愛撫自己胸前的渾圓……

韓小喬倏地瞪大眼,看著他邪魅一笑,低頭用牙輕咬美人兒的耳垂,一手輕輕拉開美人兒的衣物,埋首其豐盈,美人兒則將十指插.入他的發里,一臉享受……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粉臉燙紅到要冒煙,一轉開頭,才慢半拍的發現身邊還有個年幼的小家伙。

她想也沒想,連忙用一手遮住小榜格的眼楮,“不可以看!”

“放開啦——”

兩人話都還沒說完,便同時感覺手臂被人用力一扣,下一秒,她們凌空飛了起來,隨即落在二樓陽台。

方才在榻上的美人兒已不見了,然而,微亂的床鋪還有空氣中的親密氣息仍似散未散,更甭提此刻將她們兩人像老鷹抓小雞般逮到這里的鎧斳貝勒,那張被吻得鮮紅的唇像抹了胭脂,美得令人屏息,忘我凝睇。

“非禮勿視,葉姑娘,這點不需要本貝勒爺教授吧。”

鎧斳貝勒的聲音輕淡,卻又有一股無法忽視的嚴厲。畢竟小芙蓉年紀太小,讓她看到這麼不適宜的事,這女夫子是有缺失。

“是我帶小喬夫子上來看的。”小芙蓉倒是馬上扛責。

“不對,一開始雖然是小榜格,但她錯,我更錯,我該制止的——”韓小喬也沒有推卸責任。

“不對,你根本不知道上來要看什麼。”小芙蓉著急的打斷她,“何況,這種畫面我看阿瑪跟其他女人都看多了,就連藏書樓上的書我也都看了……怎樣?叔叔貝勒,你要罰我嗎?還是罰小喬夫子?”

韓小喬也著急著挺身而出,“請別罰小榜格,是我的錯,我可以馬上走人,是我不對,但更錯的是大人,她阿瑪不應該,貝勒爺更不該在藏書樓放孩童不宜的書——”

天啊!她在說什麼?該快點阻止時沒阻止,該慢點說的話又太快說出口,韓小喬真想捶自己幾拳。

“不是,是我有錯,是我帶夫子來的,你別讓她走!”小芙蓉現在非常需要小喬夫子,因為有一個更大的敵人要來襲,她需要盟友啊!

鎧斳貝勒漂亮的眸子再度出現興味之光,“真難得,一向找奴僕夫子來墊底的小榜格,竟然也會扛責了?”

“她讓我服氣,還敢凶我呢!是最美麗的河東獅吼喔。而且小喬夫子不是滿腹詩書而已,膽子更大,什麼東西都不怕,人長得美又聰明,我常看她看到都呆了呢。”

小芙蓉連珠炮似的說著小喬夫子多好又多好,鎧斳貝勒當然明白這小娃兒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她跟涵英格格一向不對盤,就怕皇上一道聖旨讓涵英格格成為貝勒府的當家主母,屆時她的日子鐵定難過。

韓小喬不知道小榜格在打什麼主意,倒是很清楚她在扮紅娘。

難怪,這兩天她眼皮直跳,現在也嚇死了,她絕對、絕對不能讓貝勒爺對她有興趣,她只是一株小草,家里還有奶奶等著她。

鎧斳貝勒忍著眼底的笑意,故作認真的打量起韓小喬。

瞧見他這等興致勃勃的目光,韓小喬很想逃,偏偏她不能逃,得撐下去啊。

鎧斳臉上的笑意愈來愈深,因為他念頭一轉,仔細想想府里的多名侍妾,的確沒半人有膽量跟涵英格格對嗆,,但這個葉雯不僅對他視若無睹,剛剛還敢出言訓斥他,想必對目中無人的涵英格格,她應該也會有話直說。

這兩個女人遇在一起,不管有沒有唇槍舌劍,至少他也能偷空喘口氣吧?

愈想,他愈覺得把這個女夫子納入自己寢帳之內也不是件壞事,何況就是要有這樣的花容月貌和過人的才氣,說他心儀于她,對于杜王爺或涵英格格甚至是皇上,也才有說服力。

小芙蓉看著叔叔貝勒真的打量起小喬夫子,心里可樂壞了。

小喬夫子一直太盡責,老是叨叨念念她“有書念時直需念,莫待無書可念空余恨”,什麼跟什麼嘛?真是吵死了,她被盯到都快不能喘息了,只有這會兒,她好像是多余的,不如就消失好了。“咳咳,我去做學問了。”

“我陪你——”

“我不要夫子陪,我想自己思考思考,夫子也該跟我叔叔貝勒報告近日的教學內容吧。”呵呵,找小喬夫子來是對的,小芙蓉對自己的聰穎洋洋得意起來。

聞言,韓小喬可是心驚膽戰。哪來的什麼教學內容?她不過是照書念,照書上的注釋解釋,大多時間都是應付小榜格的惡作劇啊。

但有人很認可小芙蓉的說法,鎧斳先是靜靜為自己及韓小喬倒了杯茶後,隨即優雅的坐下,示意她也在他對面坐下。

她盈盈入座,拿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內心其實是如履薄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看出她的緊張,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小蓉似乎在推薦你成為——”

“沒有!”她急忙打斷他的話,覺得小芙蓉是在報仇。

“什麼沒有?本貝勒話都還沒說完呢。”他笑。

她尷尬的吞了口口水,“我只是想說自己是來授課解惑的,男女之情絕非眼下該著重之事。”

“是嗎?”他突然起身,拿起茶杯,緩步移到她身邊坐下,嘴角含笑的凝睇著她,“葉姑娘年已十六,本貝勒則是二十六,葉姑娘的年紀正好是當年貝勒春情初動時,所以,你剛剛看了場春宮秀,一顆芳心難道沒有蠢蠢欲動?”

她想也沒想的就起身,坐到他對面,一臉嚴肅的說︰“我以為上回在藏書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書比男人有趣嗎?那也許就是你還沒有發現對的男人。”

韓小喬不禁在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男人真的很自戀,但主子還沒來,時間也還不到兩個月,她這回若再跟他牽扯出什麼感情來,事情不是更大條?

對了,小榜格不是說她討厭女人哭嗎?如果此話當真,她就有方法能脫身了。

“好吧,貝勒爺,我向你坦誠,其實不是我愛書甚于男人,而是我不明所以的從小就怕男人,尤其是只要有男人對我露出感興趣的眸光,我便會想躲,這也正是我于青春年華仍隱居峨眉的主因。”說到這里,她眼眶還微微一紅。

是嗎?這還是頭一回有女人當著他的面說自己怕男人。

鎧斳當下一愣,卻覺得更有趣了,忍不住又起身靠近她,一手摸著她的柔荑。

韓小喬嚇到了,也覺得很生氣,這貝勒爺是耳背嗎?沒聽懂她說什麼?

“這可不妥,如此美人竟畏懼男人愛慕的眸光,難怪外人稱你這名曠世才女孤傲難接近。”他申請溫柔地望著她,“可在小蓉口中,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而且膽量極大,剛剛教訓我時,也不見畏懼。”

“一碼歸一碼,教訓爺是因為人要誠實,放那些書本來就是不對的,大白天也不該……咳!沒事。”又來了!她就是心直口快,這也是奶奶常對她耳提面命要她改的,她怎麼老是忘記!

“好,一碼歸一碼。事實上,小蓉早比正常的孩子早熟,你會臉紅的那種事,她已經見怪不怪,那些書對她而言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所以我才沒收起來。要怪的話,就去怪我死去有沒責任感的大哥跟大嫂,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他言之有理且難得嚴肅,她無言駁斥。

“瞧!”他突然又笑了,“一談別的事,你不就不怕我了?”

她愣了愣,急急的道︰“我……這不一樣嘛,剛剛氛圍不同,我才不會害怕,所以請貝勒爺別亂想了。你也知道小榜格生性愛捉弄人,我對她嚴厲些,她便往我的死穴里踩。”她愈說愈哀怨,想說自己愛念書都沒得念,因此不自覺就希望小榜格要用功,她實在不該多事的。

“死穴?”

“是,那些惡作劇傷不了人,我自然不怕,但她知道我對男人不同,呃……那是我被她套出話來,坦誠了這點,聰敏調皮的她就要你來……一個孩子怎麼可以這樣,就算是格格……”

他濃眉一皺,像是聽到她哽咽的聲音……不會吧?

“我不想哭的,真的,我一直一直都很堅强,但是……我不要男人,只想做學問……真的……不想跟男人有什麼情愛,不想像我娘一樣空有天賦,可一旦有了愛的男人,成親生子後,什麼學問都別想做了……”

“我早已打定主意終身不嫁,請貝勒爺別壞了我的人生大計,我、我真的想當一個留名後世的文人……”

鎧斳眉頭愈來愈皺,看她雖沒發出哭聲,卻已涕泗綜橫,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轉變令他一整個傻眼。

更離譜的是,她忽然又咚地一聲跪下來,開始抽泣還雙肩顫抖,“我真的只想做學問……嗚嗚嗚……萬一與爺產生了感情、有了孩子……不,不能萬一……我不想日後只能被關在小小的閣樓庭院中相夫教子……紅顏易老、時光易逝啊……”

她激動地請求,還情緒失控的碎念不停,聽著她近似竭斯底里的哭聲,他的額角抽搐,俊魅的臉也逐漸變色。

“好,小喬夫子請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也不必擔心本貝勒會弄大你的肚子,讓你成了你娘第二,你好好教導格格就好。”他投降了。

沒想到她仍是繼續的哭,還像個失智老太婆似的重複說著一樣的話,不管他對她原先有什麼計畫,此刻也全沒了。

老天爺,哭音傳腦啊……忍無可忍,鎧斳只能先閃人。

他一走,掩面哭泣的人兒立即拭去淚水,臉上出現得逞的笑意。

呼!太好了,總算讓他斷了念,不然情況已經夠麻煩了,再這麼糾纏下去,她會累死的。

TOP

第三章

      東廂書房裡,小芙蓉皺著眉,呆呆看著手上的五根手指頭。

  還有五天涵英格格就要來了,但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叔叔貝勒怎麼對小喬夫子一點動靜也沒有?

  難道他忘了涵英英格格有多麼可怕嗎?不行!

  她隨即從座位上起身,“我要去找叔叔貝勒。”

  “他肯定在忙,別去了。”韓小喬馬上制止。

  那日看到他在樓台上與美人調情,讓她一連幾口莫名其妙從春夢裡嚇醒,因為夢裡的女人竟然變成了她自己,敢情真的應了他的話,她春心蠢動了?

  “我不管,你也跟我去。”小傢伙架子可大了,冷冷的下令。

  雖然她一直不明白好色的叔叔貝勒怎麼突然收了手,但眼前也只剩小喬夫子能跟涵英格格分庭抗禮了。

  “我不去。格格,我跟你老實說吧,我很怕男人,尤其是對自己感興趣的男人。我不知道你能否明白,但格格真的不該扮紅娘。”她決定還是開門見山的說,不然要她一直在貝勒爺面前演出歇斯底里又哭哭啼啼的女人,也很累耶。

  小芙蓉雙手環在胸前,噘起嘴斜睨著她,“你怕男人?我才不信。”

  “是真的。”

  “那就多看幾次唄,反正叔叔貝勒長得一點也不像男人啊,這不剛好?”小芙蓉一定要趕鴨子上架,而且……她帶著懷疑的眼神看向夫子,小喬夫子看來就為是那麼沒膽的人,肯定像她一樣老愛騙人。

  “噗!”韓小喬一聽,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來,“不管他像女人也,像男人也罷,反正皇親國戚總有門第之見,配我這樣的女人太委屈。”

  “哪有什麼門第之見?他只要是女人都成。”小芙蓉小大人似的駁斥。

  韓小喬聽了欲哭無淚。原來她是圓是扁,是美是醜都不是重點。

  事情至此,原因她大概也明白了,這幾天府中奴僕各個看來無精打采,全是因為涵英格格要大駕光臨,只是她一點不想被小芙蓉抓去當盾牌。

  “好,夫子跟你說,不隻長相的問題,只要有男人看上我,想接近我,或用傾慕的眼光看著我,我的腦袋跟情緒就會開始不受控制,會擔心有天才女變成黃臉婆,日子只剩下相夫教子,我會一直亂想,最後像個瘋婆子。”

  “那我偏要看看。”小芙蓉驕縱的睨她一眼,要她跟著自己走。

  “格格……”韓小喬真是既生氣又無奈。

  一大一小兩離開東廂,也維持著一前一後的距離走著,至於該隨侍她們的丫頭們,則早被撤走了。

  韓小喬見小格格直往鎧斳貝勒住的院落走,腦袋也沒關著,努力思索萬一待會又見到不雅的的畫面,自己該如何反應。

  才想著,迎面突然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她一抬頭……哇!是個大陣仗,幾個美人兒嬌柔甜笑的伴在貝勒爺身邊,正往她們走來。

  “哼!全是他的侍妾,有二十人吧。”小芙蓉很不以為然,嗤之以鼻的抬頭看著小喬夫子,“其實你擔心?有人分著伺候你的男人,這不正好?”

  好個頭!這孩子的價值觀跟道德觀都扭曲了,偏偏自己還不能過分的指正,就怕小格格一火大把她趕出去,屆時要她怎麼去面對主子?
  
  前來的那群美妾一見到她們兩人,腳步也慢了。如果說涵英格格是個大麻煩,那麼眼前這個芙蓉格格就是小麻煩。

  “你們先下去吧。”

  鎧斳朝身後的侍妾點頭後,美人就都退了下去。

  他的目光轉過來,直覺對上站在小芙蓉身後的小喬夫子,沒想到她怯怯的眼神正好跟他的對上,下一秒,她就嚇著倒退三步,像是看見什麼猛鬼野獸似的。

  她那誇張的舉止,讓他哭笑不得。“怎麼來找我?不會是又要換夫子了吧?”這是他唯一想到的事,依照往例皆是如此。

  “才不是呢!是小喬夫子久未見叔叔貝勒,很想你。”小芙蓉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簡直是睜眼說瞎話!韓小喬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一邊急著想澄清,但小芙蓉口齒伶俐,連忙又出聲。

  “真的!她沒有跟叔叔貝勒傾訴愛意,心思一直無法留在課堂上,所以才希望我能幫忙,讓你們可以有較多的時間相處,她真的很愛你。”

  鎧斳莞爾一笑,這些話怎麼比較像是他身邊女人會說的話?

  “什麼?!”韓小喬又急又驚,腦袋反而一片空白。她沒料到小芙蓉的謊話會這麼猛,一時反應不及。

  “小喬夫子,我好人就做到這裡,我的叔叔貝勒願不願意接受你,就看你的造化了。對了,你說其實叔叔貝勒長得一點也不像男人,正好是適合你的男人,這話我也代你傳達了。”小芙蓉笑嘻嘻的說了這長長一大串不打結的謊言後,便往另一邊走去了。

  韓小喬簡直要瘋了,她已經沒空管丟下話就走的小芙蓉,一心急著想向臉上笑容變得很詭異的鎧斳貝勒解釋。

  “我真的沒這麼說!這實在太荒謬了,太好笑了,我不知道小格格為什麼硬要亂點鴛鴦譜?”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紅了,鼻子紅了,眼淚就要掉了,“何必強人所難呢?一定要將我推給貝勒爺嗎?她真的這麼討厭我,不想讓我教嗎?我很認真的在教她做學問啊……”

  “天啊,地啊,難道認真也是一種錯誤嗎?還是我該昧著良心打混摸魚呢?嗚嗚嗚……”

  歇斯底里的說到傷心處,她又開始哭哭啼啼,不過心裡可罵起他來,二十名美妾還不夠是想怎樣?而小芙蓉不顧她是自己的夫子,為已私利就想犧牲掉她,也太現實了吧。

  耳朵好癢……誰罵她啊?

  原來小芙蓉在走了一段路後刻意又繞回來,偷偷摸摸的藏身在花圃間,這會兒正癢到不得不掏掏耳朵。

  她悄悄繞回來,是想瞧所謂怕男人的小喬夫子會有什麼反應,沒想到夫子哭到呼天搶地,真的是卯起來哭。

  老天,魔音穿腦好吵喔……她摀住耳朵,皺眉看著漂亮五官都要打結的叔叔貝勒。

  怎麼辦?好像無望了。

  鎧斳貝勒確定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看來這僅存幾日寶貴時間,他得從自己的侍妾裡找出一個能與涵英格格旗鼓相當的人,縱使不行鬥法,至少分散注意力也成。

  畢竟人家一個金枝玉葉都能不計較的送上門來了,他總不能回身馬上將她踢出去,一來不給杜王爺面子,二來比較符合他放蕩多情的形象。

  “好了,別哭了,我不敢要你了。”他沒好氣的道。“我也會提醒小蓉別再找你過來,免得因為你,害我對其他女人也一樣沒興趣。”

  那不是更好?光想到近二十名的侍妾,她都替他感到憂心,也不怕縱慾過頭壞了身子……
  
  思及此,她柳眉一蹙。

  奇怪,她關心他做啥?可憐的是小芙蓉,他這貝勒爺有空關照一大群女人,對唯一的至親卻不聞不問,也太過分了。

  她低頭看似以袖試淚,實則偷偷做了個大鬼臉。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就讓他縱慾而亡吧。

  “感、感恩。貝勒爺,那我先行退下了。”

  鎧斳袖子一揮,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殊不知韓小喬一轉身背對他後,臉上立即露出笑臉,因為她清清楚楚聽到他口氣裡嫌惡與煩躁。

  在聽不到她的腳步聲後,鎧斳這才抿緊唇瓣,轉身看著她纖細的身影。

  不知為什麼,他的心情不太舒服,頭一回有女人看到他就哭,而且還哭得這麼淒慘,實在不太給他面子了。

  眼看涵英格格到來的日子已逼近,他想找個盾牌卻找不到,真是的,偏偏這顆燙手山芋又哪兒也不能扔……

  突然,窗外右手邊花圃傳來窸窸窣窣聲,他一回頭,就見到小芙蓉從花圃裡鑽了出來,拍拍沾了葉片的身子,笑得好不燦爛。

  “我看到了小喬夫子剛剛哭得好慘,但一低頭拭淚時,實則在做鬼臉,而且一背對你,她馬上就無聲的笑了。”

  “真的?”美眸熠熠發亮,這可有趣了。

  “當然是真的,第一回有女人對叔叔貝勒如此不在意,還刻意裝愛哭,你應該很不是滋味吧?”

  笑意浮現他眼眸,“你在挑釁?”

  她是,但她絕不會承認。“當然不是,只是我想夫子是才女,自然心高氣傲,覺得你們這種皇室子弟花心俗氣,所以在我好心跟她說瞭如何贏得你的心及避免做什麼事後,她反而拿來利用,故意讓叔叔貝勒討厭她了。”

  原來如此,難怪她第一次在書房面對他時,可沒見現在如此懦弱,只不過--

  “你那麼好心告訴她我的喜惡,所為何來?不會是因為太害怕涵英格格成了
這裡的當家主母,猛找你的碴吧?”

  鎧斳的話一針見血,小芙蓉臉色丕變,“哪、哪是。”真是的,她以為將話題繞開了,怎知叔叔貝勒又轉了回來,真是狡猾。

  鎧斳當然知道侄女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但他現在比較感興趣的,是找出那個出乎他意料之外敢耍弄他的女夫子,而且得先證實侄女的話是真是假。

  看來小蓉的話,大概是八九不離十,因為此刻的小喬夫子,看起來已經一副危機解除的快樂模樣。

  鎧斳貝勒施展輕功飛掠,上了樓台刻意停駐,果真見到韓小喬正駐足在蓮池旁,仰頭看著天際,一張絕色小臉,眼兒彎彎、唇兒彎彎,的確是帶著某種奸計得逞的得意。

  一見她低頭,他立即身形飛掠,故意在她的身後站定。眼前蓮池映照出她的身影,那雙慧黠且泛著得意神采的美麗笑顏在清澈藍空的倒映下更是一清二楚。

  她還真是吃了豹子膽,完全沒將他的身分放在眼底!

  “什麼事這麼開心?小喬夫子。”

  醇厚含笑的嗓音一出現,韓小喬臉色一變,猝然轉身,但因轉得太快,她繡鞋一滑,差點沒摔下池去。

  好在他動作夠快,一個掠步手臂一伸,扶住了她的纖腰--但也僅於此了。

  她臉色蒼白,看著他刻意欺近的美麗臉孔,他想做什麼?

  這男人唇角帶著勾魂般的促狹笑意,渾身上下散發足以讓女人神魂顛倒的誘人氣息,真的很罪過哪。

      “謝謝……”她微喘著氣,急急退離他危險的懷抱,靠自己的力量挺直了身。
  
     他濃眉一挑,微微一笑,“剛剛夫子才哭得涕淚縱橫,怎麼一會兒就眉一笑?有什麼好笑的事可以跟本貝勒分享分享。”

  “沒,沒有什麼好笑的事,只是想到一首詩詞,頓覺心胸開朗。”她胡亂說著,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又來找她了?

  “詩詞嗎?很好,說來聽聽。”

  怎麼辦呢?她心跳如擂鼓,在腸枯思竭下,只能硬著頭皮吟了一首--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郞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書堂南畔見, 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她念完了,他卻不語,四周忽然靜悄悄的,只聽到向聲鳥啾聲和輕風拂來時葉子拍打的沙沙聲。

  “念完了,我去書房了。”受不了這詭異的和寂靜氛圍,她不安的想閃人,沒想到他一個箭步上前阻擋她的去路,她一抬頭,竟見他臉上盡是曖昧的神色。

  “這一首是南唐李後主的'菩薩蠻',寫的是李後主與小周後的幽會,再說白一點,就是一個偷情少女的心情……才高八斗的小喬夫子是在暗示些什麼?”

  天啊,韓小喬粉臉驀地漲紅。

  她哪知道?這詞是主子每回要跟男人共度雲雨時總會喃喃念著的,她也只感覺那像是在期待什麼的心情,聽久了就記住了。原來當中意思居然是如此,主子的確是跟男人在偷情……
  
  這女人竟然在他離她這麼近時還能思考?!鎧斳貝勒有點不快,惡作劇般的愈靠她愈近,目光灼灼,直到臉龐與她長而捲翹的睫毛都快要碰觸到。

  韓小喬陡地往後退,他卻又上前一步,她急得又退兩步,滿臉困窘,“爺靠這麼近,實在很不合體數,男女授受不親。”

  “你只想到這個?”他煞有其事的搖搖頭,“我想的卻是'習慣成自然',瞧,我們現在面對面,你沒哭了,這不是很好的開始?”

  她一愣,“不是的,我不哭是因為貝勒爺已信誓旦旦的說不會找我,所以……”

  “我是說過,可不知怎的,剛剛我一人獨處時,腦海裡想的全是你哭得楚楚動人的模樣,讓我益發心疼。”說著他的手還撫著自己的胸口。

  楚楚動人個頭!她那樣子根本像瘋子好不好!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近日涵英格格就要來府上小住,如果我找不出個好方法讓她知難而退,也許皇上就會指婚--”

  “爺這些話該跟你那些侍妾說去,怎麼都輪不到我,我該走了。”

  他怎麼肯讓她走,一個閃身仍是擋住了她,“她是天之嬌女,而你是才女,還擁有過人的容貌,我想來想去--”

  “貝勒爺,人各有志,我一點也不想當你的偏房,請你別浪費我們時間了。”她連忙打斷他的話,也覺得他真的好頑固,已經聽不懂她的話。

  他勾起嘴角,“你又怎知自己只能是偏房?”

  “對,我連偏房都做不來。皇家定有門第之見,我跟爺注定沒有未來,所以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古來子女婚姻都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已無父無母,本貝勒正好替你作主,了結你一件人生大事。”

  “但我說了我不想成親,一旦成了親,即使才華如何卓爾不凡,也只能安分守己的當個人妻,柴米油鹽醬醋茶,逆來順受的過完一生,我不要。”

  “你可以不要,因為我們會過上相濡以沫、詩書同樂的美好生活。”他雙手突然握住她的柔夷道。

  她頓時瞪大眼,低頭看著兩交握的手,想也沒想就要抽出來,沒想不到他竟然惡劣的握得更緊。

  “放開!”

  鎧斳漂亮的明眸閃過一抹笑意,他看得出來,她對他突然表示的動心快嚇死了,不過這也是她活該,她若沒整他,他還不見得會對她產生興趣,基於禮尚往來,他總得“回報”她一些。

  她結結巴巴的瞪著他又逐漸靠近的俊臉,“爺……你別開、開玩笑了,我又要哭了……我的情緒快要失控了,真的。”

  “俗話說'夫貴妻榮,夫賤妻辱',又云'人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郞',這兩句話對男人而言同理,花心如我,從未想到有這麼一天,短短數日的相處便被你降服了。”

  他含情脈脈的看著她,那模樣說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這可是他的強項,是女人都會沉醉其中。

  但這可不包括韓小喬。

  韓小喬簡直快要罵人,她降服了誰?他言行輕佻、沒個正經,但莫名其妙的,她的心跳仍為此紊亂到不行。

  “請……請貝勒爺別再嚇我了,我說,我一慌亂就會緊張,情緒就會開始無法控制,我會……嗚嗚嗚……想哭……”

  也是開始哭了,而且一樣哭得驚天動地,大有要流完一大缸淚水的態勢。

  他皺眉,“別又來了。”

  “貝勒爺,我求求你……世上美人何其多,我志在文學……嗚嗚……不想成為……一個……與眾多人事一夫的女子,我會飽受折磨,身心俱疲……屆時何來心思寫詩填詞……”

  她哭得還真像回事,此刻撇去煩躁的心,他仔細聽來,她哭的事由的確似假還真,難怪他會被誆。

  “好好好,甭哭了,雖然不捨,但我想請問……當一名夫子,是否該誠實對人,心口如一?”

  “嗚嗚嗚……當然啊。”她假哭太久已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試著往左走,他也不著痕蹟的往她的左方走,她再哭著往右走,他也照樣擋住她的去路,害她哭得喉嚨都有些疼了。

  還是不誠實啊……那麼就怪不了他了。

  他微微一笑,緩緩的道:“本貝勒知道有個方法,可以讓女人不哭。”

    “是嗎?咳咳,嗚嗚嗚……可是、可是我已經無法控制了……”

  “是嗎?這方法絕對好用。”

  話語乍歇,他就冷不防吻上她嫣紅的唇!
  
  韓小喬驚愕地瞪大眼,呆到根本忘了要推開他。

  鎧斳沒想到她的唇如此甜美,忍不住愈吻愈深,通常他習慣將一個美人吃乾抹淨,可惜此刻只能專攻一個地方。

  他難得自制,沒有輕易順從被撩起的慾望,不只因為她是夫子,更因膽敢在他面前裝瘋賣傻,把他耍得團團轉,因此他不急著把她一口吞掉,反而想慢慢品嚐。
  
     他唇舌糾纏,吮吸著中的香醇甜蜜,欲罷不能。
  
     韓小喬快要喘不過氣來,她心跳怦然,雙腿虛軟,腦袋一片空白,但除此之外,她的心從未鮮明的震盪過。

  終於,鎧斳嘗夠了,依依不捨的退開她的唇,卻見她雙頰酡紅、雙唇紅腫,仍呆愣著回不了神。

  她這模樣好可愛,他笑道:“果真有效。”

  被吻喘到不行,她仍狀況外。“什、什麼有效?”

  “咱們嘴對嘴便治好你動不動就哭的症狀,不是有效嗎?還是你要再來一次?我不介意。”

  是,他是一點也不介意,但他發情,她可沒有。

  她睜大了眼,殘存在眼裡淚水此刻終於因羞憤滾落眼眶。

  他眼明手快,一手撫上她臉頰,止住淚珠的滑行,語帶疼惜的說:“你哭了?看來我們得再來一次了。”

  拜託,她已欲哭無淚了好不好!平白被他佔了便宜,還師出有名咧!

  在他態度輕浮地再度傾身時,她急退三步,用手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貝勒爺想試可以找別人,我相信很多女人會很開心的。”

  “真是太神奇了,夫子不僅不哭了,還能冷嘲熱諷,就不知再試一次會是什麼情形?”

  瞧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她心跳加劇,只能退後一步又一步,“我真的要去上課了,小格格在等我呢。”

  像身後有鬼在追,她說完飛也似的跑回了書房。

  鎧斳撫著唇瓣,熾烈的眸光看著她跑遠的身影,沒想到反將她一軍的滋味還真不賴,他甚至意猶未盡。

  這可是頭一回,他對一個女人有了眷戀的感覺。

  韓小喬一回到書房,在又羞又怒的情況下,又見到小格格眼帶賊光的笑看著她,於是深吸一口氣,不悅地道:“我要罰你抄寫,懲罰理由是你撒謊,無中生有。小小年紀就會陷害人,日後長大還得了!”

  小芙蓉怎麼可能寫?“你跟叔叔貝勒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對這個比較有興趣。

  “什麼也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還是你不想有?”她氣呼呼的走近問。

  韓小喬將毛巾放在自己微腫的唇瓣上遮掩,“是我不想有。”

  “為什麼?叔叔貝勒到底哪裡不好?”

  “他又哪裡好?”她受不了的反問。

  “只要是女人都喜歡他,只不過年紀太小的……他才不要她喜歡。”小芙蓉回得可直接了。

  這話有玄機,韓小喬的眼眸轉了轉,“天啊!你在吃醋?!是了,因為那些女人,他沒空陪你,關心你,是不是?”

  “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小娃娃,誰要他陪?”小芙蓉粉臉燒紅,極力否認。

  “格格是個膽小鬼,希望貝勒爺關心你,自己卻不敢說出來。”

  “胡說!”

  “我沒胡說,像我也會想要家人關心,愛我。”韓小喬想奶奶,不知她老人家一切都好嗎?主子沒為難她吧?

  “丟臉!像個小孩討愛,也不怕別人訕笑。”小芙蓉一臉嫌惡。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自己覺得快樂就好,而且被需要的感覺很好,這是我奶……呃,我過世的父母說的,他們還說,人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想到、知道有人愛著自己,那麼不必在意他的想法,好好的做自己,努力生活下去就對了。”

  她真誠的看著這個等愛的孩子,露出理解鼓勵的溫柔笑容。

  “所以,不用管別人,這是你跟你叔叔貝勒的事,你儘管要他愛你,關心你,霸道也沒關係,但要記得自己也得付出同等的愛與關心。”

  小芙蓉怔怔的看著夫子,她從來沒想到可以這樣,也沒有教她要這樣,這夫子好像真的是絕世才女,能解惑呢……

  不過,她是不會給讚美的,她可是格格呢。“多事什麼!”她撇撇嘴角。

  韓小喬發現小格格的眼神充滿期待,明白她應該聽懂自己的話了,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嘛——

  “倒是夫子你,裝哭鬧、裝驚嚇,真不誠實,當什麼夫子?”

  她驚訝的瞪大眼,“你、你知道了?那你的叔叔貝勒?”

  小芙蓉笑得可賊了,“我跟他說了,但他信不信我不知道。”

  “你!”怪不得他莫名其妙的就親她。

  懊惱的回想起他大膽又過分的舉止,韓小喬不禁心跳加速、身體發熱,兩頰滾燙得幾乎又要冒煙了。

  “奇怪,小喬夫子臉怎麼那麼紅?”小芙蓉狐疑的盯著她看。

  “沒事。我們翻、翻開書,讀看看第幾章……啊——”

  她突然尖叫一聲,因為好整人的小格格這回夾在書頁裡的,是張翻雲覆雨的男女春宮圖。

TOP

第四章

      北京城裡,一處紅磚牆內,幾棵枝葉茂盛的老樹高聳入天,但在這幽靜的氛圍裡,卻聽到鶯鶯燕燕的嬌笑嬉鬧聲,還有男人的談話聲。

  “怎麼這陣子挺少外出?鎧斳貝勒。”

  “就是,是因為來了葉才女嗎?”

  “老實說,大家都很好奇,聽聞城裡還沒人瞧見過她呢。”

  “對,她的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在這一室看似典雅、掛著幾片紅色薄紗的寬大廂房內,幾名尋花問柳的公子同好共坐一桌,身旁皆陪了幾個面貌姣好的艷麗姑娘,但相較之下,天生麗質的鎧斳貝勒一身金色綢緞大袍,那張白裡透紅、半點胭脂也不用的粉嫩臉蛋倒更令人垂涎。

  莫怪在座一名額駙喝得醉醺醺,直嚷著要這美人過去伺候,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就連鎧斳貝勒自己也很配合的笑,然後再狠灌他一壺酒,讓他醉死。

  過去,這樣的節目還算好玩,然而此刻跟這些人飲酒作樂,鎧斳心裡卻一直有股衝動,想回府看看小喬夫子那張惱怒又羞窘的美麗容顏,或是再嚐嚐她柔嫩誘人的紅唇……

  他看看桌上的杯盤狼藉,和左擁右抱的兩名嬌豔美人,不明白從一早出來到此刻都已過午了,自己怎麼還滿腦子想的仍是她?真是詭異。

  “鎧斳貝勒,怎麼不說話了?咱們現在就殺過去看她如何?”

  “不成,她雖是文人墨客推崇的才女,卻有道德潔癖,很懂得保護自己也很孤僻,除了府中人,外人她一律不見。”真是匪夷所思,他竟然在阻止這群酒肉朋友跟她見面?

  “算了吧,讓人愈無法見愈引人好奇,這只是她抬高身價的一種手段而已。”

  “就是,就讓我們見識見識嘛。”

  “沒錯,我們可以趁此良機會一會她,看她究竟是真才女還是假才女。”

  瞧眾人興致勃勃,鎧斳貝勒心中那股想將小喬夫子藏起來的感覺就愈強烈,這真的很奇怪也很失常,他甚至覺得眼前的朋友每個都變得面孔猙獰,突然也有些待不住了。

  “那好吧,就這麼決定,各位就等本貝勒的好消息。”

  “咦?不必這麼急,再喝幾杯——”

  其他人有些錯愕,話尚未說完,他已經起身離開這個尋歡之地,搭乘馬轎回府。

  真不可思議,即使離開了剛剛的地方,他迫不及待想見的第一個人仍是小喬夫子。

  或許是因為她擁有獨特的靈魂,女人他不知吻了多少,卻從未有一個教他依戀的。

  鎧斳一回府,就直接往東廂走去,沒想到在蓮池旁就遇到佳人。

  韓小喬瞪著自己湖里的倒影,整個人心煩意亂,在這個該死又可惡的吻之後,她幾乎不能有空閒下來的時間,不然腦袋裡就會想起那一吻……

  驀地,池面上又多出一個金色身影,她定睛一看,竟然就是讓她無法專心於書本的罪魁禍首!

  她急急的起身,再連退兩步,就怕昨天不符禮教的行為再發生。

  對她警戒的態度,他忍俊不住的想笑,她果然值得自己一早就將她放在心坎裡想著、念著。

  “格格說想要睡個午覺,所以我才沒在書房。”她繃著一張臉兒解釋。

  他無謂的聳肩,“沒關係,她目無尊長並非特例了,每個夫子來,都被她作弄、 氣到得內傷,她要是不搗蛋才不正常。”

  這一點,韓小喬很認同。

  小芙蓉確實頑皮囂張,只是因為被整的自己多次都令她無功而返,所以對那些幼稚的青蛙、生肉等把戲,她自然沒興致玩了,寧願逃課去鬥蛐蛐兒。

  “我走了。”她發覺跟他在一起,自己就一整個不對勁,臉紅心跳得很誇張,她明白全是那個吻害的。

  “跟我在一起,你很不自在?”他低沉一笑,刻意擋她的路。

  她壓下心中的不耐,直勾勾地看著他,“不只爺,傳聞是真的,我確實很孤傲, 所以請爺要戲弄姑娘找別人去,別再擋我的路。”

  “本貝勒擋你的路是有話同你說,認真說來,沒禮貌的人可是夫子你啊。”

  她輕咬著下唇,執意與他隔著兩步的距離,“貝勒爺請說吧。”

  還真是戒慎恐懼啊……他眼中含笑,撫著下顎道:“小喬夫子在達官貴人的眼中可是個新鮮人,眾人莫不以一睹芳顏為幸,因此想要來個品茗吟詩之會,夫子以為如何?”

  當然不行!到時她肯定會被拆穿!主子琴棋書畫皆上等,但她只是貼身丫頭罷了,什麼詩詞對仗、字句平仄,她來這裡近一個月已努力的自學,卻還是有些不懂,如今若來個詩文之會,這下豈不露出馬腳?
  
  她深吸口氣,“我拒絕。我會來此授課,原因貝勒爺也清楚,所以請貝勒爺諒解。”

  “那麼,如果我非要你參與品茗吟詩呢?”

  “我會離開。”她直覺的說,愈想愈覺得這個逃開這裡的好理由,因為主子要她絕不能露陷,孰重孰輕很清楚。

  “夫子年紀輕輕已在文壇上嶄露頭角,許多達官貴人、文人雅士皆慕名至四川峨眉求見,聽聞還曾有書院院長願意為你出資著書你也不願,此事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這事她記得,也清楚聽見當時主子有多麼驕矜的說:“要著書論文多得是附庸風雅之士,恕小女子性情孤僻,雖然希望成為後世名儒,但不願在學術未精之前就自曝其短。”

  他濃眉一挑,“你對自我的要求很高,也很有膽識,若真如此,一道密旨應該也請不動你才是。”

  “皇上的旨意還請不動?我是誰?有幾顆腦袋?莫非貝勒爺就連皇上召見也可不見?”她不以為然的說。

  鎧斳神秘一笑。的確,有時候狀況特殊,皇帝雖召見,他跟其他二少還真擁有不必隨傳隨到的特權,只不過基於伴君如伴虎的常例,他們三人很節制,從不將皇帝給的方便變成隨便。

  “我的意思是,依小喬夫子的膽識與才氣,應該想得到應付的方法,或讓皇上不得不收回密旨。”顯然長期半隱居的她,大概沒那等深沉的心機。

  韓小喬看著他,怔了一下。事實上那道密旨來得快又急,主子又挺著個肚子,哪有心思想應付之道。

  只是主子若親眼看到貝勒爺如此俊美過人,肯定十分扼腕,畢竟讓主子點頭打著“以文會友”的名義進到房裡,且要她守在門外的男子,每個雖然長得都很俊逸,但要像貝勒爺這樣有女子面貌,氣勢又彷佛可以將人魂魄奪去的男人,可是從未見過… …

  她又當著他的面怔忡起來,這個才女怎能如此可愛?鎧斳不禁哭笑不得。

  忽地,韓小喬眼前一晃,驚愕間他已然站在她身前,伸手執起她的下顎——
  
   “我沒哭。”她直接打掉他的手,又想趁機佔便宜了?
  
    反應變快了!他莞爾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想吻你?”

  她粉臉漲紅,吶吶的道:“不、不然你想幹什麼?”

  “也是,這個姿勢能做什麼?”說著,他的毛手又伸上來,握住她小巧的下巴, “但怪不了我,是你的唇在引誘我。”

  見鬼了……韓小喬正要反駁,他另一手卻已霸道的將她的纖腰往他懷裡摟,她瞠目結舌地想逃,不過哪來得及?

  鎧斳再次欺上她的唇,勾引著她的丁香小舌,熱吻在她的齒間游移。她想咬他進犯的舌,無奈他的吻技太好,吸吮磨蹭、來回糾纏,沒一會兒她就腦袋渾沌,氣喘吁籲。

  不成,她真的快要無法呼吸了……

  感覺她雙手虛軟無力的錘著他堅硬的胸膛,他終於發現她快要虛脫了,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韓小喬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喘口大氣後,馬上又氣呼呼的直接握拳打他的胸膛, “貝勒爺太過分了!”

  她的力氣像螞蟻,鎧斳完全不痛不癢,他笑容可掬地看著她酡紅的臉蛋,“不算過分,我很自製了,原想一口將你吃掉的。”

  “容我提醒貝勒爺,我是來教書,不是當侍妾的,如果爺喜新厭舊,那麼請往其他地方找姑娘去!”她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從池裡撈些水來將他臉上的笑意給潑散。

  “可惜我只喜歡你。”

  “別再逗我了,也別得寸進尺,你分明知道我不是真哭,所以才故意捉弄我是不是?”她用力以衣袖抹了抹唇瓣,像是要擦去他的味道。

  真是新鮮,她竟然自己招了!他挑眉一笑,“原來你知道了?正好,我也想明白,何以夫子刻意要變成一個愛哭的討厭鬼?難道真如小蓉所言,你認為我們這些皇族子弟雖然身份尊貴,但骨血裡其實庸俗不堪?”

  “我並沒有這麼想,但貝勒爺有那麼多侍妾,女人之於你應該夠了,何必再招惹我?”

  “是趣味吧,一般女人分兩種,一種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另一種則是嬌嬌滴滴、 弱不禁風,但身邊這種女人太多了,就想嘗點不一樣的。”

  “不只吧,聽聞近日即將到府的涵英格格屬於嗆辣自大型,味道肯定不同。”

  “但那會上火,很傷身的。”他一臉無辜,莫可奈何的說。

  她氣得咬牙,她已沒有辦法跟這個男人再談下去,想也沒想的轉身就要往書房去,沒想到他後腳也跟了上來。

  她停下腳步,猝然轉身,“貝勒爺——”

  “涵英格格請緩緩腳步,先讓老奴去稟報貝勒爺,也許爺正在忙著……”
突然,遠遠的傳來管事驚慌失措的高喊聲。

  “死老奴,給本格格滾開,不然有得你受的。”

  “是!老奴走、老奴走……”管事仍高調的大喊。

  韓小喬毫不懷疑平常冷靜自持的老管事是故意大呼小叫,就是要通風報信的。

  瞧見鎧斳貝勒臉色悚地一變,不知怎的,她竟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感,而他顯然也看出來了。

  “該死!絕對別讓她知道我在這裡。”哼!竟然提前一天到,搞什麼?

  她用力的點頭,但心裡可真好奇,能讓他這個浪蕩子不惜閃躲到亭台後方的涵英格格,到底長得有多可怕?

  花團錦簇的庭園裡,參天古木在這暖暖陽光添了股夏日的清涼,再加上百花爭妍的景象,涵英格格心情大好,腳步愈走愈快,因為她就快要見到心上人了。

  從七歲見到鎧斳貝勒開始,早熟的她便處心積慮要得到他的注意,偏偏風流倜儻的他卻一直對她保持距離。雖說她阿瑪的確是皇室多名貝勒忌憚的對象,也絕不是個好應付的丈人,但聲名狼藉的他,怎麼說也不該畏懼她阿瑪才是嘛。

  再說,她好不容易才說服阿瑪請皇上指婚,即使遲遲沒下文,他也該明白她的心意啊。

  可要再叫阿瑪使點力,肯定不好說,所以她才想倒不如自己送上門來催婚還快一些,不然她年已十八,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韓小喬站在原地等著,也偷偷瞄著躲在亭台後方的鎧斳,但他一發現她在看他, 立刻狠狠的瞪她一眼。

  她氣呼呼的轉身背對他,他那麼愛吻姑娘家,涵英格格分明就可以讓他吻個徹底了,他躲什麼?

  不一會兒,一名打扮得像只開屏孔雀的美人快步走來,一雙眼眸轉來轉去,看來就是在找人。而她穿金戴銀、全身金光閃閃,彷彿刻意炫耀家世,活像怕人不知她有多嬌貴似的。

  她身後跟著的兩名丫頭,一樣是一身旗裝,樣子跟主子一樣高傲。

  見涵英格格走到自己面前了,正打量著她的韓小喬馬上收回目光。

  看她一身素雅衣服,涵英格格雖不知她為何人,眼下卻也沒興趣知道,冷冷睨她一眼問:“有沒有看到貝勒爺?”

  “有,在那裡。”她笑容滿面的指了指鎧斳的藏身處。

  鎧斳眉一皺。可惡!

  他刻意背對著亭台,瞪著眼前動人的海棠花,本來還想能先喘口氣,沒想到小喬夫子竟然出賣他。

  他只好僵硬著身子起身,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向兩人。

  涵英格格眼睛一亮,整個人像八爪魚般急急的貼上去,“嗯,貝勒爺好壞啊,怎麼跟我玩起捉迷藏來了?”

  嗲聲嗲氣的嗓音讓韓小喬雞皮疙瘩掉滿地,更甭提被熊抱的鎧斳貝勒了。

  就在她受不了的邊搓著寒毛直豎的手臂時,卻見他黑眸半瞇,惡狠狠的死瞪著她,咬牙切齒的無聲說著:你死定了!

  她暗暗吐口氣,忍住想落荒而逃的衝動,一步一步走到兩人身旁,有點愧疚的道:“我不能延誤上課時間,恕我退開,你們慢慢賞花。”

  “慢著!”鎧斳馬上呵斥。想逃?門都沒有!“格格難得提前到來,肯定是聽聞有曠世才女做客,想要一睹才女風采,小喬夫子何不做首詩饗宴一下!”

  涵英格格這會哪有賞詩的心情,但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這名清秀的美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曠世才女,於是分神看了對方一眼,還好,沒她長得出色。“爺想聽你作詩是你的榮幸,還不快作!”

  韓小喬呼吸一窒,先看向仍抱著貝勒爺不放的涵英格格,再看著依舊兇巴巴瞪著自己的男人,心裡直打鼓,“可、可我要上課了……”

  “怎麼?還是我跟格格的身分請不動你作一首詩?”鎧斳蹙著眉,很努力的邊說邊要掰開黏著自己不放的涵英格格,可她臉上的陶醉模樣實在讓他手無力……

  “這太突然了,作詩也是要講求氣氛跟意境的。”韓小喬隨便找藉口推卻,重點是她根本不會作,萬一沒作好出了差錯怎麼辦?

  “很好,你就留在這裡慢慢思考,我們不急。”眼見真的沒法子將涵英格格從自己身上掰開,鎧斳也只好半擁著她往亭台走去。

  韓小喬急忙跟在後面,“不必如此,我想涵英格格肯定也具文學涵養,說不定比我還厲害,就讓她跟爺在一起吟詩論文不好嗎?”

  虧她還記得涵英格格!他抽空瞪她一眼,“夫子年少時便有詩名,才華出眾,就露一手吧。”接著,他大喊一聲,“來人,備文房四寶,還有茶點。”

  不一會兒,奴僕們將指示的東西一一送上來,三人圍坐一桌,鎧斳繃緊了一張花容月貌,頭皮發麻的看著完全對小喬夫子視若無睹、只顧纏著他的涵英格格,“吃點東西吧。”如此一來,她至少能少一隻手在他身上摸。

  “我一點都不想吃東西。我想你,好想你。”

  涵英格格嬌羞的說完後,像只怯懦的小綿羊,扭扭捏捏地低頭故作矜持,接著又掩帕咯咯嬌笑。而後她再看鎧斳一眼,又低頭咯咯笑了兩聲後,再抬頭,接著又一眼,又羞赧低頭,咯咯地又笑兩聲……天呀!不是小綿羊,簡直是只會叫的雞!
  
  就在涵英格格不停重複這些行為時,鎧斳已經受不了了,他額際發疼,下顎青筋抽動,偏偏只能咬牙忍住,就怕自己萬一失去理智將她一拳打飛,會壞了大事。
  而韓小喬為了憋住笑意,也緊咬著下唇,忍到肚子好痛,拿著毛筆的手更是在顫抖。
    
     不僅如此,此刻涵英格格還煞有其事的一手摀著胸口,一雙愛慕眼神直勾勾看著鎧斳,像在無言的說著——天啊!這世上怎麼有這麼迷人的男人?

  這格格看來像是興奮地要昏過去了!老天爺……韓小喬忍笑到眼中都迸出淚光,緊閉的嘴唇更因要憋住笑而頻頻顫抖,她若聰明,就應該別將目光再瞄過去,可是,她忍不住啊。
  
    鎧斳的臉色愈來愈沉,他對女人雖然是來者不拒,但涵英格格是哪種女人他比誰都清楚,她在他面前柔順嬌羞耍花痴,可在他身後,那股囂張氣焰可是無人能敵。

  眼下他的怒氣已逐漸高升,她的手又再次摸上他胸口,戴著花絹牌頭的頭還充滿暗示性的往他懷裡又磨又蹭的,這動作無異是火上加油。

  她真的把他當成男妓了嗎?

  他眼中冒火,再也受不了了,哪管她的上半身幾乎斜靠在他胸膛,突然就站起身。

  涵英格格一個踉蹌沒站穩,差點跌個四腳朝天,好在他拉得快,她雖沒有跌坐地上,但那像蹲茅坑的姿勢也夠醜的了。

  “噗哧!”猛憋著一肚子笑意的韓小喬至此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同一時間,一道殺人不償命的犀利目光也狠狠射了過來。

  很好笑嗎?鎧斳無聲的怒問。

  韓小喬急忙低頭起身,“我……噗……我、我先下去了。”再不走,她就要失控大笑。

  這該死的女人!鎧斳不是滋味的瞧著她以袖子半捂著嘴,快步往亭台另一邊走去。

  笑?笑死你!這是生平第一回,一個女人竟可以把他惹到如此火大。

  “嚇死我了。”涵英格格站妥了,原想柔柔弱弱的再貼上那令人眷戀不已的溫暖胸膛,怎知鎧斳早已閃開,同時拉了她身後的丫頭過來,正巧讓她一把摟抱。

  對著她那張驚愕的臉,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本貝勒突然想到有重要的事要辦, 格格請自便。”

  沒想到,一句“請自便”,涵英格格便開始了跟鎧斳貝勒捉迷藏的日子,而且, 就像是有人在通風報信般,她一知道他人在哪裡追了過去,他就又往另一處去。

  而她找不到鎧斳,倒大楣的全是府裡的侍妾與奴僕,她一個勁兒的將火氣往他們身上發洩,被摑耳光、被踹一腳、被罵到哭的傷兵隨處可見。

  但獨獨有一個地方,莫名成了禁區,偏偏那正是鎧斳最常駐足之地,更令她抓狂。

  此際,她怒不可遏的站在東廂院入口問:“本格格仍不准進嗎?”

  “是,爺承繼的十多處商行近日正好在結算,多名掌櫃依例到京城呈報賬冊,爺交代了,請格格別進去叨擾。”威良拱手解釋。

  真是巧,哪時不結賬,就這段日子要結?何況他的無所事事、遊戲花叢早已舉國皆知,會變得如此在意家中大業,依她看根本是刻意防她!

  “好,本格格不找貝勒爺,找小喬夫子討教詩詞總成吧?”話語乍歇,她便要越身而過。

  但威吉一個閃身立即阻擋,還不忘拱手道:“爺也有交代,芙蓉格格好不容易在小喬夫子的調教下安分學習,所以……”

  “那兒我也不能去?!”涵英格格憤怒咬牙,死瞪著這對老是擋東擋西不讓她接近東廂的威吉、威良兩兄弟。

  她當然也可以甩他們耳光,甚至踹他們幾腳,她知道諒他們也不敢閃,可壞就壞在她也明白一向沒有主僕尊卑觀念的鎧斳貝勒,將他們這對年齡相仿的侍從視為好兄弟,她曾在一次失控時摑了他們耳光,那時鎧斳貝勒那冷硬的神情讓她至今仍印象深刻,也不敢再動他們。

  但等著瞧好了,情況不會永遠都如此的。她氣憤的撂下狠話,“好,很好,你們就祈禱皇上的聖旨別下來,要不然我第一個要你們捲鋪蓋走路!”

  她氣呼呼的甩袖走人,鎧斳太可恨了,竟想要當縮頭烏龜?
  
  她狂飆了一大串,見有奴僕瞄她,馬上踢他一腳,“狗奴才!看什麼看?”

  “對不起,格格。”

  見她愈走愈遠,其他奴僕們連忙將那名念過半百的老奴扶了起來。

  “劉伯,你怎麼忘了,爺要管事交代大家只要涵英格格經過,頭都要放低,你還看她?”

  白髮斑斑的劉伯搖頭嘆息,“我一時忘了,可是格格真要找碴,我們這些奴才又能怎樣?”

  這一說,其他人倒是莫可奈何的點頭附和,“也是。”

  唉!這也是為什麼一聽到涵英格格要來,每個奴僕的臉都苦哈哈的。

  不過,這一次她來,較令大夥兒意外的是,東廂院竟成了禁區,他們還真羨慕那兒做事的奴僕們呢。

TOP

第五章

      沒錯,在東廂院工作的四個丫頭至少都不必跟涵英格格打照面,也只要她們這裡雖然成了禁區,但可比府裡的任何地方都還要熱鬧。

  鎧斳貝勒根本沒在跟那些總掌櫃看賬目,基本上,他早將旗下的百年產業包括船運、佈業、茶業、糧業等,都全權放給那些為這些店家工作了大半輩子的總掌櫃們。

  他信任他們,充分授權,連賬冊也沒在看,這回私下要他們回來報賬,其實說穿了就是要他們幫忙,讓他有理由可以閃躲涵英格格,當然也讓他們順道訪友。

  至於他這個主子,則大多窩在書房裡看小喬夫子上課。

  只是也不知怎麼搞得,看到最後,小格格總會不見,然後就只剩下小喬夫子無奈的跟貝勒爺大眼瞪小眼,而丫頭們也會被趕出書房,就像現在— —

  眼見房門又被關上,韓小喬無奈的看著端坐在桌前的鎧斳貝勒,她不得不承認, 他很會寫字。

  一枝狼毫軟筆信手運來,不管是篆書、楷書、草書、隸書,都寫得很好看。尤其是篆書,字體微方、縱橫古樸,連她都不禁在心中讚嘆。

  “好,換夫子來吧。”他微微一笑,將手上的毛筆交給她,“提首詩吧。”

  怎麼提?這幾日他把她這里當堡壘,窩著就不出去,一會兒要她吟詩,一會兒要她作詞,一會兒又要她畫畫,怕露出馬腳,她總得這麼說——

  “爺要佔用我的時間多久?我的教學進度嚴重落後了。”

  又來了!鎧斳饒富興味的看著她。在他眼裡,她有腦袋、能鬥智,那種彼此抗衡的感覺實在很過癮,只是,他總覺得有某個地方不對勁,因為他窩在這裡少說也有六、七天了,她不但連首詩都沒作過,就連小芙蓉也說沒見過她吟詩作對。

  當然,小傢伙原本對那就沒興趣,自是不會注意,但小喬夫子可是才女啊,不是嗎?

  另外,要跟她下盤棋,她也是想法子搪塞,真不行時,下了兩粒棋子她就突然說想起有事要忙,又逃開了。

  至於來畫幅畫嘛,她拿著畫筆的手也是微微顫抖,常停頓許久,佯稱沒靈感,不知畫了什麼後,便又逃了。

  這真是個意外的發現,難不成外傳的曠世才女,其實只是以訛傳訛?

  他對她因此愈來愈有興趣,尤其最近偷香老是失敗,他剛靠近她一點,她便拿起一本磚塊書放置在胸前,大有他敢輕浮冒犯她會毫不客氣將那本書丟到他臉上的態勢。

  太可愛了!他若真要為所欲為,她再拿十本磚塊書頁奈何不了他。他故意作弄她,也只是想看她一下子生氣一下子無奈、一下又想教訓他的各種神態。

  他起疑心了嗎?

  韓小喬的心怦怦狂跳,頭皮發麻。她能冒充主子平安度過一個多月沒被發現,一來是因為小格格上課老愛打盹、趴睡、吃東西又好玩,所以時間很容易就混過去,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涵英格格的到來,會讓鎧斳貝勒躲到她這裡來,也就這麼讓他瞧出了些端倪。

  而小格格這幾天紅娘當得很快樂,上課時老是藉故閃人,害她天天心驚膽戰的, 只能數著日子希望主子快快出現,不然她一定會出事的。

  貝勒爺是個明眼人,到這會兒她八成漏洞百出了……不,應該還沒事,反正她決計不敢在公關面前耍大刀,能撐多久是多久吧。

  “這樣吧,琴棋書畫,小喬夫子擇一,再不然還有另一個選擇——給本貝勒獻個香吻。”

  她瞪著他,“貝勒爺是痞子嗎?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橫豎我的名聲很爛了。何況……夫子應該會想念我的吻吧?”

  “真是——”她倏地住了口,因為才一眨眼,他竟然就已閃身至她面前,雙手更環住她纖腰。

  “我幫你決定,如何?”

  她莫名害怕起他過於炯亮邪氣的黑眸,像是洞悉了什麼,她一把推開他。

  “我寫、我寫字,寫段《楚辭》裡的'九辯'成吧?”

  真是的,怎麼有這種無賴的男人,而且偏愛逗她?

  她硬著頭皮在書桌座下,拿起毛筆戰戰兢兢的寫著,“皇天平分四時兮,窺獨悲此稟秋。白露既下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

  她一筆一劃的寫,字跡卻只能說得上工整,反而更像個努力學習的新手,認真的模樣分外吸引人,只是——

  鎧斳黑眸微瞇。真絕了,明明是個文學奇才,怎麼連幾個字都寫得如此費力生澀?再好好想想這段日子她的努力閃躲……看來其中真有文章。

  儘管期待真相,他卻不急著拆穿她,因為有她在,涵英格格的存在就不那麼困擾他了。
  
  “如……如何?”她心虛的看著那些字,即使她每天都很努力的習字,但跟他龍飛鳳舞或渾厚古樸的字,差距依舊極大。

  他低沉一笑,在她還沒回神時忽地低頭順利的偷香,而且還是火辣辣的一吻。

  而被他放開後,她粉臉漲紅,癱靠在椅背上,一雙冒火的美眸則瞪著他看。

  “貝勒爺你太胡來了!”

  “這是男人劣根性作祟,要是你也像涵英格格追著我跑、主動投懷送抱,我馬上不沾惹你。”說著他還煞有其事的伸開手,準備擁她入懷。

  她惱怒的瞪著他,心中只有打人的衝動,最後選擇忍住氣離開椅子,“我找涵英格格去,告訴她爺有多飢渴。”

  他勾起嘴角一笑,“那我就會告訴她,我身上的那把火可是因你而起,看她怎麼對付你?”

  韓小喬腳步頓停,面露遲疑,她雖然沒有步出東廂,但就其他丫頭傳來的話,已知涵英格格讓不少人赤足苦頭,她這一去無疑是以卵擊石,不妥!

  她再轉回身來,深吸口氣,直視笑得太過燦爛的男人,“爺是男子漢吧?是男人就該想怎麼解決涵英格格的事,她因你而來,可受難的卻是奴僕啊……”
 
   他緩步走近她,極具技巧的將她逼退到牆角,雙手放在她的左右兩側牆上,神情輕佻卻又魅惑無比,低啞著嗓音自嘲,“別太看得起我。生性善良的小喬,你該勸的人不是我,畢竟我本來就是個聲名狼藉、無所事事的花心貝勒。”

  也是,她何曾見他辦過什麼正事呢?但是,她又能拿什麼立場和能耐去勸涵英格格?她並非真才女!

  可惜了,光看她的表情,鎧斳就知道他想看到小喬夫子跟涵英格格對峙的希望沒了,還真是失望呢。

  他窩在這裡,就是為了激她出去跟涵英格格對戰的,看來他得再接再厲才行。

  畢竟由他出面將涵英格格趕出府,那是最後的下下策,也等於是做好了要跟杜王爺撕破臉的最壞打算。

  韓小喬皺著眉,他看來很不一樣,特別的認真……不,是太過正經了,因此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多了抹陽剛之氣,氣勢懾人,瞧著瞧著她竟然忘我的凝睇起來。

  下一秒,鎧斳回了神,可居然放肆的將頭埋在她的脖頸間,甚至吹著氣。

  她渾身一顫,感到一股陌生的酥麻穿透身子,被這個感覺嚇到了,她急忙用力推開他,“我去找小格格,希望帶她回來上課時,貝勒爺已經不在這裡。”

  “若我仍在呢?”他刻意逗她。

  “那我就請涵英格格一起來上課。”她沒好氣的回嘴。

  他勾唇一笑,看她氣呼呼的走人。

  真是可愛,竟敢威脅他?不過她的神經太粗了,觀察力也太弱,從頭到尾,她要找的小人兒根本就蹲在窗外偷看呢。
 
   不過……他看向小芙蓉藏身的窗台後方,這小鬼已經先溜了。

  眉開眼笑的小芙蓉走起路來輕快無比,腦海裡浮現的全是叔叔貝勒親吻小喬夫子的畫面。

  嘻嘻嘻,她又看到了。

  真的太好了,只要叔叔貝勒迷上小喬夫子,她相信涵英格格就完全沒機會了!

  也許是心情太佳,加上不習慣讓丫頭跟在身後,小芙蓉一開心便又跳又走,就這麼走到某人視線所及的範圍。
  
  涵英格格正站在蓮池旁,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不明白,是她逼太緊了嗎?要不前幾回來這裡小住,鎧斳貝勒至少還依禮相待,不致像這次一樣避而不見……莫非是她要阿瑪請皇上指婚的事,激怒了桀驁不馴的他?
  
    可惡!早知如此,來這裡的第一天她就該好好跟他敞開心胸聊,大不了她道歉, 也不會像現在……

  “格格,小冤家出現了。”

  身後的兩名丫頭突然輕聲提醒,她一蹙眉,回過頭,果真見到芙蓉格格好似走路有風,蹦蹦跳跳的,顯然心情極佳。

  同一時間,小芙蓉也看到她了,猛地停下腳步,心裡懊惱極了。

  該死!這陣子她躲她們躲得多順啊,一時大意倒忘了她們還在府上。沒法子,她們一行人來做客,她的日子就難過了,主子驕縱高傲,就連帶在身邊丫頭也趾高氣揚,怎麼看都礙眼。

  “芙蓉格格,沒想到半年不見,你的膽子也不見了。”涵英格格冷嘲熱諷道。

  小芙蓉馬上就被她激怒,氣呼呼的走到她身邊,太高了下顎,“誰的膽子不見了?你給本格格說清楚!”

  涵英格格冷笑,“不然呢?本格格來這裡都多久了,是誰像縮頭烏龜不敢在本格格面前現身的?”
 
 “嘖,那是因為某人比你好看太多,本格格捨不得走開,自然沒空來瞧你這個自以為是還硬要獻身給叔叔貝勒的女人!”小芙蓉受不了的反駁回去,“還有,我要告訴你的是,最好還是放棄當我叔叔貝勒的福晉,他喜歡上我的夫子了。”

  此話一出,涵英格格腦海立即浮現葉雯素雅的樣貌,但事實上那天她所有的專注力全在鎧斳身上,連葉雯何時離開的她都沒太多印象。“她算哪根蔥!不是金枝玉葉也敢跟我爭?”

  “她確實不是,但這段日子陪在叔叔貝勒身邊的都是小喬夫子,而你呢?被拒於門外。我要是你,早就無地自容,包袱收一收帶著丫頭走人,不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

  小芙蓉太過得意,完全沒注意到涵英格格的表情愈來愈難看、愈來愈陰沉,就在下一瞬間,她倏地雙手用力的將她往池子裡推——

  “撲通”一聲,小芙蓉跌入池塘。

  “格格?天啊!救命、快來人救命啊!”小芙蓉身後的兩名丫頭失聲大叫。

  涵英格格眨眨眼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在盛怒下做了什麼事。

  “噗……救……救命……”小芙蓉在池裡慌亂的呼叫,又吃了好幾口水,在掙紮好一會兒後,身體開始僵硬的往池底沉。

  “快來人啊!”

  兩個丫頭不敢救也沒能力救,只能拼命喊人,正巧韓小喬聽到驚慌的求救聲,匆匆飛奔過來,幾名奴僕也衝了過來,但池裡已經啥也看不見了。

  “芙蓉格格掉入池裡了,快救她!”其中一名丫頭急到都哭了。

  “是她要推我,我一閃,她自己就掉下去了,不干我的事。”涵英格格花容失色的狡辯道。她也很慌,但仍努力維持自己的高傲,還瞪了自己兩名頻頻顫抖的丫頭一眼,要她們絕不能說出實話。

  “怎麼辦?我們不諳水性啊!快找爺去!”

  幾個奴僕急得要向鎧斳貝勒通報時,卻又聽見“撲通”一聲,眾人看向池裡,竟見小喬夫子已經跳下蓮池。

  “天啊!葉姑娘也下水了?快!快去找爺——”

  韓小喬這一跳,引起更多的驚慌,就見幾名奴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忙衝去找人。

  她奮臂泅泳,潛入池底後費了一番力,才將快要失去意識的小芙蓉給救上來。

  “咳咳……”小芙蓉一回到陸地,咳出口中的水,隨即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鎧斳貝勒在得知小芙蓉落水的消息後,立刻十萬火急的趕過來,映入眼簾的一幕卻是小喬夫子一身狼狽地抱著哭不停的小芙蓉,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受到驚嚇的孩子。

  她們身邊也圍了幾名一臉擔心的奴僕,還有鐵青著一張臉的涵英格格主僕,但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小喬夫子身上。

  她頭髮濕漉漉,發間還有一兩根水草夾雜,看來應該很可笑卻意外的吸引人…… 不,也不算意外,因為全身衣服都濕了,她身子的曲線變得很清楚,不但凹凸有致,胸前的弧度更是明顯……

不過眼下絕非是亢奮的時候,鎧斳皺了下眉,壓下自己此刻浮現的淫穢念頭,跨步走近兩人。

  “貝勒爺。”見他走近,韓小喬抬頭看著他。

  “我抱她吧。”雖然這麼說,他卻是先脫下自己的外衣,而後在她驚愕不解時彎身將衣服披在她身上,才從她懷裡抱走哭不停的小芙蓉,“別哭了,不過吃了幾口水,哭得像個娃兒,很丟臉。”

  他這一說,很意外的,小芙蓉倒是不哭了,哼了兩聲,沙啞著聲音道:“誰是小娃兒!”

  “那就對了。”他笑著為她拭淚。

  “對了,叔叔貝勒,是涵英格格推我的!”小芙蓉突然伸手一指,指向涵英格格,後者臉色悚地一白。

  “簡直胡說!鎧斳貝勒,你知道她有多討厭我,自己要推我沒推成,一個不小心踩跌下去,竟然還要誣賴我!”涵英格格下顎一抬,不悅地駁斥。

  “騙子,她們都看到了!”小芙蓉怒氣沖衝的指著兩名看都不敢看她的丫頭。

  小傻瓜,她們可是她的人啊。涵英格格得意的冷笑,“她們看到的,就是我說的——”

  “夠了!”鎧斳沉聲呵斥,“這事晚一點再來談。格格和小喬夫子都需要沐浴更衣,管事,叫廚房備薑湯給格格跟夫子喝。”

  “是。”

  管事領命先行離開了,韓小喬也在丫頭的攙扶下起身,卻明白貝勒爺為何特別脫衣服給她?

  她低頭一看,粉臉突地漲紅。天啊!她、她這身布料怎麼在浸了水後,整個貼在身上了?!

  她羞慚地將他的袍服拉得更緊,但包得太緊,她在呼吸間也聞到了他身上獨有的男性氣息。

  沒一會兒,人全走光了,涵英格格咬著下唇,雙手在身側握拳,微微顫抖。

  她又氣又恨又害怕,因為鎧斳在抱著小芙蓉離開時,她清楚看到他回望小喬夫子的神情裡有不捨,好像他想抱在懷裡的人是那個女人,而在她氣呼呼想上前再解釋時,他卻直接給她一個陰鷙的眼神——

  難道,真如小冤家所說,他看上那個女夫子了?不成,這事她勢必得問清楚才行。

  韓小喬在梳洗更衣後,就被涵英格格的兩名丫頭請到正廳去,她其實可以不來, 因為在這格格被鎧斳貝勒刻意忽略的那些時日,也曾差了丫頭幾度要她前往自己住的院落一敘,只不過全讓貝勒爺打了回票。

  這次她不顧威吉、威良的好言相勸,還是忍著一肚子火氣前來,就是想知道小格格所言是不是真,真是被涵英格格推入池的?

  而至於這格格請人前來的原因,顯然很可笑——

  此刻,一見韓小喬到來,涵英格格立即頤指氣使,“先給我端杯茶。你叫小喬夫子對吧?大家都是這麼稱呼你的。”

  韓小喬難以置信的瞪著端坐在椅上的涵英格格,她身後有丫頭在替她搥背、拿著團扇搧風,這還不夠?!難怪府裡上下沒人受得了她這個氣焰囂張的格格。

  她深吸口氣道:“啟稟格格,我乃授課的夫子。”

  意思是不屑為她這格格端茶嘍?“夫子了不起?我是格格,難道還不夠格讓你端杯茶?”

  韓小喬抿緊了唇,“好,我端。”她暫時妥協,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

  她走到桌子旁,上面早有一壺滾燙的茶水及瓷杯,看來才讓丫頭放上來不久,這格格刻意等到她前來才要她端上,是故意要讓她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吧。

  她端著倒好的茶往涵英格格走去,但才走到格格面前,便見後者突然冷笑一聲,刻意甩袖,她根本來不及閃身,茶杯就這麼“匡啷”一聲落地,茶水燙到她的手,也灑到了她的衣衫,當然更不能避免的也滴濺在格格的衣裙上。

  “好啊,不就倒個茶而已,想燙死我啊!”涵英格格手一揮,正要摑掌好好教訓這個膽敢跟她搶鎧斳貝勒的女夫子,來一個下馬威時,沒想到她這一巴掌竟然只揮到空氣,而明明站在她眼前的女夫子卻不見了?

  “你燙傷了。”

  “我、我沒事,貝勒爺怎麼會在這裡?”

  韓小喬錯愕的眨巴著眼兒,原以為自己肯定會中這巴掌,嚇得閉上了眼睛,怎知被抱進一個熟悉溫厚的胸膛裡,一抬頭再張開眼,就對上鎧斳貝勒那雙關切的漂亮明眸。

  “威吉跟我說你被涵英格格找來,我就馬上過來了。”他知道刁蠻格格找她絕對沒好事。

  她怔怔的看著他,有些受寵若驚,他這麼擔心她?

  “呃……對了,小格格沒事吧?”她回過神來,連忙關心的問。

  “她受到驚嚇,似乎也染到風寒,所以我差管事請大夫過來把脈,倒是你……唉,我們快走吧,你衣服濕了,手也燙傷了。”他擁著她就要往外走。
  
看他摟抱得如此自然,她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拉開他的手,可不拉開,涵英格格會瞧見的……

  “鎧斳,我衣服也教她弄濕了,你怎麼都沒關心我?”見他竟然先顧那名女夫子,涵英格格怒氣沖沖地抗議。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貝勒爺瞧你剛剛恃強凌弱摑耳光的狠勁,著實看不出格格有需要關心之處。”

  那張漂亮容顏難得正經,黑眸一睨,全身散發出一股不容僭越的嚴肅威儀,明明極不搭軋,卻又令人膽寒。
  
  他竟然有這一面?而且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涵英格格氣炸了,美眸閃動著怒火,內心充滿幾度、怨恨,不甘心的瞪著他再次轉身,擁著那女夫子離開。

  可惡!可惡——

  她發狠的揮袖,硬是將一隻價值連城的青花瓷給掃落地上,花瓶頓時乒乒乓乓碎成一片片。

  韓小喬聽到身後傳出砸碎瓷器的聲音,輕咬下唇,抬頭看著身旁並肩而行的鎧斳,“沒關係嗎?”

  “沒關係,讓她出點氣,只是你明知她找你來沒好氣,為什麼還要過來?”他困惑的問,帶著她邊往小芙蓉住的院落走去。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她把小格格推下去的。”

  “就算是她,你又能如何?我以為你不願意與她面對面?”

  她蹙眉,“我是,只是這回事關人命,還是我學生的命,因此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說清楚。她的行為等於謀殺,該被送至衙門的!”

  他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她義憤填膺的可愛臉蛋,“你是真的關心小蓉,對不對? ”

  她突然臉紅了,“因為我有同理心。她小小年紀就遇到太多不好的事,所以心靈有空洞,需要更多的關愛來填滿,可如今不僅沒得到,還被人狠狠的嚇到了,就算是金枝玉葉也太可憐了。”

  他靜靜的凝視她,不得不承認小芙蓉比他幸運太多了,如果當年他也能遇到像她一樣的人,或許他的童年就不會過得那般孤寂悲涼了。

  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她吶吶道:“我、我想去看看小格格了。”

  他微笑點頭,對她的答案一點也不意外。

  兩人來到小芙蓉住的精緻院落,就見兩名丫頭原封不動的將晚膳又端出來,一問之下才曉得小芙蓉不肯吃。

  韓小喬連忙走進房間,就見小芙蓉躺在床上,小臉仍是發白。

  管事則剛好送了一名大夫離開後,也跟著返回。

  “格格受到驚嚇較多,身子只是微恙,大夫已開了安神藥,一會兒就將藥煎來送給格格喝。”管事將情況向貝勒爺回稟。

  “知道了,去忙吧。”

  鎧斳朝他點點頭,隨即走進房裡,見到小喬夫子低聲的問著臉色蒼白的小芙蓉, 勸她吃點晚膳。

  但小傢伙直搖頭,“我只想睡。”

  “那你想吃什麼?我煮給你吃,晚一點你餓了就有得吃了。”

  “我沒胃口。”突然看到鎧斳進房,小芙蓉立即坐起身來,帶著期待的口吻問: “叔叔貝勒有將涵英格格趕出去了嗎?”

  “沒有。你先休息吧,不是想睡了?”

  “我差點被她害死,叔叔貝勒就這麼算了?!”小芙蓉雙手抓緊輩子,眼眶倏地微紅。

  “不是那樣的,其實——”韓小喬想替他說話,但他打斷她的話。

  “來者是客,何況只有你說是她推你——”

  “你不相信我?走開!走開!咳咳咳……咳咳……”小芙蓉又氣又怒地朝他大叫。
  
    “好,我走。”鎧斳果真毫不遲疑的走了,留下哇哇大哭的小芙蓉。
  
    韓小喬看不過去,急急追上他,生氣的道:“我不是才告訴過你,小格格需要更多的愛——”

  “我沒有經驗,也不會。而且我說過了,她得學著長大,至少該學會不跟對自己有威脅性的人挑釁,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韓小喬錯愕的看著他。這陰陽怪氣的貝勒到底在說什麼?

  他這一席話說得很大聲,刻意讓房裡的小芙蓉聽到,說完隨即離開。他收養侄女不是一、兩天了,相信這件事是一個銅板拍不響。

  小芙蓉瞪著門口,看來什麼事都逃不過叔叔貝勒的法眼,不過他幹啥老要她學習獨立、學習長大?
  
  鎧斳走後,韓小喬氣呼呼的走回小芙蓉房裡,心裡嘀咕得沒完沒了,他不關心小格格就算了,還說什麼長篇大論?哼!他不願意關心小格格,她來,照顧人這才真的是她的強項呢。

  “咳咳……”

  “怎麼還一直在咳嗽?”她上前輕輕拍撫小芙蓉的背部,“這麼咳,就算又累又困,想睡也難睡得沉吧?”望見丫頭端進熱騰騰的湯藥,她直接接過手,“喝完藥, 才可以好好睡一覺。”

  於是,丫頭將小芙蓉扶坐起來,韓小喬則小心翼翼的先把湯藥吹涼些,再一湯匙、一湯匙的餵。

  窗外,鎧斳靜靜佇立,看著她溫柔恬靜的臉龐,神情相當的動人。

  而小傢伙顯然也很感動,眼眶都紅了。

  韓小喬也注意到了,“很燙嗎?眼睛怎麼紅了?”

  “才不是燙,是討厭的咳嗽把我的淚都咳出來了!”小芙蓉哽咽的否認,死都不肯承認她多麼奢望能有這樣像娘親的人溫柔的對待自己。

  真是倔強。韓小喬搖頭失笑,餵好藥便要走人,沒想到小芙蓉的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裙不放。

  “咳咳……我命令你不許走!”

  “真是的,嘴甜一點才會討人喜歡。”

  “要你管!我命令你留下來陪我睡。”小傢伙說著困窘的漲紅臉。

  “可以,但我想先去熬個乾貝粥給你吃——”

  “我醒來再去做,現在上床。”小芙蓉其實真的嚇到了,那種被水灌入口鼻、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覺好可怕,她變得更沒有安全感,一定要小喬夫子在身邊。

  看著小格格明明害怕卻又嘴硬,韓小喬在心中輕嘆一聲,妥協地在她身邊躺下。“好好睡吧。”

  “謝謝。”

  細微如蚊蚋的感謝聲,來自這個倔強又難搞的小格格,房裡還有兩個丫頭,連她們聽了都很驚訝。這“謝謝”兩字,小格格幾乎沒說過。

  可說實在的,小芙蓉心裡很清楚,是誰不顧一切跳下池去救她,又是誰如此細心溫柔的呵護安撫她,給了她所奢望的溫暖。

  韓小喬示意下人們先離開,這才將小格格抱在懷中,發現小小的身體仍然顫抖, 她輕輕拍撫,一下又一下,沒多久,小格格終於沉沉睡著。

  而拍撫的人也在不久後跟著進入夢鄉。

  鎧斳再次回到房內,站在床旁凝睇著她迷人純真又慵懶的睡顏,看著她護衛小芙蓉的手,他不由得笑了。

  若他也能讓她抱著暖床煨被,肯定也會有跟小傢伙此刻一樣的安心睡相。

  這時他突然心有所悟,要不對這樣的女子動心,太困難了。

TOP

第六章

      這次芙蓉格格的落水事件,倒意外將韓小喬的丫頭個性給牽引出來。

  她一日多回的噓寒問暖、叨叨唸念要小格格喝湯藥,而小格格表面雖像是很勉強的配合,但絕對是心口不一,因為不管是鎧斳、韓小喬或府裡上下,都看得出來她其實相當開心,那雙熠熠發光的明眸和總是上揚的嘴角,都掩飾不了她的好心情。

  何況小喬夫子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尤其她在喝了小喬夫子親手熬煮的干貝粥後,簡直愛死了,那股香甜氣味就連廚房裡的老廚娘都舉起大拇指說贊。

  也因此,原本就是廚藝高手的韓小喬,在看到小格格吃得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後,就將看家本領全拿出來了,包括手工包子、點心、江南菜、川菜等,全都陸續出現。

  她的想法很簡單,兩個月的期限就只剩五天,再五天,她的真實身份就會被揭發,屆時是什麼樣的情況她不知道,也不太願意想,只能把握當下,給這個小女孩最大的幸福。

  吃了幾頓下來,小芙蓉就此愛上她的手藝,不是她烹煮的一概不吃。

  當然,還有另一個人也是。

  此刻,鎧斳貝勒笑瞇了一雙漂亮的明眸,正等著韓小喬將美食端上桌,他肚子正餓呢。一旁還有小芙蓉,一樣是眉開眼笑。

  “還沒好嗎?我要吃的蓮蓉包子?”

  “還沒好嗎?我要吃的干貝粥?”

  兩人一人一句,期待的看著剛由廚房回書房抽空盯小格格讀書的小喬夫子。

  “待會兒就好了,不過……”韓小喬很認真的看著隨便拿毛筆撇完她交代作業的小格格,“你的作業不及格,待會兒的蓮蓉包子,你只能吃一個。”

  “為什麼?我要吃三個!我一次都吃三個!”小芙蓉立即大聲抗議。

  她莞爾一笑,“那就重新寫。在我去端回來的時間裡,寫幾個字都成,但必須是認真寫的。”

  “好嘛。”小芙蓉噘起紅唇,沒辦法,她是想賴皮,但夫子很嚴格。

  “自食惡果了吧!剛剛要你好好寫,你卻像鬼畫符似的隨便交差了事。”鎧斳貝勒還笑笑的說起風涼話。

  “叔叔貝勒,你也有事的啦,監督不周不是嗎?他的粥只能吃兩口!”小芙蓉一臉正色的看向小喬夫子,還比起兩根手指頭。

  韓小喬正經八百的直點頭,“沒錯,請貝勒爺好好監督小格格,不然,爺的粥只會有我的拳頭大小這麼多而已。”

  “這麼慘?好吧。”鎧斳倒是沒有多爭辯,反正他知道她奈何不了他的賴皮。

  看著他那對自己綻放溫柔的明眸,韓小喬的心怦怦狂跳,但是剩下這幾天了,她一定得克制住自己已然悸動的心。

  “我去廚房看看好了沒有?”她急急走出去,就怕芳心淪落得更快。

  鎧斳直直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眼中帶著饒富興味的精光。這個謎般的女人真的愈來愈迷人。

  他一點也不在乎一個才女怎麼才學不過爾爾,卻有一手過人的好廚藝,在照顧小芙蓉時的動作也相當熟練,彷彿她已做了千萬遍。

  因為還不到時候,他才不想揭穿她的虛有其表,她就像個寶藏,令他十分期待後面的發展會是什麼。

  “叔叔貝勒喜歡小喬夫子吧?那為什麼不趕快跟她示愛?”小芙蓉好奇的問。

  她最近心情極好,一來叔叔貝勒因為小喬夫子的好手藝,幾乎每日都跟她一起用餐,而小喬夫子亦柔亦剛的管教和關懷她也愈來愈享受,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幸福過。

  當然了,要記得不去想涵英格格那個討厭鬼就是了。

  “我示愛了,但她不要我。”

  “她哭嗎?那不是假的?”

  “不用哭,她直接拒絕了我。”

  “怎麼這麼沒用啊!”

  “小蓉,注意你的用詞。”他佯怒的瞪她一眼。

  “本來就是嘛,我還以為叔叔貝勒的魅力是所向披靡呢。”小芙蓉刻意出言相激,“而且聽聞你久違上青樓,那些侍妾跟涵英格格也皆是望眼欲穿的等著你,但你並沒吃掉小喬夫子啊!怎麼?叔叔貝勒改吃素,當和尚了。”

  鎧斳翻了個白眼,搖搖頭,輕輕以長指敲了侄女的額頭一記,“我確信我那死去的哥哥嫂嫂絕對給了你一個很差的成長環境,你說的話都不是個尋常姑娘該說的,更甭提你還只是個九歲的孩子,所以……”他一派泰然的從椅上起身,“好好寫字,我再去試試,才不會讓你這想要額娘的小鬼瞧不起……”

  “誰、誰要額娘啊?我又不喝奶了。嘖!”小芙蓉羞紅著臉兒大聲抗議,但她的叔叔貝勒已經大笑著走出書房。

  鎧斳大步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心裡也在盤算是否該找人直接在東廂建個廚房,免得小喬夫子還得來回奔波……
  
  他才剛想著,就聽到附近的庭園傳來涵英格格使潑的聲音。
 
 “給我掌嘴,竟然敢擋本格格的路!”
 
 “格格饒命啊!”接著是奴才哭叫的求饒聲。

  他臉色一變,大步轉往該方向而去。
 
 同一時間,從廚房出來、讓兩名丫頭端了粥跟包子同行的韓小喬也聽到求救聲了,跟著趕緊往聲音來處去。

  不一會兒,果真見到一名丫頭雙膝跪地,被涵英格格摑得雙頰紅腫、淚如雨下。

  她臉色丕變,火冒三丈的衝上前,擋在丫頭的身前,“別打了!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別太過分。”

  涵英格格冷笑,“不過打個下人,難道我還得先知會你?你似乎忘了孰尊孰卑? ”

  “非關尊卑問題,而是你不該恃強凌弱。”不顧身後兩名丫頭拼命使眼色,要她別說了,韓小喬依舊出聲,因為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恃強凌弱?真熟的一句話!

  涵英格格胸口燃氣沸騰怒火,一手指著面前讓她看了就討厭的清麗容顏,“怎麼?吃了貝勒爺太多口水,架子大了,連我這名格格也不需要尊重?”久久不見鎧斳, 已夠讓她心浮氣躁,現在又見到這根眼中釘、肉中刺,更是火冒三丈。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分明就是打著當芙蓉格格夫子的名號,實則想勾引貝勒,骨子裡淫蕩無恥……”一連串尖酸刻薄的話從她口中說了出來,她面孔扭曲,一副要將韓小喬生吞活剝的樣子。

  而韓小喬卻只是一臉沉靜,這樣的雙面人,拜主子之賜,她知道愈安靜愈沒事兒。

  “說夠了沒有?”

  “當然還沒有。連芙蓉格格我都沒看在眼底了,你算什麼人?她是怎麼落水的? 是我推她的。而你又打算怎麼個死法?還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格格!是貝勒爺在問的啊!”

  身後的丫頭嚇得急急一喊,涵英格格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打斷她話的,根本不是眼前這個女夫子。

  她猛一回頭,臉色驀然一白,惶恐的看著臉色冷峻的鎧斳貝勒。

  “就剛剛聽到的話,我向杜王爺說明,甚至向皇上呈報,不能讓格格再留宿本府的理由應該極為充足了。”
  
他這下的是逐客令!涵英格格面容慘白,但心中怒火更熾,“為什麼是她不是我?再說,可以為貝勒爺孕育後代的人,也該是本格格才是!”

  “格格任性自我,欺侮下人還不遺餘力,這副臉孔原就傷眼,說的話也很刺耳,本貝勒一點也不希望未來的子女與你一般,那注定令人厭惡!”他狂怒的瞠視她道。

  韓小喬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可以對一個格格說這麼狠的話嗎?

  眼前的他,不再只是有張漂亮的美人臉,全身上下更散發著一股令人畏懼的狂霸氣勢。

  涵英格格怒目切齒的瞪著他,忍著淚水也努力撐住僅存的單薄自尊,抬頭挺胸的帶著丫頭退下去。

  “哼!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花心貝勒,是我心盲,錯給了真情,咱們走!”

  在離開前,她還狠狠給了小喬夫子一記“我恨死你了”的白眼,再送給鎧斳貝勒一句話,“我會一五一十的跟我阿瑪說明你的待客之道!”

  “請便。”鎧斳說得灑脫,但心裡實感懊惱。該死!看來他得寫張密函通知兩名摯友這件事了。

  他將涵英格格轟出府的舉動,勢必會徹徹底底將杜王爺給激怒,他們也得多多注意,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看了一眼一旁戒慎恐懼的兩名丫頭,以及那名到後來被打得連哭都不敢哭的丫頭,他嘆口氣道:“你們把包子送去給芙蓉格格,將粥交給小喬夫子,你也去敷個藥。 ”

  丫頭們照著他的吩咐離開了,韓小喬則不明所以的端著那盅都要半涼的干貝粥, 跟著他走到較近的側廳,看著他坐了下來,像沒事般的大快朵頤。

  “真的沒關係嗎?我瞧見涵英格格離開時,你的表情閃過一絲凝重?”

  “你在關心我嗎?”吃完後,他滿足的放下湯匙,直視一直嚴肅看著他吃粥的可人兒。

  她粉臉頓時漲紅,“才不是。”

  “那我也沒必要回答了。我倒是想問你,當我聽到她連珠炮般的咒罵時,都忍不住的跳出來了,你怎麼還一聲不吭,那麼能忍?”她這反應教他感到有些驚奇。

  這當然是她有練過啊。但她不能這麼跟他說,所以只是聳個肩,模糊地道:“人生中有的禮物,會以災難的面貌現身。”她的人生正因經過一些磨難,因此才學會比一般人還要豁達,懂得惜福。

  他顯然無法認同,“她刻薄而尖酸,這算哪門子的禮物?”

  “修身養性的禮物啊。”她答得可干脆了。

聞言,他的花容月貌難得露出一抹翻白眼的好笑神情,那模樣太逗趣,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勾起嘴角,“你竟然當著我的面笑了?看來你愈來愈習慣我的存在。”

  察覺聲音來自頭頂,她猛一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居然已離自己這麼近,雙手甚至握住她的纖腰。“快放手,我、我還是會哭,哭到每個人都知道你在輕薄我! ”

  她沒轍了,慌亂間只能這樣嚷叫,欲讓他難堪,怎知這樣的威脅一點用也沒有, 反而娛樂了他。

  “你若哭,我也有方法應付,還是……你根本就是想念我的吻?別害羞,你只要用說的就好,不用眼眶泛紅的看著我,我很樂意配合的。”語畢,他惡作劇的就要俯身靠近她。

  她急急扯開他扣住自己纖腰的大手,大步的移到他對面,讓桌子隔在兩人中間, 氣呼呼的道:“你從不正經嗎?剛剛在你眼皮底下,不是才氣走一個格格?”

  見她雙眸冒著兩簇怒火,他哈哈大笑,“我的名聲夠臭了,甭擔心,倒是你該擔心自己,因為我發現跟你在一起一點也不無聊,樂趣無窮呢。”

  這、這是哪門子鬼話?韓小喬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太可惡了,她哭不對、笑也不成,到底該對他如何?

  偏偏氣得牙癢癢的,她卻又不能對他怎麼樣,因為在不知不覺種,她已丟了她的心。

  主子怎麼還不來?她該怎麼脫身?

  這一天稍晚,難纏的涵英格格主動帶著丫頭離去了。

  享樂派的鎧斳貝勒為彌補這段日子府內受苦難的奴僕,特令擺桌數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無主僕之分。

  至於他自己,沒有重新回到侍妾的懷抱,亦無通宵達旦的飲酒作樂,反而寫了兩封信函交給威吉跟威良。

  “速去速回。”

  “是。”

  兩兄弟必須將手上的密函分別送到東方紫和祁晏在京城的探馬手上,但尚未出門,就見到管事求見貝勒爺。

  “呃,貝勒爺,您的一群朋友全上門來了。”

  “什麼?!”

  話才剛說,一陣嘻嘻哈哈的談笑聲便陡地傳來。

  “怎麼回事?風流倜儻的花心貝勒成了居家男、戀家男,是家裡有奶娘是嗎?”

  “沒錯、沒錯,鎧斳貝勒不出現,我們就覺得少了興致,反正在花街柳巷待久也會膩,乾脆一行人乘了馬轎,從前門大街就往貝勒爺府上來了。”

  伴隨著打趣嘻笑聲,一群不學無術的皇子阿哥、小王爺、富商之子全走進廳堂, 各個身穿華服,皆見貴氣。

  “原來是你們。消息還真快,涵英格格一離開,你們就現身了。”

  幾個原本還哈哈大笑的貴公子被他這麼一糗,臉色馬上變得尷尬。大家都有經驗,他們曾來找鎧斳貝勒上花街,卻差點沒被涵英格格給辱罵到想一掌打死她,無奈他們也清楚她老子是誰,沒人敢動她。

  杜王爺是前朝重臣,除在朝中結黨營私、勢力龐大外,更傳聞他藏銀數千萬兩, 功高震主,就連當今皇上也得敬他幾分。

  所以,對鎧斳貝勒被他嬌蠻的獨生女給看上,他們都抱以同情。只不過他們這些人都是紈絝子弟,太嚴肅的議題自然不會主動去提。

  於是有人直接轉換話題,“還記的我們要跟才女品茗作詩、以文會友嗎?貝勒爺重色輕友而失約,莫非忘光光了?”

  鎧斳一時語塞,因為他還真忘了,也許打心底,他就不想讓他們去見她。

  “不會吧?關在這裡應該是努力躲涵英格格才對,畢竟你的侍妾都沒啥能耐跟那刁蠻格格鬥法。難不成近水樓台,你對才女動了凡心,所以我們連見她一面都不能見了?”另一名額駙也出言打趣。

  “怎麼可能?”鎧斳貝勒微微一笑,“所謂的女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是嗎?走吧。”說著,他便帶著他們往東廂書房走去。

  小喬夫子是個很有責任感的老師,他相信此刻她跟小芙蓉仍關在書房裡用功。
  
  一行人經過古木扶疏的院落,再走經九曲橋,最後來到清幽的書房院落。

  “就在這兒瞧吧,先別打擾她們上課。你們知道小芙蓉也是不安分的,難得她能定下心來,我也能喘口氣。”

  眾人停在離書房有幾步遠的大樹旁,透過半開的窗戶往書房內望,目光熠熠發亮。

  只見名聞遐邇的才女葉雯一身紫色綾羅,襯得白淨無瑕的肌膚更顯粉嫩,還有那雙慧黠明亮的瞳眸,搭上清秀的臉蛋,看來是個美人胚子呢。

  “不出來喝酒玩女人,原來是藏了這名才貌雙全的傾國佳人。”

  “你怎麼玩她還是怎麼支使她的,不如我們就來依樣畫葫蘆。”

  意外的,幾個酒肉朋友此時低聲說的下流話語,讓他聽來分外刺耳。“她是才女,可不是煙花女!”他忍不住指正他們。

  “少來了,她長得如此動人,就不信你沒嚐到她的味兒?”

  幾個人邪惡的笑了,鎧斳則強壓著心中那股愈來愈強烈的不舒服,看到他們感興趣的發亮眼眸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眼中的邪淫像是幻想剝除了她身上衣物,一股沸騰怒火突然湧上他胸口。

  “你們還是先回去吧,她上課一板一眼,很無聊。”他僵著聲道。

  “那怎麼成?我們好不容易等到涵英格格走人才上門,叫葉雯出來陪我們聊聊。”有人狂妄的建議。

  “就是,讓我們見識見識何為才女。”
  
男人們開始大聲鼓譟起來,但空氣對他們的提議不只意興闌珊,根本是連半點興趣都沒有。

  “安靜!”他突然板起臉,語氣倏地冷凝。

  原本嬉笑怒罵的幾人見他臉色竟然一沉,不禁面面相覷,心裡浮出共同的疑問— —他是怎麼了?

  對呀,他是怎麼了?見眾人表情尷尬,鎧斳只得再出聲打個圓場,“不是想看才女?那就應該看看她上課的樣子。”在他眼裡,她不僅有書香、飯菜香,甚至人還更香甜,若非萬不得已,他才不願把她分享給別人。

  她們上課有什麼好看的?這是這些人心中的大疑問。

  書房裡,韓小喬專注看著小芙蓉默寫一段詩文,壓根沒注意到外頭聚集了一堆無聊男子。

  “小格格好棒,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喏,你背的這段文章,連我這名才女也是推敲再三、苦讀背誦近一個月才背起來,可是你三天即背好了,真是天才。”

  “嘻,我是天才呢。”

  “對,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的再念下去喔。”即使未來她這小喬夫子不在也一樣。

  韓小喬笑看著小芙蓉,為她的進步及專心感到很欣慰,至少她這個半吊子老師, 在這段日子還是做了件很有價值的事。

  鎧斳貝勒勾起嘴角凝睇著她,明知她在才學方面的造詣沒有外傳的那麼好,但她剛柔並濟的教導小芙蓉,卻是相當稱職。

  瞧瞧課堂裡,一向刁鑽蠻橫的小芙蓉被稱讚,笑得好不得意,而小喬夫子眼中則出現慧黠之光,真是精彩……

  鎧斳看著她們,笑得動人,但一票友人卻是一頭霧水,不明白他怎樣看著這一幕就能笑?無聊死了!

  下一瞬,大家突然若有所悟的你看我、我看你,更有人笑笑的拍著他肩膀,“你慢慢看吧,小心點看,我們沒興趣,走了。”

  “是啊,慢慢看,但小心別丟了心啊。”

  聽出他們出言調侃自己,奇怪的鎧斳一點也不生氣,甚至對他們的離開,還反常的覺得開心極了。
  
  於是,那群大少爺來去無聲的走了,倒是他,難得有耐性靜靜站在窗外,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互動,直到見到她們將書本闔上。

  “呼,終於完了,我可以去找叔叔貝勒慶祝了吧?好不容易將我的眼中釘轟走— —”

  小芙蓉話還沒說完,鎧斳已經推門而入。

  “慶祝什麼?”他笑問。

  “呃……”小芙蓉笑咪咪的拉了拉還愣愣看著叔叔貝勒的小喬夫子,“你們盡量培養感情,我找別人玩去。”

  “什麼別人?”韓小喬話都還沒說完,小芙蓉已經一溜煙跑掉了,剩下鎧斳灼灼黑眸一瞬也不順的盯著她。

  她心跳又亂了,但仍不忘在心裡提醒自己,她有她該去的未來,而這個“未來” 裡絕不可能有他。因為她終究不是才女,就算主子晚來了,她也無法一輩子冒充主子的名,永遠留在貝勒爺府。

  “我也想聽聽你剛才對小芙蓉說的那些話。”

  她一愣,“什麼話?”

  “讚美她,要她相信自己的話。”他深吸口氣,深深地望著她,“我阿瑪跟額娘是潑冷水的高手,讓我覺得自己從來都不如哥哥,所以常感覺很孤單,幸好雖然如此,我還是靠自己長大了。”他自嘲一笑道。

  她柳眉一皺。原來如此,難怪上回他會說出那些沉重又冷血的話,可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以,這才是他不知如何付出關心的主因?因為他也不曾得到過?思及此,她突然為他感到心疼。

  “怎麼笑不出來了?這不是我活該嗎?誰教我的個性本就不怎麼討人喜歡,是吧?”他忽然又笑了。

  “一點都不好笑。”她嚴肅無比的說。

  “那麼,你會不會因為捨不得而為我流淚?就像小芙蓉落水時那時心疼,甚至一樣細心的照顧我、抱著我入眠?”她眼睛才一泛水光,他就故意靠近,邪惡的說著。

  見狀,她哪敢哭?硬是將淚水眨了回去。“你到底說真的說假的?為什麼不能正經點?”

  “你不哭……唉,果然沒人要關心我。”他漂亮的臉上神情轉為苦澀落寞,尤其是那雙眼眸,看來說有多悲涼就有多悲涼。

  她真的慌了,想他肯定是不小心洩露自己內心深處的寂寥,她卻表現得不當回事。“你、你不要這樣嘛,你現在長得這麼好,也是拜他們所賜。因為是天之驕子,你至少吃好、穿好,才能頭好壯壯——”

  “但我的幼年很孤獨。有一年冬雪,我耍脾氣,因為覺得阿瑪跟額娘對哥哥較疼愛,所以我故意躲到地窖,以為他們會來找我……”他突然眼眶泛紅,停住不說了。

  “怎麼了?”她急問。

  “沒想到雪愈下愈大,竟然將地窖的門給封死了,我出不來,一直一直叫人……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又頓了下。

  她眼眶已經含淚了,一手摀著胸口,心也不自覺為他揪緊。

  “我那時太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喝了地窖裡的酒,應該是醉死了,但至少身體暖和了。”他苦笑,“當我再醒來時,還是只有我一人,不過時間已是第二天下午,卻依然沒有人發現我不見了。我的存在與否,沒人在意……”

  他的聲音哽咽,“何其諷刺,最後竟是我阿瑪要奴才去拿酒才發現我,然後幾年過去,這些不在乎我的人都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裡了。”

  韓小喬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好過分、好殘忍、太可惡了!

  他的家人怎麼可以如此狠心?那時他小小的心靈一定受創嚴重。

  “你哭了?”鎧斳收起落寞的神情,又換一張小臉,順勢啄了她的唇一下。

  瞧他笑得好不燦爛,剛剛那副受創的表情哪兒去了?她瞪著他,“你騙我的?”

  “對,我騙你的。”他一笑,又親了她一下。

  “你……可惡,唔——”

  這一次,他不再給她蜻蜓點水似的吻,而是火辣辣的一吻。

  他確定了,這個聽到他的際遇會為他心疼、為他落淚的女人,就是他要的女人!

TOP

第七章

      韓小喬一夜難眠。

  她知道自己必須有所行動了,不管她心裡有多麼不捨或心疼都得趕快離開,再這樣下去,甭說她的一顆心不保,恐怕連清白都守不住。

  何況貝勒爺是何等尊貴的身分?他跟她原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發展,還是趁早斷了不該有的念頭才好。

  所以,她得想個法子差人送信去給主子,雖然有些冒險,但與主子說好的時間已經超過半個月,而她一點也不想繼續待在貝勒爺府了。

  她吐了一口長氣,將放在袖口裡的信拿出來,收信人是她奶奶劉氏,內容則其短無比——

  實難共處,必不得已,離。

  看完後她將信收妥,又放回袖口內,望著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的天空。

  她奶奶肯定看不懂,但主子那麼聰明,一定看得出來她在這裡已經待不下去,主子再不來,那她只好主動求去。

  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直到聽到外頭有丫頭掃地、走動的聲音,她於是起身下床。

  在一個深呼吸後,她步出房門,門外候著的丫頭一見她已起床且梳妝更衣完畢, 不由得一愣。

  “我要出門,親自上街去買些較特殊的食材,做東西給小格格跟貝勒爺吃。”

  這個藉口很合理,近日來她不時窩在廚房裡弄吃的,曠世才女也有一手好廚藝的事已在府里傳了開來。

  “那我備車去。”

  看著丫頭快步離開,她緩步往門口走,事實上她住的東廂院極大,她在裡面活動也少了身分曝光的危險。

  並且她一向極少在這麼早就步出東廂院,為了能平安度過兩個月,她很安分,也拜主子孤傲的聲名,她沒踏出府外一步也沒人覺得奇怪。

  因此慶幸的是,她的自然本性也只有鎧斳貝勒跟芙蓉格格瞧見,而這兩人沒事也絕不會對外說嘴,讓她又安心了不少。

  但,她顯然安心得太早,因為一個身影突然在她眼前站定——

  “喝!”她嚇了一大跳,倒退一步,可一看清楚是誰後,只想送他一拳。

  “我一早起床是在練功房練功,你這麼早去哪裡?”鎧斳貝勒微笑的問。

  其實在這棟大宅院裡,只要有人出現一些與平常不同的生活舉止,馬上就會有人來向他稟報。

  韓小喬眨眨眼,看著相貌如傾國佳人的他,此時他上半身打赤膊,陽光下結實的肌肉賁起,上頭還閃動著晶瑩的汗水。許是睡醒後就打拳,他下巴有性感的青髭,為這張出眾的漂亮容顏添了點男人味,天生皇族的氣勢也更濃了。

  “好看嗎?我不介意讓你看全身。”瞧她一雙眼鎖著他的臉不放,不時還往下移到他赤裸的胸膛,他出言打趣道。

  她粉臉瞬間漲得紅通通,“不、不用了,你不介意,我介意。”

  “小喬夫子,你真的是……嘖嘖,人在福中不知福。這可是多少美人兒的夢想, 你知道嗎?”

  “算我無福消受。”她臉色一變,朝另一邊走去,一想到那麼多美人讓他又親又抱的畫面,心太軟揪疼起來。

  看來她一定要快快離開了,不然將來心碎的人一定是她。

  他輕鬆一個箭步上前,擋住她的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親自上街去準備一些食材。”她咬牙的說。

  他蹙眉,“你在生氣嗎?”

  他眼睛這麼利做啥?“我又沒起床氣。貝勒爺,我應該可以自由進出貝勒爺府吧?”

  “當然可以,但是市場穢氣多,有些宰魚殺雞的畫面怕夫子看了會怕,要不要叫奴僕去才買即可?”

  “不必。”

  她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一股突如其來的妒火與難過堵在胸口,讓她更鬱悶,只想早點閃開他這張討人厭的臉。

  一看到她竟然越過他又走,他的黑眸露出一抹狡黠之光,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一個孤僻的才女,居然連人潮洶湧的市場也要走進去?這未免太匪夷所思。   
  
  別跟上來啊!韓小喬走得快,心中也在祈禱,這一趟她必須單獨去。有丫頭跟是無所謂,畢竟她是主子,讓丫頭去跑個腿,她就能想法子到鏢局託信,將信息送給主子。

  鎧斳貝勒不是吝嗇的人,已送了一箱白銀直接扛到她房內當師酬,她拿了不少來, 務必要鏢局以最快的速度將信送至四川峨嵋。

  上了馬車後,她才剛鬆口氣,沒想到另一個挺拔身影也主動上來了。

  她霎時瞠目結舌,瞪著已換上另一套紫色袍服的鎧斳貝勒。

  “我閒閒沒事,陪你走一趟。”

  “可是——”她不要他陪呀!

  “不用太感激,你一感動落淚,我可又得獻吻了。”

  她氣得想翻白眼,這自以為是的可惡貝勒!

  不想跟他說話,她刻意轉頭看向窗外,心中卻掛念著有他在,她的信要怎麼托送?

  馬車喀啦喀啦而行,由於昨晚一夜難眠,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即使硬是打起精神撐著,但睡意實在太深濃,最後她終於不敵,靠在一旁睡著了。

  鎧斳見狀,輕輕將她刻意靠向與他反方向的頭緩緩移向自己肩上,一手也勾住她纖腰,讓她可以斜靠在他身上好好小睡一下。

  只是,能這麼疲困,睡到都大呼了,她昨晚是去當小偷嗎?

  才剛想著,他突然注意到她垂下的衣袖內露出一小截信封,基於他的身分敏感, 而她又是在府裡待了近兩個半月的人,這封信就格外可疑。

  想也沒想的,他伸手抽了出來,信封上的收信人是“小喬奶奶”,可信被封住了。

  無妨。他將其撕開一覽,眼中乍現思索之光,然後將信紙捲成一團,往窗外扔去。

  他微笑凝睇著她熟睡的小臉,看來她的身分跟他想像的有更大的距離——就他所知,葉雯可沒有奶奶!

  真是令人驚奇的小東西,有她在,他的日子過得更有趣了。

  半晌,馬車抵達前門大街,鎧斳貝勒輕聲喚醒熟睡到嘴角都牽起一絲銀涎的可人兒。

  “起來了,本貝勒的衣服都鬧水災了。”

  “水災?!哪裡?哪裡?”迷迷糊糊的被喚醒,韓小喬急忙問,沒想到回應她的是一陣忍俊不住的爆笑聲。

  “哈哈哈……”

  她眨眨眼,看著近在咫尺、笑容滿面的俊美容顏,這才發覺自己整個人被他摟在懷裡,“貝勒爺怎麼老是……”

  “是你自己靠過來的,瞧,我的衣服還濕了。”他撒謊撒得很無辜,指著胸口那一坨濕濡,表明這是她的口水造成的。

  “天!”她直覺的抹了嘴角一把,果然有點濕,立刻粉臉羞窘,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走吧。”他再度大笑,捨不得見她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的困窘模樣,所以貼心的打開車簾,擁著她下馬車。

  兩人一在熙來攘往的街上出現,立即引起群眾注目。

  鎧斳貝勒玉樹臨風,姿態從容,而韓小喬對這些人而言雖然極為面生,但早有人小聲問了駕車的奴僕,得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葉雯才女,不一會兒工夫,兩人連袂上街的事便已傳遍京城。

  他帶她逛著前門大街,在這長長一條街上,綢緞店、玉石店、酒樓、餐館非常多,不少人邊喝茶邊嗑瓜子,在聽到兩大名人逛大街後也全擠往樓台、店門口,想一睹被稱為“神隱的曠世才女”是何芳容。

  完蛋了!韓小喬原本想低調再低調,這下子卻變成萬頭鑽動,真正的才女來時要怎麼收拾?她成了欺瞞大家的大騙子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人擠人,她袖口裡的信掉了,剛剛才想著要放好一點時,一摸就發現信早已不翼而飛。

  她真的快瘋了!

  瞧她悶著一張俏臉,鎧斳微微一笑,“人這麼多,那我們先進一家店避一避。你應該較愛待在書畫店鋪吧。”

  他帶她進入書畫店,裡面有不少古玩字畫,筆墨、刻印、書報也都有,老闆興致勃勃的介紹東介紹西,店門口還塞滿了人。

  不少閨女也上了街,嘴巴上說是來瞧瞧何謂“才女”,但醉翁之意不在酒,無不使盡渾身解數想吸引鎧斳貝勒的注意,各個臉兒緋紅的裝羞扮媚,推來擠去的,令韓小喬有一種快要受不了吼人的衝動。

    就在她努力想閃開人群、走出門外時,他又一手扣住她纖腰,將她拉離店門口及外面的人潮,再往胡同里鑽進去。
  
    別小看這裡老屋窄巷,像棋盤似的轉來轉去,身後照樣擠了一大堆追上來的人。

  她瞪著惹了事還覺得很好玩的男人怒問:“你到底在做什麼?”他們這一追逐, 連老胡同里的男女老少,也全出來查看發生什麼事了。

  “讓全京城的人都認識你。一回生、二回熟,你多出來幾次,他們多看幾次,就不會再把你當成怪物瞧了。”他說得很順口。

  那不就慘了?想也沒想的,她單手摀住臉,卻因為手仍被他拉著,不得不跟著跑。

  “怎麼沒臉見人了?”

  “我不想每個人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誰,不行嗎?”她心虛的說。她後悔了,她不該出來的,這下把事情變得更複雜,她肯定完了。“跑快點,我們回馬車上去,我不想買了。”說著換她越過他快跑,心裡打的主意是能少一人見到她就少一個。

  鎧斳勾起嘴角一笑,任由她抓著自己跑。這種經驗很難得,而且她跑得可真快,後面的人還真被她甩到不見人影了,不過——
  
    他黑眸一瞇,倏地停下腳步。

  韓小喬剛覺得突然拉不動他,同時就感到自己腰際一緊,見他沒來由抱住自己, 她正想抗議,眼前卻忽然出現三名蒙面黑衣人,還不約而同抽出森冷的長刀。

  她嚇住了,臉色瞬間轉白。

  “幹什麼?不知道我是誰嗎?”鎧斳冷冷瞪著對方,從一雙雙湛著精光的眼眸看出三人功夫都不弱,而且,他或許能猜出來者是誰,“你們是與杜王爺有掛鉤的反皇黨,是吧?”

  一人聞言身形微微一震,等同自動招認,顯然是當中功力最低的。

  果真是反皇黨!那麼,他可不能跟他們硬幹了。

  鎧斳抱著懷中的女人,一個欺身就往方才一震的黑衣人攻過去,對方一時來不及反應,被打了一掌,但另兩名黑衣人已持著長刀襲向他。

  韓小喬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感覺他擁著她的手臂更緊了。

  他一個提氣,抱著她施展輕功騰空飛掠,但身後的三人也立即飛身追上。

  他一人要敵三人,是有得拼,只是懷裡的人兒他可不容許他們傷她一分一毫,因此他飛身進入胡同內躲藏,來到花街柳巷內一處妓院跟賭坊連結的大四合院。
 
   這里金碧輝煌,石雕彩繪精美,大紅燈籠高高掛,光這氣派,就知道不是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皆可進來玩樂的地方,看來客人大多是達官貴人,且要能一擲千金,同時也因為來者都是貴客,這裡請的守衛功夫自然不弱。

  追逐而來的三個黑衣人顯然也很清楚這點,他們互看一眼,眸中都有不可置信的眸光。

  就他們得到的消息,鎧斳貝勒只是一個不學無術、流連花叢的敗家子,沒想到他的輕功竟達上乘,居然能帶著一名沒有練武的姑娘輕鬆擺脫他們,可見總堂那裡指稱“皇家御用三少”中,鎧斳貝勒的武功方面不過爾爾,這訊息恐怕得再查清楚些,免得又誤事。

  三人互看一眼,在情況未明之前不得不先行離開。
  
  此刻已日上三竿,但這兒仍是酒色財氣充斥,久未出現的鎧斳貝勒竟帶著一名傾城美人進來,頓時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

  一些熟友開心迎接他,這些人各個都是王公大臣的二代,不隻身穿綾羅綢緞,有的是額駙、阿哥,有的還已婚配,只是皆有一顆不安分的心,身旁都有花娘卿卿我我,不僅有美酒,還賭骰子助興。

  “哇!哪兒找來的漂亮姑娘?”

  “美,真美,但怎麼有點眼熟?”

  眾多酒肉朋友中,有不少人曾上貝勒府見過韓小喬,可昨晚喝了大半夜,現在仍醉眼朦朧,才會沒認出美人就是他們看過的葉大才女。

  聽聞消息,趕忙過來招待的老鴇尷尬極了,但不愧是見多識廣,只見她紅絲帕一甩,帶著嬌嗲的懊惱道:“哎呀,貝勒爺,怎麼好意思讓你自備姑娘呢?這下我可得好好反省了,難怪你這麼久不上門來。”

  韓小喬簡直快瘋了,莫名其妙遇到黑衣人,現在又被帶到妓院,被當成姑娘?她沒好氣的瞪著帶她進來的鎧斳貝勒。

  “別氣了,艷娘,她可是攫取了我的心、我的眼的葉雯才女。”

  他這番深情的宣布,不但讓她瞠目結舌,連這些酒肉朋友都醒了不少。定睛仔細一看,沒錯,還真的就是那天他們在貝勒府上看到的女夫子。

  有人搖頭晃腦,不明白的問:“怎麼把人帶來了?是跟兄弟們示威?”

  “是啊,爺,怎麼把正經姑娘帶來這煙花樓,現形之下,我們可感慚愧了。”艷娘的笑是愈形尷尬了。

  鎧斳大手一攬,摟住韓小喬的纖腰,邪魅笑著,“沒辦法,才女醋味重,因此要你們替我作證,我在她入府後,可是鮮少往這裡來了。 ”

  “爺,你正經點成不成?”她一把拉下他放肆的手,真不知他在演哪齣戲?剛剛那三名黑衣人有多危險,他一回身就忘了嗎?

  “瞧,看看嘛,這裡的美人兒美雖美矣,可沒有一個比得上你。”他繼續裝瘋賣傻,因為他們得在這裡多待一會兒,他不確定那三名黑衣人是否已死心離開。

  “鎧斳貝勒,為了一個美人——雖說是曠世才女,但你如此大動作的帶她來瞧我們這些兄弟們尋歡之所,不會太可笑了嗎?”

  說話的是一名倨傲的皇家阿哥,在他眼裡,女人如衣服,像皇阿瑪有后宮三千, 他也有多名妻妾,要是每個女人都跟這個才女一樣善妒,他不累死了?

  “沒辦法,誰教我那麼愛她。”他笑吟吟的跟她擠眉弄眼,說得一點都不害臊。
 
   她要昏倒了……不!她更想勒死他……“我要走了。”

  滿室的粉味、酒味都讓她很受不了,更甭提那些濃妝豔抹的美人兒大多衣衫不整,有的甚至僅著薄紗、僅剩肚兜、露出光溜溜的腿兒,簡直傷風敗俗。

  “好,葉才女走,鎧斳就走。對了,你不是要到市場買食材嗎?”他笑問。

  “我不想買了。”誰還有心情啊?她又瞪他一眼。

  “好,不買,那下回我再陪你去。”他極盡討好的又道。

  “下回也不用你陪。”她快瘋了,他怎麼變了個樣?肯定是故意逗她的!

  “好,不陪,下回也不陪。”他極力忍住笑,頭搖得像撥浪鼓,那模樣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兩人邊談邊走遠,留下一室傻眼的眾人。
  
  “杜王爺跟你有仇嗎?所以叫反皇黨來殺你?”剛進入馬車內,韓小喬立即迫不及待的問。

  她不知道杜王爺是誰,但反皇黨是一股反清的舊勢力,她在四川時就常聽到這個黨派從事刺殺清朝皇室中人的行動。

  鎧斳貝勒漂亮的眼眸一眨。她在意的果然還是他的人身安全,至於他在妓院裡的語,她倒懶得理會。

  他的父母婚姻不幸福,所以他也不懂相愛是什麼,事實上,他哥哥的婚姻跟他父母的並無不同,唯一差別只在於連他額娘也紅杏出牆,嫂嫂還沒有。

  他父母在世時大吵小吵不斷,最後他額娘得到休書一紙,遠走他方,抑鬱而亡, 而他阿瑪則在一次縱慾後突然沒了呼息,藥石罔效。

  正所謂旁觀者清,他知道兩人都是自私的人,吝於對彼此付出關愛,所以他們對哥哥的溺愛就更彌足珍貴,也是他特別想要的。

  但他一直沒有得到,在身旁親人一個一個離開後,也不曾想過世上還會有肯真心為他付出的女人,直到遇見了她……

  “幹啥不說話?這是很嚴重的事,要不下回出來,你叫威吉、威良也跟著,聽到沒有?”她被他看到渾身不自在,撇撇嘴板著臉孔道:“在想什麼呀?又是不正經的事嗎?別以為我不在乎你把我帶進妓院裡的事,而是我想明白了,這是為了躲黑衣人吧?甚至在那裡耍白痴的跟我嬉笑怒罵,也是想多撐一會兒時間,讓那三名黑衣人以為我們會待很久,然後放棄離開,對吧?所以這回我就算了,但一切下不為例。”

  說完了長長的一串話,她乾脆轉頭看向窗外。

  鎧斳定定望著她,知道她一直想跟他保持安全距離,偏偏這反而吸引他想愈靠愈近,而在這段日子的相處過後,他也已經很清楚那並不只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作祟, 因為她不是庸脂俗粉,而是一個真正善良的好姑娘。

  他不要牽絆,所以從前對女人不交心,也不給承諾,但對她,他願意破例。

  何況,杜王爺已經抓狂到讓反皇黨都出手要取他性命了,人生苦短,眼前瞧得見的幸福,他要把握住。

  就算背對著鎧斳,韓小喬仍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凝睇眸光,她吞了一口口水,氣呼呼的回頭——

  她錯了!他就等著她回頭,那雙美眸裡的炙熱令她的心一突,快得如擂鼓。

  鎧斳一把將她拉到自己懷中,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火熱的唇堵住她的嘴,吻得她快要無法呼吸,其熱情幾乎將她焚燒殆盡……

  終於,他挑逗的唇舌輕舔、逗弄著她微腫的紅唇,也放開了她。

  “嫁給我。”

  一句簡單卻夾帶著重大威力的話,讓韓小喬被吻得渾沌不已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她直接從他懷裡彈開,坐到對面。

  “不行。”

  “為什麼不行?”

  “為、為什麼是我?”

  “我說了我愛你。”
 
 “在青樓那種地方說的話能信嗎?況且你的話老不正經,何時能信了?”她雖然這麼說,但一顆心已然澎湃洶湧。

  “我現在就很正經,而且剛剛我已一一巡過那些伺候我的妓女們,她們沒有一個比得上你……不,應該說,沒一個比更你順眼的。”

  “我該感到慶幸嗎?”韓小喬哭笑不得,真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應。她根本不是葉雯,一進入皇家不僅繁文縟節她不懂,詩詞曲賦她更是半調子,被人拆穿冒充的身分根本是指日可待,她又沒瘋,怎麼能嫁他?

  “反正你也沒親人,我就不必差人上門提親,婚事辦一辦,我們就可以進洞房了。”說到這裡,他又露出邪笑。

  “貝勒爺是土匪還是惡霸?”

  一個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一個則是清妍脫俗的美人,兩人大眼瞪小眼,男的笑得泰然自若,女的倒是眼內冒火,然而久久對峙下來,美人的功力還是略遜男人一籌。

  沒辦法,誰教他愛用調情的勾引眼眸凝睇她,她被瞧得臉紅心跳,只能再轉頭避開。

  “總之,請貝勒爺別再開玩笑,你要成親也該找個拘謹守禮又賢淑端莊的閨女。 ”

  “那為什麼不能是你?”他執起她的下顎,以不弄痛她的力氣再度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自己。

  她拉掉他的手,瞪著他,“那個……我個性孤傲,偶爾為了應付人還會虛與委蛇,不、不夠坦蕩誠實,就連詩詞造詣也只是徒有虛名,不會是個賢妻。”

  “那我就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態來娶你就行了。”

  他又開始不正經了。她咬著下唇,決定很認真的跟他說明白,“爺想娶我的心態是什麼?是純然的佔有欲、征服感在作祟,還是的確動了真心?”

  “看來我得用行動表示,你才會相信我是真心的。”

  “什麼?”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對著轎外大喊,“回前門大街去。”

  “你在幹什麼?那裡有黑衣人啊!”她可急了。

  無奈駕車奴僕聽命的是貝勒爺,不一會兒,馬車就返回前門大街。

  他帶著她進到一家絲綢店面,不疾不徐的指示,“商家,將你們上好的布料拿出來,只要小喬夫子看上眼就訂下。對了,不管是鞋子、飾品、春夏秋冬的服飾,全部都要替她做……”

  “這……我要那麼多東西做什麼?”她呆愕又不解。

  “對了,鳳冠霞帔也找個手巧的人來做,成了之後本貝勒大大有賞。”他沒回她,逕自向店家說道。

  “恭喜貝勒爺、恭喜小喬夫子。”店家見大筆生意上門,笑得闔不攏嘴,頻頻拱手道賀。

  韓小喬整個傻眼,再看向眉開眼笑的鎧斳貝勒。這個男人怎麼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就這麼宣布他們的婚事了?

  完了!不必多久時間,這會兒肯定傳遍京城,怎麼辦?

TOP

第八章

      鎧斳貝勒情定葉雯才女的消息,果真迅速傳遍京城。

  而他那群酒肉朋友,更是不遺餘力的替他宣傳他在才女面前有多麼“懼內”,才女說“是”,他不敢說“不是”。

  只是鎧斳貝勒一向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評價,照樣天天拉著小喬夫子上街,寵溺的行為簡直到了男人怒、女人妒的地步了。

  先是貝勒府上的奴僕們證實,貝勒的近二十名侍妾在領了一筆優渥到足以好好過後半輩子的銀兩後,全數離開了。

  接著,有近半京城的百姓目擊,鎧斳貝勒帶著獨寵的葉雯才女在珠寶店為她添購上等珍珠、寶石、黃金首飾等,足足花了上萬兩。

  也有人說,葉雯才女不過多瞧一眼價值不菲的琺瑯器皿,鎧斳貝勒即開出重金購買,甚至還差人找來工匠示範如何燒製出典雅細緻的花紋,擴展她的視野。

  還有不少人說,因為葉雯才女愛書,因此鎧斳貝勒派人四處為她購置古今文史詞曲,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更有前門大街的百姓們說,在酒樓裡,貝勒爺親自為才女剝蝦殼、試湯,太涼了,請店小二再溫熱;太熱了,他一口一口輕吹才送進她嘴裡,那小心伺候的模樣,連個奴才都不一定做得到呢。

  鎧斳貝勒快成了妻奴一個的事,就這麼在城里城外傳得沸沸揚揚,偏偏當事人還是過得相當自在。

  但天知道,那些事都是他自願的,韓小喬還是被半強迫配合,就像現在——

  在一攤賣著各式發釵的攤販前,他貝勒爺好像怕整條街上沒人注意到他有多寵愛她似的,拿起一支古玉發釵溫溫柔柔的為她別上,又主動拿起銅鏡讓她照看著。

  “美極了,是不是?”他笑咪咪地問。

  “我不想買。”韓小喬最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偏偏貝勒爺還天天拉她上街,害她連想落跑的機會都沒有。

  “這支不要,那咱們再試這一支。”他又為她插上另一支珍珠發釵,可她一說不買,然後就又有下一支,接著一支又一支,充分展現了他的耐性。

  “貝勒爺對葉才女真好,要是其他王公貴族,早就不耐走人了。”

  “就是啊,看他多有耐性,不小心弄亂了她的發,還為她細細塞回耳後,那模樣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街道上百姓們交頭接耳,看著這恩愛的一幕,也同樣心花怒放。

  韓小喬很無奈,眼見鎧斳貝勒又要拿下她發上的發釵再換下一支,她終於投降了,“甭了,這支好。”

  “好,店家,我們就要這支。”鎧斳笑得好快樂,那美麗臉龐上的笑靨簡直要將人奪去三魂七魄,但她最想做的事,卻是打他。

  “我該回去上課了。”瞧他仍然眷戀的凝睇她發上的發釵,她只想逃開,逃得遠遠的,因為這種想愛又不能愛的心態煎熬、太痛了。

  “今日小芙蓉由幾名奴才陪同到近郊去騎馬,不到日落西山是捨不得回來的。她還說,要我快點讓你點頭嫁,免得你老拿她當擋箭牌。”

  韓小喬無言了。難怪小格格最近老往外跑,自己邀她同行,她還不肯。

  兩人並肩同行,而在他們身後護衛的威吉、威良,在付了銀兩給小販後即小心翼翼的環視人群,就擔心還有反皇黨的刺客來襲。

  上了馬轎後,她咬著下唇,直視著他,“我們別再上街了好不好?我根本什麼都不需要,也不想嫁你——”

  “我的誠意都做到這樣,你還不點頭?”他開玩笑的半瞇黑眸威脅道。

  她沉默了,眼眶卻紅了。

  她怎麼可能不感動?這男人只差沒敲鑼打鼓的向全城百姓宣布他要她當他的妻,不在乎別人對他的嘲諷打趣,堅持用自己的方法向她證明他有多麼重視她、在乎她,她感到很幸福,幸福到很想告訴他,她的真實身分。

  然而她卻也害怕自己一開始沒說,在他大肆表現有多寵愛她後,她才坦誠自己不過是才女身後的小丫頭,屆時他該如何自處?一想到他可能會面對全城百姓的冷嘲熱諷,她就心如刀割。

  “怎麼哭了?”

  她搖搖頭,淚水一滴滴的滾落眼眶,也聽出了他聲音中的不捨,“我真的不能嫁你啊。”
 
 他表情轉為凝重,“是因為你不夠愛我嗎?”

  她哽咽低泣,卻不敢再搖頭。她愛他、愛極了,即使他老是不正經,但經過這些天的表現,如果她還質疑他的誠意,那她就太可惡了。

  鎧斳長長一嘆,他本以為她會跟他坦誠,但看來她心中那個說不出的秘密,他得自己派人去查出來了。

  “噓……別哭,我可捨不得。”他輕輕將她擁入懷裡,這樣的動作她已不再僵硬,他知道她的心已為他臣服了,只是心結還是得解開才成。
  
  馬車回到貝勒府後,韓小喬便以想小睡為由,先回東廂了。

  鎧斳則不忘指示奴僕注意,絕對不能讓小喬夫子單獨出門,他之所以不敢逼她太緊,也是擔心萬一她被逼急了,會乾脆一走了之。

  “啟稟貝勒爺,皇上派人過來,請你進宮一趟。”管事來報。

  他蹙起眉。皇上會有什麼事?

  “備轎。”

  片刻之後,馬車一入宏偉壯麗、黃瓦紅牆的皇宮內,鎧斳就察覺到氣氛不尋常, 一大群御前侍衛守在殿門外,表情都十分嚴肅。

  不只他不明所以,身後的威吉、威良也互看一眼,他們隨主子入宮已有多次,但從不曾見過如此大陣仗,不過,在看到帶著六名侍從走出殿門的杜王爺等人後,他們便明白了。
  
    年屆五旬的杜穆有雙深沉精銳的雙眸,雖然兩鬢斑白,可穿著一身官服,全身上下仍散發出一股悍然的嚴峻氣勢。

  “杜王爺,別來無恙。”鎧斳朝他微微點頭,主動打招呼。

  “是啊,皇上每日早朝,臣等日日上朝,哪像貝勒爺,一個月也沒見上一回,最近更是忙著當妻奴。”杜穆說得皮笑肉不笑。

  “杜王爺至此想必很慶幸,不然有我這等沒骨氣的半子,也丟王爺的臉不是嗎? ”鎧斳倒是很能自嘲。

  杜穆黑眸倏地一瞇,胸口怒火沸騰,“行!你真的很行!老夫佩服!”語畢,隨即怒甩袖子而去。

  真是給臉不要臉!他堂堂一個王爺之女都送到府上了,這小子倒嫌棄,將人轟出去不說,還大大方方的在京城表演自己能當妻奴到什麼程度,把他的老臉都丟光,涵英更是羞怒到連大門都不想再踏出一步,哼!簡直欺人太甚!

  見杜王爺怒氣沖衝的走人,聽皇命戒備的御前侍衛們暗鬆了口氣,因為皇上可是交代了,真打起來兩邊的人都不准傷到,但刀劍無眼啊,能不氣沖突是最好。

  鎧斳嘴角噙著笑意,大步進入殿內。

  乾隆一身金黃龍袍,端坐在龍椅上,一頷首,殿內侍衛立即明白的退了下去。

  威吉、威良見狀,也連忙行禮退出。

  鎧斳走上前,甩了下箭袖,單膝跪下,“鎧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行了!你何時如此重禮教了?”乾隆捻著鬍子笑看他起身,指了一旁的座椅。“坐吧。”

  鎧斳聽命坐下,“皇上找我有事?”

  “你沒遇見杜王爺?”

  他點頭,“遇見了。”

  “他一狀告到朕這裡來,說涵英都願意紆尊降貴下嫁給你這個花名在外的貝勒了,你卻還嫌棄,還大談他的祖先可是立下赫赫戰功,是跟著皇太極打出大清江山的大功臣……”乾隆說著一副頭疼的模樣,“他說了一堆,就是要朕主持公道,下旨讓涵英當你的正室、葉雯當側福晉,但被朕打了回票。”

  他勾起嘴角,“謝皇上,皇上聖明。”

  乾隆搖頭,“但在杜王爺的眼裡,可不是這樣。朕說你是'皇家御用三少'裡最聲名狼藉、風流花心的紈絝子弟,做事漫不經心,能成為三少之一只是因為你跟東方紫、祁晏是摯友,所以才勉強納入,不然在他人眼中,你可沒做過什麼正經事。”

  “是沒有,不學無術就是我的強項。”他自我解嘲道。

  乾隆忍俊不住一笑,“你我都知道這只是障眼法。不過最近到底怎麼回事?聽說你疼葉雯疼得過火,還沒娶進門就開始當妻奴,也因此讓杜王爺父女成為京城笑柄? ”

  “看來八卦傳聞也傳到宮中來。”

  “沒錯。”

  乾隆對鎧斳拉著葉雯上煙花樓只為平息她的妒火,還有他對她相當溺愛,天天形影相隨,買的或吃的一切以她喜好為先的事也都如數家珍。

  “喏,皇宮內憂外患、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朕坐臥都不安寧,現在連兒女情長的事也來煩朕。”

  “皇上辛苦了,鎧斳感到很抱歉。”

  “罷了,你別掉以輕心倒是真的。你如此大動作的惹火杜王爺,我看也是有原因的吧?”

  鎧斳揚唇笑道,“知我者皇上也,我將涵英轟出去,確實有原因……”他將她推小芙蓉入蓮池,還有對葉雯的威脅一一道出,“ ……當然,涵英不會向她阿瑪說實話的,就算我跟杜王爺說了實情,他也只會認為這是推卸之詞,可無論如何,他千不該萬不該找人來刺殺我——”

  “什麼?!你確定是他的人?”

  “反皇黨的名單我們尚未得手,自然無法堂而皇之的去找杜王爺對質,但我確定是他找來的人。不過皇上無須擔心,我沒事兒。”

  乾隆的臉色變得凝重,“反皇黨的前身就是反清復明的餘黨,他們在各地都有活動,各地方官員也都有奏章快馬送來,你那兩名好友最近怎麼沒有消息?”

  他蹙眉,“沒消息代表壞消息,就是他們忙著追蹤查緝。”

  “你倒很了解他們。唉,朕身邊若是能再多幾個像你們可以私下替朕辦事的人就好了。”乾隆吐了一口長氣,“就朕得到的消息而言,不少軍政大臣都越俎代庖的替朕假傳聖意,或是瞞天過海在剷除異己,以為天高皇帝遠,朕無能為力。”

  “鎧斳知道,像是滄州有蝗蟲之災,收成不佳,但礙於要繳付官糧,該區地方官不願落後,於是強迫農民繳稅。”

  “沒錯,好在你們將消息送進宮來,朕才能令東方紫帶著朕的口諭免徵官糧,待下回豐收時再向農民酌增稅收,用良政免了一場民怨。”

  “皇上日夜勤於政事,為民所苦,乃百姓之福。”

  聞言,乾隆那張威嚴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不枉我將你留在京城,要是東方紫跟祁晏,兩人談正事都硬邦邦的,連點諂媚的話都不會說……這樣吧,既然你對葉雯有心,朕下旨指婚?”

  “謝皇上,不過臣不想以皇旨逼婚,希望靠自己的誠意得到佳人首肯下嫁。”

  “好吧,你說不用就算了,這趟找你來,原想為你指婚的,朕聽聞葉雯到現在還不肯點頭呢。”

  原來他的無能已上達天聽了,鎧斳苦笑地拱手作揖,“謝皇上關心,我有把握, 她快點頭了。”

  “哈哈哈……是嗎?太好了。唉,朕儘管后宮嬪妃如雲,卻無一名紅粉知己,相信你如此用心,她定是朵解花語,惜之。”

  “遵旨。”

    鎧斳貝勒回到府上時,已是夜幕低垂,管事立即來報——

  芙蓉格格騎馬玩得樂不思蜀,所以會在山上別莊小住一晚,明天一早才回來。

    至於小喬夫子,幾度想出門,卻因為兩名丫頭奉貝勒爺的命說要跟著,因此打消了念頭,但早早用了晚膳、沐浴梳洗上了床,還交代不要任何人來吵。

  誰敢吵她?不也是只有他而已。

  鎧斳莞爾一笑,“我明白了。”

  “爺要先沐浴?還是我先去備晚膳?”管事再問。

  “我先沐浴,你備你的晚膳,不用多。另外再替我準備兩壺酒,玩一會兒送進東廂。”

  “呃……是。”

  管事離開後,鎧斳隨即進到浴池,在小廝的伺候下褪去衣袍、單衣,進入熱氣氤氳的溫熱浴池裡。

  他幾乎可以肯定她要落跑了,但他怎麼可能讓她跑?她已鑽進他的心坎裡,生了根、發了芽,每次想跟她在一起的想望都變成了養分,灌溉愛苗滋長。

  回想過去女人看到他,就像見到一塊上等好肉,他雖不致沾沾自喜,倒也因此多要了幾名侍妾,在外風流,也是為了符合自己給外界的形象。

  然而在她出現後,這樣的感覺已消失,他一點都不想再自由的遊走於溫柔鄉。

  甚至,過去他只要與女人燕好,因為不打算留後,她們都必需喝下避妊的湯藥, 但是因為她,他想要一個孩子,是她為他生的小娃兒。

  近日來他這麼努力練習,就是想成為一個疼老婆的小妻奴,怎麼她卻仍急著想跑?

  看來,他只能讓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她不從也不成。

  帶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鎧斳淨身沐浴完,穿上袍服回到廳堂,簡單的用完晚膳後,即往東廂院而去。

  她的寢室裡只有小小的燭火,管事時間算得準,已備來兩壺酒,他主動接過手, 示意兩名丫頭守在院前即可,別讓任何人來叨擾。

  有酒,又還有這暗示的話,丫頭們粉臉紅紅的應聲退下。

  管事則忍住笑意跟著退。主子對小喬夫子的耐性已經超乎他意料之外,近來也幾乎不沾女色,如今主子終於要打破兩人的關係,這也是一件好事。

  房內突然響起敲門聲。

  韓小喬尚未睡著,但她也不想應聲,一得知鎧斳貝勒進宮,她頓時覺得肩上像被壓了好幾斤重的石塊,就快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她好擔心貝勒爺一入宮,若向皇上請求賜婚,屆時她哪來得及逃?

  她想趁機出去,可兩個丫頭硬是要跟著她,若她堅持要獨自出門,她們便請來管事,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貝勒爺進宮前早就有交代了。

  她沒應聲,門卻還是被打開了,她拉開被子坐起身來,燭火也再次被點亮,映入眼簾的人就是鎧斳貝勒,而且他還帶了酒?

  “有、有什麼好慶祝的嗎?”她的心跳快要停止了,急急的跳下床,走到他身邊問。

  他勾起嘴角一笑,“沒事,只是突然想找你喝酒,聊些心底話,所以需要酒來助興。”

  想酒後亂性?不不不,聽說酒後會吐真言,而她更是不能喝,她連忙搖頭,“我不想喝。”

  他拉著她坐下,“就一小杯。”

  “不好。”一小杯也很危險,她視酒為毒藥,還是搖頭。

  “難道你心裡有什麼秘密,怕酒後吐真言?”他半開玩笑的故意問。

  “呵呵……哪有什麼秘密啊!”她心虛地發出乾澀的笑聲。

  “那就喝一小杯,不會醉的。”他溫柔誘哄,在含情脈脈的眼神下,酒杯都拿到她唇邊了。

  自知避不開,她緊張的接過杯子,仰頭一口就灌下,“咳咳咳……好嗆。”感覺酒液從口中滑入肚腹,她整個身子都像火在燒,喉嚨這會兒更是又辣又嗆的。

  “傻瓜,酒怎能這麼喝?”他不捨的趕緊為她倒了杯水。

  眼泛淚光的她乖乖接過手,喝了好幾口,吐出一口長氣,“我說了我不能喝酒的。”她的心開始怦怦狂跳,很認真的看著他。

  “若你過去滴酒不沾,現在的你更要練習,咱們洞房花燭夜時得喝交杯酒,萬一你醉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倒抽了口涼氣,慌亂的打斷他,“等等, 洞、洞房?我沒要嫁啊,門不當戶不對——”

  “我乃一個不學無術、放浪不羈的貝勒,讓才女嫁了我才是委屈,誰還管門當戶對?”他馬上柔聲駁斥。

  “可、可是……”

  “想想,弱水三千,我只取你這一瓢飲,如此的情深意重,你不感動?”他突然正經起來,那神情凝眸直勾勾的鎖住她的眼、她的心,一時間,她竟無法移開目光, 就這樣怔怔地看著他。

  “來,再一杯,”他又拿了一杯酒給她,“乾杯!”

  “不,我不想喝,我們出去賞月好了。”她急忙起身就想出房門。

  但他一個閃身正好擋在她面前,帶著魅惑的眼神勾引她,“不然,我們試試另一種飲酒的方式。”

  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他已經仰頭又喝了一杯,但他並沒有吞下去,而是俯首吻上她,將口中的黃湯緩緩渡到她口中。
  
  她粉臉燒紅,不知是因為酒的關係還是他以口餵酒的親密動作,覺得自己已有點兒暈頭轉向了。

  “這樣的酒嘗起來特別香醇,是不?”餵完了第一杯,他笑問。

  完了,她頭暈了……她搖頭,“我們去賞月。”

  “行,再喝幾杯就去。”他不想讓她逃,將她拉回椅上,抱在懷裡一次又一次的以口餵酒,幾杯下肚後,看樣子她已感到醺醺然了。

  看著她嬌憨的神態,眼神迷濛,雙頰燒紅,甜美而誘人,他這次直接覆上她的唇,又吸又吮,吻得欲罷不能。

  在他終於放開她後,她急促的喘息著,臉上嫣紅更深一層。

  “天啊,雯,你是如此美麗……”刻意捨棄了常喚的“小喬夫子”,鎧斳試探地以親密的“雯”來喚她。

  這也是那些侍妾們教會他的事,在床榻上纏綿時,他喚的若是另一個女子的名,那絕對會讓在他身下的女人抓狂。

  不意外的,韓小喬突然生氣起來,四目交會,以食指不客氣地指著他的鼻子,“ 我不是葉……葉雯……我、我是韓小喬……不可以在親我時喊我主子的名!聽到沒有?不可以!”她醉了,半嗔怒的瞪著他。

  韓小喬……原來小喬還真是她的名,“很好聽的名字,小喬。”

  “對,我爹取的名,可惜我爹、娘都去得早,但沒關係,我奶奶好疼我的。”

  他揚唇笑了。怎麼也沒想到,她喝醉酒後變得如此誠實。

  他試著再問:“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她瞪大了眼,又搖搖頭,“沒有人了,我的主子就是我的天地。可是她好兇,原本要來這裡教書的,因為懷孕了……呃!”她打了個酒嗝。

  鎧斳皺起眉。葉雯有孕?怎麼回事?她不是個未婚姑娘嗎?

  “……偏偏來了聖旨,主子來不及墮胎,所以我就來了。”她說得好無奈。

  她突然又認真眨巴著大眼,小聲的說著,“我得小心,主子說我不能出岔子,不然我奶奶……她要對我奶奶不利……可是,我不會作詩……”

  “你做得很好,也很用功。”真是意外的收穫,早知道她酒量這麼差,酒後還會吐真言,他早該先灌醉她!

  “怎麼辦?我頭暈暈的,眼皮好重。”她蹙著眉,發出模糊的咕噥。

  “你想睡了,我抱你上床。”他將她打橫抱到床上,她還很客氣的跟他說了聲“ 謝謝”。

  但是接下來——

  “嘿,你怎麼這樣?別亂摸!不要……你怎麼可以亂親我?”她的手揪住他衣襟,氣呼呼的瞪著他看。

  天啊,她此刻的模樣好撩人……鎧斳邪惡地舔了下她的唇角。

  “你又亂來!”

  “對。”勾引一個酒醉的美人兒上床,他一點罪惡感也沒有,伸手為她抽走發釵,幾近著迷的看著她一頭如瀑黑髮飛瀉而下,聲音略帶沙啞, “但我可以,因為我是你愛的男人。”

  “我愛的男人?”她喃喃低語,眼眶微紅,似懂未懂,“不對,你是貝勒爺,我只是個丫頭。”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你。”

  “我也愛你啊,但我不可以。”

  她承認她愛他了?!天啊!此刻,狂喜充滿了鎧斳的胸口,他開心的笑問:“為什麼你不可以愛我?”

  韓小喬眼兒一紅,“因為我是平民百姓,我只是一個小丫頭……”

  “不管你是誰,我就是愛你,聽到了嗎?”他的手輕輕解開她的衣服,露出僅著肚兜的美麗軀體,唇輕啄她白嫩的香肩。

  她低吟一聲,“真的?”

  “真的!”他沙啞著聲音,一手拉掉她肚兜的帶子,看著她胸前誘人的飽滿,黑眸變得更為幽深,呼吸也轉為急遽。可正要低頭品嚐她時,她突然揪住他的衣襟——

  “不行!你是貝勒,會再討三妻四妾,我不要跟好多女人共事一夫!”

  他揚嘴一笑,凝睇著她染上酡紅的臉蛋,“乖,永遠不會有別人,只有你。”他的唇再度吻上她的,封住她喋喋不休的話語。

  對她的需求愈來愈濃烈,他的身子如火焚燒,只想好好的佔有她——

  “呼……呼……”

  突如其來的打鼾聲,像一盆冷水將他滿身慾火狠狠澆熄,他先是怔然,然後抬頭,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呼呼大睡的美人兒。

  看來這一晚,他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雖然沒能來得及將她吃乾抹淨,但是感覺依然甜蜜。

  只不過,有件事他得先處理。

  他和衣起身,為她蓋好被子後,走出門外喚來威吉、威良,派他們前往四川峨嵋去辦點事。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