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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戎焰自奪帳而出之後,已經一日未歸了。

  他去哪裡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原想好好睡上一覺,但是一想到他尚未歸來,她連合眼也沒有辦法。

  朱盈羅倚在門邊,眺向遠方,心裡想著善喜的話語,深深地擔憂著他的行蹤,幾乎想要出門去尋他。

  「王後,你怎麼還不睡?」秋心體貼地為她披上貂皮大氅。「這樣對腹中的孩子不好的。」

  她不睡是因為他還沒回來。他還沒回來……

  他究竟去了哪裡?她對他的不相信,真的傷他很深嗎?他那樣狂妄的人,也會受傷嗎?

  朱盈羅緊咬下唇,黑陣中透出不捨而優心的光彩。「他還沒回來……我要去找他!」

  她知道自己現在不宜出門,可是一想到他至今還沒回來,她的腦子和雙腳就不聽使喚,一心只想往外衝,一心只想找到他。

  「主子!主子!」秋心急著要拉住在暗夜中狂跑的朱盈羅。她可是孕婦啊,居然做這麼危險的事!

  朱盈羅像是未曾聽見秋心的叫喚,慌亂地跑著,直到衝進了一堵溫暖而熟悉的肉壁。

  是他!戎焰!

  朱盈羅下意識地緊緊熨貼著他,反手摟著他,生怕他只是個突然出現在暗夜裡頭的幻影,一觸即失。

  才一日未見,他看起來卻增了好幾分的憔悴滄桑,似乎十分疲倦。而這些,全是因她而起嗎?

  「你不相信我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在這麼暗的夜裡在外頭奔跑?」憤怒和擔憂同時漲滿戎焰的心,他小心翼翼地瞧著她,生怕她不適。

  「我——」朱盈羅凝視著他那雙盛滿焦慮的冰綠色眸子,倏地埋首在他胸前低語。「對不起。」

  「你——」戎焰身體頓時僵直,詫異地望著她。

  朱盈羅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眸凝視著狂放卻又不敢置信的戎焰,終於緩緩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戎焰重復呢喃著,就像不相信這樣的話語會從倔傲而驕傲的她口中說出一般。

  朱盈羅再度深呼吸,凝眸與他對視。「善喜的事憎,是我誤會你了,我在這裡跟你道歉。」

  在這件事上,她的確是錯怪了他。

  見他似乎要答話,朱盈羅先搶一步,飛快說道:「可是你不要以為這件事情我相信了你,就代表別的事惜我也會相信你。我對你的恨意,始終存在!」她以最憤怒的眼神射向他。

  看她這般烈氣勃勃,就知道她的身於無礙。

  戎焰稍稍收緊了手的力道,薄唇扯開一彎邪佞的笑。

  「無妨。」他俯身在她粉嫩柔唇上印下一吻。

  「你如何恨我,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相信我在意你,非常非常在意你,那就夠了。」

  「禽獸。」朱盈羅軟弱無力地咒道。「只有禽獸,會如此瘋狂。」

  偎在他的懷裡,貪婪地汲取著他的體溫,感受著他的氣味,她內心深處十分清楚,她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戎焰沒有答腔。

  他只是笑得更為邪美,將她圈摟得更緊,讓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成為密不可分的相屬。

  月牙彎彎地掛在天上,灑下一地銀白。銀亮的月光映著兩具交纏的身軀,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那影子,名為纏綿。

  ◎             ◎             ◎

  從上回的事件之後,朱盈羅與善喜便經常往來,兩人就這樣結為好友,常照顧著對方。只不過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戎焰以及善喜已逝丈夫的事。

  而她與戎焰的關係,則是處於如履薄冰的狀態。兩人都十分小心謹慎地應對著,心裡都十分清楚,那不過是表面上的平和。

  然而,那也就夠了。她所能要求的、所能得到的,也就只有那麼多了。懷著孩子,她已然沒有氣力再跟他爭執些什麼,只能貪戀著他所有的一切,奢侈地享受著這幸福的假像。

  她心裡知道,等到孩子出世,她就再也沒有借口這樣依賴著他,她必須再次和他對峙,為了霍爾達太於。

  而隨著她臨盆時日的接近,她知道,他們能再繼續這麼平靜的日子也不多了……

  正想到此,今日來訪的小客人打斷了她的思緒。

  「姨姨,這弟弟或是妹妹怎麼那麼皮啊,在裡頭一直動一直動?」小男孩阿瞞疑惑地問著已經大腹便便的朱盈羅。

  「他喜歡你,要跟你打招呼。」朱盈羅嬌唇綻出淡淡的微笑。

  「真的嗎?那我可以也跟他打打招呼嗎?」阿瞞拍著朱盈羅的腹部,想用朱盈羅肚子裡的小孩打招呼。

  「不要碰她!」剛從旃帳外進來的戎焰,以為阿瞞頑皮地要打朱盈羅的肚子,連忙喝止。

  阿瞞從沒見過戎焰如此凶過,嚇得躲到朱盈羅的身後去。「姨姨……」

  朱盈羅忙將阿瞞護在身後,對戎焰斥責道:「阿瞞只是想要摸摸我肚子裡的寶貝罷了,你別嚇到小孩!」

  事實上,不只是阿瞞,就連她自己也被戎焰的神情嚇了一跳。沒有想到平時對阿瞞和顏悅色的戎焰會因為阿瞞摸地的肚子而發那麼大的脾氣。

  「你有沒有怎麼樣?」戎焰根本沒聽進去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只是擔心地在她身上左瞧右望。

  他怎麼能夠擔憂她擔憂到這樣的地步呢?朱盈羅的心被他的舉動給狠狠撼動,半晌難以成言。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戎焰見她不語,心下更為著急,大掌緊抓若她的細肩,擔憂地間道。

  「沒有。」朱盈羅嬌唇泛出淺淺的笑,美得令戎焰幾乎窒息。但,就在下一瞬間,她的眉頭立刻緊緊皺起。「啊——」

  「怎麼了?」戎焰優心仲仲地望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

  「我——」朱盈羅緊緊咬著下唇,感覺腹間一陣陣地傳來痛楚,她必須要極為用力地忍耐,才能暫時忍耐住那陣痛。

  「我怕是要生了!」

  在戎焰一聲令下,所有的人為朱盈羅生產的事忙了起來。國醫、產萎以及侍女們被允許留在大帳內、其餘的人則一律在旃帳外等待,包括戎焰。

  他原來是要進帳去的,但是國醫怕他太過焦慮會對母子及他自己都不好,因此要他在外頭等候。

  而等在外頭的他,已經等得快瘋了!他在旃帳外來回地踏著焦躁的腳步,心裡愈來愈焦急,險些自己衝進去幫她生!

  已經有四個時辰了,為什麼孩子就是還不出來呢?

  正當他等得已經相當不耐煩,正準備不顧眾人阻擋衝進去一看究竟,國醫飛快地奔了出來,臉上寫滿深深的沉重。

  「盈羅生了嗎?為什麼我沒有聽見孩子的哭聲?」戎焰急切地抓住國醫的衣領,心醉如火地問道。

  國醫搖搖頭,一臉凝重。「孩於的胎位不正,要出來很困難。也許王後和孩子之間,只能保住一個。」

  「什麼?」戎焰的臉色勃然大變。

  「可汗也許要做個選擇,看要留王後還是留孩子。我怕到時候情況不好……」國醫臉色沉重地說道。

  「兩個我都要!」戎焰瘋狂地嚷道,幽綠的眸宛若冰封。「萬一有什麼閃失,你們全部都要陪葬,聽到了沒有?」

  「小的知道了,可汗。」國醫深深行禮,轉身欲進旃帳。

  戎焰望著國醫轉身進人旃帳的背影,突然發了狂似的往旃帳裡頭衝,門外的守衛全然傻眼。

  沒有人擋得住一頭已然為心愛伴侶而瘋狂的狼。

  「焰……」

  朱盈羅躺在最柔軟的氈毯上,有氣無力地望著湊到她面前的戎焰,輕輕地叫喚著他的名字。

  她的嬌額因為用力過度而呈現死灰修白,額前滲著一顆顆圓滾滾的冷汗。

  「你知道了?」她困難地從牙關裡進出這些字眼,雙陣牢牢地鎖著他。既然他會衝進來,十之八九是知道胎兒的事了。

  「盈羅!」戎焰激動地牽握住她軟若無骨的小手。她喚他焰!這是她第一回這麼叫他,只是,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刻?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生了。」看著她痛苦欲絕的模樣,戎焰心痛得不能自己。「我要告訴他們,要你別生了。我要你,我只要你,別的我都不要。」

  如果真的已經走到絕境,必須在他心愛的兩條命中選擇一條命來守護,那他寧可不要孩子!他只要她!只要她!

  「不。」朱盈羅緩緩地搖著頭,清亮的黑陣閃著無比的堅定,失去血色的唇凝出一抹笑。「我要生。」

  「你——」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要生。」朱盈羅喃喃地又說了一次,話聲中透出難以撼動的堅決。「我一定會生下他的,我要生。」

  「不,你別生了,別生了。」戎焰望著她憔悴的模樣,痛苦地猛搖頭。「我不許你為了生孩子而喪了自己的命!」

  「不會的。」朱盈羅微微綻笑,那笑容已然淺得難以辨識。「我會好好的……我一定會生下孩子的,相信我。」

  戎焰猛烈地搖著頭。「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為什麼還那麼固執地要將孩子生下來?真是冥頑不靈!」

  若是為了孩子丟了她自己的命,那……他想都不敢想!

  朱盈羅沒有憤怒,唇邊牽動的笑容愈見溫柔而明顯。他總是這樣,氣到極點就會開始胡言亂語。

  「你要我替你生孩子的,記得嗎?」她十分辛苦地綻著笑容。「我要生我的孩子。也要生你的孩子。」

  夠了。在這一刻,她不要再隱藏自己對他的情意了。在這或許是生死攸關之時,她要讓他知道,除去了那些風風雨雨,她的心有多麼在意他。

  戎焰強烈地震撼著,冰綠色的眸子有著不敢置信,像是根本不信那些話有可能從她口中吐出。

  「不!」他忽而狂猛地搖著頭。「我後悔了,我不要你替我生孩子!我可以沒有孩子,可是不能沒有你!」

  「我卻很貪心地想要孩子,也想要你。」朱盈羅將素手抽高他的掌握,傾盡全身力氣地攀上他的頸項,柔情地纏繞著。「我會生下我們的孩子,相信我。」

  她想要他!戎焰一顆心再度狠狠地震顫著,為了她親口說出的話語。她不只說想要他,還說想要他們的孩子。

  是他們的孩子呵!

  這話若是平時讓他聽到,他一定是欣喜若狂;然而,在這種時候,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真正高興起來。

  「盈羅。」戎焰凝視著她修白的容顏。「別生了,別生了……」他不停地搖著頭,綠眸中閃著亮色的晶瑩。

  「你知道我有多麼倔強,也知道我有多麼驕傲。」朱盈羅極力保待著她的微笑,不讓痛苦奪去了她嘴角的笑容。「那正是我吸引你的地方,不是嗎?你沒有辦法說服我的,我要生我們的孩子。」

  戎焰凝望著她黑眸中的堅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個倔強的女人,他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改變她的心意。

  「讓我陪著你。」戎焰烙印上她蒼白的唇。

  「我不能放你一個人痛苦。讓我陪著你。」

  「好。」朱盈羅感受著他所帶來的熱力,很輕很輕地點著頭。她也需要他的陪伴,讓她有力量走下去。

  「盈羅……」戎焰激烈地吻著她,直到被國醫和產婆請走。雖是如此,他仍在她的身旁,緊緊抓著她的小手,沒有放開。

  接下來,則是她極力嘶吼的過程。疼痛像是無止境地糾纏著她,令陪伴著她的戎焰暗地發誓,這一輩子再也不讓她受這種痛苦。

  「啊——」在一陣嘶聲力竭的叫喊之後,紅色的血染滿柔軟的氈毯,然而,孩兒依舊沒有出來。

  「再這樣下去,王後真的會有危險!」國醫搖著頭,表明情況真的極為不樂觀。

  「別生了!」戎焰著急地嚷道,望著咬緊下唇,仍使著氣力的朱盈羅。「我說別生了!聽到了沒有?」

  「不行,我一定要生。」朱盈羅困難地扯出一抹笑。「你說要我替你生孩子的,我想生你的孩子。」

  原來,在那些激烈對峙的背後,她早已對他產生了無比濃郁的情感。在這種最緊要的關頭,她再也沒有辦法對自己、對他隱瞞。

  「不——」戎焰狂搖著頭,沒有想到她是如此固執,固執到連有可能丟了性命仍是要生下孩於。

  「我一定要生,你不能阻止我。」朱盈羅堅定地說道,凝視著他。「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廠戎焰對於她的固執已經全然失去了法子,只能順著她,達成她想要的一切。

  「那好。」朱盈羅視線緊緊地纏繞著他。「若是我平安生下了孩子,你得把霍爾達放出來……

  我想忘了先前的事,跟你廝守一輩子。」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那些惱人的相不相信的問題。她不想再在乎他先前做過什麼,只想守著這個讓她難以割捨的男人。

  「盈羅……」戎焰只能不斷地喃喚著她的名,為她話語中所蘊藏的情意深深地感動。

  「答應我。」她必須聽他親口說才行。

  「好。但是你一定得平安!一定得平安……」

  戎焰的俊顏上有著太多的憂心。為了她,他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就算放出霍爾達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危險,他也不在乎了。在這個時候,他惟一能在意的,只有她。

  從來就只有她。

  朱盈羅綻唇一笑,算是給了他答案。隨即,又是一陣呼天喊地。終於,在一陣慌亂之中,嬰兒洪亮的哭號聲響徹旃帳。

  然而,大量的血液更是從朱盈羅體內洶湧地冒出。知悉自己終於將孩子生了出來,她頭一偏,失了知覺。

  「可汗。」國醫朝著戎焰緩緩地搖著頭,眼裡有著難以回天的無奈。「王後可能……」

  「不!」戎焰還來不及感受新生命到來的喜悅,就為了她的情形而徹底瘋狂。「她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戎焰緊緊搭著緊閉雙眸、臉色死白的朱盈羅的肩,用力地搖撼著。「你給我醒過來!聽到了沒有?」

  她的氣息如游絲,他幾乎要感覺不到了!

  「你自己答應我你要平安的!你得睜開眼來告訴我你很好,我不許你就這樣睡著,我不許!」

  她仍是緊閉著眸,沒有醒過來的跡像!

  戎焰發狂地搖著她的肩,語無倫次地嘶喊著。「你要是不醒過來的話,我立刻拿天下人的命來陪你,你聽到了沒有?我頭一個殺的就是霍爾達!我真的會這麼做,你快醒過來阻止我!快!」

  他瘋狂地喊著,陷入某種幾乎要絕望的心緒之中,沒有注意到被他猛然搖晃的她雙眸微微地眨了一下,在聽見他說要殺人的時候,眉頭更是輕輕地皺起。

  他仍然不停地搖晃著她,直到聽見她所發出的某些細微的聲音,他陡地一怔,驚喜地望向她。

  她對他扯出一抹虛弱卻堅定的笑容,那抹笑容,讓他喜悅得為之瘋狂。他立刻湊近她,看著她緩緩微微張合的唇。

  「對你的承諾,我沒忘。你也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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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為了放霍爾達出來一事,戎焰和朱盈羅再度陷人爭執。

  「我得親自放他走,才能安心。」朱盈羅強烈地要求。「若是不讓我放他走,那就換我走!」

  「你——」戎焰為了她的堅持而挫敗。「你一定要親自放他走?可以!但是,必須讓我陪著你。還有,他之後的命運,再也不關你我的事。」

  他必須陪著她,因為放走霍爾達,後果深不可測……

  「好。」朱盈羅黑眸一閃,點了點頭,卻止不住地輕顫著。

  用她的雙手放了霍爾達之後,她就再也不管以前的事了。她已經耗費了太多力量與他對峙,在經過那與死亡搏鬥的一刻,她發覺自己再也不可能甩得開他的手。

  然而,那些過往依舊存在。

  在生死交關的時候,她可以不在意那些過去,可是,當她清醒時,他篡位的事實依舊撞擊著她的腦子,她沒有辦法漠視。

  「你怎麼了?」戎焰沒有忽略她細微的顫抖,憂心忡仲地問道,生怕她的身於有什麼不適。

  「沒有,我只是太激動了。」朱盈羅勉強泛出笑容。「你可以為了我放棄一切嗎?焰。」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戎焰疑惑地挑眉,綠眸定定地瞅視著她水亮的黑瞳,想看出些什麼。

  「我只是突然很想知道。」朱盈羅勾出一抹淡笑。「好可笑,在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後,我卻還是很想從你的口中聽到你的答案。」她埋在他的胸前,低嘆著。

  「永遠別懷疑我。」戎格低聲輕喃,撫著她柔順的髮。「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朱盈羅偎在他寬闊的胸膛,輕輕地發出滿足的嘆息。

  她要的就是這個答案。她當然不是要他為了她放棄生命,她要他放棄的其實很小很小——

  不過只是他的王位罷了。

  站在囚營之前,朱盈羅的心百感交集。她曾經在此徘徊了無數次,可是都不得其門而人,這次,她終於要用自己的手將霍爾達放出來。

  她在衣袖裡藏著一把匕首,還在她的手腕上戴著一串珍貴的珠寶,預備在見到霍爾達的時候,將它們遞給霍爾達。

  她還預備告訴霍爾達,請他別遠走,她會想辦法帶著戎焰和孩子離開,將王位還給他。

  一想到有那麼多事將在她見到霍爾達的那一刻完成,她就禁不住微微地發抖,雖然極力壓抑,仍沒有辦法停止。

  戎焰帶她進了囚營,他注意到她的顫抖,然而,他並沒有起疑心,他以為那只是因為她太過欣喜所導致的反應。

  朱盈羅的視線緊緊地定在前方,不敢望向戎焰,生怕他會看出她的心虛。終於,她看到霍爾達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霍爾達時,她的心裡有著深深的恐慌,是因為她深覺虧欠於他嗎?

  這囚營非常於淨,霍爾達被關在極大的鐵籠子裡,看起來被照顧得很好,戎焰並沒有凌虐他。

  「讓我來。」朱盈羅堅持道。戎焰見到她執拗的眼神,只好將籠子的鎖匙交給她,讓她自己將霍爾達放出來。

  顫抖地打開籠子的門,朱盈羅緩緩出聲,對霍爾達說道:「出來吧,你已經獲得自由了。」

  霍爾達深深地望著她,唇角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往籠外走出。「

  守在門外的朱盈羅正等著這一刻,當霍爾達站在她身旁時,她悄悄地將手中的匕首拿給霍爾達,正準備將手上的珠寶也撥給他的同時,霍爾達突地一個使勁,將她整個人反制在懷中。

  「盈羅!」戎焰見到朱盈羅被霍爾達給摟去,立刻驚喚出她的名字。

  「別過來!這是你深愛的女人是吧?你奪去了我的一切,我不會輕易饒過你!」霍爾達將匕首批在她的脖子,冷笑著。

  朱盈羅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頓時僵直在霍爾達的身前,雙眸中透出不可置信。

  「放了她!王位給你。」戎焰咬牙切齒地說道,生怕霍爾達的匕首一落,就會傷了她細嫩的頸子。

  「現在才說這個,不嫌太遲了嗎?我不會原諒你的!都是你,奪去了我精心安排的一切!」

  霍爾達冷笑道,顯然不答應戎焰的交換條件。

  精心安排好的一切?這句話陡然撞進了朱盈羅的腦子裡,她霎時覺得一切都不對勁起來。

  腦中想起戎焰所說束兒帖不是他殺的話語,突然,她背脊泛起一陣冷意。

  此時,戎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態向霍爾達撞了過來,速度快得連霍爾達都傻眼。朱盈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赤手空拳掰開霍爾達的雙手,還她自由。

  霍爾達像是沒有料到戎焰居然敢如此做,和戎焰扭打在地上,兩個人的力道都是既快又猛,尤其霍爾達幾乎是搏命似的打法,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高下。霍爾達手裡的匕首好幾次甚至險些傷了戎焰。

  朱盈羅憂心地望著,想在國營裡尋找可以幫助戎焰的器具。她慌忙地走著,沒有發覺自己的蓮足已然成了霍爾達的目標。

  「小心!」戎焰卻看見了。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他仍是緊緊地注意著她的安危。

  霍爾達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他先是伸手去抓朱盈羅的腳,隨後在戎焰著急地給他一拳、正欲扯開他的手時,他的匕首深深地刺人了戎焰的右胸。

  大量的鮮血立刻像噴泉似的湧出。

  霍爾達瘋狂地笑著,而朱盈羅已然沒有心力去管太多,她的眼裡就只有立刻癱倒在地上的戎焰。

  「標致的女人,他死了,你就來當我的王後吧!」霍爾達陰森森地笑著,眼睛注視著正往戎焰身上撲去的朱盈羅,沒有注意到身後實如其來的一刀。

  那把刀,猝不及防地從他身後整個刺入了他的心臟,從他的左胸穿出,而持刀的人,竟是善喜!

  朱盈羅沒有空注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眼裡只有戎焰。她著急地摟住他,慌忙地按著他右胸的傷口,淚水撲籟籟地直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那把匕首,是她給的。他更是為了搭救她,才會躲不過這一擊……都是她,都是她造成這一切!

  「沒有關係。」臉色已經蒼白至極的戎焰笑得十分溫柔,他甚至還微微地抬起手,想要輕撫她的臉。只是,他已然沒有力氣抬手了。

  朱盈羅不斷地搖頭,感覺著手心有難以計算的溫熱液體正往上冒,淚水掉得更凶更猛。「我去叫國醫!」

  「不用了。」戎焰仍是笑著,似乎想要搖頭。

  「記不記得我說過,為了你,我可以不顧一切?這下總算有機會證明了。」

  他冰綠色的眸子漾著無數的深憎……朱盈羅終於想到她以前一直不懂的,深藏在他眼眸裡的秘密——

  那就是他永無止盡的深情。

  她仍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他會抑制著那些深情的展現,她更後悔,為什麼她到此時此刻才全都明白。

  「別閉起眼睛!」她看著戎焰緩緩地要合上眼,瘋狂地吶喊著。「別閉起眼睛!我要你醒著!我要你醒著!」

  她的叫出讓他盾畔的笑容更深,手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握住她的,但是卻頹然無力地癱下,終於連眼睛也閉了起來。

  「戎焰!」朱盈羅心痛的叫嚷聲響徹雲霄,但是卻沒有辦法喚醒已然昏迷不醒的戎焰。

  她不斷地哭著,而淚水模糊了他的俊容。

  事情為何會發展至此?她只是想要他放棄王位而已,卻沒有想到,她竟然讓他幾乎放棄了生命!

  國醫對著朱盈羅搖了搖頭。「王後,我已經盡力了。但那一刀實在是插得太深,可汗會不會醒過來,我也不知道。」

  朱盈羅狂亂地搖著頭,雙手搭上國醫的肩,不斷地搖晃著。「不,你一定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國醫再度搖了搖頭。「恕握醫術不精,我真的沒有辦法。天底下,也許只有一個人有辦法。」

  朱盈羅挑高了秀眉,萬分著急地問道:「誰?是誰?」無論如何,她都要將那個人找到!

  「九龍堡的聞人胤!只有再世華倫,才可能將可汗救醒!」

  ◎             ◎             ◎

  戎焰已然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知道九龍堡的聞人胤能夠救戎焰之後,和九龍堡極有淵源、卻因久住宮中而極少往來的朱盈羅立刻火速修書一封,以飛鴿傳書送到九龍堡堡主風奪雲的手裡。

  而兩天之後,也就是方才,聞人胤已經出現在此地,替戎焰診療。朱盈羅則在一分憂心地等著。

  「他究竟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待聞人胤步至她面前,朱盈羅立刻著急地問。

  聞人胤深深凝視著朱盈羅急切的小臉,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已經盡力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對不起,我先出去了。」他向她行了禮,立刻旋身出了旃帳。

  這兩個人的故事,他在要來到這裡時已有耳聞。戎焰似乎已經為了她不要性命太多回了。

  這麼痴情的男子,他不好好地讓這男人享一下福怎麼行?

  他剛剛說的話並沒有錯,他的確不知道戎焰什麼時候會醒來。只不過,他漏加了一些話——

  戎焰一定會醒來的,而且,應該很快了。

  怎麼辦?連再世華倫都不能肯定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朱盈羅凝視著深深沉睡的戎焰,無比痛楚地撫著他的臉。「你快醒過來啊!焰,不要再睡下去了!怎麼會有人睡那麼長的覺呢?」她唇淡淡地泛起悲傷的笑,又愛又傳地凝視著他。

  戎焰依舊是緊緊閉著雙眸,沒有蘇醒的跡像。

  「你怎麼能繼續睡下去?我還有好多話還沒有告訴你。」一直以來,她與他總是對峙著,而她,從來沒有真正地說出她內心的情意。

  「從我出嫁被你救的那一刻開始,我的生命就已經少不了你了。你總是不斷地救我,不顧性命地救我,表面上卻讓我以為你作惡多端,讓我恨著你……我不停地忽略自己的心,不肯承認對你的情意,以為這樣就能夠讓自己好過一些,可是……」她的手哀哀地撫上他的心。「讓你心痛了。你的心,一定很痛,對不對?」

  她挨著他的心房,發現他的心仍是跳動著的,可是,為什麼他就是不醒過來呢?

  「你曾經要我相信你,可是,我從來沒有聽你的話。」她哽咽著,幾乎難以成言。「我早該相信你的,早該相信你的……」

  當他昏迷不醒,而她已然瘋狂時,善喜告訴了她一切。

  戎焰是束兒帖所收的義子,束兒帖一宜以來都極度疼寵他,兩個人的關係也十分好。事實上,束兒帖會答應和親,就是希望在他死後,她能夠成為戎焰的人。

  束兒出生性慈愛,然而,束兒帖的親生兒子霍爾達卻全然不同。他生怕束兒帕會把王位交予戎焰,他也早就等不及想要坐上王位了,是以早就野心勃勃地在策劃著陰險的計謀,想要將束兒帖殺死,繼承這一切。

  束兒帖自然料到自己的兒子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但是卻沒有辦法痛心地殺去自己的兒子,一心還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可能會改好,因此寧願拿自己的性命換取兒子的改變。不過他早已央求戎焰,若是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要捉拿霍爾達,繼承王位,並且希望他別將霍爾達的罪行公諸天下。

  事情真的發生了,而戎焰之所以會隱忍不說殺人的凶手,就是對束兒帖的承諾。

  至於善喜,則是束兒帖先前在邊境救來的女人,還為他生了孩子,那孩子就是阿瞞!束兒帖不願阿瞞在如此幼小的時候就被王位捆住,因此希望戎焰待他長大之後,再看他的意願如何,決定是否要將王位傳給他。

  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而她居然被蒙在鼓裡。

  「我知道你不說是為了對束兒帖的承諾。」她想到自己一直喚他禽獸,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把承諾看得那麼重。

  為了承諾,他沒有告訴她真相;為了承諾,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你對我的承諾呢?」她喃喃問道。淚水不斷地落到他心口。「你對我的承諾呢?你告訴過我,不會放開我的!現在呢?」

  她曾經期待著從他手中逃離,而他不肯放。

  如今她深深企望著他能夠團來握住她的手,他卻昏睡著。

  這難道就是命運之神的同弄嗎?

  「不!你回過來!你再不回過來,我就抱著我們的孩子回大明,不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是誰!

  我就請父皇讓我另嫁他人,永永遠遠地斷絕跟你的關係!」

  她見他仍未醒過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發了狂似的威脅著他,最後,終於整個人倒在他的左胸。

  「你快醒來啊!你已經帶走了我的心,怎麼能夠就這樣不停地昏睡?」她的淚水已然濡濕了他的胸。

  「你若是繼續睡,我就丟下我們的孩子,比你先走一步黃泉路,等待你的到來!我真的會這麼做!聽到沒有!」

  她伏在他的心口,悲傷地哭泣著,只想從他的心跳告訴自己他依舊有可能醒過來,卻掩不住內心深沉的哀戚。

  她太過絕望,以致於沒有發現他的眼皮早已在她瘋狂地威脅他時,就已經費力地睜開,更沒有發現他的手正努力地想要抬起。

  她仍然不斷哭泣著,直到感覺臂彎上搭著一隻冰冷無力的手。她錯愕不已地抬首,望進他那雙已然張開的冰綠色瞳眸。

  「你是我的人,我不許你死。」

  朱盈羅的心被太多的狂喜所淹沒,淚水掉得更為凶猛。「焰,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別哭,我不愛看你哭。」戎焰想要抬起手為她拭淚,卻仍然沒有什麼力氣。

  「我不哭,我不哭。」朱盈羅手忙腳亂地拭著自己的淚水。「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匕首拿給霍爾達的,我只不過是想讓他在出囚營之後有能力自保,卻沒有想到……」

  她又泣不成聲。

  「不怪你,你什麼都不知道。」戎焰凝皺起眉,痛恨自己沒有辦法替她拭去淚水。「別哭了。我剛剛才說過,我不愛看你哭。」

  「我不哭。」朱盈羅為他扯出一抹微笑。「我什麼都知道了,善喜告訴了我一切。你……」

  他怎麼能夠承受那麼多?怎麼能夠?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想到他暗地裡所受的苦,她就心痛得難以自抑。「為什麼要自己承擔那些?」

  「你既然知道,那你也應該明白,我不能不遵守承諾。」戎焰開口解釋著。「義父對我太好,而我已經得到了你,不該貪求太多。你知道的,他原來答應娶你,就是為了把你賜給我。」

  「你怎麼那麼傻?要是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會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你的,你怎麼能夠忍受?」朱盈羅不停地搖著頭,強忍住直泛出眼眶的淚水。

  她不哭。為了他,她不哭。

  「除了忍耐,我別無他法。」戎焰冰綠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你知道嗎?我處在一種深深的矛盾裡。得到了你,我已經得到了太多。可是當你惹怒我的時候,我卻又恨自己,為什麼只能夠得到這麼多?該死的,我要全部的你!」

  「全都是你的了。」朱盈羅深情地凝視他,將他的手按撫上自己的心房,讓他感覺她的心正為了他而跳動。「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了。」

  「盈羅……」戎焰動情地呢喃著她的名,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等到這麼一天。「我曾經害怕地以為我永遠等不到這麼一天……」他的話聲裡有著輕微的顫抖,泄露他曾有的恐懼。

  「不會的!你等到了,你已經等到了!」朱盈羅忽然想起那一座收藏著關於她的事物的旅帳。

  「你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等待我的?」

  「很久很久以前。」戎焰微笑著,知道她看過那座前帳。「我曾經為了收集情報而潛人過大明皇宮,那時我便開始注意你了。」

  朱盈羅詫異地睜大了水亮明眸。「怎麼可能?

  你的身子那麼高大,眼睛那麼特別,為什麼沒有人發現你?」

  她竟然從未留意過宮裡有個他!

  「要躲藏,我有得是法子。」戎焰微微淺笑著。「知道嗎?我從那時候就決心要得到你。」

  朱盈羅徒地想到一件事。「我的刺繡、我的畫作……」那些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收藏在哪裡的東西,該不會……

  戎焰鷹畔勾起談笑。「我順手拿走的。」

  「竟敢偷我的東西!」朱盈羅又哭又笑地嬌嗔道。「禽獸。」這次的叫喚,充滿著無限的甜蜜。

  「我深愛的禽獸。」她絳紅色的唇綻出一抹令他幾乎為之窒息的微笑,隨後主動吻上他的唇。

  深深一吻,勾勒成永遠的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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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永樂二十年,永樂大帝朱棣曾領大軍攻打韃靼,而史上的記載是朱棣所率領的明軍大獲全勝。

  然而,事實是如何呢?沒有人知曉。在邊界的人民深覺不解,因為那場戰役,根本沒有半個人死傷。

  於是,民間開始有各種流言流竄著。

  其中一個傳言是這麼說的——

  永樂皇帝根本就不是去攻打韃靼的,他此行純然為了探望自己疼愛的女兒,一個未曾記載在家譜上的女兒——盈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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