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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兩個月後。
雷妡妍將白色的轎車停妥後，手上抱著幾本國外出版的知名雜志往不遠處的川廊走去。
早晨舒爽的風迎面而來，吹起她及肩的長發，一個月前，她把及腰的長發剪短，同時也剪掉了那讓人不堪回首的灰暗過去。
拋去了沉重的負荷，她嶄新的人生才正要開始。
或許是老天垂憐，正當她愁著找不到工作時，大學時代經常光顧的美術材料行的老板娘，竟帶給她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她最喜歡的畫家。川，希望她能到他所開設的畫廊上班。
原本她以為只要能在畫廊裡當個小小的解說員，已經是難得的機會了，沒想到他竟然主動要求希望她擔任他的經紀人，替他管理畫作的相關事宜。
從來不舉辦畫展的谷若川，在眾多藝術愛好者的引領期盼下，終於決定在結束將近一年像是流浪的旅行後，舉辦他的第一次畫展。
素來以神秘著稱的他一宣布要舉辦畫展，立刻成為畫壇最受矚目的年度大事，除了能夠欣賞他觸動人心的畫作外，也能目睹他的廬山真面目。
這樣一件大事，對身為谷若川經紀人的雷妡妍而言，簡直如臨大敵般的緊張。
從來沒有棧锝面經驗的她，雖然常去看畫展，平時也會吸收文化潮流的新資訊，但第一份工作就要籌辦這麼大的案子，讓她戰戰兢兢，一點也不敢馬虎，常為了畫展的事，忙到連飯都忘了吃。
忙碌對她而言也好，能讓她暫時忘了一些事，最起碼除了關於畫展的事外，她沒有時間再去想一些惱人的心事。
雷妡妍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
她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似雪的白雲隨著風在無垠的晴空中飄流著。
阿德，你流浪到哪裡去了呢？
事情已經過了兩個月，他依舊無悄無息。
還記得他們相遇的時候，正是夏天，而現在，秋天已經來了。
秋高氣爽，氣溫宜人，秋天一向是她最喜歡的季節，她曾經幻想，能夠和他一起度過她最喜歡的秋天。
但美夢已經破碎，兩個月的等待，似乎也該停止了。
她的人生還很長，如果她把兩個月前所發生的事當作是一場夢，那麼，現在夢醒了，在夢裡遇見的他，自然也會在她醒了之後消失。
她抬手拂去頰邊的發絲，唉，怎麼又想起他了呢？
一定是秋天太容易讓人傷感，才會讓她突然想起好久不見的他。雷妡妍笑了笑，在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
“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谷若川站在她身邊輕聲問道，也學著她抬頭，想知道她在專注些什麼。
正要往川廊走去的谷若川，老遠就看到雷妡妍站在巷道內仰望著天空，剪去了長發的她，看起來俐落、輕盈。
但他還是很懷念她扎著兩條麻花辮的樣子，好像鄰家的女孩。
專心看著藍天的她，並沒有發現他的走近。
她望天的神情，看來有些憂傷，載滿思緒的眼，似乎想要請天空幫她傳達信息給某人。
他想，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任務結束後，他沒有預料到雷妡妍真的透過美術材料行的老板娘，到川廊來應征工作。
為了能夠增加跟她相處的機會，他破天荒的主動表示要舉辦畫展。
讓她成為他的經紀人還不夠，他貪心的希望能每天見到她，怕畫展結束後，就會減少跟她接觸的機會，他還拉長了畫展的前制作業的時間，就像直到現在，畫展的主題他都還沒有決定。
他喜歡看她認真工作、思考的模樣，只要是跟畫展有關的，就算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會思前想後一番，才下決定。
她對這份工作的重視，讓他有一種滿足感。
妡妍或許會因為對他作品的尊重和喜愛，而對他產生移情作用。他是這麼的期盼著。
“若川，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收起眼裡的悲傷，雷妡妍換上微笑的神情，看著他問道。
現在還不到九點，他通常都是要將近中午才會出現。
“其實我還沒睡，回家洗澡換件衣服就又來了。”
“又通宵在辦公室畫畫了？”她口中的辦公室，其實就是谷若川的畫室，對他而言，唯一的辦公就是作畫，所以畫室就是辦公室，辦公室就是畫室。
雷妡妍記得她第一次聽到谷若川這種奇怪的論調時，還有些啼笑皆非。
谷若川點點頭，“是啊。”
“熬夜對身體不好，你每次都要把畫畫完才肯休息，再這麼下去，我看不用到開畫展，你就已經累倒了。”
身為谷若川的經紀人，雷妡妍在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下，已經熟知他的個性、脾氣，以及一有靈感就會沒日沒夜的創作。
谷若川是個很沉穩的人，不多話，給人的感覺很踏實，和他工作的這段時間，從沒見過他發脾氣，這點讓她很驚訝，因為他的個性一點都不像知名畫家那樣古怪，十分好相處。
而更讓她訝異的是，她來川廊應征時，發現他竟然就是那天讓她失控哭泣的陌生男子。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陌生人竟然就是她久仰大名的畫家。川，而現在她還為他工作。
命運的安排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她曾經問過他，像他這樣以四海為家，背起行囊就去流浪的人，為什麼還會渴望自由呢？
那時，谷若川只是淡笑不語，她也很識相的沒有繼續追問。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不想說出口的秘密，倘若他也問她相同的問題，恐怕她也沒有辦法坦率的回答吧。
看著雷妡妍有些責備的眼神，知道她是出自於關心，谷若川心裡備覺溫暖，如果能讓她關心他的話，那麼他畫個三天三夜不睡也是心甘情願。
“是的，雷經紀人，我知道了。”他開玩笑的向她行個舉手禮。
看他佯裝對她必恭必敬的模樣，雷妡妍忍不住笑彎了眼，“若川，你別鬧了。”她才是該聽他話的人呢。
看著她臉上綻露的笑容，歡樂的氣氛感染了他，他伸手要拿走她抱在胸前的厚重雜志。
“這些雜志很重，我幫你拿吧。”
雷妡妍搖搖頭，“不用了，我還可以。”這些雜志印刷精美，頁數又厚，抱個好幾本其實還滿重的。
知道她是不好意思麻煩他，谷若川硬是拿走她手中的雜志，打趣的說：“我難得想展現一下紳士風度，你就讓我表現一下吧。”
聽他這麼說，雷妡妍也不再堅持，兩人邊說邊往川廊走去。
在忙碌的工作下，時間過得特別快，川廊打烊的時間到了，員工紛紛下班，只剩下雷妡妍還待在辦室裡，當然還包括仍在作畫的谷若川。
隨著畫展的時間一天一天的接近，他卻還沒有決定展示的主題畫作。
為了怕時間來不及，雷妡妍先將幾幅不同風格的作品挑出，並根據作品去設計展覽主題與布置，好讓谷若川挑選。
連續幾天沒睡的谷若川終於將畫作完成，他從辦公室走出來，發現雷妡妍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都七點多了，她還沒下班嗎？
他敲敲門，在她說了請進後，將門打開，站在門邊說：“早過了下班時間，你怎麼還不下班？”
“快了。”她朝他點點頭，又埋首在畫展的平面設計圖上。
他走進辦公室，“都快八點了，你一定還沒吃晚飯吧？”雖然他忙於創作，但他也知道她常常為了畫展的事忙到很晚，有時連飯都沒時間吃。
看著她消瘦的模樣，谷若川覺得他一時的自私害慘了她。
“嗯，沒關系，我快弄完了。”雷妡妍專注在設計圖上，連頭都沒抬的說。
“我記得今天早上，還有個人提醒我若是一直畫，不稍微休息一下，恐怕畫展還沒開就會累倒了。”
雷妡妍抬頭看著嘴角掛著笑的他，知道他正拿她對他說的話來提醒她。
見她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谷若川接著道：“先去吃飯吧，肚子填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工作。”
“可是。”她看了即將完成的設計圖一眼。
“走吧。”谷若川走到她身旁，“看到你餓肚子我會心疼的。”
“你……”雷妡妍低眉斂目，不敢與他視線交接。
她不是神經大條的呆頭鵝，谷若川對她很好，原本她以為他對每個員工都是如此，後來才發現並非她所想。
他對她是有特別的感情，她不是沒有感覺到。
他很好、很溫柔，她也察覺出谷若川對她的愛慕之意，但她故意裝傻，告訴自己不接受他是因為她很重視棧鏍工作，不想要有辦公室戀情。
然而真正的原因，她心裡明白，其實她仍期待著阿德的出現。
見雷妡妍想逃避的神情，谷若川知道她並不是沒有發現他對她的感情，她只是佯裝不知罷了。
“妡妍，其實我。”喜歡你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她給打斷。
“若川，你別說了，我知道。”雷妡妍的目光只敢停在他的胸口。
“你知道？”谷若川抬起她低垂的臉，強迫她看著他。“既然你知道，那為什麼不讓我說？”
“若川……我……對不起。”雷妡妍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吐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為什麼？”被拒絕的谷若川，臉上難掩受傷的神情。“我能知道你拒絕我的原因嗎？”
雷妡妍看著他失望的表情，囁嚅了片刻，才開口道：“我。我不知道我所說的話你願不願意相信？”
她難掩心裡的緊張，不知道她把事實說出來後，谷若川會如何看她。
“沒關系，你說。”
谷若川鼓勵的口吻，讓雷妡妍的心情放松了幾分。
“你還記得兩個月前競海幫與義龍幫火並的新聞嗎？”見他點點頭後，她才繼續說：“其實，我是競海幫老大雷競天的女兒，他為了要吃下義龍幫，要我成為義龍幫老大楊義的情婦，好得到他的信任，當競海幫的奸細。
“就在那時候，我遇見了古語德，他是楊義的貼身保鏢，我不清楚他真正的來歷，但他似乎什麼都知道，甚至也知道我真正的身分，但是他並沒有告訴楊義，還答應我要把我救出苦海。
“在那個時候，他對我而言，就像是守護神一樣，雖然當時的情況很危險，但我們彼此真心相愛。”想到他們曾有過的甜蜜，雷妡妍臉上漾起了幸福的微笑。
“可是事情結束後，他也跟著消失了，沒有半點消息，也忘了他曾經給我的承諾。”說到這兒，雷妡妍忍不住眼眶泛紅，“到現在我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也還不想相信他會丟下我一個人就這麼走了，我好想他。”她哽咽的說出這兩個月來不願意承認的心情。
“我到現在都還在等他。若川。我是不是很傻？”她取笑著自己的傻氣，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
看著掉淚的她，谷若川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
“你真是個死心眼的傻女孩。”他低下頭輕吻著她的發絲。
他沒想到她竟然深愛著那個他所扮演的角色，他原本以為在他的溫柔與深情下，她會漸漸的忘了古語德。
她的執著讓他感動，卻也讓他對古語德心生妒意，盡管那個身分也是他，但他就是吃自己的醋。
雷妡妍柔順的讓他抱著，他的懷抱莫名的讓她覺得好溫暖。好熟悉。
“來，我帶你去看樣東西。”谷若川輕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拉著她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雷妡妍任由他拉著，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帶她到這兒來？
谷若川牽著她來到一幅被白布蓋著的畫前，他伸掀開白布，裡頭的畫立刻映入她眼簾。
畫裡，兩個女孩坐在窗下，窗外是一片湛藍的藍天，兩個女孩全身赤裡的抱膝坐著，遮住了三點。
其中一個女孩有著長長的波浪鬈發，眼神體態盡是性感嫵媚，嘴裡還咬了朵艷紅的玫瑰。
另一個女孩黑色的長發披泄著，美麗的眼裡有著純淨的無邪氣息，抱膝的手上，拿了朵沾著露珠的白色玫瑰。
兩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咬著紅玫瑰的女孩，臉上有一點黑痣。
雷妡妍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畫，畫裡的兩個女孩是那樣的熟悉，咬著紅玫瑰的是娜娜，而拿著白玫瑰的。是她。
她轉頭看著谷若川，他怎麼會看過娜娜？難道這只是個巧合？
看著雷妡妍臉上不停轉換的表情，谷若川知道她已看出了畫裡的含意。
“不管你是娜娜，還是雷妡妍，我都無法控制自己的對你深深著迷。”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深情的說著。
不管她是娜娜還是雷妡妍？難道他是。
不可能！雷妡妍打斷心裡荒謬的想法，她不解的看著谷若川。
“記得我曾跟你說過我們都是渴望自由的人嗎？”
“嗯。”雷妡妍點點頭。
“其實，我消失的時候，根本就不像報導所說的是到處旅行，畫家只是我的副業，我真正的工作是國稅局的資深情報員。”
“情報員？就像電影裡的情報員一樣嗎？”
“差不多，我的工作就是到國稅局要調查的單位裡臥底，假扮成另一個身分，也就是說，古語德就是谷若川，他是我所扮演的角色。”谷若川笑著回答。
“你是。阿德？”雷妡妍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這怎麼可能，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啊！
“很難相信嗎？”他對她的反應並不覺得意外，這種只會發生在電影裡的事出現在現實世界裡，的確是教人難以相信。
“娜娜小姐，真的不用阿德陪你一起逛街嗎？這是義爺交代的工作。”為了讓她相信，他變成古語德的聲音說話。
“娜娜小姐會偷偷到飯店房間換裝，會到公園裡教小朋友畫畫，娜娜小姐還記得阿德曾帶你到烏來嗎？還有你一緊張就會打嗝。”
雷妡妍驚愕的以手掩唇，聽著谷若川用著古語德的聲音說話。聲音或許能夠模仿，但若他不是古語德，那他又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她扮成娜娜時所發生的事呢？
“我的天啊！”她撲進谷若川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他，好確定他真的存在。
“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她喜極而泣。
“我說過要守護你一輩子的，不是嗎？”她的表現讓谷若川松了一口氣，他好擔心她會因為他不得已的欺騙而生氣。
“你好可惡！”雷妡妍掄起粉拳輕捶著他的胸膛，“竟然不早點告訴我，讓我擔心這麼久。”
谷若川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了下，“因為我想要以真實的身分追求你，讓你忘了阿德，忘了那恐怖的一切。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對阿德那麼痴情，到現在還忘不了他。”他有些吃醋的說。
“傻瓜！哪有人跟自己吃醋的。”她的青蔥玉指輕戳著他飽滿的額頭，“你老實告訴我，娜娜和我你比較喜歡誰？”
谷若川想了想，巧妙的回答，“紅玫瑰與白玫瑰各有風情。”他伸手撫著她如花朵般柔軟的唇瓣，“重點是。這朵美麗的玫瑰，以後只能由我品嘗。”他低下頭吻住他盼了好久的粉嫩紅唇。
雷妡妍仰頭承接他的吻，和他對她無盡的愛。
就像是一朵初初綻放，等著情人來采擷的凝露玫瑰，在豐沛的愛意下，美麗的盛開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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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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